试题

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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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2016-2017学年贵州省遵义航天高级中学高一下学期第一次月考语文试题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芦苇荡

孙犁

    ①弯弯下垂的月亮,浮在水一样的天上。老头子载了两个女孩子回来。

    孩子们在炮火里滚了一个多月,都发着疟子,一直没安静过,神经紧张得很。一点轻微的声音,闭上的眼就又睁开了。又是到了这么一个新鲜的地方,有水有船,荡悠悠的,夜晚的风吹得长期发烧的脸也清爽多了,就更睡不着。眼前的环境好像是一个梦。小女孩子趴在船边,用两只小手淘着水玩。

    远远有一片阴惨的黄色的光,突然一转就转到她们的船上来。女孩子叫了一声。

    老头子说:“不怕,小火轮上的探照灯,它照不见我们。”

    小船无声地,但是飞快地前进。当小船和那黑乎乎的小火轮站到一条横线上的时候,探照灯突然照向她们,不动了。两个女孩子的脸照得雪白,紧接着就扫射过一梭机枪。

    老头子叫了一声“趴下”,一抽身就跳进水里去,踏着水用两手推着小船前进。大女孩子把小女孩子抱在怀里,倒在船底上,用身子遮盖了她。

    子弹吱吱地在她们的船边钻到水里去,有的一见水就爆炸了。

    那小的觉得有一股热热的东西流到自己脸上来,连忙爬起来,把大的抱在自己怀里,带着哭声向老头子喊:

    “她挂花了!”

    老头子没听见,拼命的往前推着船,还是柔和地说:

    “不怕。他打不着我们!”

    “她挂了花!”

    “谁?”老头子的身体往上蹿了一蹿,随着,那小船很厉害地仄歪了一下。老头子觉得自己的手脚顿时失去了力量,他用手扒着船尾,跟着浮了几步,才又拼命地往前推了一把。

    一钻进苇塘,他就放下篙,扶起那大女孩子的头。

    大女孩子微微睁了一下眼,吃力地说:

    “我不要紧。快把我们送进苇塘里去吧!”

    老头子无力地坐下来,船停在那里。月亮落了,半夜以后的苇塘,有些飒飒的风响。老头子叹了一口气,停了半天才说:

    “我不能送你们进去了。我没脸见人。’

    小女孩子有些发急:

    “老同志,你快把我们送进去吧,你看她流了这么多血,我们要找医生给她裹伤呀!”

    这时那受伤的才痛苦地哼哼起来。小女孩子安慰她,又好像是抱怨,一路上多么紧张,也没怎么样,谁知到了这里,反倒……一声一声像连珠箭,射穿老头子的心。他没法解释:大江大海过了多少,为什么这一次的任务,偏偏没有完成?自己没儿没女,这两个孩子多么叫人喜爱?自己平日夸下口,这一次带着挂花的人进去,怎么张嘴说话?这老脸呀!他叫着大女孩子说:

    “他们打伤了你,流了这么多血,等明天我叫他们十个人流血!”

    两个孩子全没有答言,老头子觉得受了轻视。他说:

    “你们不信我的话,我也不和你们说。可是,等到天明,你们看吧!”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非常闷热。②一轮红日当天,水面上浮着一层烟气。小火轮开的离苇塘远一些,鬼子们又偷偷地爬下来洗澡了。十几个鬼子在水里泅着,日本人的水式真不错。水淀里没有一个人影。从荷花淀里却撑出一只小船来。一个干瘦的老头子,只穿一条破短裤,站在船尾巴上,有一篙没一篙地撑着,两只手却忙着剥那又肥又大的莲蓬,一个一个投进嘴里去。

    鬼子们冲着那小船吆喝,叫他过来。

    老头子向他们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去。还是有一篙没一篙地撑着船,剥着莲蓬。船却慢慢地冲着这里来了。

    小船离鬼子还有一箭之地,好像老头子才看出洗澡的是鬼子,只一篙,小船溜溜转了一个圆圈,又回去了。鬼子们拍打着水追过去,老头子张皇失措,船却走不动,鬼子紧紧追上了他。

    眼前是几根埋在水里的枯木桩子,日久天长,也许人们忘记这是为什么埋的了。③这里的水却是镜一样平,蓝天一般清,拉长的水草在水底轻轻地浮动。鬼子们追上来,看着就扒上了船。老头子又是一篙,小船旋风一样绕着鬼子们转。鬼子们像是玩着捉迷藏,乱转着身子,抓上抓下。

    一个鬼子尖叫了一声,就蹲到水里去。他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是一只锋利的钩子穿透了他的大腿。别的鬼子吃惊地往四下里一散,每个人的腿肚子也就挂上了钩。他们挣扎着,想摆脱那毒蛇一样的钩子。那替女孩子报仇的钩子却全找到腿上来,有的两个,有的三个。鬼子们痛得鬼叫,可是再也不敢动弹了。

