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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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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第三中学2019-2020学年高二上学期语文期中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陈小手

汪曾祺

    我们那地方,过去极少有产科医生。一般人家生孩子,都是请老娘。什么人家请哪位老娘,差不多都是固定的。一家宅门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生的少爷、小姐,差不多都是一个老娘接生的。老娘要穿房入户,生人怎么行?老娘也熟知各家的情况,哪个年长的女佣人可以当她的助手,当“抱腰的”,不需临时现找。而且,一般人家都迷信哪个老娘“吉祥”,接生顺当。——老娘家都供着送子娘娘,天天烧香。谁家会请一个男性的医生来接生呢?——我们那里学医的都是男人,只有李花脸的女儿传其父业,成了全城仅有的一位女医人。她也不会接生,只会看内科,是个老姑娘。男人学医,谁会去学产科呢?都觉得这是一桩丢人没出息的事,不屑为之。但也不是绝对没有。陈小手就是一位出名的男性的产科医生。

    陈小手的得名是因为他的手特别小,比女人的手还小,比一般女人的手还更柔软细嫩。他专能治难产。横生、倒生,都能接下来(他当然也要借助于药物和器械)。据说因为他的手小,动作细腻,可以减少产妇很多痛苦。大户人家,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请他的。中小户人家,忌讳较少,遇到产妇胎位不正,老娘束手,老娘就会建议:“去请陈小手吧。”陈小手当然是有个大名的,但是都叫他陈小手。

    接生,耽误不得,这是两条人命的事。陈小手喂着一匹马。这匹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是一匹走马。据懂马的行家说,这马走的脚步是“野鸡柳子”,又快又细又匀。我们那里是水乡,很少人家养马。每逢有军队的骑兵过境,大家就争着跑到运河堤上去看“马队”,觉得非常好看。陈小手常常骑着白马赶着到各处去接生,大家就把白马和他的名字联系起来,称之为“白马陈小手”。

    同行的医生,看内科的、外科的,都看不起陈小手,认为他不是医生,只是一个男性的老娘。陈小手不在乎这些,只要有人来请,立刻跨上他的白走马,飞奔而去。正在呻吟惨叫的产妇听到他的马脖上的銮铃的声音,立刻就安定了一些。他下了马,即刻进产房。过了一会(有时时间颇长),听到“哇”的一声,孩子落地了。陈小手满头大汗,走了出来,对这家的男主人拱拱手:“恭喜恭喜!母子平安!”男主人满面笑容,把封在红纸里的酬金递过去。陈小手接过来,看也不看,装进口袋里,冼洗手,喝一杯热茶,道一声“得罪”,出门上马。只听见他的马的銮铃声“哗棱哗棱”……走远了。

    陈小手活人多矣。

    有一年,来了联军。我们那里那几年打来打去的,是两支军队。一支是国民革命军,当地称之为“党军”;相对的一支是孙传芳的军队。孙传芳自称“五省联军总司令”,他的部队就被称为“联军”。联军驻扎在天王庙,有一团人。团长的太太(谁知道是正太太还是姨太太),要生了,生不下来。叫来几个老娘,还是弄不出来。这太太杀猪也似的乱叫。团长派人去叫陈小手。

    陈小手进了天王庙。团长正在产房外面不停地“走柳”。见了陈小手,说:“大人,孩子,都得给我保住!保不住要你的脑袋!进去吧!”

    这女人身上的脂油太多了,陈小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孩子掏出来了。和这个胖女人较了半天劲,累得他筋疲力尽。他迤里歪斜走出来,对团长拱拱手:“团长!恭喜您,是个男伢子,少爷!”

    团长龇牙笑了一下,说:“难为你了!——请!”

    外边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副官陪着。陈小手喝了两盅。团长拿出二十块现大洋,往陈小手面前一送:“这是给你的!——别嫌少哇!”

    “太重了!太重了!”

    喝了酒,揣上二十块现大洋,陈小手告辞了:“得罪!得罪!”

    “不送你了!”

