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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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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湖北省部分重点中学2018-2019学年高一下学期语文期末联考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池莉读《花经》

池莉

    ①一个人一生可做的事情很多,但世上不知多少聪明人,一生没有搞好一件事。在很长一个人生阶段里,我只长年岁不长心眼,想来真是痴长。

    ②先前,我外婆家屋后有一座大园子,园子里头长满花木蔬菜和中草药,芙蓉花、鸡冠花、桃树、垂柳、小白菜、香葱、车前草、鸡血藤等混长在一个园子,引得蜂来燕往蝶飞蚓爬,使儿时的我玩得十分着迷。

    ③当然,这种私家的园子后来很快就没有了,支援了国家建设。园子变成了一座丝织厂,工厂的围墙抵在我家屋后,整日整夜哐当哐当地响,我不喜欢这声音。从此,我一直心怀渴望,非常非常想养花种草。渴望与日俱增,可多年来就偏是没有机会,既没有自己的住房也没有自己的一寸土地。

    ④十几年熬过去,去年分得一套公寓,奔到阳台上一看,发现竟然留了养花槽。这一高兴,头脑轰地发了热,不知不觉拿业余爱好当了正经事做。一连好些日,提只篮子和小桶,四处挖湖泥。在大大忙了一阵之后,花种上了,草也养上了,菜子也撒上了。然后,抱着肩来来回回欣赏,倒真有一种了却了某个夙愿的感觉。以后每逢出差或笔会,凡遇上奇花异草,都挺执著地弄点回来栽进盆里。家里厨房三天两头做鱼、肉,也常记得将洗鱼洗肉的水倒入花槽。

    ⑤可是到了秋季,结果并不理想。葡萄才结了几颗,花儿没开几朵,从庐山植物园特意带回的碗莲之类也都死了。怎么回事呢?为此,我特意找了《花经》来读,读着读着,心中渐亮。合上《花经》,扔下花铲,淡然一笑:我不再养花了。实际上,《花经》这本厚书我翻来覆去看的只是前面一节:序言。

    ⑥序言里简洁地记叙了本书作者之父黄岳渊先生的一段经历。黄岳渊先生在宣统元年的时候本是一名朝廷命官,斯时年将三十。有一日黄先生想:古人曰三十而立,我该如何立人呢?他想,做官要应付人家,做商呢,又要坑害人家,得做一件得天趣的事才好,才算立了为人的根本,于是,黄先生毅然辞官隐退。他做什么呢?他购买田地十余亩(时田价每亩约二十金),渐扩充至百亩。黄先生从此聚精会神,抱瓮执锄,废寝忘食,盘桓灌溉,甘为花木之保姆。果然,黄家花园欣欣向荣,蒸蒸日上,花异草奇,声名远扬。每逢花时,社会名流裙屐联翩,吟诗作赋。更有文人墨客指点花木,课晴话雨。众人深得启示:既混浊之世,百无一可,唯花木差可引为知已。

    ⑦据说当时的文坛名人周瘦鹃、郑逸梅等人皆为黄先生的花木挚友。黄先生养花养出了精神文明,养出了人间知己,养出了《花经》这等好书,恐怕这才叫养花种草!这才叫做了人生一件事!

    ⑧一件事要做好,岂能凭你心中有一点喜欢?有一点迷恋?三天浇点水,五天上点肥?

