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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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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2016届河南省周口中英文学校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试语文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题。

杨老实吃名菜

李德泽

    杨老实今年70多岁了,一生都是在农村偏僻的山旯旮里度过的,正宗的乡巴佬。

近来,他儿子当了局长。在一个双休日,局长开着小车回老家,把他接到城里去享享福,报答养育之恩。

    乡间“茅屋出公卿”,杨老实自然高兴,也就随小车进了局长之家。

    局长对读高中的儿子说:“我没有空闲。你就陪爷爷到城里各个地方去逛一逛。爷爷老了,你把钱管好。他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

    于是,孙儿陪着杨老实逛街。中午,孙儿牵着爷爷的手,走进一家名菜大酒楼,在豪华的餐厅内入坐。服务小姐走来递给一本名牌菜谱说:“你们要吃什么菜,请点吧。”

孙儿就说:“爷爷,你喜欢吃啥就点啥,我付钱就是了!”杨老实翻开菜谱一看,感到菜名很新鲜,一连点了5个菜。

    不一会儿,服务小姐就端菜上桌。杨老实一看,顿觉奇怪,就指着一个个细瓷盘子问是什么菜名。服务小姐也就指着一个个盘子甜甜地做了介绍。

    杨老实终于明白:“母子相会”,原来是凉拌的煮熟黄豆铺底,上面放着豆芽。“小二黑结婚”是在盘子里放了两个剥去黑壳的皮蛋。“青龙卧雪”是盘子里装点白糖,上面放一根青黄瓜。“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居然是红烧猪蹄,然后在四周镶一圈香菜。“一国两制”竟然是一盘煮花生米和炸花生米。

    杨老实望着菜,默然沉思:这些东西,也不过是我们乡下常吃的东西而已。城里有文化的人真聪明,取些怪好听的名字。

    服务小姐又送来一瓶酒,开瓶盖倒了两杯,放在他俩的面前,然后飘然而去。

    孙儿一边给爷爷拈菜,一边劝爷爷喝酒。杨老实喝了两口酒,感到不舒服道:“这是什么酒?怎样像潲水味呢?”

    孙儿笑着说:“爷爷,这是名牌啤酒,不太醉人,喝习惯了就好喽。”

    杨老实拈菜入口,皱着眉说:“这菜也少,味道也不合我的口。”

    孙儿接上话:“爷爷,如今不像以往那些年成了,图多填肚子。现在好多人都讲究玩味了,还都讲究档次哩!你多吃几次,习惯了就合口味了。”

    酒毕。孙儿说:“爷爷,再吃碗名牌‘羊拉面’吧?”

    杨老实心想:羊怎么拉面呢?稀奇。又是啥鬼名堂?我得看看。想到此,他就答道:“要得。”

    孙儿叫来服务小姐,立马就端来两碗“羊拉面”。杨老实用筷子一撬,竞没有一片羊肉,直问服务小姐是何道理。小姐灿然一笑说:“做面条的师傅姓杨。杨师傅有一手做面条的绝技,在食品技艺大赛上获过金奖,已成名人。以名人作广告,就将面条命名为‘羊拉面’喽。”

    杨老实听完,叹了两口气:“唉!唉!真会骗人。”

    吃罢。杨老实看见孙儿摸出三张100元钞票,买单结了账。他一下子头昏眼花,惊呼:“怎么这么贵哟!我们乡下要卖好多谷子才够哟!”

    孙儿劝道:“爷爷,你辛苦一辈子,爸让你享受享受!”

    杨老实愤然道:“我再也不来享口福喽!真是‘名菜’宰我们乡巴佬没商量。我还是回乡下去吃原汁原味的好!”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

A、局长儿子开着小车接老人进城享享福,要报答养育之恩,可老人来后,局长却说自己没空,实际上这是一种托辞,表明局长眼里只有权钱,没有真正的孝心和亲情。 B、小说塑造杨老实人物形象的时候,综合运用了动作、语言、心理、神态等多种描写手法,使形象更为立体、饱满。 C、小说语言口语化、个性化,如“你们要吃什么菜,请点吧”、“不太醉人,喝习惯了就好喽”、“怎么这么贵哟”等,具有鲜明的情感倾向和民族特色。 D、小说最后以“杨老实愤然”作结尾可谓匠心独运,出人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让人回味无穷。 E、对比是本文主要的表现手法,如杨老实的“老实”和城市人的“聪明”、儿子的初衷和拙劣的结果、杨老实的高兴而来享口福和最后心的煎熬等都构成了鲜明的对比,从而有力地凸显了主题。
(2)、小说交代杨老实对于五道名菜的顿悟情节有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3)、小说中杨老实的形象有哪些特点?请简要分析。

(4)、小说的立意是具有普遍意义的,但对于小说的批判性主题,人们说法不一:有人认为是在批判城市的不“老实”现象,也有人认为是在批判杨老实为代表的农村人的“太老实”思想。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理解。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回答问题。

文本一:

