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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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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陕西省延安市吴起高级中学2019-2020学年高二上学期语文期末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精准扶贫

精准扶贫来到牛村后,全村八十五户人家,家家都有人承包脱贫。伊南高兴得差点去买挂鞭炮“噼里啪啦”一下。他是牛村的第一书记,任命没半个月,正琢磨着怎么给牛村脱贫呢,精准扶贫来了,正想瞌睡哩给个枕头,能不乐得蹦起来?

牛村属于穷乡僻壤,传统的农耕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典型的贫困村。精准扶贫实施一段时后,伊南发现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回事。

帮扶脱贫的人经常来牛大家,每次都送来不少衣服,顺便带点水果,还有米面油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

伊南对牛大说,这样也好,省得你买衣服穿。

牛大鼻子一哼,冷冷地说,衣服都是穿过的,谁知道有没有传染病?说不定是从火葬场捡来的呢?牛二家,帮扶他的人来过一次后,再没来过,倒是每月寄五百块钱过来。

伊南掰着指头算了算,牛二家五口人,每人每月一百块,这也达不到脱贫标准啊。再说,这钱也没保证,不定啥时候就断了。

牛三家,帮扶他家的人可能有点关系,安排牛三家的四口人都进城打工了,牛三和他老婆到某医院做保洁,就是打扫厕所卫生,两个孩子当保安,说白了,看大门。按说,这也不错,可是,这些工作都是临时的,一旦帮扶的人退休了或是调走了,牛三一家是不是有下岗的可能?不好说。

牛四家,帮扶的人没有一官半职,只是一个小科员。这个小科员每星期都要来,到家后,给牛四家扫地,帮助烧火做饭、洗衣服,若不是叫牛四“大叔”,不知道的人真以为他是牛四的儿子呢。弄到后来,牛四反倒不好意思了,对那个小科员说,小伙子,我不当贫困户了,我脱贫了中不中?

还有真脱贫的。牛九,孤寡老人。帮扶他的人是某单位的老一,认牛九作干爹,给牛九过了个生日,牛九就收了几万元的红包。

伊南回城后,从当地的电视新闻里发现,牛村还有三户也脱贫了,一户是牛五家,从家里的摆设上足可以看出来,五十吋液晶电视、真皮沙发、多开门冰箱等新潮家具家电应有尽有;一户是牛六家,被记者采访的小伙子自称是牛六的儿子,亮了亮手腕上的名表,拿出几万元的手机,抽的烟也都是中华烟,还对着镜头乐呵:“脱贫了,脱贫了。”一户是牛七家,从各种表格和数据上,还有主人按的指印上,看出牛七已经奔上小康了。

伊南感到疑惑,当即打电话给牛村村委会牛主任。牛主任吭哧半天才说实话,说都是唬人的。牛五家的家具录过像后就被拉走了,牛六压根就没娶老婆,哪来的儿子?牛七家,那些表格都是胡球填的。

伊南说,牛七都按指印了。牛主任说,牛七说只要不是枪毙他,按指印没啥大不了。看着人家大热天跪在地上填表格,怪可怜的,牛七说,咱权当积德行善了。

    ……

如此看来,猪八戒啃猪蹄,还得依靠自己才能不被饿死。伊南回到牛村后,通过深入了解,他发现,牛村贫困的症结在于牛村的道路,就是那四座木桥,这几座桥年年都要被洪水冲垮,一旦垮掉,村民就得集资修桥。也正是因为年年集资修桥,使得村民的日子愈加难过,愈加贫困。他还得知,当地流传一个说法,四座桥相当于牛的腿,腿要走路,不能修成死的。

伊南哭笑不得之余,找到牛主任。他故作神秘地说,牛主任,我找风水先生看了,牛村之所以穷,问题出在“牛腿”上。

牛主任不明就里,惊诧地看着伊南。

伊南说,风水先生说,天机不可泄露。他好说歹说,风水先生才吐露实话,说牛本身就不如騾马走得快,牛腿老是断,那就更慢了。

牛主任眨巴着眼睛,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看到牛主任的表情,伊南心里有了底,继续“忽悠”牛主任,说细想想,风水先生说得不无道理,不如把木桥换成钢筋水泥的。要想富,先修路。路通了,什么都好办。

钱从哪里来?比不得修木桥啊。牛主任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伊南说,只要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钱嘛,我想办法。

原先也有一些年轻人提过修桥的事,一直没付诸实施。牛主任说罢,又给伊南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就地取材,修成石桥咋样?山上石头多,不少村民闲在家没事……给他们找点活儿,也可以补贴家用嘛。

