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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江西省赣州市十三县(市)2016届高三下学期期中联考语文试题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长凳

周海亮

    乡下的雨比城里的雨大,我这样认为。

    逢夏季,逢大雨,雨便把乡村浇得亮晃晃的,呈现一种模糊和扭曲的景致。于是河水暴涨,黄浊,湍急,直冲而下,村人就跑出来,急匆匆的,却不是为了看景,村人没那个雅兴和时间,他们出来,为了捞东西。

    总会有可捞的东西。河的上游连着很多村落。河水里飘来垃圾、南瓜、巨木甚至家具,当然,更多的时候,只会飘来一些碎草。碎草被河边裸露的树根挡住,就有村妇拿了粪叉,捞半天,捆紧,带回家,晒干,可以煮五六碗的稀饭。方言里,这叫“捞浮”,几乎每一个村里人,都干过这事。

    宝田与三麻同龄,论辈分,宝田管三麻叫“叔”,但从不叫,亲哥俩似的友谊。那时三麻正跟一条鲢鱼搏斗,三斤多重的鲢鱼自己蹦上岸,三麻扑过去,手一滑,鲢鱼又蹦回到水里。三麻骂,成心逗老子呢你。这时他听到宝田的声音,凳子!

    是长凳,放在堂屋,一次可以坐三四人的那种。凳子从上游飘下来,被雨后的阳光照着,闪着木质的暗黄。等凳子靠近,宝田便拿一根粪叉,看准了,猛地向岸边一划。凳子在水中打一个旋儿,飘到叉子所不能及的地方。

    宝田急了,凳子,飘了!凳子,飘了!他向着凳子喊,很无助的样子,却并不看三麻。凳子飘出很远,颜色开始暗淡。宝田向回跑,寻着更长的粪叉,或者棍子。三麻正是这个时候,跳下水的。

    三麻是村里水性最好的一个,没费多大劲儿,就把凳子救回。他把凳子坐在屁股下,一边哆嗦,一边拿手抚摸。三麻说,多好的凳子啊!

    三麻把凳子带回家,三个孩子争抢着坐。一个孩子跛脚,很严重,吃饭时,几乎趴在地上。三麻的女人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三麻说,好个屁,那是宝田的凳子。女人便看着他,尽是不满。

    宝田常来。他对三麻说,这凳子,是我先看见的。三麻说,是。宝田说,我的叉子,没捅准。三麻看一眼正在凳子上玩得起劲的跛脚儿子,说,是。宝田就不再说话,有时喝一碗三麻家的玉米粥,把嘴巴咂得夸张地响。

    有时三麻去找宝田。三麻对宝田女人说,要是我不去捞那个凳子,凳子就冲远了。宝田女人说,知道。三麻对宝田女人说,家里孩子,腿不好。宝田女人说,知道。三麻对宝田女人说,下次再捞浮,如果有凳子,我拼了命也为你家捞一条。宝田女人的嘴就撅起老高。不会那么巧,她说,捞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见你捞到凳子。宝田火了,丢了手中的筷子,大骂他的女人。女人就哭,数落着宝田的窝囊。

    凳子就放在三麻家的堂屋。宝田来了,常常坐在上面。一边用手摸着,一边说,多好的凳子啊!

    那年,没有为三麻和宝田再下一场大雨。天热得很,三麻的承诺,被太阳烤焦。

    第二年夏天,终于下了一场大雨。好像所有的云彩都变成了雨,直接倒在了河里。河水再一次暴涨,更浑浊,更湍急,河面变得更宽。

    雨还没有停,三麻就叫上宝田,要去捞浮。宝田说,等雨停了吧,会有凳子吗?三麻说,现在去,会有。

    还没到河边,两人就发现河面上飘着一只凳子。尽管影影绰绰,看不确切。三麻说,是凳子吗?宝田说,像。三麻就狂奔起来,奇快,宝田在后面喊,三麻!三麻没有回答,依然狂奔。他跳下了河。