    陈小手出了天王庙,跨上马。团长掏出枪来,从后面,一枪就把他打下来了。

    团长说:“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他摸来摸去!她身上,除了我,任何男人都不许碰!这小子,太欺负人了!他奶奶的!”团长觉得怪委屈。

(选自《汪曾祺作品精选》)

【注释】①老娘:接生婆。②走柳:方言,在一个地方走来走去,多指心里焦虑不安。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开场交代了当地风俗和请老娘的种种讲究,比较全面地展示了当时的社会环境。 B、当地人将陈小手和自己喜欢看的马相关联,称其“白马陈小手”,以表达对他的尊重。 C、小说运用多种人物刻画手法,正面描写与侧面描写相结合,共同刻画出主要人物形象。 D、小说的语言风格含蓄隽永,多处藏有深意,含而不露,暗示了陈小手最终的悲剧命运。
(2)、结合全文,概括并简要分析陈小手的形象特点。
(3)、有人认为,陈小手之死完全是偶然的,因为他不幸遇上了一个草菅人命的军阀团长。你同意这个观点吗?请结合全文作简要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文,完成后面练习题

(二)游客与渔夫

【德】海因里希•伯尔

在欧洲西海岸的某个港口,停泊着一艘渔船,一个衣着寒伧的人躺在他的渔船里,闭目养神。

一位穿得很时髦的游客迅速把一卷新的彩色胶卷装进照相机,准备拍下面前这美妙的景色:蔚蓝的天空、碧绿的大海、雪白的浪花、黑色的渔艇、红色的渔帽。咔嚓!再来一下,咔嚓!好事要成三,再来个第三下,咔嚓!这清脆但又扰人的声响,把闭目养神的渔夫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他的烟盒。但是,还没等他拿到手,热情的游客已经把一盒烟递到他鼻子底下,虽说没插到他嘴里,但已放到了他的手上。咔嚓!这第四下“咔嚓”是打火机的响声。于是,殷勤的客套也就结束了。这过分的客套带来了一种尴尬的局面。游客操着一口本地话,想与渔夫攀谈攀谈来缓和一下气氛。

“您今天准会捕到不少鱼吧?”

渔夫摇摇头。

“不过,听说今天的天气很利于捕鱼。”

渔夫点点头。

“您今天不出海吗?”

渔夫摇摇头。

游客激动起来了。显然,他很关注这个衣着寒伧的人的境况,对渔夫错失良机很是惋惜。

“哦,您身体不舒服?”

渔夫终于从只是点头和摇头到开腔说话了。“我的身体挺好,”他说,“我从来没感到这么好。”他站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似乎要炫耀一番他结实得像个角斗士。“我感到自己好极了!”

游客的表情显得愈加困惑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这疑问简直要使他的心都炸开了:

“那么,为什么您不出海呢?”

回答是干脆的:“早上我已经出过海了。”

“捕的鱼多吗?”

“不少,所以也就用不着再出海了。我的鱼篓里已经装了四只龙虾,还捕到差不多三十条鲭鱼……”渔夫总算彻底打消了睡意,气氛也随之变得融洽了些。他安慰似地拍拍游客的肩膀,在他看来,游客的担忧虽说多余,却也很感人。

“这些鱼,就是明天和后天也够我吃了。”为了使游客的心情轻松些,他又说:“抽一支我的烟吧?”

“好,谢谢!”

他们把烟放在嘴里,又响起了第五下“咔嚓”。游客摇着头,坐在船帮上。他放下手中的照相机,腾出两只手,因为他现在要借助手势来加强他的语言的分量了。

“当然,我并不想干涉您个人的事,”他说,“但是,试想一下,要是您今天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出海,那您就会捕到四十条、五十条、六十条,甚至上百条的鲭鱼。您不妨想象一下这种场景吧!”

渔夫点点头。

“要是您,”游客接着说,“要是您不光今天,而且明天,后天,对了,每逢好天都两次、三次,甚至四次出海──您知道,那将会有什么结果呢?”