伊南心里豁然一亮,说石桥好,与古村落协调。牛主任,咱兵分两路,您负责做村民的思想工作,我回城找有关部门筹措资金。

    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顺利。

短短三个月后,木桥换成了石桥。

记者报道牛村修桥的新闻后,外界人被牛村纯朴的民风、古朴的建筑所吸引,来牛村的人日渐多起来。

后来,牛村就成了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

这下,牛村算是彻底脱了贫,伊南呢,据说也被提拔了。他要离开牛村时,村民还舍不得他走呢。

  (选自《小说月刊》)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第一段写伊南刚刚上任就迎来了精准扶贫,他非常高兴,这一情节为下文写伊南发现情况并不如愿,下决心带领村民靠自己脱贫做了铺垫。 B、牛村八十五户人家都有人承包脱贫,但后来走了样,电视新闻中对牛村三户脱贫人家的报道,表明在帮扶脱贫行动中存在弄虚作假现象。 C、为了再次修桥,伊南以“风水”“天机”为说辞,使牛主任“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许多”,这一细节反映出牛主任对伊南善于处理问题的钦佩之情。 D、小说构思行文颇具匠心,情节起伏有变,语言符合人物身份,文中人物着墨不多倒也个性鲜明,内容情节简单紧凑,却有引人入胜之效。
(2)、小说描绘了一幅牛村人物群像图,请简要概述牛村部分村民的形象特征。
(3)、为什么木桥换成了石桥牛村就脱贫了?请结合小说分析应该怎样做才是真正的精准扶贫。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各题。

宅男

陈力娇

    家里有两台电脑,儿子一台,父亲一台。父亲的在南屋,儿子的在北屋。父子从不见面,从不交谈,所有的联络都通过电脑。父亲做好了饭,在QQ上写道,吃饭了。儿子回答,你先吃。父亲很听话,从不勉强,就先吃。吃过了,把儿子的一份放在桌上,上班去了。

    儿子听到门响,知道父亲出去了,就从屋里走出来。他先上卫生间,把一泡尿歪嘴壶一样抖了出去;之后他开始洗脸,洗脸只是胡乱抹两把;再之后他就坐在饭桌前有条不紊地用早餐。

    早餐很简单,就是一只蛋,一杯奶,一块早点。这些都是用微波炉热过的,如果父亲不热,他是不会热的。他很懒,父亲放在桌上什么他吃什么,父亲不放的,他从不去寻找,哪怕那东西就在冰箱或锅里,伸手可及,他也决不去触碰。他吃过饭打开电视看一会儿体育新闻,看完摇控器一扔,就又回到自己的小屋。

    父亲每天都十一点回家,自妻子死后他为照顾儿子,都是早半小时回家。单位同事都知道他的儿子足不出户,一切交易在网上进行,去银行取钱在网上,交友在网上,买衣服在网上,就照顾他,给他别人没有的方便。他们说,是妻子的死对儿子有些剌激。但只有做父亲的心里明白,妻子没去世前,儿子也这样。

    父亲这天中午提着两条鲫鱼进屋,一进门换掉拖鞋就开始插电饭锅。父亲都是早上走之前就把大米淘好,回来才插闸,然后做菜正赶趟。父亲做鱼好吃,葱花大料放好,还要放几根香菜,放几滴醋,还要放一撮糖。可是放糖时糖没有了,做鱼没有糖怎么行,父亲决定下楼去仓买(哈尔滨方言,即超市、小商店)买糖。

    父亲闭掉煤气灶去了仓买,走时父亲望了一眼儿子的房间。

    父亲由于走神儿,走时忘带钥匙了。他买完糖站在单元门跟前按门铃,可是不管他怎么按,门铃怎么响,儿子就是不给他开门,无奈他只有重回仓买给儿子打电话。家里的电话儿子不接,手机也不接,父亲站在柜台前好一顿发愣。

    最终他只有走了出来,直奔街头的网吧。儿子的QQ头像果然亮着,父亲写道,我忘记带钥匙了,我再按门铃时你给我开门,别让我在外面冻着。儿子没说行不行,给父亲一个生气的QQ表情。父亲管这种东西叫“黄豆”,不管怎样儿子总算答应了。

    父亲在冷风中急急地走着,他出来时只穿着绒衣,仓买就在楼下,他没想到要去网吧。父亲走到自己家楼下时,几乎是一溜儿小跑,却忽然从头顶哗啦啦掉下来一件东西,险些砸在他的头上,父亲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那串钥匙,儿子从窗口扔给了他。

    父亲没有生气,他对儿子的举动早已习以为常,父亲有最低底线,只要儿子活着,别像妻子一样离开他,他就知足了。

    父亲做好菜,上班的时间也快到了,他吃了几口鱼,扒了两碗饭,走时在电脑上给儿子留了话。告诉他,鱼,好吃极了。父亲很幽默,也给儿子留了一粒“黄豆”。那黄豆是眯眯笑的表情。

    儿子吃鱼时很潦草,他的心里想着事。他想他怎样才能和小美把他们俩的事完成了。小美是他在网上认识的女朋友,两个人从没有见过面,感情却极好,谁也离不开谁。小美提出过想见见他,他不同意,他怕见了面,他们那些美好的感觉消失殆尽。

