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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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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第一中学2018-2019学年高二下学期语文期末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看座

相裕亭

    盐河入海口的河汊子里,随处可见那样一块块貌似水中浮萍一样的荒岛。它是上游洪峰携带泥沙在此堆积而成。有的岛屿,是因为河水改道后,所裸露出的河床自然形成的。它们凸显在淌淌的河水或潺潺的溪流当中,上面长满了翠生生的蒲草与芦苇。远看,恰如一块块碧玉镶嵌在白茫茫的河面上。偶尔,还可以看到那些岛屿上,长出一两棵不知名的小树,孤芳自赏地矗立在小岛的芦苇丛里,给盐河里觅食鱼虾的水鸟,营造出难得的栖息场所。

    某一年,小麦扬花、青杏挂枝的时候,盐河口捕鱼的汪福,正在大盐东沈万吉沈老爷家秫子地边的河心岛上扳罾捉鱼,河对岸,一辆马车“吁——”的一声,停下了。

    当时,汪福认为是过路的商客,停下来观看他如何捉鱼呢。所以,他没去搭理对方,只顾忙于扳罾、收鱼。可等他看清楚河对岸那个身着长袍的老人,是沈家的老太爷沈万吉时,汪福立马慌了手脚,他赶忙扔下手中的罾网,抱起刚刚捕捉到的一对大白萝卜似的鲢花鱼,蹚水跑到河对岸来,硬将那一对尚在拧滚、打挺儿的鲢花鱼,塞到沈老爷的马车上。

    汪福下意识地给沈老爷作揖、求饶说:“托沈老爷的福,小民汪福,在此混口饭吃。”

    沈老爷支吾了一声,好像没当回事。

    汪福看沈老爷不言语,他心里越发紧张了,误认为沈老爷要拿他是问。

    汪福当即表示收网走人。哪知,沈老爷看汪福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如同说笑一般,告诉他:“那个小岛,送给你啦!”

    说完,沈老爷登上马车,走了。

    汪福却愣在那儿,瞬间不知所措。

    马夫看汪福半天没醒过神来,便回头大声告诉他:“沈老爷发话,那个小岛送给你啦!”

    这以后,汪福的日子愈发充实了,他拆掉岛上那个临时搭建的小草棚,板板整整地盖起两间门窗敞亮的小茅屋。之后,他一边打鱼,一边铲除岛上的杂草、芦柴,开垦出一垄垄的地块儿,种上了辣椒、茄子、韭菜、洋芋,入秋以后,又种了几畦翠莹莹的荽芫、菠菜和过冬的小麦。期间,随着秋后河水变小,水面变瘦,大片的滩涂裸露出来,汪福又把小岛周边的泥土挖起来,堆积到小岛上,使小岛的面积不断肥大。

    汪福守着小岛,打鱼、种菜、卖菜。后期,又喂养了一大群水上凫游的白鹅、花鸭,小日子日见红火起来。

    此时,汪福没忘沈老爷的恩德。开春的头刀韭、挂花的脆黄瓜乃至市面上尚无出售的紫茄子、青辣椒,以及鸭舍里那些白生生的鸭蛋、鹅蛋,他自个都舍不得上口,总要抢个头水,给沈家送去。

    印象中,汪福头一回到沈家去时,是个清晨。

    汪福手提一篮子圆溜溜的鸭蛋、鹅蛋,肩挑两筐碧绿的青菜来到沈家。当时,大太太正在小餐厅里等候沈老爷一起用餐。

    汪福去见大太太时,他看人家窗明几净,尤其是大太太那身宽软的绸缎,在他眼前一闪一闪,汪福忽而感觉自己身上的鱼腥味、鸭屎味太重了,他没敢踏入大太太就餐的门槛儿。

    大太太身边的小丫环,礼节性地搬把亮锃锃的小椅子放在他跟前。汪福担心自己身上太脏了,没敢坐,他就那么蹲在门口,听大太太问话。

    后来,汪福再到沈家去时,他先把所送的青菜、鱼虾啥的送到后厨去,再到大太太这边来道安,以讨沈老爷、大太太的欢喜。当然,汪福也想利用那个时机,讨得沈老爷、大太太的赏赐。大太太赏过他岭南的花生、羊儿洼的稻米。有一回,大太太高兴了,还赏了他一撂哗铃铃的钢洋。尽管如此,汪福每次见到沈老爷时,他还是卑卑嗦嗦地不敢靠得太近。大太太在屋里与他说话时,他始终蹲在门外,不好意思去碰沈家那油光锃亮的小椅子。