    三麻就这样被河水冲走了。宝田还记得,三麻在河水中举起的那条“凳子”,不过是一个窄窄的硬木板。

    尸体是在下游很远的地方发现的,三麻被泡得肿胀和惨白,像发过的笋。三麻的女人只看一眼,就昏过去;众人把她叫醒,她再看一眼,再昏过去;众人再把她叫醒,她就疯了。

    她把跛脚儿子抓起来,扔到院子里。然后抱着凳子,去找宝田。她对宝田说,别再捞浮了,叫三麻回家吧。宝田嘿嘿笑,像哭。她再说,三麻水性好,但水太凉,别让他下水。宝田再嘿嘿笑,更像哭。她再说,三麻呢?宝田便不再笑了,抹一把泪说,对不住你,婶娘。宝田头一次叫三麻的女人婶娘,三麻女人感觉不是在叫她。宝田把长凳送了回去。

    那以后,村人常常听到宝田在夜里,打她的女人。女人的惨叫,传出很远。

    后来我知道,三麻家中曾经失火,那条被宝田送回来的凳子,早已化为一把清灰。

    小的时候,在雨后,我也常常和大我十几岁的堂哥,跑去捞浮。我们捞到了碎草、葫芦、树枝、油桶、南瓜、竹篓、八仙桌。我们捞到了很多东西,但我们依然贫穷。

(1)、下列对这篇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是(    )

A、宝田先看到长凳,但最后是水性好的三麻跳到河里把长凳捞上来拿回了家;宝田也很想得到长凳,却没有向三麻索要,这体现了他的窝囊。 B、没有宝田女人和三麻女人的唠叨和自私自利,就不会有后面悲剧的发生,女性的偏狭是造成三麻悲剧的根源。 C、逢夏季大雨,河上游许多村落被暴雨冲垮受了灾,村里人们急匆匆地跑出来捞浮,捞到东西就占为已有,主要是反映了村民的自私自利,贪小便宜。 D、小说第二段讲述了村民们雨中“捞浮”的旧事,是对故事背景时代特征的必要交代,同时引出下文三麻捞到长凳这个重要情节。 E、周海亮的小说《长凳》选材小,立意却以小见大,通过大量言行描写,细腻生动地表现人物心理,使我们得以透视那个时代复杂的人性。
(2)、小说以“长凳”为中心叙事写人,这样写有什么好处?请简要分析。

(3)、小说中宝田的心理变化复杂,请结合全文分析宝田有哪些变化。

(4)、有人认为,文中的“我”与小说没有什么关联,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对此你怎么看?请谈谈你的观点并简述理由。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题。

张爱玲

    禄兴衔着旱烟管,叉着腰站在门口。雨才停,屋顶上的湿茅草亮晶晶地在滴水。地下,高高低低的黄泥潭子,汪着绿水。水心里疏疏几根狗尾草,随着水涡,轻轻摇着浅栗色的穗子。迎面吹来的风,仍然是冰凉地从鼻尖擦过,不过似乎比冬天多了一点青草香。

    禄兴在板门上磕了磕烟灰,紧了一紧束腰的带子,向牛栏走去。在那边,初晴的稀薄的太阳穿过栅栏,在泥地上匀铺着长方形的影和光,两只瘦怯怯的小黄鸡抖着粘湿的翅膀,走来走去啄食吃,牛栏里面,积灰尘的空水槽寂寞地躺着,上面铺了一层纸,晒着干菜。角落里,干草屑还存在。栅栏有一面磨擦得发白,那是从前牛吃饱了草颈项发痒时磨的。禄兴轻轻地把手放在磨坏的栅栏上,抚摸着粗糙的木头,鼻梁上一缕辛酸味慢慢向上爬,堵住了咽喉,泪水泛满了眼睛。

    他吃了一惊——听见背后粗重的呼吸声,当他回头去看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禄兴娘子已经立在他身后,一样也在直瞪瞪望着空的牛栏,头发被风吹得稀乱,下巴颏微微发抖,泪珠在眼里乱转。他不响,她也不响,然而他们各人心里的话大家看得雪亮。