    有几次他也曾想过,走出去和小美成婚,可是一想结婚后他很可能对不起小美,就打消了念头。他从心里不愿意走出自己的屋子,屋子是他的天空和领地,他只有在自己的屋子里才感到世界的安全,他对外界没有兴趣。但是有了小美就不一样了,比如有病,自己病了,可以在网上购药,小美病了,大概网上购药就不成体统了。还有是不是得要一个孩子,小美坚持生个健康的宝宝,如果有了宝宝,那就更麻烦了,他就守不住他的宅子和他的内心了。

    可是他又太爱小美了,爱到了极致。从视频上看小美长得那个美呀,笑起来那个甜呀,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

    桌上的手机响了,这是一种特殊的语音提示,只有小美发来短信时才是这种醉人的提示。他拿起来,看到小美的话传了过来。小美说,我想你都想疯了,我在你家对面的五楼,你不出来,我就跳下去。

    他一伸头,果然看到,小美极其美艳地站在五楼的楼顶。他打了个愣,也只是打了个愣。之后他就有了决定,他想找个最佳的角度,看小美如何飞燕展翅。

(选自《百花园·小小说读点》2014年第8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良宵

张楚

    她刚搬到麻湾时,随行只有一只白鹅。她是王静生的远房姨妈,怎么想起要到乡下住上段时日,这才劳烦外甥在村西租了三间瓦房。

    好事的村妇们,借串门的名义在炕沿上东拉西扯。可这老太太,安静得像一只猫,也不插嘴。问她儿女几个?她说,两儿一女。问她老伴是否健在?她说,去世二十多年了。闲妇们渐渐没了兴致,不如何来往。

    那天从村西的土岗下过,见一孩子在前边跑,一帮孩子在身后追。那孩子蹽得比野兔子快,转眼就从她身边刮过,直刮到那岗上。那帮孩子呢,也就不再追,只在岗下骂个一通,才怏怏散去。老太太斜眼见那土岗上隐约探出个圆头,小心逡巡着岗下。见老太太望他,竟俯身捡起块土坷垃不偏不倚扔她额头上。老太太摸了摸额头,朝那岗上望去,孩子就不见了。午后,老太太喝了碗稀饭,猫进被窝,看电视。过堂屋传来电饭锅被揭开的滋啦声,饭菜入嗓猛然吞咽的咕咚声……她蹑手蹑脚踱到庭院,见岗上那个孩子在往外翻墙。老太太默然看了片刻回了房。

    翌日出门,买了冷鲜肉,切姜剥蒜,配了红椒、桂圆、八角、茴香,用高压锅将肉焖了。肉香四处散了开去,老太太眯眼打起盹儿来。等睁开眼,天已大黑,去过堂屋看炖的肉,明显是吃剩的。老太太竟有些隐隐的得意,方沉沉睡去。

    次日早起,坐到屋檐下晒太阳,晒着晒着有些恶心,吞了几粒药片,倒头睡起来。醒来时太阳已爬上屋檐,却发现老鹅没了。

    这老鹅,跟了她十三年,从小区门口捡的。小小一团鹅黄,谁承想竞长成偌大一只呢?儿女们是极少来的,通常只有她和它。想说话了和它唠叨两句,生气了就踹它两脚,它不记仇,依旧影子似的随着她,腻着她。

    老太太在院子四周搜寻一番,仍没得踪迹。猛然想起那孩子,心就咯噔了一下。

    那晚,她早早在过堂屋候了。果不其然孩子来了。当他在灶台上翻寻时,她一把就攥了他胳膊,问道:“是不是把鹅偷走了?”孩子点点头。她想也没想就在他后脑勺儿扇了一巴掌。“是不是把鹅给吃了?”孩子又是点点头。顺势拎了把刷锅的炊具,捋起他衣袖就抽打起来。抽着抽着便瞧得他胳膊上全是银元大小的红斑,一圈连一圈,看得心里麻麻幽幽,索性撒了他,一屁股坐在灶台上,默默盯了他半晌,摆摆手说:“你走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孩子一愣,没有动,只嘟囔道:“我奶奶死了……我杀了它祭祀……”老太太不再搭理他,转身回了屋,和衣躺下。

    一躺就是两天。再次睁开眼,屋里灯怎么就亮了。炕沿上摆着副碗筷,碗里尚冒着热气,是碗疙瘩汤。香油花浮着,白鸡蛋卧着。老太太心里热了下,吸溜起来。还好,病隔了一夜就痊愈了。

    那天晚上,老太太喝完了汤。耳畔便传来谁家的收音机正在唱《春闺梦》,是张氏与丈夫王恢互诉衷肠那一场。听着听着,她不禁轻声唱将起来: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到如今。