    老头子把船一撑来到他们的身边,举起篙来砸着鬼子们的脑袋,像敲打顽固的老玉米一样。

    他狠狠地敲打,向着苇塘望了一眼。在那里,鲜嫩的芦花,一片展开的紫色的丝绒,正在迎风飘撒。

    在那苇塘的边缘,芦花下面,有一个女孩子,她用密密的苇叶遮掩着身子,看着这场英雄的行为。

    1945年8月于延安

(有删减)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正确的两项是(    )

A、老头子多次对两个女孩说“不怕”只是为了安慰她们,其实他自己也很紧张,害怕被鬼子发现,从他往船上蹿动作就可以看出来。 B、文中两次写老头子“有一篙没一篙地撑着船”是为了强调人物悠闲惬意的状态,有效地迷惑了鬼子,为后文鬼子轻易上当作了铺垫。 C、文中多处用了伏笔,使故事交代含蓄又能结构严密、故事紧凑,如写“日本人的水式真不错”就是为后文鬼子轻易追上老头子设的伏笔。 D、作者笔下的女孩和老头子都是普通老百姓,但是他们坚强、乐观、勇敢面对甚至是直接参与抗战,体现了作者对战争的信心和对人性的赞美。 E、本文虽然是描写战争,却用了朴素、清新、柔美的语言,淡化了对人物形象的刻意雕琢,散文式的格调、诗歌般的意境使文章充满“诗意”。
(2)、小说中的老头子的主要性格特点是什么?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3)、小说多处描写了环境,请分别分析画线部分的环境描写有何作用。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回家

染晓声

周秉昆从郑娟手中接过楠楠的骨灰盒,紧紧抱在胸前,泪如雨下,“楠楠,楠楠,爸的好儿子,爸没去接你……”他泣不成声。周蓉朝周聪使了个眼色,周聪要从父亲手中接回骨灰盒。周秉昆不松手。

周聪小声说:“爸,妈更需要你抱抱她。”秉昆这才松开了手。

周聪将骨灰盒轻放在靠墙的长方桌上时,秉昆已将郑娟抱在怀中了。郑娟的脸贴在周秉昆胸前,呜呜哭得像个孩子。周蓉周聪互相看看,都流下眼泪。

在楠楠遇害这件事上,郑娟的表现与秉昆相反。因为秉昆当时吐血昏过去,住院了,她表现得相当坚强,大大出乎朋友们的预料,也令周聪、周蓉特别敬佩。

“作为母亲,一个文化程度很低的中国母亲,我对儿子唯一的教育,就是希望他长大后是一个好人。如果他不是一个好人,那么不管他多么出人头地,都会让我伤心。现在,他用行动证明了我的希望没有落空。我有多么悲伤,同时就有多么欣慰……”郑娟在大学里为周楠举行的追思仪式上说。

周蓉、冬梅和周聪,他们都想为郑娟写好讲话稿,让她事先背下来。

郑娟问:“需要我说很多吗?”

亲人们说不用,又不是演讲,几句就行。如果她实在不想说什么,其他亲人也可以代替讲话。

郑娟说:“我想说,话多了我说不好,就几句话我还是说得来的。”周聪说:“妈,你如果想好了说什么,最好先说给我们听听。”郑娟却说:“不用,妈又不是小孩子。”

郑娟在台上讲话时,只流泪,没有哭,甚至都没抽泣一声。周蓉为她做翻译。她刚说了前两句,周蓉便猜到她接下来会怎么说。她的样子那么镇定,那么从容不迫,亲人们完全放心了。周蓉的英语口译水平是一流的,表现也无可挑剔。

参加追思仪式的师生们为她们鼓掌,那是不同寻常的,人们情不自禁地为她们的真诚破例了。

事后,有电视台和报社记者要采访。他们对周蓉郑娟姑嫂二人很有兴趣,两人中,一个是举止优雅、学养深厚的学者,而另一个是粗服乱头、笨拙淳朴的家庭主妇。他们认为很有新闻点,值得深度报道,但都被亲人们拒绝了。于是,竞有小报怀疑,除了母亲可能是真的,其余四位所谓亲人可能都是中国有关部门的人员冒充的。

美国就是美国,美国人对周楠母亲和亲人们的敬意完全是真实的,但他们对周楠舍身保护师生的赔偿却相当苛刻。周楠属于公派留学生,没有缴纳人身安全意外保险,学校不会为枪击事件受害者提供多少经济补偿,只会提供道义上的支持。对于枪击案件中的伤亡者,另有慈善基金抻出了援手,总算给了一些救济,但需要办理一系列复杂的手续。

当周蓉手持多份表格向郑娟说明情况时,郑娟平静地说:“咱们并不是来祈求同清和怜悯的,是不是?”