瘦怯怯的小鸡在狗尾草窝里簌簌踏过,四下里静得很。太阳晒到干菜上,随风飘出一种温和的臭味。

    后天的早上,鸡没有叫,禄兴娘子就起身把灶上点了火,禄兴跟着也起身,吃了一顿热气蓬蓬的煨南瓜,把红布缚了两只鸡的脚,倒提在手里,兴兴头头向蒋家走去。

    黎明的天上才漏出美丽的雨过天青色,树枝才喷绿芽,露珠亮晶晶地,一碰洒人一身。树丛中露出一个个圆圆的土馒头,牵牛花缠绕着坟尖,把它那粉紫色的小喇叭直伸进暴露在黄泥外的破烂棺材里去。一个个牵了牛扛了锄头的人唱着歌经过它们。

    蒋家的牛是一只雄伟漂亮的黑水牛,温柔的大眼睛在两只壮健的牛角的阴影下斜瞟着陌生的禄兴,在禄兴的眼里,它是一个极尊贵的王子,值得牺牲十只鸡的,虽然它颈项上的皮被轭圈磨得稀烂。他俨然感到自己是王子的护卫统领,一种新的喜悦和骄傲充塞了他的心,使他一路上高声吹着口哨。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放牛的孩子负着主人的使命再三叮咛他,又立在一边监视他为牛架上犁耙,然后离开了他们。他开始赶牛了。然而,牛似乎有意开玩笑,才走了三步便身子一沉,伏在地上不肯起来,任凭他用尽了种种手段,它只在那粗牛角的阴影下狡猾地斜睨着他。太阳光热热地照在他棉袄上,使他浑身都出了汗。远处的田埂上,农人顺利地赶着牛,唱着歌,在他的焦躁的心头掠过时,都带有一种讥嘲的滋味。

    “杂种畜牲!欺负你老子,单单欺负你老子!”他焦躁地骂,刷地抽了它一鞭子。“你——你——你杂种的畜牲,还敢欺负你老子不敢?”

    牛的瞳仁突然放大了,翻着眼望他,鼻孔涨大了,嘘嘘地吐着气,它那么慢慢地,威严地站了起来,使禄兴很迅速地嗅着了空气中的危机。一种剧烈的恐怖的阴影突然落到他的心头。他一斜身躲过那两只向他冲来的巨角,很快地躺下地去和身一滚,骨碌碌直滚下斜坡的田陇去。一面滚,他一面听见那涨大的牛鼻孔里咻咻的喘息声,觉得那一双狰狞的大眼睛越逼越近,越近越大——和车轮一样大,后来他觉得一阵刀刺似的剧痛,又咸又腥的血流进口腔里去——他失去了知觉,耳边似乎远远地听见牛的咻咻声和众人的喧嚷声。

    又是一个黄昏的时候,禄兴娘子披麻戴孝,送着一个两人抬的黑棺材出门。她再三把脸贴在冰凉的棺材板上,用她披散的乱发揉擦着半干的封漆。她那柔驯的战抖的棕色大眼睛里面塞满了眼泪;她低低地用打颤的声音告诉:

    “先是……先是我那牛……我那会吃会做的壮牛……活活给牵走了……银簪子……陪嫁的九成银,亮晶晶的银簪子……接着是我的鸡……还有你……还有你也给人抬去了……”她哭得打噎——她觉得她一生中遇到的可恋的东西都长了翅膀在凉润的晚风中渐渐地飞去。

    黄黄的月亮斜挂在烟囱,被炊烟薰得迷迷濛濛,牵牛花在乱坟堆里张开粉紫的小喇叭,狗尾草簌簌地摇着栗色的穗子。展开在禄兴娘子前面的生命就是一个漫漫的长夜——缺少了吱吱咯咯的鸡声和禄兴的高大的在灯前晃来晃去的影子的晚上,该是多么寂寞的晚上呵!                              