渔夫摇摇头。

“顶多一年,您就能买到一台发动机,两年内就可以再买一条船,用这两条船或者这条机动渔船您也就能捕到更多的鱼──有朝一日,您将会有两条机动渔船,您将会……”他兴奋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您将可以建一座小小的冷藏库,或者一座熏鱼厂,过一段时间再建一座海鱼腌制厂。您将驾驶着自己的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寻找更多的鱼群,并用无线电指挥您的机动渔船,到别人不能去的地方捕鱼。您还可以开一间鱼餐馆,用不着经过中间商就把龙虾出口到巴黎。然后……”兴奋又一次鲠住了这位游客的喉咙。他摇着头,满心的惋惜把假期的愉快一扫而光。他望着那徐徐而来的海潮和水中欢跳的小鱼。“然后──”他说,但是,激动再一次使他的话噎住了。

渔夫拍着游客的脊背,就像拍着一个卡住了嗓子的孩子。“然后又怎样呢?”他轻声问道。

“然后,”游客定了一下神,“然后,您就可以安然地坐这个港湾里,在阳光下闭目养神,——还可以眺望这美丽浩瀚的大海。”

“可是,现在我就已经这样做了,”渔夫说,“我本来就安然地在码头上闭目养神,只是您的‘咔嚓’声打扰了我。”

(有删改)

【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德国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于1972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小说题目是编者加上去的。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小镇上的将军

陈世旭

    小镇上来了一位将军,一位挂着休养的名儿在接受审查的将军。

    我们第一眼看见将军的时候,不约而同地从心里叫起来:“他怎么会是一个将军呢!”矮小干瘪,一脸打皱的老皮,身子佝偻着,还跛着一条腿!

    将军常常独自一人站在十字街口那棵被雷轰了顶的老樟树下。拄着茶木棍,挺直身板,不断地眨着那双有点昏花的眼睛,一声不响地在那里一连站上好几个时段。既不同谁交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有一天,我们终于看到,他还有很厉害的火气。

    那一天是个假日。在开得刚刚能伸进一只手臂的肉铺门前,人头汹涌,乱哄哄地吵得震天响。

    将军站在老樟树下盯着这一切。突然,他走到沸腾的人群后面,举起那根茶木棍,在一个穿着绿军装的人背上敲了敲。这个满头大汗的人,正大声嚷嚷着,他是领取机关配给的,有优先权。现在他猛一回头,看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马上就从人堆里退出来。“老,老首长,有事吗?”他刚入伍到此地不久,知道这是个老将军

    “哪个单位?干什么的?”

    “驻军炊事班的。”

    一阵沉默。

    “立正——”将军突然一声大喊,这完全规范化的严厉的口令声,一下就压倒了整个街口乱嗡嗡的嗓音。

    口令继续从将军急迫的呼吸中迸发出来

    “向左——转!

    “跑步——走!”

    将军对着小兵跑去的方向,以标准的立正姿势挺立着,胸脯强烈起伏。

    十字街口霎时鸦雀无声。好像出现了一股神奇的约束力量,刚才忘我地拥挤着,冲撞着,喧嚣着的人群,鱼贯地排起了队形。

    不久,镇上发生了一桩极其重大的事件。

    那天,将军来了急病。他蜡黄的脸上淌着冷汗,他刚走进镇医院诊疗室,看到一个妇女拉着护士在哀求:“救救我的伢吧,我赶了三十里路,天还没亮就到了,可现在……”将军伸手触到孩子的额角,立刻缩回来,喊道:“快,快把他抱进来。”随后,他自己一阵风似地扑到医生的桌前:“医生!急诊病人!”

    桌子后面,本镇最高贵的女人,镇长夫人,医院负责人,主治医生,正在给一个远房亲戚听诊。这位亲戚正眉飞色舞地给地数着一笔账——他女儿这次订婚的收入。女医生听得如此入迷,以至于听诊器老半天没有揶动了。听见将军的呼喊,她斜了一下眼:“再快,也得挂号。”

    “我挂的是一号!”农村妇女急忙说道。

    “我问你,这个人挂的几号?”将军指着女医生的远房亲戚。

    “嗬嗬嗬,你是专门寻老娘的麻烦来了哈。我问你,你是这伢子的公还是爸?”

    “无耻!”