算细账

乔叶

叔叔仍是隔三岔五地打来电话,主题永远是盖老房,核心永远是算细账。前些时候的重点是结构设计。因只有三间宽的地皮,老宅就成了细长的一块。叔叔说他找了好几拨人商量方案,共同的结论是:房子必须换个朝向,就是面对着路,坐东朝西。这样的话长就变成了宽,咱房的格式就大不一样啦。盖三层没必要,上头早就放出了话,两层以上的都不包赔。那就只需盖两层。整块地皮差不多三十米长九米来宽,留出楼梯,每层能盖出八间来,也就是二百七十个平方。上下共十六间,是五百多个平方。

听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我说,叔叔你做主,你都做主。

方案敲定后便是施工。叔叔说如今盖房有两种方式:包工包料和包工不包料。我说包工包料省事,被他否决,说,青萍,这是房子呢,哪能光图省事,不得虑虑成本?等到盖妥当了,上头要是几年不拆迁,那不得虑虑出租?就不能盖得太差。包工包料就是全托给人家,你知道他从哪给你进的水泥钢筋?用多少标号?啥价?还是咱们自己进料,光包工给他们就中。分分钱花光家当,蒙蒙雨打湿衣裳。这些都不能不细算。

无论他怎么谋划,我自然都是完全同意。下一阶段又商量定什么档次的建材。有高中低三档。他说高档的话最好是自住,咱这情况肯定不是自住,那就犯不上用高档。一来包赔时也是按面积的,不按用料的贵贱,高档也是白高档,折不出钱来。二来若是不拆迁就得出租,租户也不会因这多给价,里算外算都不合算。用低档建材虽然看着省钱,那盖出来却不好租的,只能单等拆迁,若是几年里拆不了——这情况还真不少见,咱村的情况确也难说——也还是得去出租,可这种房子即便有人租,咱也得担着风险,一旦有啥差池不是耍的。来回忖度,唯有中档最合适,花钱虽比低档多了些,却能落个踏实。尤其咱这地块紧临街,如今很多快递公司和物流都往咱村这边投靠,租的话咱这房可是一点儿不愁,一年进项个三五万不在话下。

再接下来便是定哪个村的工程队,工价多少,怎么付款,从哪里进砖,哪里进水泥,什么渠道定预制板,种种繁杂事宜,使得我前听后忘,难以备述。我几乎从不敢主动不提头儿问他什么。你一条语音发过去,他能有一堆语音发过来。简直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不好招架。我能尽力做到的便是及时接听并反馈,同时贡献出一副好态度,嗯嗯嗯地应,是是是地答,且备有充足的表情包点赞,夸好,666,疯狂鼓掌,献花,你真棒。

今天的微信电话里,叔叔已经开始谈及出租,畅想着是租作旅馆还是餐馆,我诧异问,谁来住?谁来吃?叔叔笃定道,青萍,这你就别操心了,有的是家儿。东半拉不是成学校了嘛,咱这也是学区房。你可不知道学区房的生意有多好做。

这口口声声的“学区房”让我忍不住笑起来。他反应还挺敏感,问,你笑啥,我说得不对?学校进了学生,家长来看孩子不住店?还有……我都打听得清清儿的。

餐馆呢?谁来吃?

那更是大有人在。你可不知道城里人都多好吃农家乐。

咱这还能叫农家乐?

咋不能叫?那些比咱还靠市里的郊区村开了多少农家乐,咱这要开农家乐,不比他们货真价实?他不耐烦道,这些都是后话,先把房子盖出来再说。

挂断后看看时间,便给坤打了微信电话聊了一会儿。他问这房子一盖一拆能落多少钱,我说按照西半拉的行情,应该能挣个大几十万。他笑道,好吧,也算是一笔钱,不枉叔叔和你费这些心思。我说其实也不只是钱的问题,还有面子问题。

什么面子问题?

人家都翻盖了咱们不翻盖,就没面子。人家都知道能挣拆迁款咱们不去挣,就没面子。

咱们都不在老家,管他们咋看呢。

叔叔在老家啊,碍着他的面子了。你能说叔叔跟咱没关系?

有有有,哪能没有呢。坤在那边笑道,不过亲爱的姐姐我求求你,这事儿你不用每一步都跟我说,真的,全权做主就行。

叔叔说你是正经房主,必须得让你知道。

唉,你不也是吗?

我笑。我这傻弟弟。在叔叔眼里肯定不是我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有我做主的份儿。

将来这房子有了拆迁款,也没你的份儿?

嗯,按老家规矩肯定没我的份儿。没事儿,我不介意。

我介意。坤说。沉默片刻又道,姐,我做主,如果将来真有拆迁款,咱俩必须一人一半,你必须要。

好啊,天大的便宜干吗不要,谢谢老弟。我笑道。

谢啥啊谢,不许说谢。那是你该得的。

一边笑着,收线后,泪水还是很没出息地掉下来。虽然对未来的那笔拆迁款确实不介意,可听坤这么说,不知怎么的,我也确实抑制不住难过,莫名难过。

(摘编自2022年乔叶《宝水》)

文本二:

《宝水》的故事构思和叙事策略,体现的是现实主义家族里的新生代风采。在凸显人物与故事的非凡一面与描摹它们的素朴常态中,《宝水》偏向于描摹素朴常态。在编织故事情节和营造情境氛围中,《宝水》侧重于营造情境氛围。在勾勒历史变迁与刻画当下社会风貌中,《宝水》选择了更多更琐细的当下社会风貌刻画。这种收缩了视野、拉近了焦距、削弱了情节的波折跌宕和人物形象的独特性及复杂性,同时,却加大了静态微观视角下故事情境的渲染力度、描写密度和内容占比的现实主义手法,或可称为“情境现实主义”。

(摘编自李林荣《乡土文学的新开掘和新问题》)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南渡记

宗璞

莲秀二十五岁嫁到吕家,已经十五年了。十五年里,她的生活就是侍候老太爷。现在很多亲友都往南边去了,留下的也各自闭门不出。除凌京尧来过一次,不见任何人出现。

天越来越热了。一天黄昏,老太爷在院中闲坐,忽听有人轻轻敲门,随即推门进来。“搬到这里来了。”来人说。

“缪老爷,”莲秀大声在老人耳边说,“是缪老爷。”她很感动,到底人家心里惦记着啊。一面扶老人,搬椅子,一面让人沏茶。

缪东惠衣着还是那样清雅,态度还是那样从容。老人和他相识多年,许多见解不同,人是极熟的。去年还为小娃送药,现又来看望,心里高兴。相让坐下,谈笑风生。

渐渐说到时局,缪东惠叹道:“战事起了快一年了,简直看不出希望!去年上海失,南京陷,现在武汉也吃紧了。只要是中国人,谁不中心如焚,五内俱结!可是大局已如此。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百姓生活安定,这一方面我是尽力而为。想想多少爱国志士,也是处处以百姓为重。凡事从这方面考虑就通畅得多。”他素来口齿清楚,现在也是抑扬顿挫。

老人听出话中有话,于是带笑说:“我终日枯坐斗室,老病相缠,外头的事,知道很少。有什么高见,便请直言。”

“如果我的话不合您的意思,也请务必考虑,为亿万生灵的利益考虑。”缪东惠诚恳地说,“今年元旦成立了华北临时政府,半年来遭到不少反对,炸的烧的打枪的撒传单的都有。据我看,这样的骚扰对百姓来说,只能是帮倒忙,只能使日本人更用高压手段。有人说,我们是幸而亡国,不幸就要灭种啊!我看有道理。若有一个能使政安民和的政府,不让日本人直接管事,老百姓少吃多少苦头!这样的政府必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才能立得起来,其实只要挂名即可,不用做什么事。尝读史书,每服冯道为人。那样不顾毁誉,肯真为天下苍生出力的,才是了不起!”

老人哈哈一笑说:“我无文才武略,怎比得古人!”停了片刻,用力看着东惠,“你的逻辑很奇怪。②政安民和,是谁的天下?”他没有力气拍案而起,心里反觉平静,目光又有些茫然。

“我是真为大局着想——如公不出,如苍生何?”缪东惠努力说出了这句话。

老人微笑,端起茶杯举了一举,意思是送客。他的手猛烈颤抖,茶水泼洒出来。莲秀忙上前接过,看了客人一眼。缪东惠只好站起。老人也扶着莲秀站起,笑着说:“缪先生无艺不精,何时又学了苏秦?这亡国救民之论,还请别处发表。”

缪东惠无奈,躬身告辞。

莲秀送客回来,原以为老人会发脾气,把缪某大骂一通,却见老人在里屋安静地靠在床上,把玩着那柄龙吞虎靠镌镂云霞的宝剑,似乎已忘记有谁来过,把剑一举,说:“可怜这剑,只挂在墙上。”③“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老人惨然一笑。

……

不觉又过了半月。一天傍晚,夕阳晕红已退,满院蝉鸣。忽有杂乱的脚步声,走进三个中国人,三个趾高气扬的中国人。那为首的板着脸对吕老人说:“我们是江市长派来的,请老先生出任维持会委员。”说着递过一张大红聘书,约有一尺半长,烫金字闪闪发光。

老人见来了伪员,纹丝不动,仍一手捻须,一手拿过靠在椅边的拐杖,挡住聘书,说:“请转告江朝宗,我是中国人,不任伪职。”

来人对老人的态度似有准备,并不争竞,把聘书放在桌上。又拿出一张请帖,说:“市府明天宴会,请光临。聘任的事,三天内见报。告辞。”随手把请帖交给莲秀,转身就走。

“扔出去!把这些都扔出去!”老人突然暴怒。用手杖敲地,大声喝道。随扔了手杖,一把抢过请帖来撕,但纸太硬,撕不动,就向那几个人扔去,纸又太轻,飘飘地落下了。

那为首的人口头冷笑,又说一遍:“三天内见报。”

老人愤怒已极,挺直身子,把手杖用力向他扔去,手杖落地的声音很无力,紧接着是沉重的关廊门声。莲秀忙上前扶住老人,让他缓缓靠在椅背上。老人急促地喘息,莲秀为他揉胸捶背,轻声唤着:“老太爷,老太爷,莫生气,莫生气!”

吕贵堂等老人渐渐平静,先问莲秀:“是不是托凌老爷转缪老爷,想个法子拖一拖?”