    ⑨曾少年狂妄,自以为聪明。把表面的一些由头借来,实际标榜自己为至情至性之人。这也做做,那也试试,好听人评价个多才多艺。近年来国家大兴经济,文人纷纷“下海”,我也曾与人发议论说作家的智商是足够经商的。最近由读《花经》而获顿悟:人的一生只能做一件事。政客们终身搞阴谋,商人们终身搞欺骗,情种终身搞爱情(比如贾宝玉),黄岳渊先生终身搞花草。一生的时间并不多,一生的精力也不多,要搞好一件事实在不容易。用去一生,搞好了一件事,那也就够可以了。世上不知多少聪明人,一生没有搞好一件事。

    ⑩总之,我是不敢再说文人经商之类的话了,也不敢再狂热地养花弄草。就连剪裁时装、研究烹调之类的兴趣也淡了下来,兴致所至,偶尔为之,拿得起,放得下,决不长期牵肠挂肚。傻一点儿,笨一点儿,懒一点儿,冷一点儿,就做一件事——写作,我这一生。

(有删改)

(1)、下列对散文文本的分析,正确的一项是(   )
A、作者认为,自己在很长一个人生阶段只长年岁不长心眼,是因为自己连养花种草都做不好。 B、本文语言整体朴素自然,在第⑥段叙述黄岳渊先生辞官种花之事时,却多用四字句租文言词语,旨在以凝练典雅的语言刻画黄岳渊先生的高雅形象 C、文末说“傻一点儿,笨一点儿,懒一点儿,冷一点儿,就做一件事—写作,我这一生”,是说做人糊涂一点,不必赶潮流,反而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 D、作者对种花草一事的感情变化经历了未种时的渴望、如愿后的高兴、秋收时的苦恼、彻悟后的淡然的过程。
(2)、文章第⑦段中说“黄先生养花养出了精神文明”,试结合⑥⑦段概括这种“精神文明”包含了哪些内容。
(3)、作者翻阅《花经》本是要寻找种花方法的,却转述了“序言”中黄岳渊先生的事迹,这样写有什么作用?
举一反三
阅读下文,回答问题

草堂·诗魂

    细雨蒙蒙,落叶飘飘。

    当我来时,又是茅屋为秋风所破的季节。老天像有意在营造一份思古幽情,像有意让人来品味一种人生意蕴——文章憎命达!

    茅屋而草堂,草堂而杜甫草堂,这绝代诗圣生命的一大栖息处,这和着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一个伟大灵魂沉吟的处所——杜甫草堂,早已成了成都的杜甫草堂公园。草堂公园由大廨、诗史堂、工部祠和柴门等景观组成,给成都人一个清幽的休息场所,也给远方慕名而来的游客以精神的慰藉。设施是对过往的纪念,也是对现在的经营。只是草堂,作为一个诗人艺术生命的凝结处,作为中国文学史的一个纠结点,作为一段历史的现象台,太有特点了,情绪也太浓重了。“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读清人顾复初的“异代不同时,问如此江山,龙盘虎卧几诗客;先生亦流寓,有长留天地,月白风清一草堂”那副对联,更让人嘘唏不已。草堂的文化意义与杜甫在世时命运的反差也太大了。然而,又让人坚信只要确实灿烂过,也就注定会占有辉煌。

    草堂足供观赏,甬道曲折,尽可徜徉,更何况又是细雨迷蒙,黄叶铺地!草堂,草堂,此时此际的草堂在诉说什么呢?从开元到天宝,《壮游》、《三吏》《三别》、《北征》、《秋兴八首》,直到《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代诗史再现了一个时代,仅这些就足以彪炳青史了。这是杜甫的不朽,这是杜甫的辉煌,这也是杜甫的价值所在。舍此,我们又何以了然在一个大起大落的时代里,有一个愈老大愈清瘦愈苦寒的杜工部!这些是不必说的。但仅仅如此,就远不能了然杜甫诗歌抑郁沉雄的内在生命力,也远不能了然士人的用世之志与命运悲剧。这正是文章憎命达的命意所在,是其深层的人生意蕴所在,也是中国历史上人才的成就与命运的二律悖反。