    “什——么?我无耻?你这个不识趣的老东西!我无耻什么?

    “刷”的一声,将军挥起了他的茶木拐棍。

    狂妄的女人尖叫一声,抱起了脑袋。

    但是,拐棍没有落下来。将军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拐棍的另一头,紧接着“咔啪”一声,结实的茶木棍断成了两截。

    这件事,立刻就传遍了全镇。一向树叶掉下来也怕打破脑壳的小镇人,脸上居然也有了一种不怎么安分的愠怒之色了。

    很快,一个阴影笼罩了小镇。

    1976年,敬爱的周总理,在人民最需要他的时候,逝世了。噩耗宣布的当天上午,将军出现在街口的老樟树下。

    在料峭的冷风中,将军显得异常憔悴。

    “同志们……”他喊着,喑哑的声音听起来觉得陌生。人们默默站住了。他弯下腰,吃力地拉开一个硕大的提包的拉链,露出了一整袋黑纱。然后,他抬起头,突出的喉结艰难地抽动了一下:“请吧……”

    不需要解释。人们不假思索地一个跟着一个,从将军脚前的提包里拿起黑纱,佩戴起来。

    “谁叫你这样做?”镇长的一只被香烟熏得焦黄的手,从后面按到将军的肩上。

    ①将军一声不响。

    “我们已经传达通知,基层和民间一律不搞任何形式的悼念活动。你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②将军纹丝不动。

    镇长暴怒地转过身,面对街口,大喝一声:

    “你们都给我站住!把黑纱摘下来!”

    人们惊惶地站住了,但谁也没有动手摘黑纱,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将军。

    镇长朝将军转过身来。

    ③将军连眼珠也没朝他转一下。他脸上有一种漠然的平静。

    “你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等着吧,等着我来打发你们!”镇长扭歪了嘴脸说道。紧接着,他从街口消失了。

    一直到完全看不见镇长了,将军突然张开嘴,艰难地喘息起来,然后,颓然倒下了……

    历史有个坏脾气,喜欢嘲弄极力要驾驭它的人。这一年十月发生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巨变以后,的确有一些人被打发了。不过,不是镇长所预言过的那些人,而恰恰是镇长本人。对将军的审查也证实了那些罪名都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不实之词。

    当我们按照新世纪的蓝图,着手小镇建设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为将军建一个纪念碑。但是,该建一个怎样的纪念碑,却吵开了。在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位老人挤到人群中间,把他枯瘦的手颤巍巍地举起来,指着那棵老樟树,说:

    “什么纪念能比得上它呢?它老皮斑剥,叫雷轰了顶,但是它根不死!看看吧,这碧绿鲜亮的新枝枝,新叶叶……”

    在老人哽咽着说完这些话以后,我们突然觉得这棵树变成了将军:他拄着茶木拐棍,挺直身板,不时眨一眨有点昏花的眼睛,一声不响地注视小镇的种种变化。

【注】①1976年1月8日,周恩来总理逝世。“四人帮”害怕人民悼念周恩来,下令禁止举行悼念周总理的活动。

阅读下面一段文字,完成后面小题。

炖马靴

迟子建

    故事发生在1938还是1939年,父亲说年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时令,寒冬腊月,他们抗联部队的一个支队,二十多号人,清晨从四道岭小黑山的密营出发,踏雪而行,晚饭时分,袭击了位于中苏边界的一个日军守备队。

    那时关东军在中国东北,为切断老百姓与抗日队伍的联系,他们大规模实施归屯并户,大片农田荒芜,无数村落夷为废墟。父亲说自此之后,队伍缺粮少衣,陷入被动。

    四道岭在哪里?我在地图上找不到。父亲说除了四道岭,还有头道岭、二道姈、三道岭和五道岭。这些岭呈刀锋状,易守难攻,适宜做密营。他们最初的营地在头道岭的大黑山,那里狼多。有这样一条母狼,它双眼瞎。自打发现支队的行踪后,就一直凭声音和嗅觉尾随他们,求得生存。