“不用去!哪里也不用去!”老人高声说,“我有办法,你们不用担心!”

莲秀和贵堂交换着眼光。她有几分猜到老人的办法,却又不敢那样想。

……

莲秀轻轻推开正房门,只见老人端正地躺在矮榻上,双目微睁,面容平静,一点声息俱无。“老太爷,老太爷!”莲秀恐怖地大喊,想推醒他。可是永远做不到了。

凌京尧和吕贵堂大步赶来。京尧见条案上有一张纸,用一个安眠药空瓶子压着,纸上写着核桃大的毛笔字“生之意已尽死之价无穷”,另有一行“立即往各报发讣告”。这是老人的遗嘱了。

京尧一见这遗嘱,更明白老人是以一死拒任伪职,不禁百感交集,身子不觉伏了下去,跪在榻前痛哭。莲秀反镇定了,陪着跪下,一面拭泪,说:“凌老爷别哭了,老太爷就仰仗您了。”

发讣告,布置灵堂,将老人入殓。该做的事都做了,众人陆续散去。④京尧慢慢走出房门,看见院中青草踩折一片,那没有踩到的,仍旧欢快地生长。

【注】①节选自长篇小说《南渡记》第五章,有删改。小说以抗战时期北平沦陷、大学南迁为背景,表现了动荡年代知识分子群体的命运遭际与情感、精神世界。文中吕老人(吕清非)是前清举人,参加过同盟会,曾任民国国会议员。赵莲秀是他的续弦夫人。②小娃:吕清非的外孙。③冯道:五代时人,先后在后唐、后晋等五个王朝任职。④出自北宋贺铸《六州歌头》。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乞丐

(英)毛姆

我在墨西哥韦拉克鲁斯市中心广场周边的街道上闲逛,不时瞥一眼那些精巧的庭院,最后,在环绕广场的拱廊里阴凉处坐下来,要了一杯酒。

太阳把无情的烈焰抛洒在广场上,耷拉着的椰子树沾满尘土,巨大的兀鹰不安地栖息其上,有时会突然降落地面,叼起几片残渣,扇动笨重的翅膀,飞上教堂的塔顶。我已经给完所有的零钱,只能对那些纠缠不清的乞丐频频摇头,他们不给你片刻的安宁。报童硬要把那些湿漉漉的报纸卖给我,乞丐们苦苦哀求指望能得到点施舍……但是他们随时留意着那个肥胖的警察,他会拿着皮带突然冲过来,照着他们的头或后背狠狠地抽上一鞭子。

突然,我被一个乞丐吸引住了,他的头发和胡子红得耀眼,胡子乱蓬蓬的,衣服破烂不堪,勉强遮体,他的腿和裸露的胳膊瘦得只剩下皮和骨头,在饥饿的人群里他显然最为可怜。他大约40岁,是唯一不开口说话的乞丐,甚至连手都不伸出来,只是凝视着你,让人感到极其不自在,如果有人给他一个硬币,他会向前一小步,伸出爪子一样的手,拿过硬币,也不说一声谢谢,就木然地走开。

他站在我面前,和他站在其他桌子前的时间一样长,用悲凉的目光看着我。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人。他的外貌有种让人恐惧的东西,神志看上去也不是很健全。我没有什么好给他的,为了不让他白等,我摇了摇头。过了一段时间,他走开了。

傍晚时,凉风再次把我诱惑到了广场上。不久,大量的人群从四周的街道拥入广场,黑色的兀鹰尖叫着从人们的头顶飞过,一旦发现有什么东西可以啄食,它们就会猛然坠落地面,再从人们的脚下急急忙忙地跑开。我又看到了那个红发怪人,他没有在我的桌前停留。我估计他还记得早晨没能从我这里获取分文,觉得再这么做没有用,我在想他是不是个水手,一个英国人或者美国人,从船上开了小差,逐渐堕落到目前这种令人同情的状况,他不见了。

夜里醒时,不知道为什么,他衣衫褴褛的形象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我曾经见过他,但是我无法确定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我度过的第二天和第一天完全一样,但我在守候红发乞丐的到来,当他站在我邻近的桌子旁边时,我仔细观察着他。现在我非常确信在哪里见过他,甚至认识他。我不好意思上前招呼他,我为不能把他对上号而恼火,就像你在努力回想一个人的名字,那名字分明已经在你的舌尖上,却又一下子溜走了,这一天就这么慢慢地过去了。

新的一天又到来了。他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广场上,一声不吭。他站在一张桌子跟前,离我两张桌子远,无声地恳求着。这时,我看见了那个警察,他偷偷绕过来,用皮带照着红发乞丐响亮地抽了一下,乞丐的身子一缩,但他既不抗议,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憎恨;他似乎已对这种鞭打的刺痛习以为常,他缓缓移动的身躯悄然融入降临到广场的暮色之中,然而这残酷的一鞭却抽醒了我的记忆,我突然想起来了。