    中华传统,士人总有一份天下之志、用世之心,更何况出身于奉儒守官世家的杜甫!杜甫曾抒写人生抱负:“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他希望一出山就占据要津,而且充满理想色彩——要让君王赶上传说中的尧舜,要使全国民风淳朴敦厚。志莫大焉!然而,命运总是跟人开玩笑,历史也总在捉弄志士仁人。由开元而天宝,张九龄罢相,李林甫上台,唐王朝也已今非昔比,贤能之人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已不可能了。这是国家的不幸,时代的不幸,也注定了杜甫一生宏图大志的落空。肃宗即位后,杜甫表面上拥有一官半职,比如左拾遗、华州司功参军、工部员外郎,而实际上却难有作为,薪俸也不足以养家。离开中原后,其行迹大略是同谷——锦城——夔州——潭州,同时他的生命也如一片黄叶飘到了尽头。

    可是,他的诗作却从此更加如长河激浪,深潭照物,映现出一代河山的风云、生灵的状貌。它们如钟,如鼓,回响在中华历史的长空。杜甫的命运就这样确定了,杜甫的历史角色及其创作成就也就这样确定了。这时我们再吟味《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诗句,就会发现,个人的遭际,在诗圣眼中已不算什么了,此时他所想的只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苦寒到此已极矣,而忧患、仁慈至此亦已极矣!杜甫之胸怀,杜甫之心地足以光照日月!“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或者说经邦济世,要的不就是这种德与才么?但是,风雨飘摇中的唐王朝抛弃了杜甫,而历史却于风雨飘摇中造就了另一个杜甫。这究竟是杜甫的不幸,还是杜甫的幸运呢?历史总是把一份生命的朴素,让人咀嚼得百味丛生。

    流连一番,天色已晚,该走了。细雨依然。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晒出一片秋实

洪忠佩

    篁岭村的日子滑入秋天,家家户户的晒楼便展现出一幅幅晒秋图,明艳、质朴,既有齐白石画中的笔墨意趣,又有印象派画家笔下的新鲜生动。鳞瓦、屋檐,恰到好处地成了画框,布局简单,却在交叉中有变化,搭配得近乎完美。走进篁岭村的一刹那,我的双眼立即被这样的画境吸引住了,甚至忘了看村口花圃的颜色,以及木坊上“渔樵耕读”的雕饰。

    其实,篁岭的出身平凡,只是婺源石耳山上的一个典型山村,一百多户人家,挤挤挨挨地蛰居在山腰上。在久远的年月里,满山翠竹青松,水口林立着红豆杉、香榧、香樟、枫香,“其地多竹,大者径尺”,历史上,此地的竹海也相当壮观。篁岭山陡路窄,很难看到一块宽敞的平地,村庄依山而建,房屋错落有致,大多是两层的结构:墙脚山石砌起,一层大门口朝着路,二层开后门架天桥临着山,屋顶鳞瓦,墙体斑驳,大体是黑白色调,也有黄泥红砖裸露的砖墙。而五桂堂、怡心楼、书院、客馆,无不精雕细刻,称得上是村庄有名的“大屋”。山村周围,茂林修竹,屋宇之间,鸡犬相闻,依然透着原始村落的生活气息。