    父亲是火头军,他可怜瞎眼狼,做了几个鼠夹子,将拍死的老鼠扔给它。到了漫漫长冬,蔫巴巴地尾随着队伍,父亲总会想方设法给它口吃的。这条狼有年正月,突然消失了!三个月后,父亲说和战友为前方的大部队运粮,在二道岭遇见它。它居然大了肚子,怀了崽了!两三年不见它,大家还念叨,父亲还会在队伍偶尔开荤时,将吃剩的骨头,扔在附近的山洞。

    太阳落山后,侦查员带来消息,三辆摩托车驶离守备队,带走了十一个日本兵,看来他们是去镇上的烧锅了。父亲说支队长没有犹豫,下达了进攻令。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那三辆刚离开不久的摩托车回来了!十一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回来了!

    父亲说他们受到了前后夹击,优势立刻转为劣势。

    他们没有全军覆没,得益于一位战士。当靠近粮库的副支队长下达了撤退令,这位战士咬着牙,趁乱爬向弹药库,用自制的手雷引爆了弹药库。日本兵赶紧转向粮库防御。

    父亲就从弹药库北侧逃了出来。

    父亲停下的一刻头晕眼花,后背的锅猛地一震,父亲马上意识后有敌手追击!父亲本能地卧倒,拔出枪来,匍匐到一处雪坎,紧盯着那个方向,就在敌手露头的一瞬,打了最后一枪,击中了他的左肩。

    在飞雪中又行进了两个多小时,午夜时分,父亲在靠近河岸的灌木丛停下。发现干粮袋靠近后脊梁的部位,有道寸长的口子,炒米白白流失了。

    父亲说他卸下锅和枪,看着敌手一步步逼近。可是敌手趔趔趄趄靠近他时,既没做出战斗的姿态,也没举手投降,而是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狼嚎声越来越近,父亲听出至少两条狼在叫,一种声音富有攻击性,凄厉而有穿透力;一种比较婉转、犹疑,让他有似曾相识之感。父亲发现狼发声之处的灌木丛,只有两个黄绿色的光点在闪烁,那是狼眼发出的光。这说明另一条狼的眼睛是不发光的,它不是瞎眼狼又会是谁呢!

    敌手怕自己最终会成为狼的盘中餐吧,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拼尽全力,拍一下自己,然后指指篝火。父亲明白,他想让他火葬了他。

    敌手挣扎了最后一程,凌晨两三点钟死了。父亲再次搜敌手的身,他只在军服的口袋里搜出两样东西,一个是一方蓝格子手帕,另一个是长方形金属外壳的镜盒。打开一看,里面竟夹着一张二寸的黑白相片。父亲凑近篝火一看,那是个穿着印花和服的姑娘,微微垂头,浅浅笑着,满眼都是甜蜜。父亲将镜盒放回敌手的口袋,而将蓝格子手帕揣进自己兜里了。

    父亲发现敌手穿着的马靴,是上好的牛皮的。父亲将这两只靴子从敌手脚上拔下来,靠近篝火,用钢刀切割靴子。望了一眼敌手,他死时眼睛没闭上,父亲停下手,将敌手的那块蓝格子手帕掏出来,走过去蒙在他脸上。

    父亲划开马靴,得了大大小小的牛皮,一共十块。他将它们放进雪堆,一遍遍揉搓,投进锅里,开始炖马靴了。

    父亲捞出最大那块马靴皮,切下一小块,填进嘴里,将余下的一分为二,撇给盘踞在灌木丛的狼。又炖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嚼得动了,父亲吃了两块,体力恢复了,抬头望了望天,雪停了,但夜空还没晴朗起来,望不见北斗星,不知置身何方。父亲借着残余的篝火,望见了一生难忘的情景,两条狼一前一后,前面的狼高大威猛,后面的狼矮小瘦削。前狼挣扎着向前,后狼拼死咬住前狼的尾巴,试图阻止它的步伐。父亲认出了后狼就是瞎眼狼。前狼让步了,瞎眼狼将它生生地拖回灌木丛。父亲长呼一口气,感恩似的分出两块牛皮,投给它们。