他肯定也认出了我,因为这20年来我的外貌变化不大,这就是他从第一天早晨以后,就再也没有在我案前停留的缘故,我认识他已经有20年了。那时候我在罗马过冬,每晚都去一个餐馆用餐。餐馆的常客多是一小群来自美国和英国的艺术院校学生。我们经常在那里无休无止地争辩着与文学和艺术有关的话题,他那时还是个大男孩,不会超过22岁;蓝眼睛、直鼻梁、红头发,长得很讨人喜欢。我记得他说曾在美国水果公司工作过,因为想成为一名作家,他放弃了那份工作。由于他过于傲慢。他在我们中间不怎么受欢迎,他觉得我们是一群可怜虫。并对此直言不讳。他不给我们看他的作品,因为我们的赞誉对他来说毫无价值,对我们的批评他则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他极其自负,为了成为一名作家,他放弃了一切。他那么自信,而这种自信也让他的一些朋友受到感染。

我回想起当时他那种意气风发、精力充沛,对未来充满信心以及目中无人的样子。这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我确信这就是他。我起身去广场寻找他。我对比着过去和现在的他,琢磨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成百上千的年轻人带着奢望投身艰难的艺术行业,但他们中的大部分最终接受了自己的平庸,并在生活中找到一处落脚之地,好让自己不被饿死。这太可怕了,我问自己能帮他些什么,我绕着广场走着,天色越来越暗,我担心自己错过了他,我经过教堂时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他。我走到他跟前。

“你还记得罗马吗?”我说。

他一动不动,也不回答我。他毫不在意我的存在,就像面前根本没有我这个人,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空洞的蓝眼睛落在台阶底层那些为什么东西尖叫着争作一团的兀鹰身上。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色背面的纸币,塞进他手里。他看都没看它一眼,然而他的手动了一下,像爪子一样的细手指握紧纸币,搓揉着,搓成一个小纸团后把它移到拇指上,一下子弹到了空中,落到了聒噪的兀鹰中间。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一只兀鹰用嘴衔起它飞走了,两只尖叫着的兀鹰紧随其后。当我回过头来时,那个人已经走掉了。

我在韦拉克鲁斯又待了三天,我再也没有见到他。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青花瓷

裘山山

我在做家务上是个懒人,所以一直请阿姨做,眼下这位阿姨叫小殷,个子瘦小,肤色偏黑,没有文化。有时候她会和我聊她的事。她结过三次婚,第一次有了大儿子,第二次有了小女儿。第三次没有孩子,但在一起已经十多年了,现在这个老公对她不错,有时我给她水果什么的,她会打电话叫他来接。

有一天我回家时发现她哭丧着脸。她说,老师对不起,我把你的花瓶打烂了。我心里一沉,走过去,果然是我的青花瓷,二十年前我在景德镇买的,薄胎瓷青花瓶,我很喜欢,只剩一个了。我一阵心疼,很不高兴地问,怎么回事啊?这两个花瓶从我搬家过来就一直摆在那儿,你怎么就把它打碎了?我瞥了一眼,忽然发现她的双眼红肿,我心软了,讪讪地说,打了就打了,你也不至于哭嘛。她低下头轻声说,是上午哭的。原来,昨天晚上她找老公借钱,儿子买了个二手房,还差八万,她跟老公说你打个借条,等他挣到钱了再还你。她老公说,自家人打什么借条呀。就从网银上转了八万给儿子。可是今天早上起床,老公忽然生气了,冲她吼,她和老公吵架,老公摔门而去。她哭了一上午,下午来我家做事时,依然心慌手抖,就把我的宝贝青花瓷给打了。

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是八万,不是八千哪。她说,我知道多,所以我好好跟他商量的。我说,是不是你还找他要过别的钱?她说是,女儿进高中他交了三万。我说你心平气和地想想,如果是你,先拿三万给他女儿,再拿八万给他儿子,你会不会心疼?她说,他又没有娃娃。我又好气又好笑,他和你孩子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那么痛快地拿钱出来。难道给了钱,还不让人心疼一下?他好不容易攒了点儿钱,一下子没了,虽然是答应了给你,但睡了一晚上又心疼了,早上起来发两句牢骚,你还不让发,你也太霸道了。她嘴角动了动,终于忍不住笑了。她不再言语,去厨房烧晚饭。晚上八点多,小般忽然

转给我一千块钱,还附了一句话:“老师对不起,赔你的花瓶。”我正专心收看埃隆·马斯克第三次发射星舰的直播,直播一直到九点半才结束,发射终于成功了,这才看到小殷转给我的钱。我回复她:“我不会要你赔钱的。”我已经放下了青花瓷,感觉跟着埃隆·马斯克去了一趟太空,心胸也开阔了。

可是第三天她来,依旧情绪低落,不光是面部表情,整个身子都低落。肩膀斜垮着,腰塌着,显得更加瘦小。我起身倒水的时候,按捺不住地问,未必又吵架了?她说,不是和我老公,是和我儿子。这下我来兴趣了,故事发展出人意料。我端着水杯跟着她扫地。她说,昨天我在回家路上买了卤肉和凉拌兔丁、两瓶啤酒,到家里又炒了两个素菜,等他回来吃饭。哪晓得他一直不回来,发信息也不回,等到九点多他才回来,一嘴的酒气。他说是我儿子请他在外面吃饭。我说,这有啥好生气的,你儿子肯定想调解一下嘛。她愤怒地说,你不晓得老师,我儿子跟他说,叫他不要和我计较,他说我妈就是个小肚鸡肠,气死我了!我很想笑,努力忍着。对了,我儿子还说我是什么……那个小姐的脾气丫鬟的命。老师你说气不气人?我就骂他混蛋。他一句话不说就把我电话挂了,后来我再打他就不接了。难怪她的脸这么黑。跟儿子吵架肯定比和老公吵架还要心烦。 