(节选自《张爱玲文集》)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各题。

民工父亲的幸福

李良旭

    ①刚刚搬入新居不久的一天,我坐在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前,阳光像瀑布一样泼洒进来,一切看上去是那么温暖宁静。心情,也沐浴在一片暖融融的气氛中。

    ②突然,一阵杂乱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和惬意。我嘀咕着:不是有门铃吗?从猫眼往外看去,只见一个陌生人,头发蓬乱,眼睛里露出一片焦灼和茫然。他是谁?想干什么?我警惕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隙问道:“你找谁?”那人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从口袋里抖抖颤颤地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递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意,嗫嚅道:“我是在您这片小区里干活的民工,想请您帮个忙,不知您能不能同意?”

    ③“什么事?你说吧。”我推开他递过来的香烟,一脸狐疑地问道。见我没有拒绝,他激动得脸涨得更红了。急促地说道:“是这样的,我的儿子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他想亲眼看看我在城里盖的房子。我能带孩子到您家看看吗?他看到我能盖这么好的房子,一定会非常自豪幸福的。不知您能不能同意?”这位民工一口气把话说完后,望着我,一脸的焦灼和企盼。

    ④原来这位民工父亲想让乡下的孩子亲眼看看自己在城里的“杰作”!我也是一个父亲,自己在工作中取得一点成绩,不是也喜欢在儿子面前炫耀一番吗?想到这,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⑤这位民工见我答应了,激动得连连称谢,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谢谢!谢谢!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啊。我问了好几家,有的一句话也不说,随手就将门咣地关上了;有的说我脑子有问题;还有的跟踪我,怀疑我是坏人,一直看着我进了民工工棚。今天,我可遇到大好人了啊!”这位民工的脸上一片喜悦,洋溢着一种明媚。

    ⑥几天后,这位民工父亲果然带着一个小男孩来到我家。见到我,小男孩一副怯怯的样子,他父亲在一旁不停地说:“乡下孩子,不懂事,请多包涵。”也许是第一次踩上木地板,父子俩套上我递过去的鞋套,步子迈得格外轻缓,一只大手和一只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人的目光中有一种扭捏和拘谨,做父亲的好像在努力地显示出一种老练和成熟。他弯下腰,对儿子讲道:“叔叔家的房子就是爸爸的公司盖的。当时我负责砌墙,你别小看了这活,必须做到心细、手细、眼细,不能有丝毫的偏差。你看,当时这面墙上还留有一个洞,和隔壁是相通的,为的是运送砖块、水泥等施工材料,房屋建好后,这个洞口便被堵上了。现在,我要是不说,你可一点也看不出啊!哦,对了,我的中级工考试也通过了。现在,我也是有文凭的建筑工人了。”

    ⑦孩子的父亲在竭力向孩子描绘自己在城里打拼的一些细节,儿子听了,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自豪和骄傲的神情,只见他又用另一只手握了握父亲的手。父亲的腰板似乎又直了许多。面对此情此景,在一旁的我心里也有一种温暖和甜蜜的感觉。

    ⑧看了我的新居,两人向我告别。突然,这位民工父亲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激动地说道:“今天,是我进城打工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天。”我看到这位民工父亲的眼睛里一片晶莹。没想到,在我看来一件简单的事,竟让这位民工父亲这么激动。我突然感到,我和这位民工的距离拉近了许多。父子俩互相搀扶着下楼,孩子对他父亲说:“爸爸,您真了不起,盖出这么好的房子。如果我们在城里也能住上您盖的房子就好了。”儿子的语气里有种羡慕和向往。父亲爱怜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傻孩子,这怎么可能呢?不要乱想了,你只要在家里把书念好了,帮爷爷奶奶多干点活就行了。”

    ⑨孩子仰起稚气的脸,掷地有声地说道:“怎么不可能?我一定好好读书,一定要让您和妈妈住上您在城里盖的房子,和城里人一样生活。”

    ⑩听了孩子的这番话,这位民工父亲情不自禁地将孩子往怀里搂了搂。我看到,这位民工父亲将腰杆努力地挺了挺。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两个人的历史