周蓉说:“那是,但你作为楠楠的母亲,有权利理直气壮地接受一笔……”她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求助地看着嫂子冬梅。

冬梅也想不出更好的词,只能这么说:“弟妹,你别立即决定今晚考虑考虑,明天早晨再告诉我们你的想法。”

郑娟说:“那我考虑考虑。我太累了,想一个人待会儿。周蓉们便都离开了她的房间,到了冬梅的房间。

周聪说:“姑,大娘,自从我和我妈都有了工作后,我妈就再没认为钱对我们家很重要。她对钱的认识一向有限,够花就知足,你们真得从长远方面引导引导她。”

周蓉说:“你先出去,我和你大娘商量一下。”周聪走出房间后,周蓉说:“对于钱,她是像周聪说的那样。”

冬梅也是个从小就没有金钱概念的人,她提醒说:“要不你再去给地讲讲美元和人民币的汇率?”周蓉说:“看来有必要。”

她回到郑娟的房间,郑娟已躺在床上了。

周蓉坐在床边,绕了几个话题,开始淡到美元与人民币汇率。郑娟流下泪来,她说:“姐啊,你比我这个妈还强,你还在法国见着了楠楠一次。可我……楠楠发了重誓,他爸不出狱,他就不回国,他相信他爸。我那么多年以来,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他爸出狱的一天了,也终于盼到全家团圆的年头了,可见着的却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楠楠小时候的样子,不闭眼睛困得头痛,一闭眼睛楠楠就在我眼前,想跟我说话似的……姐啊,你跟我说的事,现在入不了我的脑子啊!”

听她那么一说,周蓉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早饭时,郑娟低垂着目光说:“姐,嫂子,我认真考虑过了……我是来接儿子回家的……楠楠这孩子的死,不能和钱沾一丁点儿关系。我敢肯定,秉昆也会是这么个态度。我们当父母的,如果花儿子用命换来的钱,那是种什么心情?再者呢,人家处处对咱们恭敬,拿咱们当高贵的人物一般接待,咱们五个人的来回机票吃住,已经花了人家不少钱,所以你们替我谢谢就是了。”

周蓉和冬梅互相看看,都没说什么,默默点头而已。于是,周蓉按郑娟的意见,在报上发了一则简短声明,结果引起了更多记者的采访请求。当记者们赶到周家人的住地时,他们已乘上了回国的班机……

(节选自《人世间》中国青年出版社2017年版,有删改)

文本二:

长篇小说《人世间》以北方某省会城市的一个平民区为背景,以周志刚一家的生活轨迹为线索,从20世纪70年代写到21世纪初,小说刻画了十几位平民子弟跌宕起伏的人生和奋斗历程,将其嵌入到中国社会50年来的上山下乡、三线建设、恢复高考,知青返城,对外开放、国企改革、个体经营、棚户区改造等历史事件和发展进程中,既写他们生活的磨难与困苦,更写他们怀揣梦想而艰苦奋斗的尊严与荣光。

2019年,《人世间》荣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颁奖词中说:“梁晓声讲述了一代人在伟大历史进程中的奋斗、成长和相濡以沫的温清,塑造了有情有义、坚韧担当、善良正直的中国人形象群体,具有时代的、生活的和心灵的史诗品质……”

(摘编自中国作家网)

【注释】文本一的标题为编者所加。周楠,公费留美学生,学成即将归国,却因为见义勇为而被人射杀;郑娟,周楠母亲;周秉坤,周楠养父;周聪,周楠弟弟;周蓉,周楠姑姑;郝冬梅,周楠伯母。

 阅读下面的文字,回答问题。

走正门

王春迪

老街有句俗语:夏府的地,贺府的房,海府的银子用斗量。贺家发迹早,起初,海爷还是个小油贩子时,贺家就已经钟鸣鼎食,门阔院深,人称“贺半街”了。

然而,家有数座金山,不敌一个败子。后来,贺府家道中落,只能靠典当度日。 一 日,海爷 路过贺府门前,看到有个不肖子孙正在卖一只骨瘦如柴的看门狗,海爷不禁喟叹,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昔日金玉满堂的贺府,如今只剩下一个金砖碧瓦做的空壳了。

贺府后来卖给了海爷。因为地势高,地段好,海爷用它做起了油行的门面。贺府后院有个百 步宽的天井,青砖铺就,四周景色幽静。还有几棵松柏,枝繁叶茂,傲然挺拔。如此花园,中间竟然高立着贺家的祠堂,迁又迁不走,拆又不能拆,看着让人堵得慌。

起初,每逢清明,贺家的子孙还三三两两地来祭祖。后来便不再有人来了。常有人跟海爷建议,这帮不肖子孙把老祖宗的家底.都给败光了,也没脸来了,干脆把那个祠堂拆了吧。

海爷却说,不可。

后院鸽子多,鸽子屎常落得到处都是,海爷吩咐下人,隔些日子把贺家的祠堂打扫干净。到了清明,贺家没人来,海爷还让人烧香点烛,更新一些被老鼠啃坏的牌位。

转眼几十个春秋,海爷已白发苍苍。 一 日,日过三竿, 一阵锣鼓开道,老街的百姓跟水一样 涌过去,随即,又像拍在岩石上一样分在两边,海爷隐约看到, 一个八人抬的轿子在人群中似水 浪般起伏。鸣锣十一响!这排场,惟京官才有!海爷微微闭着眼,低着头,垂着手,腰杆挺直地 跪在地上。身后的家人,有的窃窃私语,有的自言自语,求佛保佑,甚至有的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半边身子都斜了。