    最终父亲划拉了一抱柴,将篝火调得旺旺的,拔腿出发了。

    后来的故事,我和母亲差不多都能背诵了,天连阴了三天,不见日月,瞎眼狼和它的孩子在前引路,把父亲领出迷途。他们靠着所剩的煮熬的马靴皮,和深埋在雪下的红豆浆果,以及山洞的骨头渡过难关。而那些骨头,有瞎眼狼备下的,也有父亲当年丢给它的。

    父亲说栖息在山洞的那三天,瞎眼狼守候在洞口外,也不忘了叼着小狼的尾巴,怕它万一不听话,会对父亲下口吧。

    父亲去世的次年,母亲也走了。炖马靴的故事,只有我一个人给下一代讲了。

    最后我要补充的是,父亲每回讲完炖马靴的故事,总要仰天慨叹一句:人呐,得想着给自己的后路,留点骨头!

(选自《钟山》2019年第1期,有删节)

阅读下文,回答后面的问题。

白蝴蝶之恋

刘白羽

    春意甚浓了,但在北方还是五风十雨,春寒料峭,一阵暖人心意的春风刚刚吹过,又来了一片沁人心脾的冷雨。

    我在草地上走着,忽然,在鲜嫩的春草上看到一只雪白的蝴蝶,蝴蝶给雨水打落在地面上,沾湿的翅膀轻微地簌簌颤动着,张不开来。它奄奄一息,即将逝去。但它白得像一片小雪花,轻柔纤细,楚楚动人,多么可怜呀!

    它从哪儿来?要飞向哪儿去?我痴痴望着它。忽然像有一滴圣洁的水滴落在灵魂深处,我的心灵给一道白闪闪的柔软而又强烈的光照亮了。

    我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白蝴蝶捏起来,放在手心里。

    这已经冻僵了的小生灵发蔫了,它的细细的腿动弹了一下,就歪倒在我的手中。

    我用口哈着气,给它一丝温暖,蝴蝶渐渐苏醒过来。它是给刚才那强暴的风雨吓懵了吧?不过,它确实太纤细了。你看,那白茸茸的像透明的薄纱的翅膀,两根黑色的须向前伸展着,两点黑漆似的眼睛,几条像丝一样细的腿。可是,这纤细的小生灵,它飞出来是为了寻觅什么呢?在这阴晴不定的天气里,它表现出寻求者何等非凡的勇气。

    它活过来了,我竟感到无限的喜悦。

    这时,风过去了,雨也过去了,太阳用明亮的光辉照满宇宙,照满人间。一切都那样晶莹,那样明媚。树叶由嫩绿变成深绿了。草地上开满小米粒那样黄的小花朵。我把蝴蝶放在盛满阳光的一片嫩叶上。我向草地上漫步而去了。但我的灵魂在呐喊--开始像很遥远、很遥远......我还以为天空中又来了风来了雨,后来我才知道就在我的心灵深处:你为什么把一个生灵弃置不顾?......于是我折身又走回去,又来到那株古老婆娑的大树那儿。谁知道那只白蝴蝶缓缓地、缓缓地在树叶上蠕动呢!我不惊动它,只静静地看着。阳光闪发着一种淡红色,在那叶片上颤悸、燃烧,于是带来了火、热、光明、生命,雨珠给它晒干了,风沙给它扫净了,那树叶像一片绿玻璃片一样透明、清亮。

    我那美丽的白蝴蝶呀!我那勇敢的白蝴蝶呀!它试了几次,终于一跃而起,展翅飞翔,活泼伶俐地在我周围翩翩飞舞了好一阵儿,又向清明如洗的空中冉冉飞去,像一片小小的雪花,愈飞愈远,消失不见了。

    这时,一江春水在我心头轻轻荡漾一下。在白蝴蝶危难时我怜悯它,可是当它真的自由翱翔而去时我又感到如此失落、怅惘。“唉!人呵人……”我默默伫望了一阵,转身向青草地走去。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山音