余华

    一九三〇年八月,一个名叫谭博的男孩和一个名叫兰花的女孩,共同坐在阳光无法照耀的台阶上。作为少爷的谭博和作为女佣女儿的兰花,时常这样坐在一起悄悄谈论着他们的梦。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十七岁的谭博已经不再和十六岁的兰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那时候谭博身躯里青春荡漾,他有时会突然拦住兰花,眉飞色舞地向她宣讲一些进步的道理。那时候兰花总是低头不语。在这年十一月的最后一天里,兰花与往常一样用抹布擦洗着那些朱红色的家具。谭博坐在窗前阅读泰戈尔有关飞鸟的诗句。兰花擦着家具时尽力消灭声响,她偶尔朝谭博望去的眼神有些抖动。她希望现存的宁静不会遭受破坏。然而阅读总会带来疲倦。当谭博合上书,他必然要说话了。最近,他常常梦见自己坐上了一艘海轮,这种渴望出门的欲望在清醒时也异常强烈。“我想去延安。”他告诉她。她迷茫地望着他,显而易见,延安二字带给她的只能是一片空白。他并不打算让她更多地明白一些什么,他现在需要知道的是她近来梦中的情景。她重现了一九三〇的害臊。然后她告诉他近来她也有类似的梦。不同的是她没有置身海轮中,而是坐在了由四人抬起的轿子里,她脚上穿着颜色漂亮的布鞋。轿子在城内各条街道上走过。他听完微微一笑,说:“你的梦和我的梦不一样。”

    一九五〇年四月,作为解放军某文工团团长的谭博,回到了他的一别就是十年的家中。此刻全国已经解放,那时候兰花依然居住在他的家中,只是不再是他母亲的女佣,开始独立地享受起自己的生活。谭博英姿勃发走入家中的情景,给兰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兰花已经儿女成堆了,她已经丧失了昔日的苗条,粗壮的腰扭动时抹杀了她曾经有过的美丽。

    在此之前,兰花曾梦见谭博回家的情景,居然和现实中的谭博回来一模一样。因此在某一日中午,当兰花的丈夫出门之后,兰花告诉了谭博她梦中的情景。“你就是这样回来的。”兰花说。谭博听后也回想起了他在回家路上的某一梦,梦中有兰花出现,但兰花依然是少女时期的形象。

    “我也梦见过你。”谭博说。他看到此刻变得十分粗壮的兰花,不愿费舌去叙说她昔日的美丽。有关兰花的梦,在谭博那里将永远地销声匿迹。

    一九七二年十二月。垂头丧气的谭博以反革命分子的身份回到家中。母亲已经去世,他是来料理后事的。此刻兰花的儿女基本上已经长大成人。谭博身穿破烂的黑棉袄在兰花身旁经过时,略略站住了一会儿,向兰花胆战心惊地笑了笑。兰花看到他后轻轻“哦”了一声。于是他才放心地朝自己屋内走去。过了一会儿,兰花敲响了他的屋门,然后问他:“有什么需要我?”谭博不知该说些什么。母亲去世的消息是兰花设法通知他的。这一次,两人无梦可谈。

    一九八五年十月。已经离休回家的谭博,终日坐在院内晒着太阳。还是秋天的时候,他就怕冷了。兰花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可她依然十分健壮。她将一盆衣服搬到水泥板上,开始洗刷衣服。谭博眯缝着眼睛,看着她的手臂如何有力地摆动。在一片“唰唰”声里,他忧心忡忡地告诉兰花:他近来时常梦见自己走在桥上时,桥突然塌了。走在房屋旁时,上面的瓦片奔他脑袋飞来。兰花听了没有作声,依然洗着衣服。谭博问:“你有这样的梦吗?”“我没有。”兰花摇摇头。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鱼钓

郑武文

    王铮担任住建局长的时候,已经有两任局长从这个职位上落马了。王铮已经58岁了,再干两年,就安全到站,光荣退休。王铮每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他定下规矩:无论是谁,都不能到他家里谈公事。双休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熟人骚扰,带一个只有老婆知道号码的手机,自己开车到几十里外的水库去钓鱼。