不一会儿,轿子停在了海爷府前,下来一个官人,下了轿,经过海爷时,像经过一个脚底下的石子儿,啥也没说,径直走进海爷的油行。身后,知府、知县以及各级官员都低着头鱼贯而入。

街坊们瞧这架势,心想,生意人恩怨多,海爷得罪人了。

海爷的几个儿子,嘴止不住地叨叨着怎么办,怎么办呀。海爷静静地回过头,眼神一扫,大伙不敢言语了,同时腰杆也挺了起来。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官人从油行里走了出来,到海爷跟前将海爷扶了起来。海爷觉得此 人两手温软有力,微微抬头,见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髯须飘逸,两肩圆厚, 一副贵人之相。 再看那官服,绣的是孔雀,顶带蓝宝石花翎。未等海爷说话,官人便说,本官乃贺家后人, 一别 数十年,如今故地重游,旧迹难辨,惟有当年祠堂,托您照料,仿如昨日。本官不胜感激,刚才 失礼,颇有得罪。说着,官人要弯腰拜谢,被海爷一把托住。海爷气定神闲地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荣幸之至。随后,两人有说有笑, 一同走进了昔日的贺府。

当日,老街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谈论着这件事,大伙都觉得,多亏海爷当初的仁义。倘若当初海爷一冲动把祠堂给拆了,保不准今儿个会出什么事情。

一 日,外面下着大雨,海爷闲来无事,把几个儿子儿媳妇叫到跟前喝茶,海爷若无其事地问他们,知道当初为啥我没拆贺家的祠堂吗?

小儿媳鬼精,抢嘴说,是老爷您仁义。

海爷笑笑,抿了一 口茶,起身,眼睛望着窗外,好似看到了几十年前的情景。海爷说,贺家 人搬走后的头几年,贺家还有不少后人来祭祖,其他人来的时候,都跟老鼠似的钻进钻出,拜祭时,有的说说笑笑,有的哭得撕心裂肺,进进出出,都走侧门,怕遇到熟人。

唯有一年轻女人, 一手拎着篮子, 一手领着一个孩子,清早最先来。娘儿俩大大方方地从正 门进来,进来后,先将祠堂里里外外擦洗一遍,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蒲团,让孩子端端 正正地跪拜。拜祭完,整理好衣裳,再昂首阔步地走出去。娘儿俩穿的都是粗布衣服,有的地方 还带着点补丁,却十分干净。这样的穿着,从富丽堂皇的大门进出,难免会被众人指点议论,但那娘儿俩,始终抬头挺胸,遇到认识的街坊,还让孩子有礼有节地问好。

海爷说,贺家有这样的娘俩,谁还敢拆他家的祠堂?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那天那个官人,是不是当年那个孩子?

小儿媳没弄懂,嘀咕道,不就是没走侧门走正门吗?这有啥啊?

海爷听罢,长叹一声,背着手,回屋去了。

选自2015《小小说月刊》原文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闸门

走下山顶不远,周仆突然停住脚步。眼前出现的是一幅多么惊心动魄的景象呵!这就是刚才烈士们带着满身的火焰同敌人进行壮烈搏斗的地方!在浅淡的暮色里,周仆看到烈士身上的棉衣,有一些余烬还在燃烧,断断续续地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他们有人掐着敌人的脖子把敌人撩倒在地上;有人同敌人死死地抱着烧死在一起;有人紧紧地握着手榴弹,弹体上沾满了敌人的脑浆;有人的嘴里还衔着敌人的半块耳朵。附近还有几个六○炮的弹坑,弹坑边躺着烈士,成堆的美国人倒在烈士的周围……

周仆再往下一望,从山腰到山脚,美国人遗弃的尸体,乱糟糟地盖住了整整一面山坡。尤其在那个山洼,那些戴着钢盔、穿着皮靴的长大而笨拙的尸体,密集得一个压着一个,一堆连着一堆。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横七竖八地躺在积了很深的血水里。其中许多尸体,头冲北,脚朝南,看得出他们是遭到突然的反击惊慌后退中被击毙的。郭祥的“闸门”,就是这样把那些远渡重洋的恶狼一批一批地砸死在这里,碰死在这里。看见这种情形,周仆真想大喊一声:杀人犯们!那些以侵略别人的国家、破坏别人的幸福为职业的杀人犯们,那些在手无寸铁的人民面前无比残忍而在战士面前胆小如鼠的卑劣的野兽们,你们认真地瞧瞧吧,这才是你们迟迟早早必然会得到的下场!周仆站在山坡上,热血上涌,思绪翻腾。眼前仿佛又飞出火人的巨大身影,耳朵里仿佛又听到他们震天动地的呐喊。这些火人们,这些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人们,他们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部队,什么样的战士呵!他们是下凡的天神吗?不,他们不是天神,他们就是那些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战士,是同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和同志。然而,他们却的的确确像无畏的天神,也可以说他们就是为劳苦大众复仇的天神。世界上有任何一种反动力量,可以打败这样的部队吗?没有,过去没有,今后就更不会有,而是相反,它们终究要被这样的战士所打败!周仆沉吟间,只听有人“哎”了一声。

他转眼寻视,只见一个抢运烈士遗体的战士,抱着烈士的头坐在地上,好像在低声哭泣的样子。他赶过去一看,是刘大顺,他低着头,眼泪像小泉水似地涌流下来。

“你,你怎么啦?”周仆忙问。

调皮骡子和其他战士也赶过来问:“你怎么啦,刘大顺?”