秦碧薇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外公谢世的次日,雾霭沉沉,下着密如针脚的雨。

    我对外公印象不深,依稀记得是个文弱的老人。也只偶尔听母亲谈起,说外公生在山里,长在山里,在外求学十余载,漂泊十余载,兜兜转转又回到山里。膝下的子女都走出大山,他却执意守在山脚的泥土房里,当了大半辈子的教书先生。没料到,一场乍暖还寒的三月冷雨,竟让他与这三尺讲台永别了。

    山里的世界静极了,没有丝毫外界的声音,而那些留守山中的孩子,失去了唯一的老师,与外面的世界相牵的线,就这么生生断了。

    “山里人现在越来越少,你外公啊,一人教了几座山头的小孩,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几个。”前来给外公下葬的一位大伯对我说,末了还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真可惜啊,那些小孩都挺喜欢他的。喏,那边就有一个他的学生。”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一双惶惑不安的眼睛。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头发扎得松松垮垮,身形也偏瘦小,上身一件衬衣洗得发白。她定定地看向我,板着脸,双唇紧抿,①幼兽般的眼睛漆黑发亮 , 左手却紧抓着前面老人的衣摆。

    我凑过去问她:“你家在哪?”她抬头飞快地瞟了我一眼,不说话,朝山上一片在雨中凝固的苍翠努了努嘴。“你爸妈呢?”我注意到她的脸迅速蒙上了一层寒霜,眼皮也耷拉下来。她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晌才失落地开口:“他们去外面打工了。”“那你跟谁过?”

    “弟弟妹妹,还有奶奶。”之后我也不知该怎样搭话,便默默走开了,因为我猛然发现,虽然只差了三四岁,但我们之间已然如被巨斧劈开了一道鸿沟,我与她的距离,就像各自眼中的风景般遥远。山也跟着沉默,不发出什么声响。

    在她的奶奶走后,她突然叫住了我。“你外公教过我,我很喜欢他。”

    “他教我们认字、算术,还给我们念诗、唱歌。他还说,我们这个地方以前叫作夔州。”

    “你看到我们头顶的天空了吗?他说这是夔州特有的天空,他说这种天空是苍色的。”

    渐渐地,我跟她熟稔起来。我发现她非常喜欢看书,时常看见她捧着翻旧的课本,在风里站成一株瘦削的酢浆草,融进绿得化不开的山中。

    雨声渐疏,在某个午后,阳光居然冒了个角,从天际漏了丝丝缕缕下来。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搬了把凳子和她在院子里打发时间,清洁润泽的空气让每一次呼吸都成为一种享受。我不由得感叹道:“还是山里好啊!”

    她不能相信地望向我,脸颊激动得有些发红。“你有没有想过这种生活,一人在山中,仅仅一人,不能做什么,只能听流水的声音,风从林间穿行的声音,鸟鸣的声音,石子滚落的声音。”远山浅淡,与天相接的地方只剩一条极细的线,是她抿起的嘴唇。她凝望那阵奔跑的风,似乎想将它捕捉。又转而凝望后山的竹浪松涛,像凝望一个梦中的幻影。“而现在我不能读书了,除了大山,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她的话语似被水浸透,我转过头,看见她②眼里的泪花像在走钢丝,摇摇欲坠

    她侧过身去不想说话了。

    深绿铺满整座山林,光斑繁密。细细的芒草摇晃,若在轻吟。她口中“苍色”的天空,从静水深渊中升起,万里无云。大地在我脚下隐隐颤动着,传出声响,混杂着风、树叶、草木、鸟鸣,是一支破碎的竹笛、一把断弦的琵琶,一声一声,都好像一种呜咽

    而这声声呜咽在某一天顺着彤云出岫,搭上山鸢的翅膀,竟一路传到了远方,又托四月的山花捎回了一个令人为之一振的消息。

    我离开那天,她执意要来送我。

    她步履轻捷,每一步,都分毫不差地踏着我的影子。她语调平仄分明,在四下无人的山中响彻。她说:“我听说再过几个星期,学校就有人来修理了,有新学校,就有老师,就可以上学了。”

    “真的?”

    “真的!”

    而我撞入她③黑桑葚般明亮的眼睛 , 宛若跌进鸦青色的深谷。“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其解意在烟视媚行。”耳畔有什么呼啸而过。

    是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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