    秋日的篁岭,天蓝得纯净,树绿得清亮,环境、空气都可以养眼洗肺。村庄一家一户楼堂前的晒栏,几乎都是用16根或者18根杉木从楼堂前抵墙而出,面朝天空,平整,伸展,放上竹编的晒簟晒盘就成了无遮无拦的晒场,当地人称之为晒楼。篁岭人家晒作物没什么讲究,山里种的、地里长的,什么赶上就晒什么,辣椒、紫苏、稻谷、黄豆、皇菊(菊花)、柿子……一年又一年,循环往复,他们恨不得把整个山野田地的收成都晒起来。而晒楼上色彩最为浓烈的,当属辣椒和稻谷——粉墙黛瓦,配上那一盘盘红色的辣椒、金色的稻谷,正是一幅明艳而恬淡的画卷。如果说,鳞瓦与马头墙展现的是篁岭徽派建筑的“密”,那么天井与晒楼无疑是村落民居的“透”。在篁岭,农家的收成是不必问的,一看晒楼就知道。秋日里,我在天街边走近一位坐在长凳上切辣椒的老妪,她看上去有60多岁,头系方格子的阳袱(头巾)。她把两个或者三个辣椒并拢按在刀板上,一刀接着一刀,刀法娴熟,切下的辣椒一圈一圈的,散在刀板上,水滋滋的,鲜润得很。等装辣椒的竹篮够上一晒盘了,就搬到晒楼上去晒。于是,空气中飘浮着一股辣辣的气味。色泽诱人的辣椒经不住晒,阳光一照就蔫了,原本满当当的晒盘晒簟里便留出了许多空隙。篁岭女人的美是呈现在日常劳作中的,她们永远是晒楼的主角。趁着好天气晒作物,虽然忙前忙后,她们的言谈举止中却有闲适自得的一面。她们觉得生活很简单,日子就是春播、夏种、秋收、冬藏,一年四季有饭吃有事做就够了。往往,她们关注更多的是一家人餐桌上的鲜香。

    从一家两家,到一百多户人家纷纷把晒盘晒簟里的辣椒晒出来,那是何其壮观的场景!穿过高低不平的巷子,平视或者俯视,我从不同的角度欣赏篁岭的晒秋图,感受篁岭人家对农耕文明最原生态的表达。在篁岭村水口至木坊的青石板路边,有一组二十四节气的石雕。是的,一茬一茬,田地作物在生长轮回,还有什么比生命更有奥妙呢?二十四节气石雕的对面,是篁岭人家的开山之作——一层层叠起的梯田,每年秋天,这里都蓄势一场稻浪。在稻子收割的日子里,篁岭人家的晒楼更加丰盈明艳。

    晒秋,一个多么形象的词。面对篁岭人家晒出的一片秋实,我看到了村人农耕生活的质朴,以及这片土地的殷实。

(选自《光明日报》2016年10月21日15版)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严溪锁钥

戴智生

    锁钥,开锁的器件,比喻成事的关键所在。——题记

    江文清在门神的下方贴了一张便笺,上书:非经本房东许可,请勿进屋打扰!字是软笔寸楷,乌黑方正,大小如一,标准的馆阁体。

    游客发现门上的字条,有人停顿下来,探头张望一下就走了;也有人根本不注意,径直闯进他的庭院。

    江文清并不制止,他坐在堂前的火桶上,腰身以下盖件旧棉袄,面无表情,任人取景拍照。来人发现八仙桌上的剩饭剩菜,竟也猎奇。江文清略有不悦,挪了挪身子,欲言又止,摇摇头干脆闲上眼睛。

    他的家是一幢三间穿堂式砖木老屋,雕梁画栋。外面观瞻,高耸的封火墙,繁缛细巧的砖雕门罩,就很吸引人的眼球。

    这类相似的徽派古宅,严溪村还有140多幢。

    严溪村坐落在赣东北偏远的山谷里,谷底枕东谷口在西。谷口即为村口,前面横亘一条清澈的溪河。村口有座牌楼,筑在一棵大樟树底下,门牌正中镶嵌匾额:严溪锁钥。跨过石桥、穿越牌楼便是村庄,里面布局叶脉状,酷似迷宫,颇少见。地面清一色青石板路,主道两边均是木门板店面,既住人也经营茶叶和油茶,还有的开设农家小吃。

    这里已然是一个旅游景点,慕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

    江文清的老屋在一条小巷口,只居家,别无它用。游客频繁闯入,他实在有点不胜其烦。

    如果来人对严溪村的历史饶有兴趣,江文清倒也乐意奉陪。他会客气地引你上座,泡上自制的茗茶,与你侃侃而谈;客人兴致浓厚,他会小心地捧出一本毛边纸手册,里面是他收集整理的资料。