    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因何一去无音信?不管我家中肠断的人。

    “咕咚”一声闷响,她才猛然梦醒,身子打个激灵,朝墙边看去,那孩子从墙头跌了下来。

    “我……我……”男孩诺诺道,“我只是来瞧瞧,你的病好了没有。那天晚上,你的头比开水还热……”老太太领男孩进屋,给他热了排骨和米饭。

    随后几日,男孩都过来共进晚餐。孩子通常只闷了头扒饭,很少动筷子搛菜。吃一阵偶然抬头,老太太便往他碗里搛一箸菜,孩子也搛了肉丁或腊肠,犹犹豫豫着往老太太碗里塞。老太太就笑。

    当日晌午刚过,王静生就来了。王静生说,关于她跟孩子的事,他听别人说了。孩子爸妈、爷爷早死了,奶奶前几天也死了。孩子的病是父母遗传的艾滋病。那晚,老太太做好了饭菜,孩子却没来。

    儿子第二天到了麻湾。老太太正在炕上收拾皮箱,儿子说:“哎,我真是白着急了,原来你已经准备回去了啊?这个礼拜日就是你寿日,香港的李老板做了你一辈子的戏迷,专门从香港飞来给你庆祝,光赞助费就掏二十万。饭店呢,就定在凯撒大酒店,省电视台要全程录像呢。”

    老太太看他一眼,抽出皮箱拉杆,拍了拍儿子的肩,就朝土岗走去。儿子一见,蹙着眉喊:“妈!出租车在村东呢!”老太太大抵聋了,只顾弯着脊背拉着皮箱朝前走。儿子小跑着过去,在母亲身后边走边絮叨:“不瞒你说,赞助费说是二十万,其实给了五十万!不就听你唱两句《春闺梦》和《锁麟囊》?人家拿你当宝,傲气值几个钱呢?”

    老太太径直走到了岗下,伸手擦了擦汗,将皮箱扔在土岗那厢,朝坡走去。这条坡不长,但是陡。老太太弯下腰身,晃晃悠悠往上爬,当眼前蓦然出现一只瘦骨嶙峋的小手时,她不禁抬起脖子瞅了瞅。当孩子的小手紧攥住她的掌心时,老太太身上忽就有了气力,手脚在瞬间就热了起来。有那么片刻,老太太确信双腿其实就踏在棉花般洁净干燥的云朵里,每向上微微跨一小步,就离天空和星辰近了半尺。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小说,完成下列小题。

疼痛

张鸣跃

    我杀死过一匹狼。

    我的家在终南山里,山里有着许多狼的传说。

    那年我17岁,在山外县城读高中,暑假回家帮家里干活,和那匹狼是在山上砍柴时遇上的。

    那天早上,我系好砍刀上山了。

    转过几道山弯入谷,进柴坡,砍够了,用藤条捆好并扎了双背带,还把砍刀系在腰间,背起柴捆出谷。刚从柴坡下到谷底,那匹狼出现了。

    狼出现的位置很凶险,在出谷正前方的两山夹道上,狼头朝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相距仅10来米。沉重的柴捆还在背上,我看见狼时心里一惊 ,身心内外如冷风刮过。眼前这匹狼的姿态是传说中最可怕的一种姿态,我知道此劫难逃了。我慢慢蹲身放下柴,再慢慢站好自己,面对狼,也一动不动。

    我看清了这匹狼是匹老狼,瘦骨如刀, 乱毛脏黄,显得狼头更硕大狰狞,两眼眯缝着,肚腹凹瘪着,一匹魔性老到的饿狼。它不急于进攻,就挡在那里,幽幽暗暗地死盯着你,等你发抖,等你慌乱,等你崩溃瘫软。我不敢动,极力保持镇定,只希望有人入谷,我就有救了。

我发现这匹狼和传说中的狼不大一样。它不是蹲着,而是俯在地上,两只前腿呈跪姿,头也是俯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我。而且,它后面扫帚似的尾巴在轻轻摇动。我家的狗对我撒娇讨好时才这样的。可我很快又想到另一种传说:狼比人精,最会蒙骗和捉弄人。那么,它是在麻醉我了?知道我不能进不能退,就和猫玩老鼠那样在玩我了?我更加恐惧了。

    几分钟后,狼动了。不是站起来走向我,而是爬,保持那种姿态不变,只把头抬起一些,朝我匍匐前进,爬几下,还恢复原状,俯下头去,依旧静静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快崩溃了。我想它是在试我的胆气,在逼我失态发狂。传说中的狼是有许多凶狠绝招的,一个人是很难战胜一匹饿狼的。

    狼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慌乱,又在前进,一次比一次进得多,就几步之隔了。

    已是绝境了,只有以死相拼了,我的手慢慢移向背后,慢慢抽出鞘里的砍刀,等着狼的最后一扑。

    狼已爬至我眼前了,我还是没动。狼爬得越近,头就俯得越低,还发出一种婴儿低泣般的怪声。我不敢看它的眼睛,它的眼睛不像传说中那样可怕,它的眼睛也像婴儿,没有丝毫恶气,甚至有一种哀求在里面,有泪水在闪。我眨巴我的眼睛,生出想摸一下它的冲动。

    狼竟闭上了眼睛!