    水库里钓鱼的人不少,都互不相识。王铮钓得安然自在。水库很大,库底自然卧了不少大鱼。有一天王铮运气特好,竟然钓到了一条足有几十斤的大鱼,王铮一抬没抬起鱼竿来,又抬还不行,只好带着鱼竿沿岸溜鱼,三溜两溜,脚下一绊,竞被鱼拖进了浅水里。王铮赶紧爬起来,旁边一个钓鱼的老头也过来帮忙。王铮解嘲地说:“呵呵,我钓鱼竟然被鱼钓了。”初春的天气,风还刺骨。老头忙说:“我家就在附近,先到我家换身衣服吧。”王铮开始还推托,禁不住老头一个劲劝说。又一想,不过是一个农家老头,又实在冷,就去了。

    老头就住在旁边的村子里。老头先拿出自己的衣服给王铮换上,又吩咐老伴把湿衣服烤上。然后拿出一瓶酒,二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当然王铮没说他是干啥的,老头也不问。

    又一个周末,王铮钓够了鱼,就直接去了老头家。不能白吃人家的不是?王铮带了现成的食品和酒。老头也不推辞,又拉起了家常。

    一来二往,二人就成了好朋友。有一天喝酒正欢,老头拿出一幅画,说是祖上留下的,让王铮鉴定一下。王铮一看,是一幅《秋钓图》,画着一个老头在湖边钓鱼,岸上菊黄竹疏,秋风瑟瑟。立意很好,画工也好。只是落款不甚明确。王铮对画本无研究,只是看着顺眼,就连声说:“好,好……”老头说:“一张破画子,这么旧了,咱庄户人没用,送给你当个玩意吧。”王铮说:“那不行,说不定挺值钱呢,你先去鉴定一下。”老头说:“鉴定啥,以前就在屋里挂着的,脏成这样了。”王铮一看,不好再推辞,就收下了。

    回去以后很喜欢,经常拿出来看,后来就直接挂办公室了。

    后来一段时间,市里要建一个国际会展中心,王铮忙得没时间去钓鱼了。投标那天,办公室进来一个四十来岁中年人。进来就打招呼:“王叔,你好,我是赵强,还认识我吗?”王铮一怔,看着有点面熟,没想起来。赵强一指王铮后面的画,说:“我住在水库边,您跟我爸是好朋友。”王铮的心里就有些不快,说:“你也来投标吗?”赵强说:“是啊,我也干工程。”王铮说:“那下午投标吧,同等条件下我帮你。”赵强说:  “谢谢叔,中午一块出去吃饭吧?”王铮说:“那不行,我们有纪律。”赵强就没说什么,出去了。

    下午投标,赵强中标。王铮也和三个副局长开了碰头会,三个副局意见难得统一,一致拍板让赵强干。王铮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可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还真出事了。赵强潜逃,三个副局长被双规,王铮党内记过一次。

    在反贪局,副局长们感到很冤枉,说:“王铮拿了一个郑板桥的《秋钓图》,价值数百万,为何只记了个过?”

    反贪局长拿出一幅画,说:“你们说的是这幅吗?王铮拿画以后,做了鉴定。发现是真画,就到反贪局备了案。如果没事,那是正常赠与,退休后还给人家;如果相求,此是贿赂,就交到局里。因为他太喜欢那幅画了,就又求人临摹一幅挂在办公室里……”

    此时的王铮正坐在他的老板桌后面,副局们的落马让他脊背一阵阵发凉。

    到周末,王铮又去钓鱼,秋风起了,落叶萧萧,到处一片凄肃景象。他感觉自己很像《秋钓图》里的老叟。

    鱼漂动了,提上来却没鱼,只是鱼食没了。如此几次,令王铮气恼不已。

    想一想又笑了,不是吗,人在钓鱼的时候,鱼也在钓人。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日子里的那点儿意思

袁省梅

    壳子到武六家去要钱,武六借他五百块钱已经好长时间了。

    壳子坐在武六家里,等着武六提到“钱”。壳子心说武六但凡提起钱的事,比如什么东西多少钱,比如赶集时花了多少钱,比如麦子又涨了几分……他就能像捏住线头般,轻轻地扯拽到武六借钱还钱的事上去。壳子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编好的话一跳一跳都到了嗓子眼儿了。