    他告诉你,严溪原先四周长满了桃树,最早叫桃花湾。光武年间,东汉名士庄光,为远离政治,也为避光武帝讳,改名严子陵,隐居于此,终日溪岩上垂钓,悠闲自得,“严溪”便由此而来。

    严溪村自古盛产茶叶,闻名遐迩,茶号遍布全国各地。他们有修桥铺路、大兴土木的习气,祠堂、戏台和私宅都十分讲究。鼎盛时期,这里“门户三千庄八百”。

    可惜严溪村经历了一段时期的衰败。

    尽管如此,江文清始终以祖辈为荣,曾经的衰落,他也有新的诠释。正因为衰落,这里的古建筑才保存了下来,历久弥新。

    当然,喧嚣打破原有的宁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乡政府为了保护古村风貌,在村口对岸建起了住宅小区,村民搬迁可以自由选择,江文清犹豫不决。

    儿子轮番吵他的耳朵,那边设施齐全,不潮湿,视野开阔,我们搬过去住吧?

    他不置可否,心想,我又不痴呆,搬过去自然好,只是穷窝难舍呀,何况老屋也有老屋的好处,冬暖夏凉!

    孙子天天跟着他屁股后面转,我们要住新房子,那里离学堂近。

    他终于松了口,搬吧搬吧!

    两个儿子搬迁过去,一家便分成了两个小家。

    那是“树大分枝”的必然规律,他心里仍然不是滋味。

    江文清把自己留了下来。房子要住人,房子要通风,不然房子会发霉虫蛀。

    再说,他没有想好跟着哪个儿子过日子。

    还有一个原因,他计划撰写有关村史的文章,住在老屋里更有启发。

    江文清当过教师,老一辈里面算是顶有文化的人。年轻人后来居上,但他们喜欢外面的世界,想法也不尽相同。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应该留下一份像样的遗产。

    遗产不一定都是物质的,也可以是文化。当然,文化要有点思想内涵。

    江文清坐在家里,终日苦思冥想。他孤身一人,平时也没有别的事情做,洗衣弄饭都是儿子轮流照料。这很方便,老屋距新区不远,他吃饭去儿子家,不愿走就让儿子送过来。

    他更愿意在村里转悠,祠堂的遗址,倒塌的戏台,正在修缮的义塾馆,都是他常去的地方。江文清有天发现,义塾馆应该少了件东西。他站在院子里回忆,猛然记起堂柱上原来有副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

    严溪向来有兴办教馆的族风,崇尚诗礼传家、邻德里仁的信条,现在好像慢慢淡化了。

    江文清走出义塾馆,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兴奋,他似乎找到了可以落笔的地方。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威风

相裕亭

    东家做盐的生意。

    东家不问盐的事。

    十里盐场,上百顷白花花的盐滩,全都是他的大管家陈三和他的三姨太掌管着。

    大东家好赌,常到几十里外的镇上去赌。

    那里,有赌局,有戏院,还有大东家常年买断的三间沿河、临街的青砖灰瓦的客房。赶上雨雪天,或东家不想回来时,就在那儿住下。

    平日里,大东家回来在三姨太房里过夜时,次日早晨大都日上三竿才起床,那时间,伙计们早都下盐场去了,三姨太陪他吃个早饭,说几件她认为该说的事给东家听听,大东家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压根儿就没往耳朵里去,大都不言不语地搁下碗筷,剔着牙,走到小院的花草间转转。高兴了,就告诉家里人哪棵花草该浇水了;不高兴时,冷着脸,就奔大门口等候他的马车去了。