我忽然想到:狼正是在想我完全麻痹时一口咬断我的颈脖!

    我背后的手握紧了砍刀。

    狼闭着眼睛,像在等待我的举动。

    这是绝好的机会,狼没想到我手中有砍刀。我只要用尽全力一砍,它不死也伤,我的胜算就多些了。我想好了砍它的腰,狼是铜头,又是俯在地上,只有砍腰了。

    就在我握紧砍刀的手刚移到前面来时,狼忽然睁开了眼睛。我一下子愣住了,手又藏到背后。狼分明看见了我手中的刀,它的眼神有了变化,一种惊觉后的恶变,但很快又消失了,更奇怪的是,它呜咽了几声,又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我根本未及细想,在狼再次闭上眼睛时,我猛扑上去,拼尽全力照狼的腰就砍了下去。意外发生了,也许是用力过猛,刀头在落下的半路竟脱柄了,飞出好远,落在狼背上的只是刀柄。

狼叫了一声,站了起来,那一下显然没能伤到它。令我不解的是,狼站起后没有反扑,连头也没抬,抖了几下又跪俯在地上了。恐惧和迷惑激怒了我,我哭吼着扑上去,死死地掐住了狼的脖子。我发疯似的用尽全力狠掐不松,好一阵子,我的吼叫声停息,狼已不再颤动,身体也由热变冷。我猛地惊觉:狼竟没有反抗,一点也没有,直到断气也还是先前那姿态。我瘫软在死狼的旁边,发呆。

    忽然间我在狼背上发现了问题。

    狼背上,有好大一块脱了毛,所露之处已黑肿腐烂,中心处有突出的黑包,就象人身上那种“鸡眼”一样,周围一层一层地肿烂开来,分明有异物在里面。我取回砍刀,划开狼背上的腐肉,取出那异物,是一根刺,黑色的,两寸有余。

    我抱住狼的尸体,大哭出声。狼,是有求于我的。狼知道只有人才可以救它。狼用它的姿态语言细细地对我说过了,他需要帮助,它很痛,它生不如死。狼在发现我在要它的命时,放弃了反抗,一直忍受疼痛还不如死于人手。

    疼痛!

    我开始思考狼的疼痛乃至所有动物的疼痛,许多难以忍受又毫无办法的疼痛。人类好象从来没考虑过动物们的疼痛,捕猎,屠宰,生煮,活剥……在疼痛的狼向我哀求救助时,我只是在想狼的种种恶名传说,只想杀死它,这就是在生灵群体中高高在上的人性?

    我埋葬了狼,也在心上埋下了终生难以消除的疼痛。

阅读下面作品,完成小题。

灯塔看守人

【波兰】亨利克·显克微支

    离巴拿马不远的阿斯宾华尔岛外的灯塔看守人失踪了。这个灯塔极为重要,必须在十二小时内找一个新的灯塔看守人,这是驻巴拿马美国领事的任务。但根本没人愿意应征。灯塔看守人差不多就等于一个囚犯,除星期日外,不能离开这个不过一亩的孤岛,每天有一条小船从阿斯宾尔岛上给他送粮食和淡水来。他的工作就是每天黄昏爬上四百多级台阶,到达塔顶上的灯边,打开导航灯,黎明时再关掉它。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僧人般的生活。

    正当领事法尔冈孛列琪着急万分时,有一个老人来自荐继任此职。来者约七十来负,精神矍铄,腰背挺直,举止风度宛然是一个军人。

    “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是波兰人。”

    “你办过公事没有?有没有公职人员的证明文件?”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块褪色的绸子,把绸包解开来,说道:“这些就是证件。这个十字勋章一八三O年得到的;这个西班牙勋章从卡罗斯党战争里得到的;这是法国勋章;这在匈牙利得的。后来,我又在美国跟南方打仗,可他们没给勋章。”

    于是法尔冈孛列琪先生拿起那张文件来看。“哦,史卡文斯基?这是你的名字吗?哦!在短兵相接的时候获得两面旗。你真是个勇敢的士兵了。”

    “我也能做一个忠诚小心的灯塔看守人。

    当晚,那新任的灯塔看守人显然就职了,灯塔已照常把明亮的光映射在海面上。史卡汶思基立在露台上,他此时的感觉,有些象一头被追赶的野兽,终于在人际所不能到的山崖或洞窟里,获得了藏身之处。他想起了平生经历的种种旧事,一部分惊险的生活,他曾对法尔冈孛列琪说过了:但是此外还有无数的没有提起。他在澳洲做过金矿工,在非洲掘过钻石,又在东印度做过公家的雇佣兵,经营过牧场,开办过铁厂,不幸都破产了。