①“断了……”他指了指烈士的手指,难受地说。

周仆一看,那位烈士紧紧地抱着敌人,嘴里街着敌人半块耳朵。由于双手抱得过紧,分都分不开,以至烈士的手指被掰断了。

周仆的心,不禁引起一阵酸辣辣的疼痛。在场的人,也都十分难过。停了一会儿,周仆才说:“别难过啦,同志们。我们应该很好地向烈士学习。你看他们对敌人多么仇恨。对敌人不仇恨,或是恨得不够,就不会有真正的勇敢!……”

话是对大伙说的,可是刘大顺却觉得,政委仿佛是针对自己讲的。

“政委……”他并没有抬起头,“我,我想找你谈一次话。”

周仆亲切地说:“我也早就想找你谈谈,可惜没有抓紧时间。……昨天在诉苦会上,我见你昏倒了,我知道你心里是很难过的。”

“我,我……政委,”他被政委的话所激动,流下了眼泪,话也说不成句了,“我越想越不该犯那样的错误(对敌人动了仁慈之心);看看同志们,我觉得我够不上一个红三连的战士…”

周仆上前握着他的手,安慰他说:“大顺同志,我们决不会根据一时的表现,来断定一个同志的。……大家还是快把烈士的遗体运到后边去吧,免得呆会儿炮火再伤着他们。”刘大顺恋恋不舍地撒开手,②望望政委,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坚决的与感激的神情。周仆亲自用手理了理烈士的遗体,由刘大顺他们抬往后面去了。

随着夜色的降临,北面的战斗越发激烈起来。炮火的闪光,有如打闪一般,照得山谷一明一暗。红色的电光弹在夜空里纵横交叉,来往飞驰。③不一时,敌人的照明弹也打起来了,越打越多,照得山谷如同白昼一般明亮。夜航机也轰隆轰隆地出现在阵地的上空。周仆回到山顶的时候,二连已经按照命令前来接防。三连的代理连长乔大夯,班长陈三和代理班长调皮骡子围着政委,要求把他们继续留在阵地上。

“让我们打到底吧,俺们红三连能坚决守住阵地!”乔大夯说。

周仆摆摆手说:“你们已经很辛苦了,下去休息一下再说。”

“战斗还没结束呀,政委,我们怎么能下去哪?”陈三说,“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我个人倒没什么,这是战士们的意见哪!”

“我们人少,顶一个排还不行吗?”调皮骡子也接上说。

“不行,这是命令!”周仆决断地说。

“俺们红三连……”乔大夯又要说他的红三连了。

小迷糊打断他的话,附在他耳朵上使劲地喊:“政委说罗,这是命令!”

大家看政委脸色严峻,才不言语了。④乔大夯慢腾腾地卸下刺刀,插在皮鞘里;又从地上拣起他们连长那把带血的铁锹,扛在肩上;迅速地整理了部队,带着22名战士,走下凸凹不平的阵地。

“真不愧是井冈山下来的连队!”周仆自言自语地说,在炮火的闪光里,望着他们坚强的背影。

(节选自魏巍《东方》,有删改)

注:周仆是志愿军某团政委,郭祥是该团三连连长。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保卫延安(节选)

杜鹏程

有一个战士跑上来向周大勇报告:“炊事班老孙又昏倒了!”

周大勇急急地离开队伍行列向后跑去。通讯员小成也跟着连长向后跑去。周大勇通红的脸上汗水混着沙土。他浑身是汗,衣服透湿,像刚从河里跳出来一样。

周大勇跑到老孙跟前,看见一个炊事员抱着老孙。他一条腿跪下去,从炊事员怀里把老孙抱过来,紧紧地搂到胸前。

那个炊事员站起来,说:“连长!老孙,老孙不行啦!”

周大勇说:“去!快去帮助指导员。看,那不是指导员?他又扶着谁!”

那个炊事员望着老孙,迟迟疑疑停了好久才走开。

老孙眼发直,干枯的嘴唇咧开,脸涨得通红,脖子上暴起发紫的血管。他的嘴唇动着,仿佛要给自己的同志和这世界留句什么话,但是说不出来。不大一阵工夫,他的呼吸由急促变得微弱了,脸由通红变成灰白……蜡黄……

周大勇紧紧地搂着老孙,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老孙那半闭的眼睛,心神错乱地嘟哝:“有一口水就好了!有一口水……”通讯员小成也机械地重复:“有一口水就好了!”

一口水一条命呀!