    马车是送大东家去镇上的。

    每天,大东家都在那“哗铃,哗铃”的响铃中,似睡非睡地歪在马车的长椅上,不知不觉地走出盐区,奔向去镇上的大道。

    晚上,早则三更,迟则天明,才能听到大东家回来的马铃声。有时,一去三五天,都不见大东家的马车回来。

    所以,很多新来的伙计,常常是正月十六上工,一直到青苗淹了地垅,甚至到后秋收盐了,都未必能见上大东家一面。

    大东家有事,枕边说给三姨太,三姨太再去吩咐陈三。

    陈三呢,每隔十天半月,总要想法子跟大东家见上一面,说些大东家爱听的进项什么的。说得大东家高兴了,大东家就会让三姨太备几样小菜让陈三陪他喝上两盅。

    这一年,秋季收盐的时候,陈三因为忙于同各地盐商的周旋,大半个月没来见大东家。大东家便在一天深夜归来时,问三姨太:“这一阵,怎么没见到陈三?”

    三姨太说:“哟,今年的盐丰收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讲。”

    三姨太说,今年春夏时雨水少,盐区喜获丰收!各地的盐商,蜂拥而至,陈三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三姨太还告诉大东家,说当地盐农们,送盐的车辆,每天都排到二三里以外去了。

    大东家没有吱声。但,第二天大东家在去镇上的途中,突发奇想,让马夫带他到盐区去看看。

    刚开始,马夫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追问了大东家一句:“老爷,你是说去盐区看看?”

    大东家没再吱声,马夫就知道大东家真是要去盐区。大东家那人不说废话,他不吱声,就说明他已经说过了,不再重复。

    当下,马夫就调转车头,带大东家奔盐区了。

    可马车进盐区没多远,就被送盐的车辆堵在外头了。

    大东家走下马车,眯着眼睛望了望送盐的车队,拈着几根有数的山羊胡子,拄着手中小巧、别致的拐杖,独自奔向前头收盐、卖盐的场区去了。

    一路上,那些送盐的盐农们,没有一个跟大东家打招呼的——都不认识他。

    快到盐场时,听见里面闹哄哄地喊呼——

    “陈老爷!”

    “陈大管家!”

    大东家知道,这是称呼陈三的。

    近了,再看那些穿长袍、戴礼帽的外地盐商,全都围着陈三递洋烟、上火。就连左右两边为陈三捧茶壶,摇纸扇的伙计,也都跟着沾光了,个个叼着盐商们递给的洋烟,人模狗样地吐着烟雾。

    大东家走近了,仍没有一个人理睬他。

    被冷落在一旁的大东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那帮闹哄哄的人群后面,好不容易找了个板凳坐下,看陈三还没有看到他,就拿手中的拐杖从人缝里,轻戳了陈三的后背一下。

    陈三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这位小老头,到底是不是他的大东家时,大东家却把脸别在一旁,轻唤了一声,说:“陈三!”

    陈三立马辨出是他的东家,忙说:“老爷,你怎么来了?”

    东家没看陈三,只用手中的拐杖,指了指他脚上的靴子,不温不火地说:“看看我的靴子里,什么东西硌脚!”

    陈三忙跪在大东家跟前,给大东家脱靴子。

    在场的人谁都不明白,刚才那个威风凛凛的陈大管家,陈老爷,怎么一见到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小老头,就跪下给他掏靴子?

    可陈三是那样地虔诚,他把大东家的靴子脱下来,几乎是贴到自己的脸上了,仍然没有看到里面有何硬物,就调过来再三抖,见没有硬物滚出来,就把手伸进靴子里头抠……确实找不到硬物,就跟东家说:“老爷,什么都没有呀!”

    “嗯——”大东家的声音拖得长长的。

    大东家说:“不对吧!你再仔细找找。”

    说话间,大东家顺手从头上捋下一根花白的头丝,猛弹进靴子里,指给陈三:“你看看这是什么?”