    在他看来,冥冥之中有一只巨大而仇怨的手,在到处跟着他。但是史卡汶思基有着印第安人的坚忍,还有极大的镇静的抵抗力。终于他老了,渐渐地失去了精力,逐渐憔悴下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在支配着他,那就是希望休息。老年人大概都喜欢离群独处,好象先已有了入墓之感。对于史卡汶思基,这座灯塔也就一半等于坟墓。现在,在这个小岛上,回想起从前种种漂泊,不幸和失败,简直可以付之一笑。

    但是警醒的时候来了。

    某一天,小船送来了淡水和食物,除了平时的东西外,还多了一个包裹。老人满心奇怪地解开包裹,是几本书;他拣起一本,看了看,他的手大大地颤动起来。他遮掩着眼睛,好像不信似的,仿佛在做梦一般。原来是一本波兰诗集。他忘记了自己曾给波兰侨民协会捐助了半个月薪俸,那协会就赠他这几本书,以示答谢。

    他心中得更厉害了,他好像在这孤岛上将要举行什么庄严的典礼了。阿斯宾华尔的大钟,正在鸣报下午五时:天宇清朗,净无云翳,只有几只海鸥在空中盘旋;大海摇摇欲睡,波浪喁喁低语,远处阿斯宾华尔的白色房屋好像在微笑。

    忽然,在这大自然的肃穆中,可以听到那老人的颤抖的声音:

    圣母啊,你守护着光明的琛思妥诃华,

    你照临在奥斯脱罗孛拉摩

    谢天主予我以重生——

    现在又何不显神迹使我们回到家乡。

    他读不出声了,哽咽起来,颓然仆地,银白色的头发拌和在海沙里。已经四十年了,不听见祖国的语言;而现在这语言却翻越重洋,到另一半球上访孑然独处的他。这是多么可爱可亲,而又多么美丽啊!老人哽咽不止,他只能以一场伟大的哭泣来祈求热爱的祖国给他以饶恕,他的确已经把祖国丢在一边。

    终于,短如一瞬的暮色沉下来,遮隐了白纸上的文字。

    老人便枕在石上,闭着眼睛。于是,那“守护着光明的琛思妥诃华”的圣母便把他的灵魂送回故土。

    忽然,有人在史卡汶思基头上喊道:“喂,老头儿!起来!怎么回事?”

    老人睁开眼来,吃惊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站着的是港警约翰生。

    “怎么啦?你病了吗?”

    “没有。”

    “可是你没点灯。一条船出了事,亏得没淹死人,要不你得吃官司呢。你被免职了。”

    几天之后,有人看见史卡汶思基在一条开往纽约去的轮船上了。腰背伛曲,但目光很亮。他怀中带着一本书,不时地用手去抚摸,好像唯恐连一点点东西也会离开他。

(选自《二十世纪外国小说读本》,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老兵

胡玲

    单位招门卫,一直没招到人。应聘者要么嫌工作时间太长,要么嫌福利待遇不好。

    这天下午,一个人影在办公室门口晃动,我走过去,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丑陋无比的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瘦削的脸上布满了道道伤疤,像无数条狰狞的蜈蚣匍匐于脸上。男人个子很高,背有点儿驼,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肩上斜挎着一个褪了色的绿军包。

    我是来应聘门卫的。男人朝我讨好一笑。他笑的时候,脸上的疤痕显得更加突兀可怕。

    听到有人来应聘,人事部的赵经理高喊一声,应聘的,过来!

    男人扯了扯身上的军装,走了进去。

    看到男人,赵经理也吓了一路。你脸上的疤怪吓人的。赵经理面带愠色。男人像做错了事情一样,有点儿歉意地脸红起来。

    你是哪里人?赵经理朝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

    我是湖南桑植的,贺龙元帅的故乡,男人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骄傲。

    带证件了吗?赵经理问。

    男人从绿军包里掏出一个红绸布包着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三个红本本。男人将红本本小心翼翼地递到赵经理面前,这是我的证件,请您过目。

    赵经理拿着三个红本本瞄了几眼,丢在了桌子上。你有做门卫的工作经验吗?

    没有,我以前一直在老家种地,媳妇前段时间检查出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钱,我才出来打工的。男人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丑陋的脸上闪过一抹悲凉之色。

    不行,没有经验的我们不要,你走吧!赵经理斩钉截铁地说。

    我能吃苦,还有一身力气,干门卫工作应该可以的。男人憨厚地说。

    赵经理斜了男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门卫就是保护我们单位的财产和人身安全,你年纪一大把了,怎么做得了。

    我可以的,真的可以,我练过散打,也懂一些安全救助知识,一定能够干好门卫工作的!男人有点儿着急地说。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就别哆嗦了!赵经理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您让我试试吧!哪怕工资低点儿也行,我媳妇病得不轻,我急需钱,急需一份工作。男人带着央求的口气。