老实说,他儿子说她小姐的脾气丫鬟的命这一点,倒是有那么点儿沾边儿。她不年轻,不漂亮,不富有,脾气还大。跟青花瓶似的,又薄又脆。可是谁规定的丫鬟就不能有脾气呢?我说他不接电话你就发信息骂他。她说,我发了,我发了好几条。然后呢?他一直不回我,我刚刚来之前把他拉黑了。你别说,我有点儿佩服她了,我连老公都不会拉黑,何况是儿子。血脉这东西又不是靠互联网关联的。不过呢,这儿子也太过分了,起码回个表情符号嘛。于是我大声说,拉黑好,看他怎么办。那口气,有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可是星期二见面,她竟然戴着口罩在做卫生。难道她被家暴了?等她把口罩取下来,我一看,嘴唇一圈儿红肿不说,还有好几个小水疱。脸颊上也有很多红点点,虽然有点儿瘆人,但显然不是打出来的。我略微放心一点儿,怎么搞成这样了?她小声说,我去文了唇。文唇?为什么?虽然噘着烂嘴巴,她的眼里却满是笑意,我早就想文了,我皮肤又黑又黄,她们说把嘴唇搞红一点儿就精神一点儿。我指指脸颊,这些红点点又是怎么回事?她说,这个是文㫳送的祛斑。看她满脸开心的样子,我知道她已经把一地鸡毛理顺了。

原来,星期六下午,她儿子带着老婆孩子来了,儿子来了说他不是故意不回她信息的,是手机坏了。手机修好才看到信息,回过去才发现被拉黑了。她不说话,进厨房开始烧菜,还让老公买了啤酒。吃饭的时候,儿媳妇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她,说是单位发的奖励。她打开一看,三千。马上就想到了文唇,最好的差不多就是这价位,以前一个姐妹介绍过的,她一直舍不得。现在终于可以下决心了。于是星期天她就去文了唇。昨天开始肿,今天开始起水疱,但她仍旧一脸开心。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儿子认错,老公偷偷和儿子使眼色。媳妇拿出红包,然后,她和儿子重新加微信,儿子汇报房子过户情况。再然后,她答应周一继续接送孙女上幼儿园。河水在打了几个漩涡之后,又开始平缓流淌。我没来由地又想起了大侠埃隆·马斯克。老马坦承自己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不善社交,有点儿自闭。如此,小殷虽然和他差十万八千里,总还有一项是强过他的。而且我还意识到,小殷虽然有点儿小姐脾气,却并不是青花瓷。她是貌似青花瓷,实则铁罐子,摔得一身坑坑洼洼的,但绝不会破碎。

(节选自《小说月报》2024年第10期,有删节)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他回来了

柯岗

这是一九四七年九月中旬的一个夜晚。①山里实在黑,走在白马后边的人,往往当自己的胸脯碰上了马屁股的时候,才知自己并没有掉队。

二十一团在这一夜的行军序列中,是全军的后卫。队伍不断地跑跑停停,这是因为天黑,路滑,常常有人不自觉地拉长了距离的缘故。虽然前面不断地传来“跟上!”“跟上!”的口令,然而这种现象始终很难消灭。

后面有人压着嗓子吵起来:

“快走!快走!你怎么不跟上呢?”“掉进田里啦!你急啥?”

“可不敢掉队呵!后面有敌人,你没看队伍走多快?”

“谁掉队啦?”管理主任一面往后走,一面问。

“供给处的挑夫王德胜。”不知是谁这样顺口回答着。管理主任仍旧向后走。

“王德胜!爬起来了没有?担动担不动?”管理主任拉长嗓音问。

“起来了,担动了!你放心走吧!”王德胜回答着,开始用尽吃奶的力气,拼命追赶队伍,小担子在肩膀上咯吱咯吱地响着,好像有人在他的耳朵边低声说:“王德胜:你是好战士,你是翻身农民,大家相信你,叫你挑着公家的财物。”于是他越发着急了,他觉得他肩上的担子几乎完全失掉了重量,只是路太小,太滑,天太黑,差不多走不到五十米,就要有一只脚掉进田埂下面的淤泥里。就这样,他一气跑了十几里路以后,实在累了,打算坐下来休息两三分钟再走。但当他把担子放下之后,忽然静得可怕,一点也听不见“跟上,跟上!”的命令了,连马蹄踩进泥坑里的声音也没有了,他发现自己掉队走错了路。

细雨迷蒙着漆黑的山道,雨丝在桐子叶上聚成了水珠,“滴嗒,滴嗒”地滑落下来。

往哪里去找队伍呢?他确实有些着急了。他担心两包钱会淋湿,心里也明白要想马上找到一个村子是不可能的。他很想找到一座小庙,哪怕是小得连人也进不去,只要能把两包钱放进去就行,要不然,这样淋到天明,都会湿透的。但,小庙又到哪里去找呢?