    壳子在武六家坐了半晚上,武六都没有提一件有关钱的事。或许武六提了,壳子没听出来。壳子的心让武六的“咸淡话”把魂给扯跑了。这是壳子回家后,媳妇骂壳子的话。

    壳子半夜才回到家,他从没有半晚上地不着家。壳子在地里圈了猪圈,养着三十八头猪,把家也搬到了地里。壳子很少回村里,就是村里有事回去了,壳子也是站在人堆的后面,默默地立一会儿,或者跟着旁人嘿嘿地笑几声,壳子无论站在哪儿,似乎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媳妇迷迷糊糊地叫壳子把要的钱压她枕头下,说是明个赶集给她爸买寿礼。壳子没理会媳妇的话,问媳妇知道刘邦项羽不?知道四面楚歌虞姬乌骓马不?媳妇倏地把一双眼就瞪成了探照灯一般,在壳子的脸上扫来扫去,问壳子,钱呢?壳子却不接媳妇的话,还在刘邦项羽楚霸王说个不停。媳妇忽地坐起,也不管半夜,指着壳子就骂开了。

    壳子不生气。媳妇骂他虽是家常便饭,可今天晚上壳子不舍得让媳妇的脏话碰一下心里的高兴。他抹了把脸,嘿嘿笑着说,不就欠你点儿钱吗?急啥?壳子还想给媳妇讲刘邦项羽什么的,这些都是听武六讲的。壳子没想到武六光景过得不咋样,肚子里倒有不少的货,古时候、眼眉下、中国的、外国的,张嘴就能云来云去说个道道。

    第二天晚上壳子没等媳妇催撵,撂下筷子就要出去。媳妇在背后硬撅撅地喊他,叫他别净听武六扯咸淡话,好歹把钱要回来要给她爸买寿礼。壳子哼也没哼一声,脚步搅得风快。

    壳子刚闪进门,武六就指着电视说,你瞅你瞅,臭啊!你说,他带个球也带不了,还能干啥?壳子从没看过足球比赛,家里的电视是儿子女儿的。人家看什么,他就跟着扫上两眼,也看不出意思来,圪蹴在炕头,吃上几根烟,就裹着一身的乏累睡去了,明天还有一推的活儿哩。壳子的日子一年跟一天一个样,十年跟一年一个样。壳子觉得自己就像地里的庄稼圈里的猪一样,见日头就长才是本分。壳子没想到人除了挣个好吃穿,还该踅摸些有意思的事情做做。

    壳子觉得武六是个有意思的人。虽然武六家的电视是巷里最小的最旧的,武六家的房子还是三十年前的土坯房,可壳子觉得武六的日子过得比谁都有意思。

    壳子坐在武六家的炕头,和武六看了半晚上的足球,越位啦点球啦,在武六三番五次的讲解下,壳子还是迷迷糊糊,可壳子的心里咂摸出了一点儿意思。壳子为自己心里的那点意思欢喜得早忘了来武六家的意图,只在脚搭在自家门槛上时,才忽地想起媳妇的话来,缩手缩脚地上炕睡觉,不敢惹出半点儿声响惊动媳妇。

    一大早的,壳子正在拌猪食,媳妇指着壳子跳脚骂了起来,跟平常一样自顾斥骂壳子的窝囊。结婚十多年了,壳子没动过媳妇一下,平时家里的事都是媳妇说了算。可壳子突然觉得媳妇原来这么不讲理,吼骂声也是这样的难听,壳子的脸一阵赶着一阵地黑紫,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壳子准备出去找人借钱给媳妇时,武六送来了钱。壳子心说完了,没个由头咋好意思再去人家家呢?就耷拉个脸不想要钱。武六转身要走时喊壳子晚上闲了来家坐。壳子一听,高兴得差点儿跳了起来。路上武六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壳子还在门口站着。壳子觉得武六才活得叫个活法,说人活着不就是活那点儿意思吗?什么意思呢?壳子也说不清,可壳子的心里却充满了澄明和快乐。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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