    对不起,这里不慈善机构。赵经理冷冷地说。

    男人强挤出一丝苦笑,从桌子上拿起三个红本本,认真地用红绸布包裹好,轻轻地装进包里。那谨慎细心的样子,仿佛他放进去的是价值连城的稀有珍宝。

    男人黯然地走出了办公室。

    几星期后,单位购买了一批办公家具,需要搬到五楼办公室去。单位后面有座桥,桥上每天聚焦着许多等活儿干的人,我决定去好运里找个搬运工来帮忙。

    桥上,站着许多人,他们有的拿着扁担,有的拿着杀铁铲,有的坐在三轮车上。我走过去,一大群人蜂拥而上:有活儿吗?多少钱?给我做吧!

    有一批家具要搬到五楼,五十块钱做吗?我问道。

    钱太少了,做不了。一听我报的价钱,一群人悻悻散去。

    我正准备加价时,一个声音响起:这活儿我干。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又看到了那个满脸伤疤的丑陋男人,他依然穿着那身旧军装,挎着绿军包。

    还没找到工作吗?我问他。

    男人苦涩一笑,是呀,一个多月了,什么工作也没找到,别人要么嫌我老,要么嫌我脸上有疤。实在没办法,我就和他们一样在桥上蹲点,也好寻些力气活儿做。

    到了单位,男人二话没说,放下绿军包,找起一张桌子就上楼去了。

    没多久,男人就把所有家具搬上了五楼。虽然是冬天,但男人的旧军装已经被汗湿透了。

    我递给了男人八十块钱,男人又退回我三十块。说好了五十块的。男人朴实地笑着说。

    男人走后,我发现他的包掉在我这里了。

    我打开男人的包,打开红绸布,看到那三个红本本。一本是退伍证,证书照片上的一张脸年轻帅气,英姿飒爽。退伍证的纸张虽已泛黄和起皱,依然能清楚地看见上面的字迹:南滨市某步兵部队,陈青山同志于1994年4月光荣退伍。一本是部队颁发的二等功证书。一本是伤残军人证,写着陈青山在某次救火中不慎烧伤了脸。

    男人很快就折了回来,十分着急的样子,看到我手里的包,他松了一大口气。差点儿忘了我最重要的东西。男人说。

    男人脸上的伤疤,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朵美丽的鲜花。我怀着敬重的心情,双手把包递到男人手中。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百无一用

(意大利)卡尔维诺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斜照进街道,杂乱地照亮这条街。阳光从料想不到的缝隙里射出来,打在拥挤的人行道上匆匆走过的行人的脸上。

    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第一次看到那个浅色眼睛的男人,记不清他是停在那里还是往前走着,可以肯定的是,他离我越来越近,因此或者是我朝他走去,或者是他向我走来。他高大而消瘦,穿着一件浅色的雨衣,一把紧紧卷起的雨伞利落地挂在胳膊上。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毛毡帽子,也是浅色的,帽檐又宽又圆;底下紧挨着的是眼睛,大大的、冷冷的、亮亮的,眼角带有奇怪的闪光。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一根手指夹在书里,好像是为了标记那个位置似的。

    很快,我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静止的目光打量着我,从头到脚。我立即把目光转向别处,但是每走一步,我就扫视他一眼,而每一次我都看见他离我更近,并且望着我。最后,他停在了我的面前,几乎抿着的嘴唇,正要摆出一个微笑。这个男人从衣袋里抽出一根手指,慢慢地,用它向下指着我的双脚。这时他才讲话,用一种有点儿谦卑的、极低的声音。“对不起,”他说道,“您一只鞋的鞋带开了。”

    真的。鞋带的两端垂到了鞋的边缘,拖拉下来,被踩脏了。我的面颊微微地红了,嘴里嘟哝了一句“谢谢”,我俯下了身子。

    在马路上停下采系鞋带是令人讨厌的,尤其是像我这样停在人行道的中间,还会被人碰到。浅色眼睛的男人低声告别后,就马上离开了。

    然而命运却注定我又遇到他:还没有过去一刻钟,我就又看见他站在我面前,望着一个橱窗。那时候,一种不可解释的冲动攫住了我,我想趁他正专心地看着橱窗的时候,转过身,退回去,或者赶紧走过去,希望他没有注意到我。不,已经太晚了,这位陌生人转过身来,他看见了我,望着我,还想对我说些什么。我站在他面前,很害怕。陌生人讲话的声调更加谦卑了。“您看,”他说,“它又松开了。”

    我真想消失,我什么都没有回答,弯下腰,愤怒地努力系鞋带。我耳朵里嗡嗡响,觉得周围走过并且碰撞我的人,还是上一次就碰撞我、注意我的那些人,他们低声说着嘲讽的话。不过,现在鞋带系紧了、结实了,走在路上,我既轻松又自信。这会儿,我甚至怀着一种无意识的自豪感,希望再次巧遇那个陌生人,好为自己恢复名誉。