敌人三架飞机,绕过来又栽下来,一条条的火箭,穿在周大勇周围的沙子里爆炸了。炸起的沙土扑在周大勇和老孙的脸上。周大勇用自己的胸膛遮掩住老孙。

周大勇望着那俯冲扫射的敌机,眼里喷火。

团卫生队队长,骑着马赶来了。他跳下马,喊:“有办法,有办法,这针药有效。”卫生队长拼命地把注射器的针尖往老孙胳膊上的血管里扎,可是扎不进去。生命离开了老孙,血管筋肉都僵硬了!周大勇把老孙轻轻放到地下,站起来。他把自己的破衣袖子撕下一片,想盖在老孙脸上,免得沙子吹进老孙眼里。可是周大勇拿上那块破布,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像是他的心脏停止跳动,血液停止循环,思想也木然不动了!

老孙啊、老孙!同志们走路你走路、同志们睡觉你做饭。为了同志们能吃饱,你三番五次勒裤带。你背上一面行军锅,走在部队行列里,风里来雨里去,日日夜夜,三年五载。你什么也不埋怨,什么也不计较悄悄地活着,悄悄地死去。你呀,你为灾难深重的中国人民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啊!部队哗哗哗地前进着:战士们,担架队员们……走啊!走啊!老孙没有走完的路,同志们要走完。

战上们用眼光向倒下去的同志致敬。听不见长嘘短叹,看不见愁眉苦脸,只有一种沉堂又严肃的空气,充满在天地之间。

周大勇双手撑在腰里,再一次地往望望老孙那老诚忠厚的脸相。啊,这个跟他周大勇生死共患难的战士,永远放下了自己的行军锅,永远再不会向他说:“连长,我没啥能耐,吃点苦总还行……我好赖是个党员,唉,我做的事太少……连长,你跟指导员劳累得,教人心疼!”周大勇心里绞痛:有多少英雄好汉倒下去了啊!有多少热血浇在中国的土地上。

周大勇和小成,用黄沙掩埋了老孙的尸体。趁团供给处的队伍过来的工夫,周大勇要了一片炮弹箱子上的木板,用刺刀削了削。他从文书手里接过来毛笔,在木板上写着:共产党员孙全厚,五十七岁,山西孝义人,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而光荣牺牲!

周大勇把这个木牌插在老孙的墓前,望着它,望着它!周大勇擦了擦头上的汗,背上老孙留下的行军锅,正要去赶自己的连队,团政治委员李诚上来了。李诚满脸是沙土,嘴唇干得裂开小口子,鼻孔里塞了一团棉花,上嘴唇还有干了的鼻血。他的马满身是汗,口里流着白沫。

李诚跳下马,看了看墓牌;站在坟墓旁边,脸上一条条的皱纹像刀子刻的一样。他抬起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前进着的战士。

突然,李诚向战士呼喊:

“同志们!一个战士倒下了,千百个战士要勇敢前进!一个共产党员倒下了,千百个共产党员要勇敢前进!大山沙漠挡不住我们;血汗死亡吓不倒我们。前进!哪里有人民,我们就到哪里去;哪里有苦难,哪里就更需要我们。前进,勇敢前进!战胜一切困难。”

这用全部生命力量喊出的声音,掠过战士们的心头,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上空雷似地滚动。

战士们踏着沙窝,急急地向前走去。他们那黑瘦的脸膛上,眼窝里,耳朵里,嘴上,都是厚厚的一层沙土;两腿沉重得像灌满了铅。但是,他们都挺起胸脯扬起头,加快脚步,一直向前走去。他们都坚毅地凝视迎面移来的沙漠,凝视远方。

沙漠的远方,一阵旋风卷起了顶住天的黄沙柱。就算它是风暴吧,就让它排山倒海地卷来吧!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构思

铁凝

老画家站在房中央,对着破桌面发愣。根据构思,他要钉一只1×1.5米的油画内框,翻遍家里的破烂,最后总算物色到这张破桌面。

画油画要内框,就像绣花要绷子一样。每逢这时,画家总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改画国画。国画,铺张宣纸就可运笔。可每逢构思成熟,画家还是绞尽脑汁搜寻做内框的材料。

这张正方形桌面刚够画框宽度,长度从哪出呢?他一手拿锯,一手按桌面,掂配着。

有人敲门。走进一个身穿薄花呢短大衣的青年。

房间的窄小使青年显得格外高大,他的声音却温文尔雅。青年说明身份和来意。原来他是画家的同乡、旧友、空军某基地丁副师长的儿子。画家和师长是中学同学,后来,一个从军,一个学画,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文化大革命”才失掉联系。现在丁副师长要离休,准备携带家小来老画家的城市度晚年。青年是在父亲来之前特意赶来看房的。