    陈三捏起东家那根头发,好半天没敢抬头看大东家。大东家却蹬上靴子,看都没看陈三一眼,起身走了。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一段文字,回答下列问题。

目送

龙应台

    华安上小学第一天,我和他手牵着手,穿过好几条街,到维多利亚小学。九月初,家家户户院子里的苹果树和梨树都缀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枝丫因为负重而沉沉下垂,越出了树篱,钩到过路行人的头发。

    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小小的手,圈在爸爸的、妈妈的手心里,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周遭。他们是幼稚园的毕业生,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铃声一响,顿时人影错杂,奔往不同方向,但是在那么多穿梭纷乱的人群里,我无比清楚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就好像在一百个婴儿同时哭声大作时,你仍旧能够准确听出自己那一个的位置。华安背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书包往前走,但是他不断地回头:好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

    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里。

    十六岁,他到美国做交换生一年。我送他到机场。告别时,照例拥抱,我的头只能贴到他的胸口,好像抱住了长颈鹿的脚。他很明显地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

    他在长长的行列里,等候护照检验;我就站在外面,用眼睛跟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揶。终于轮到他,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然后拿回护照,闪入一扇门,倏乎不见。

    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现在他二十一岁,上的大学,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但即使是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车。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闭的门。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车,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眼睛望向灰色的海:我只能想象,他的内在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一会儿公车来了,挡住了他的身影。车子开走,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只邮筒。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我的落寞,仿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

    博士学位读完之后,我回台湾教书。到大学报到第一天,父亲用他那辆运送饲料的廉价小货车长途送我。到了我才发觉,他没开到大学正门口,而是停在侧门的窄巷边。卸下行李之后,他爬回车内,准备回去,明明启动了引擎,却又摇下车窗,头伸出来说:“女儿,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这种车子实在不是送大学教授的车子。”

    我看着他的小货车小心地倒车,然后噗噗驶出巷口,留下一团黑烟。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了,我还站在那里,一口皮箱旁。

    每个礼拜到医院去看他,是十几年后的时光了。推着他的轮椅散步,他的头低垂到胸口。有一次,发现排泄物淋满了他的裤腿,我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裙子也沾上了粪便,但是我必须就这样赶回台北上班。护士接过他的轮椅,我拎起皮包,看着轮椅的背影,在自动玻璃门前稍停,然后没入门后。

    我总是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机场。

    火葬场的炉门前,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缓缓往前滑行。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么近,距离炉门也不过五公尺。雨丝被风吹斜,飘进长廊内。我掠开雨湿了前额的头发,深深、深深地凝望,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肴,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黎明前的故事

茹志鹃

天黑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雨了。一九四九年的第一声春雷,隆隆地从远方滚来。米米问清了路,和小小两个加紧了脚步向前跑着。跑着跑着,雨就哗哗地落下来了。

警察局阴森森的大门口,有四个拿着枪的警察,在踱来踱去。

“干什么的?”

“我们来找爸爸妈妈的。”

“滚开!”那个警察端了上好刺刀的枪,把他们赶到一边去了。

“小小,我们回去吧!”小小不响,只是用手背擦着眼睛。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小小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姐姐你说,爸爸是共产党,是好人,他们为什么抓他?”

“他们都是坏蛋!”

“爸爸说北平有共产党,那我们叫他来打这些坏蛋!”

“北平——路太远了呀!”

“……我们写信去。”

米米和小小回到家里,那些特务有的在打牌,有的出去了,也没有人来问他们。米米就点起洋油炉子,家里还有面粉,自己动手做起饼来。小小还是照常爬到爸爸的阁楼上,独个儿坐在爸爸的床上。往常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晚饭吃过了,大家都在家里,爸爸讲故事,妈妈检查功课,小小和姐姐吵嘴……都在这一刻。小小怔怔地看着楼梯口,心想:也许爸爸会突然走上来,轻轻地叫道:“小小,吃晚饭了……”

他这样想着,想着,等到米米上楼来找他去吃饼,他已伏在枕头上睡熟了。

半夜里,米米给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吵醒了,打开电灯一看,门外进来的还是那些特务,可是他们后面……后面是谁?爸爸!米米弄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在梦里。