    刚刚沿着广场转了一圈,我竟发现自己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又在那条人行道上,刚才催促我前进的自豪感突然之间被惊慌代替。陌生人看着我,脸上流露出一种遗憾的表情,他向我靠近,轻轻摇着脑袋,像是为某个不受人控制的自然事实而惋惜。

    往前迈步的时候,我担心地瞟了一眼那只让我内疚的鞋子:鞋带系得又紧又结实。然而,让我沮丧的是,陌生人继续摇了一会儿脑袋,然后说道:“现在,另外一只鞋的鞋带松开了。”

    这时候,我的感受就像是在噩梦中。我显露出一副反抗的怪相,用牙齿咬住嘴唇,像是不让自己发出诅咒,我又开始在街上弯下腰,暴躁地使劲系鞋带。我站起来,眼睛下面的脸颊火焰一般灼热,我低着脑袋走开了,只想要避开人们的目光。

    但是那天的痛苦并没有结束:当我吃力地急急忙忙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我感觉到蝴蝶结一点儿一点儿地滑开,结扣则越来越松,鞋带正在渐渐散开。刚开始,我放慢了脚步,似乎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就可以维持那一团不稳定的平衡了。可是我离家还很远,而鞋带的两头则已经拖在地上,这边那边地甩来甩去。于是,我走得气喘吁吁,像是在逃开疯狂的恐惧:害怕再次遇到那个男人无法逃避的目光。人们的目光似乎在我周围密集,仿佛林子里的树枝一般。我钻进了遇到的第一个门廊,躲了起来。

    然而,在过道的深处,在半明半暗之中,我看见那个浅色眼睛的男人站在那里,双手搭在紧紧卷起的雨伞的伞柄上,似乎是在等我。

    我起初惊讶得张大了嘴,随即大着胆子挤出笑容,我指着松开的鞋带,想阻止他说话。

    这位陌生人点点头,露出他那忧伤的表情。“是啊,”他说,“两只鞋的鞋带都开了。”

    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门廊更安静而适合系鞋带了,虽然我后面的高处站着一个浅色眼睛的男人,他看着我,不放过我手指的每一个动作,而且我还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中间,打乱我的动作。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现在我不再感到任何痛苦,我甚至还吹起口哨,第无数次重复着该死的系鞋带动作,不过这一次系得更结实。我很放松。

    如果那个男人保持沉默,不先轻轻地咳嗽几声,有点儿犹豫不决,接着以坚定的语调一口气说出下面的话,就没事了。他说道:“对不起,您还是没有学会系鞋带。”

    我满脸通红地转向他,仍然猫着腰。我舔舔嘴唇。

    “您知道,”我说,“对于系鞋带,我真的不在行。也许您不相信我的话。从孩童时代开始,我就从不愿意费力学会它。我用穿靴器。对于鞋的结扣,我无能为力,我弄得乱七八糟。也许这难以置信。”

    于是陌生人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那么,”他说道,“您的孩子,假如您有孩子的话,您怎么教他们系鞋带呢?”

    然而最为奇怪的还是,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给出答案,似乎我以前想过这个问题,解答过了,还把答案记下来,等待着迟早会有某个人向我提出它一样。“我的孩子们,”我说,“将从其他人那里学习怎样系鞋带。”

    陌生人更为荒唐地反驳道:“假如,比如说,发生了大洪水,整个人类都消失了,您是被选中者,您以及您的孩子们将延续人类。那时怎么办?您有没有想过?您将怎样教他们打结?因为不然的话,天晓得,在人类能够打结、重新把它发明出来之前,要过去多少个世纪!”

    我再也理解不了了,无论是打结的事,还是他的这番话。

    “但是,”我尝试着提出异议,“为什么恰恰我应该成为被选中者,为什么恰恰是我这个连打结都不会的人呢?”

    长着浅色眼睛的男人逆光站在门口,他的表情中有些可怕的、天使一般的东西。

    “为什么是我?”他说,“所有的人都这么说。所有人鞋上部有一个结,一件他们不善于做的事情,一份把他们与其他人连接在一起的无能为力。社会依赖现令人们之间的这种不对称。可洪水呢?如果来了洪水,需要一条诺亚方舟呢?不是单单一个人就能完成要重新开始而需要做的那几件事。您看,您不会系鞋带,另一个人不会刨木头,又一个人还没有阅读过托尔斯泰的作品,还有一个人不会播种,如此等等。我多年以来就在寻找,请相信我,很困难,困难极了。看来人们应该手挽着手,就像盲人和瘸子一样,尽管吵架拌嘴,却不能分开行走。”

    他这样说着,转身消失在街上。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直到今天我还好奇,他是一个奇怪的疯子,还是一位天使?多年以来这位天使徒劳地在人间转来转去,为的是寻找另一个诺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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