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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上岛
张凤波
扁担岛像它的名字一样,狭长的小岛孤零零地横放在黄海的深处。说它横放在黄海深处,是因为小岛太狭窄了,一个大浪过来就能把小岛吞没,如果小岛没有“根”,不就是一根任大浪摆布的扁担吗?
孙守道是岛上唯一的守岛民兵。他在岛上一待就是三年,每个月迎接送给养的船员,就像过节日一样令人期待和欢快,能和给养员说几句话,问问岸上的情况,或者唠唠家常,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对于孙守道来说,在岛上除了给养员和年底来慰问的领导,平时连个鸟都见不到。孙守道盘算着,给养船又该来了,这次给养员会不会带来更多的新鲜事啊。他站在岸边遥望着远处的船只,心里琢磨着要跟给养员说点什么。
给养船来的时候,船上多了一位老兵。老兵戴着列兵军衔,和给养员一起往岛上搬运物资。给养员向孙守道介绍说,这是来陪你守岛的“新兵”老郑,今后归你领导了。孙守道一边热情地握着老郑的手连说“欢迎欢迎”,一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新战友。看年龄老郑应该有五十岁了,但只戴了列兵军衔,难道是来岛上采风的作家,或者是体验生活的演员?反正不是一般人物。
给养船离开后,孙守道领着老郑熟悉了一下岛上的环境,并介绍了每天需要完成的工作。老郑对岛上的生活和工作情况问得非常详细,并谦虚地说,请孙岛主多帮带、多批评、多给任务。孙守道问道,老郑啊,看你细皮嫩肉的,而且都这么大岁数了,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老郑笑笑说,我做什么的不重要,我现在只想做好你的兵。
晚上,岛上的海风既潮又冷,能隔着宿舍的窗户吹进人的被窝。孙守道把巡逻时用的军大衣压在老郑的棉被上,又找了一顶皮帽子给老郑戴上。
第二天,老郑天不亮就起来了,他知道孙守道一夜没睡好,心里过意不去,便说,孙岛主你先睡会儿,我来做早饭。孙守道说,还是我来做饭吧,你刚上岛,什么都不熟悉。说罢洗菜、切菜、支锅,熟练地做起早餐。老郑一边打着下手,一边观察着整个做饭的流程,说,我是老同志,做饭的经验比你丰富,以后就由我来主厨。孙守道说,那好啊,我做了三年饭了,也做腻了。
吃完饭后,两个人穿戴整齐,开始沿岛巡逻。老郑说,扁担岛那么小,大浪来了可太危险了。孙守道说,我当过五年潜艇兵,下过海底、去过远洋,海上的危险我都能应付。老郑说,你都守岛三年了,上级为什么不找人替换你。孙守道说,上级安排过其他人员上岛,但他们没有海岛执行任务的经验,在岛上待不住,等有合适的人选了,我自然就下岛了。
巡逻结束,填好日志,向上级报告。每天的工作皆是如此,简单且重复,只有遇到海上天气突变或海上行驶的船只迷路求助的时候,孙守道和老郑才会比平时忙一些。老郑海上经验明显不足,但工作认真,也很勇敢,每天巡逻时对气象潮汐等变化不仅记录在册,而且用统计的方法找到了其中的一些规律,在大浪来袭的时候,他也不躲避,保护设备、疏通水道,尽量减少大浪对岛上的破坏。
每天做晚餐的时候,老郑都会大显身手,把从海里捞到的海鲜烹、炸、腌、烤之后,就变成了一桌子美味。孙守道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海鲜,总是问老郑以前是不是厨师。老郑笑而不答。吃完饭,两人就开始下军棋,谁输了就在脸上贴一张纸条,在孤独寂寞的小岛上,两个人努力让生活变得更快乐一些。
有老郑陪伴,岛上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天,老郑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孙守道说,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以后到省城可以打这个电话找到我。孙守道说,你是不是要下岛了啊。老郑说,就这几天吧,不过我还会回来的,这也是我的“家,”。
接下来的日子里,老郑帮着孙守道修缮了宿舍,整理了一些菜谱,并把潮汐规律详细地讲解了一遍。
看着忙碌的老郑,孙守道心痛了,老郑上岛的时候,皮肤是那么细腻白皙,身上还有一股沐浴液的香味,现在呢,肤色黑红,手掌皴裂,头发像沾了油一样,一缕一缕地贴在头皮上。一个五十岁的老头能在远离陆地的海岛上待了一个月,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耐心啊。
送给养的船只渐渐驶近,船上除了给养员还有一位大校军官。停靠小岛后,大校快步登上岛,向老郑敬礼:“副司令员同志,省军区办公室主任赵云林前来接您回单位!”老郑握了握赵主任的手说:“其实你不用来,我搭乘送给养的船自己可以回去。’’
孙守道捧着一个装满海水的玻璃罐头瓶,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郑紧紧抱住孙守道说:“孙岛主,这段时间感谢你照顾我这名老同志,下次下基层‘当兵’锻炼我还选择扁担岛!”孙守道立正,敬礼,双手把玻璃罐头瓶递给老郑说:“首长,我也没有什么礼物送给您,这个瓶子里装的是咱们扁担岛岸边的海水,送给首长留个纪念!”
老郑登上给养船,面向小岛举起右手,用标准的军礼向扁担岛暂别。他想,总有一天还会再上扁担岛,因为这里是祖国的疆土,即使再小,也要坚守。
(选自《小小说月刊·上半月》201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