“爸爸!爸爸回来了?”小小也坐起来喃喃着。米米赤着脚站在地上,看他们把爸爸拉上了阁楼,关上了楼门。

两个人仰着头,呆呆地望着楼上。一会儿,那个非常熟悉的很轻很轻的声音就嗒嗒地响了起来。小小一听这声音,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曾经有一次,小小夜里醒来,问过妈妈这是什么声音。妈妈想了想,就倚在床上,沉静地说道:“小小,这是一只奇怪的鸟,在给好人唱歌 , 它唱的歌从来不肯给坏人听到。它从晚上唱到天亮,一边唱一边飞,许多漂游在大海里的人,一听到它的歌,就知道海岸不远了。许多迷失在森林里的人,一听它唱歌,就找到了方向。要是它一停止唱歌,许多人就会丧失勇气,迷失方向,所以它永远是一边唱一边飞,唱得嘴里流血了,它还是唱;没有力气了,它还要唱。有坏人要打它,它就飞到更高的云层里去唱它飞着唱着,一直到天亮……” 

“啪嗒”一声,那个轻微的嗒嗒声停止了,接着就听见爸爸轻快地说道:“对不起,我收不到。”

“啪!啪!”两声,好像是动手打了,接着又是“哗啦”一声,似乎所有的枪都顶上了子弹。有人开口说话了,一字一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要放明白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只要把那边的报收过来,你就可以和你老婆一起回家……”

“嗨嗨……我倒是想回家,就是收不到报,所以也不敢想……嗨嗨……”爸爸笑了。米米更紧地抱住了弟弟,但弟弟却在想:奇异的鸟不肯给坏人唱歌,妈妈讲过的,它只唱给好人听的……

阁楼的门开了,那些人押着爸爸下来了。爸爸的腿好像跛得很厉害,那些人推着他走,爸爸只来得及回头向米米,小小笑了笑说道:“喂,不要哭,爸爸不会死的…”

米米和小小愣了一刻,赶紧追到门外去看,不禁又呆住了:一辆汽车停在弄堂口,在弄堂里,爸爸在爬着走,一条腿歪歪斜斜地拖在身后……爸爸的腿已经断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米米和小小已写好了一封信,信是米米用铅笔写的,密密地写了很多,结尾处的几个字特别大:“快来救救我们的爸爸妈妈!”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北平共产党收。”

炮声,伴随着江南的春雷隆隆地从北边滚来。解放军过了长江,一直向南,向南,日夜地向南进军。

每夜,每夜,上海的四郊响着枪声,多少孩子的父母兄姊,在这里成批成批地倒下。政治犯的牢房跟着一个个地出空了,这些祖国优秀的儿女,在这黎明即将到来那一刻,或引吭高歌,或默默地走完这条人生最艰苦最光荣的最后路程。

现在,米米和小小每天早上起来,就听听炮声是不是近了一点,解放军有没有进到上海。然后就到“卫戍司令部”门口去站一会儿。爸爸、妈妈就关在这里面,门口的人说是政治犯不能见。

这一次,他们却意外地被接见了,他们不懂这是好兆还是恶兆,只是又高兴又心跳地被带到铁栅子旁边。一会儿,妈妈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妈妈!”米米叫了一声,就熬不住哭了,小小却不哭,也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妈妈。

“孩子,这些日子你们是怎么过的?……”妈妈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们的脸,过了一会儿,才说:“小小要听姐姐的话,米米要照顾好弟弟,以后……日子马上就会好过了……不要忘记你们的爸爸……”妈妈话还没有说完,接见的时间就完了,妈妈只来得及说:“把爸爸的被子要回去!”就给推进去了。

小小像个哑巴似的,跟着姐姐去拿了爸爸的被子。被子上染着大片黑紫紫的血迹。他不能想象爸爸是怎么了,爸爸说过,他不会死的,但为什么不要被子了呢?……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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