老画家非常高兴,扔掉手里的工具,招呼青年就座。青年没坐,执意请画家立刻陪他看房,老画家拍拍身上的灰尘就要出门,青年从随身带来的一只样式朴素、质地考究的牛皮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麻线捆着的黄纸包放在桌上,告诉画家,那是父亲带给他的。老画家知道包里是家乡当年的新茶叶。看到茶叶,他立即想到那个憨实的小伙。老画家有些激动,把茶叶捧进小橱。青年又从包里抽出一本文学杂志,说:“这是我送伯伯的。我从事文学创作,将来的工作单位是本市文联。这是近作,请指教。”他熟练地翻到属于他的那一页,又极随便地把它放在桌上。

老画家更激动了。他抓住青年的衣袖说:“原来我们是同行。好,回来好好聊聊。”

“要不要叫出租汽车?”青年问。

“不必。乘公共汽车,很顺路。”

青年有些失望。因为他所在单位——市美协就有汽车。凭着他美协主席的身份,出门要车当然是应分的。

画家和青年还是坐上公共汽车。青年仔细打量着父亲这位旧友。他感到不论是他那双褪色的皮鞋、那条已被虫蛀的毛巾围脖,或者他那瘦小的身躯,都无法使人把他当成有身份的画家。青年设想假如他和他素不相识,会把他猜成什么人。

终点站到了。路边那幢幢乳白色的小楼才使青年打起精神。他先跳下车,径直向楼群走去。

干休所的管理人员把属于他家的南三栋二号的钥匙交给他,并再三表示,房内设备还不甚齐全,有什么要求和建议尽管提出来。

青年在前面走,老画家紧跟上来。青年推开门,一股清香的油漆味迎面扑来。客厅、卧室、纱门、钢窗、壁橱、卫生间、浴缸、厨房、贮藏室,南、北阳台,前庭、后院,一切都入时。一个螺旋形楼梯从客厅通往二楼,二楼竟还有个铺着红松地板的房间,刚漆好的地板油光可鉴。按常规,这房间应属于主人,主人自然是青年的父亲。青年立刻感到这套房子带地板的房间少了些。他想起自己拜访过的一些学者、名流,他们的书房大都镶木地板。除上架的书籍外,那名目繁多的杂志、报刊就堆在地板上。

青年大声对老画家说:“您看,这套房子的遗憾之处就在于带木地板的房间造少了。”空旷的房间里泛着他自己的回音。

没人回答,青年这才发现老画家不在身边。

也许他来过又退了出去,也许他根本就没进南三栋二号,它还不如堆在楼前的木头边角料对老画家的吸引力更大。他一眼就发现了这堆边角料,那里面还有笔直的木条。两三厘米宽厚,长度决不短于1.5米。画家奔向它们,抽出两根。一个警卫迎上来喊住他。

“哎,老大爷,怎么随便拿木头?”

“这……这是两根木条,是为了一张画。”老人举着木条,脸上堆着孩子般的微笑。

“木头能画画?”

“不是用木头画,是做画框离不了木头。”老人在空中画着方框。“你看,才这么短。”他意识到自己的过失,又尽量想减轻些。

“再短也是国家的呀。您哪个单位的?”

“美协。”

“证件。”

老人在上衣口袋里摸索着,真摸出个小本子。可惜那是通讯录。警卫冲老人微笑着,老人还在遍身搜索,但终未找到一件能说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你怎么进来的?”警卫进一步问。

“陪丁副师长的儿子来看房。”警卫的话似乎一下提醒了老人,“对,他就在那儿,他能证明。”老人兴奋地指着三栋二号。

站在二楼阳台上的青年早就看清院里发生的一切,但老人挥着胳膊指向三栋二号时,他却闪回身子,躲开楼下的指点。

他有必要下去作证吗?证明他以及父亲和这个偷木条的老人的关系?青年站在阳台的纱门内沉吟着。眼前的一切使他感慨万端,够他写一篇小说了。他窥见一个艺术家的灵魂,一个这样有身份的艺术家,原来灵魂竟这样猥琐。为了修一张破桌子(他想起他一手拿锯、一手扶桌面的情景)……退一步说,就算真为了钉画框吧,靠这种手段实现自己的构思,艺术还有什么价值可言!青年在红松地板上迈着富有弹性的步子,更加感慨起来。他是为艺术感慨,为中国感慨,瑰丽的、永不陨落的文艺之星何时才能从中国大地上升起。他的构思渐渐完整了,自信回去就可以动笔。

楼下的警卫和老画家在等青年出来。但他迟迟没出来。老画家只好带领警卫走进三栋二号。

一楼,二楼,没人。

画家主动先走出三栋二号。他觉得,已没必要到他认为不方便的那些地方去寻找了。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风筝仙女
铁凝

①家居市区的边缘,楼房前边是一大片农民的菜地。凭窗而立,眼前地阔天高,又有粪味儿、水味儿和土腥味儿相伴,才知道你每天吃下去的确是真的粮食,喝下去的也确是活的水。

②我们不必担心再会有房子遮挡抛向远处的视线了。有消息说市政建设部门在规划把这片菜地变成一座公园。这使我们在侥幸的同时,又觉出一点儿失落,公园对于一座城市算不上什么奇迹,而一座城市能拥有一片菜地才是格外地不易。公园与生俱来地有一种刻意招引市民的气质;菜地可没打算招谁,菜们自管自安稳地在泥土里成长。