他无可奈何地把担子上那用油布包得方方正正的两包钱取下来,并排放在路边,然后又用自己的袖子把油布上面的水擦了一下,便一屁股坐在钱包上,两手紧紧握着扁担的中间,笔直地竖在脸前,接着就把脑袋往手上一靠,“反正我现在是不能走了,索性等天明,但是千万不能把钱湿透!”

这一夜,王德胜觉得比一年还长。

黎明的时候,雨停了,阴云渐渐炸开缝来,东方泛起鱼肚白。他现在知道他昨夜把方向走错了,本来是向南的,可是他向了东。他挑起了担子,离开了道路,向左穿过没腰的荒草,攀登着生满小树的高山。在一座浓密的杉树林里,他找到一个相当隐蔽的石缝。他把扁担和钱包都放在石缝的顶里边,迅速用石块盖起来,然后自己坐在口上。他决定等到下午再下山,免得碰到敌人和土匪,晚上顺公路走。

他感到困得很,想睡觉,但又怕有土顽来,怎么办呢?他用双手扶着额角想了半天,然后把两颗炸弹的火索统统拉出来,挂在衬衣钮子上,把炸弹挂在胸膛上,用外衣包着,再用皮带在外面拴起来,而后侧身睡了。他想:如果土顽在他没有醒来的时候到了跟前,只要他们一拉他的衣裳,炸弹就会响的,叫他们也不能活。

就在这种情况下,王德胜甜蜜蜜地睡熟了。太阳从杉树的叶子上滑过去,在他那湿透了的军衣和帽子上,在他那圆脸、宽肩和露在袖口外的棒棰似的粗胳膊上,划着一条条的花纹。

确实,这一天,全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知道王德胜带着这么一担子公款,在这里得到了平安的睡眠。他做了一个梦:他已经回到了团里,管理主任把他挑的钱拿出来,买了好几口肥猪,大家在会餐,许多人和平时一样,把一些实在太腻人的肥肉块子,都往他的碗里送,他张着大嘴不停地嚼着。但忽然一不小心,自己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他醒来了,太阳已经偏西。

王德胜弄好担子,束紧皮带,顺着公路往南赶。突然啪的一声,一颗子弹从头顶飞过,两个着便衣持步枪的土顽从树林里窜了出来,冲到王德胜身边。

“不准动!”他们之中的一个,用枪威胁着王德胜,就动手解他的外衣,待另一个家伙正要解皮带的时候,那个解衣服的人突然连声喊着:“炸弹!炸弹!”回头就跑。解皮带的家伙并不知道炸弹在哪里,也跑了。王德胜趁势抽出一颗炸弹,朝他们的屁股投去,然后迅速冲向树林深处,在一条十分曲折的羊肠小道上继续向南行进。

②转眼工夫天就黑了,他加快了行进速度,一气走了八十里。

拂晓,他饿得有些不能支撑,坐下去几乎起不来。刚咬牙站起,前边忽然打起机关枪来,声音很近,子弹嗦嗦地穿着树枝。他已经发现,前边山根下就是公路,路东是自己的队伍,路西是白军。从这里下去,过了公路,跳进田里,就能回到自己的队伍。王德胜丢掉竹扁担,把两包钱捆在一起,像背包一样紧紧地绑在背上。弄好了鞋带子,拴紧了皮带,右手提着炸弹,火索已经挂在指头上,弯着身子走到小路转弯处,顺着没有路的山坡冲下去。

天大亮的时候,王德胜像泥人一样,被这里的警戒部队护送到自己的团部里来。他站在管理主任的门口,用他那高亢的鲁西口音喊着:“报告!”刚把右脚跨进门槛,他就大声说道:

“担子丢了,可是三百七十万零三十二元五角六分全在这里!”

管理主任马上拉住了他那沾着很多汗泥的双手。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风过留声

海川

我去市里接站。

风爷穿了一身簇新的中山装,脚上一双发亮的黑皮鞋。村支书二叔、四叔把我隆重介绍给风爷。我说:“风爷,这身行头真出彩,谁给置办的?”

四叔嘴快:“人家派出所呗,给他里里外外都换了新。”

原来,风爷在返回新疆他儿子秋生家的火车上被偷了。乘警把他的案子就近移交给河北一家铁路派出所。谁知他一到派出所就跟到了家一样,进门就抢活干,扫地,抹桌子,提开水,甩开膀子接管小菜园,浇水种菜……时间一长,案子没什么进展,派出所就想先送他回家。可不管怎么问,他都不说是哪里人,好在听他说话经常带个“刚”字,比如“刚坏”“刚热”等。碰巧我们市一位民警出差路过,还算熟悉这个方言,人家派出所就拜托这位民警帮忙打听。

这事传到了宝山县公安局李副局长的耳朵里。大集体那会儿,他下乡调研时听说过风爷蒯大风的奇闻趣事。因为蒯大风在队上“身兼数职”,表现突出,被公社评为劳模。谁知他非但不领情,反而气得大病一场,直到大队向公社又重新汇报,把他从名单里抹去,这才欢天喜地复了工。李副局长让人家传真个照片对一对,就对上了。

一路上说说笑笑,天刚擦黑,就到了县城。二叔、四叔去安置风爷,我先回家里看看。

老娘正在做晚饭,我说了风爷的事。老娘说:“看来你风爷在新疆他老小那边过得也不怎么样,要不还会赖上人家派出所?”我说:“我记着风爷还有个儿子,画画画得刚好。”老娘说:“是有个大儿子叫春生,前些年没考上大学急疯了,后来就跑出去找不着了。”我说:“秋生他娘呢?”我印象里好像也没见过她。

老娘一声长叹。秋生他娘去世得很早,那时候秋生才四五岁。风爷那时在生产队养牲口,隔三岔五回家给俩孩子备上点干粮,煮地瓜、玉米面、窝窝头。孩子饿了就自己热热吃,这兄弟俩可以说是散养长大的,但他们却刚争气。特别是春生,在一位下放教授的传授下,画得一手好画。可惜连考两年美术学院,都因为语文、数学两门主科不及格而名落孙山。他经不起打击就得了疯病。

春生走失的那一年,风爷也转了行,他被调到队部看大门,兼职看坡。看坡是个辛苦活,夏收看麦场,秋收要看更多场院。随着玉米、花生、大豆先后成熟,他一天二十四小时要转战多个“阵地”。最惊险的一次,在一天深夜遇上了偷花生的。小偷怕他追赶,给屋子放了把火。

秋收过后,忙碌了一年的社员进入了农闲期,而风爷“领导”下的豆腐坊却热气腾腾起来,浓浓的豆香飘得很远。

风爷早上去得比谁都早,晚上走得比谁都晚,什么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公家的东西他草根不取,别人也甭想占半点便宜。做豆腐,水还未沥干,先过磅上账。即使是熬豆汁熬出的豆腐皮,他也是晾干后一一数好数,卖豆腐时捎带脚儿一起卖掉。

他赚来别人不少白眼,但他一直是老样子。

年底雪下得特别大,豆腐坊便停了工。风爷闲不住,就一步一个窝地去巡街,看村子周边的树木有没有被盗伐。巡了一圈回来,不小心踩空掉进了一个大雪窟窿里。多亏孩子见天晚了家里啥干粮也没有,去队部找他,队长闻讯后组织人手连夜搜寻,才救了他一条命。

原本这些护林的活并不属于他的职责,可队上见他如此尽职尽责,就把这个活划给了他。从此他跟一些盗伐树木的不法分子算是干上了,不法分子对他的油盐不进一时也没招,就改进了作案手法,分两拨人分头作案。风爷来来回回跑了半宿,累了个半死,天亮后还是发现被盗走了不少棵有年头的刺槐树。这是他,要是换作别人,集体还不知要遭受多少经济损失呢。

听老娘说着风爷的往事,不知不觉,天就黑透了。四叔过来喊我们去吃饭。

我们一进村委办公室,就见风爷蹲在屋子一角,端着碗大口往嘴里扒拉饭。二叔笑着说:“甭管他,烂狗肉上不了大席,我们吃我们的。”我笑着礼让了一下风爷,见他不为所动,便随二叔进里屋吃饭。我说:“风爷在新疆待了多久?怎么回都回来了,又要回去呢?”二叔摇了摇头,说:“谁知道他?包产到组那一年,他谁也没说就跑去了新疆,一去就是七八年。今年刚过了年,他又一声不吭突然跑了回来。他家的老屋那年秋天下连阴雨时倒塌了,他回来后也没个地儿住,只能住在村委。他东家吃了西家吃,排着吃了半个月,吃够了爬起来就又走了。”

我又问:“那现在准备怎么安排他?”二叔说:“还能怎么安排?现时不同以往,都是各人顾各人,他可以承包几亩地,自个儿种饭吃。”我又说:“要不联系一下新疆那边?”二叔哼了一声,说:“联系上了,又能怎么样呢?秋生在新疆是修鞋的皮鞋匠,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风爷回来后就包了地。也不知他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因为扔下手艺有年头了,一年干下来竟连自己的口粮都没种出来。村委觉着他以前对集体是有功的,就在镇上给他争取了个养老名额,将他送进了镇敬老院。他倒是在敬老院里安稳地待了几个月,村里也派人看望过两回,说是在里面很好,人长胖了,也精神了。

可过了不长时间,他却爬出两米多高的院墙跑了。敬老院找过来,村委配合做了调查。他侄子桂生说,他叔那天晚上很晚了是来过一趟,说他在里面待够了。

村里打发人四处找,问遍了所有与他沾亲带故的人家,都没见人。几天后,我在会上碰到李副局长,就把事说给他。

李副局长还真有一副热心肠,没过俩月,就来了电话,笑呵呵地说:“你要找的蒯大风我们找到了。这老伙计,还很会挑地方。他已在邱县南部与沂市交界的一家国有林场当上了伙头军 , 还跟一个胖乎乎的女人过上了小日子。”。

(有删改)

【注】①伙头军:炊事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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