③通常,四周的居民会在清晨和傍晚沿着田间土路散步,或者小心翼翼地踩着垄沟背儿在菜畦里穿行。只在正月里,当粪肥在地边刚刚备足、菜地仍显空旷、而头顶的风已经变暖了的时候,才有人在开阔的地里撒欢儿似的奔跑,人们在这里放风筝。

④我的风筝实属普通,价格也低廉,才两块五毛钱。这是一个面带村气的“仙女”,鼻梁不高,嘴有点鼓;一身的粉裙子黄飘带,胸前还有一行小字,“河北邯郸沙口村高玉修的风筝,批发优惠”什么的。如此说这“仙女”的扎制者,便是这位名叫高玉修的邯郸农民了。虽说这位高玉修描画“仙女”的笔法粗陋幼稚,选用的颜料也极尽单调,但我相中了它。使我相中这风筝的,恰是“仙女”胸前的这行小字。它那表面的商业味道终究没能遮住农民高玉修骨子里的那点儿拙朴。他这种口语一般直来直去的句式让我决定,我就要这个“仙女”。

⑤傍晚之前该是放风筝的好时光,太阳明亮而不刺眼,风也柔韧并且充满并不野蛮的力。举着我的“仙女”,小跑着将她送上天空,近处有放风筝的邻人鼓励似地督促着我“放线呀快放线呀,多好的风啊……”

⑥【甲】放线呀放线呀快放线呀,多好的风啊!

⑦这热情有力的鼓动在我耳边呼啸,在早春的空气里洋溢,丝线从手中的线拐子上扑簌簌地滑落着,我回过头去仰望长天的“仙女”,快速而小心地松着手中的线,一时间只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风筝仙女”更像“仙女”的东西了。她那一脸的村气忽然被高远的蓝天幻化成了不可企及的神秘;她那简陋的衣裙忽然被风舞得格外绚丽、飘逸;她的态势忽然就呈现出一种怡然的韵致。放眼四望,天空正飞翔着黑的燕子褐的苍鹰,花的蝴蝶银的巨龙……为什么这些纸扎的玩艺儿一旦逃离了人手,便会比真的还要逼真?就好比天上的风给了它们人间所不解的自在的灵魂,又仿佛只有在天上,它们才会找到独属自己的活生生的呼吸。

⑧【乙】放线呀放线呀快放线呀,多好的风啊!

⑨有些时候,在我们这寻常的风筝队伍里,也会出现一些不同寻常的人。一辆“奥迪”开过来了,车上下来两三个衣着时髦的男女,簇拥着一位手戴钻戒的青年。青年本是风筝的主人,却乐于两手空空——自有人跟在身后专为他捧着风筝。那风筝是条巨大而华贵的“蜈蚣”,听说由山东潍坊特意订制而来,那线拐是一种结构复杂的器械。滑轮和丝线都闪着高贵的银光。

⑩“蜈蚣”缓缓地迎风而起了,确是不同凡响地好看。四周爆发出一片叫好声,善意的人们以这真诚的叫好原谅了“钻戒”不可一世的气焰。我却有点为“钻戒”感到遗憾,因为他不曾碰那“蜈蚣”,也不曾碰一碰风筝线,只在随员替他将“蜈蚣”放上蓝天之后,他才从他们手中接过线盒拎住。他那神情不像一个舵手,更像一个被大人娇纵的孩童。

⑪我想起一个爱放风筝的同事。他曾告诉我,小时候在乡下时,糊风筝买不起线,就用家里没有用的碎棉线一段段接起来,代替风筝线。线的接头太多,也不结实。有一次他的风筝正在天上飞着,线断了,风筝随风飘去,他就跑着追。为了那个风筝,他一口气跑了七八里地。

⑫我知道我开始走神儿,我的风筝线就在这时断掉了。风把“仙女”兜起又甩下,“仙女”摇摆着身子朝远处飘去。天色已暗,我开始追赶我的“仙女”,越过脚下的粪肥,越过无数条垄沟和畦背,越过土路上交错的车辙,也越过“钻戒”们不以为然的神色。我坚持着我的追赶,只因为这纯粹是“仙女”和我之间的事,与别人无关。当暮色苍茫、人声渐稀时,我终于爬上一座猪圈,在圈顶找到了歪躺在上边的“仙女”。我觉得这“仙女”本是我失散已久的一个朋友,这朋友有名有姓,她理应姓高,与邯郸沙口村那个叫做高玉修的农民是一家人。

⑬大而圆的月亮突然就沉甸甸地悬在了天空,在一轮满月的照耀下,我在想究竟什么叫做放风筝。我不知道。但是,有了风筝的断线,有了“仙女”的失踪,有了我追逐那“仙女”的奔跑,有了我的失而复得,我方才明白,欢乐本是靠我自己的双脚,靠我自己货真价实的奔跑到达我心中的;联接地上人类和天上“仙女”之间那和平心境的,其实也不是市场上出售的风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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