    那时候,汪福与沈家人已经混熟了。他到沈家去时,无须下人通报,便可挑着箩筐,直奔后院去见大太太。

    说不清是哪一天,汪福在门外听候大太太问话时,情不自禁地摸过门口那把原本是让他观看的小椅子,坐上了。

    当时,大太太就觉得汪福气度不凡呢。

    回头,汪福走后,大太太好像忽然间想起什么事似的,喊来管家,说:“去把汪福开垦的那块荒岛收回来吧,省得他以后再往这边跑了。”

    就此,汪福断了财路。

    但,汪福到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招惹大太太不高兴的。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开头的环境描写既交代了故事发生的特定环境,使小说具有了浓郁的地方色彩,又自然地引出下文情节。 B、小说正面刻画沈万吉的笔墨不多,但“如同说笑一般,告诉他:“那个小岛,送给你啦!”一句展现了他对底层人物的同情。 C、小说结尾“但,汪福到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招惹大太太不高兴的”一句似问非问,耐人寻味,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D、小说语言平实,没有激烈尖锐的矛盾冲突,但将极具时代特色的各色人物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读者的面前。
(2)、小说主人公汪福这一形象具有哪些特点,请简要分析。
(3)、小说三次写到了那把“小椅子”,“小椅子”在小说中起到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各题。

王振东

    “师傅,您就按我说的修,我这生意能不能赚钱全仗您修的秤了!”侯三面对修秤师傅,脸笑成了一朵花,腰弓成了一架桥。

    “我修秤三十多年,还从未修过这样的秤,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修秤师傅显得很无奈。

    “师傅,您如果按我说的修,我再给您加十个钱。”侯三乞求道。

    “好吧。”修秤师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侯三在赊店古镇的万成街上开了个油馍铺,生意不错,但他还嫌赚的钱少,就动起了歪脑筋:如果修一杆一斤短六钱的秤,卖一百斤油馍能多赚四斤油馍钱,自己一天至少卖二百斤油馍,就能赚八斤油馍钱,一个月就是二百四十斤油馍钱,日积月累,这钱也不是个小数目。于是,他就找到了修秤师傅,乞求师傅给他修杆一斤短六钱的秤。

    三天后,侯三喜滋滋地取回新修的秤,瞒着妻子悄悄地试了试,果真一斤短六钱。侯三窃喜,就着猪头肉,抿了二两赊店老酒。

    说来也怪,侯三用了一斤短六钱的秤,非但没有吓跑食客,还引来相邻几条街上的居民来买油馍。侯三见状,生意做得越发卖劲,油馍炸得越来越好。一传十,十传百,侯三的油馍铺名声大噪,吸引了镇上三粉、竹木、骡马等市场上的许多客商来吃油馍。侯三和妻子见食客太多,就扩大了门面,又雇了三个伙计,生意越做越红火。几年下来,侯三手 里攒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也许是劳累过度的缘故,侯三的妻子染上了重病,侯三虽四处寻医问药,但所到之处,大夫都说他妻子已病入膏肓,无法救治,让他尽早准备后事。妻子从大夫和丈夫的言谈举止和表情上看,猜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就把侯三叫到床前,缓缓地说:“当家的,我这病恐怕是治不好了,我走后,你要好好经营咱的油馍铺。这几年,你知道咱这生意为啥恁好吗?”

    侯三见妻子病成这样还惦记着生意,十分感动,紧握妻子的手,愧疚就写在了脸上:“老婆,实在对不住,我原来想着你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说了怕你坏事,有件事就一直瞒着你。那年,咱不是修了杆秤吗?我叫修秤师傅给咱修的是一斤短六钱的秤,正是用了这杆秤,咱的生意才越做越红火的。”

    妻子听后,并未感到惊讶,相反倒很平静。她摸摸索索地从枕边摸出一个红布包,递给侯三,“你看看这是啥?”

    侯三倒有点儿惊异,不知道妻子这葫芦里卖的啥药,接过红布包,感觉沉甸甸的,心说莫不是妻子藏的私房钱,这会儿有病快不中了,就拿了出来。侯三急不可待地解开布包,不禁大吃一惊,包里竟是一个新秤锤。

    看到丈夫愣在那儿,妻子提了提气,说道:“有件事我也一直瞒着你,那时给你说,你也听不进去。这秤锤就是你修的那杆一斤短六钱的秤锤,咱使的那杆秤,是我叫修秤师傅给咱修的一斤涨六钱的秤……”

    “咋能这样?”侯三惊叫道。

    妻子一阵咳嗽,等喘匀了气,接着说:“我了解你的心性,所以当年你修了新秤后,我悄悄嘱托修秤师傅又修了一个一斤涨六钱的秤锤,为这我还给他加了二十个钱。你验秤时,用的是一斤短六钱的秤锤,等你不在时,我悄悄地换上了一斤涨六钱的秤锤。这一换,就换到了现在。其实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正是咱家的油馍秤头儿足,人们才愿意上咱家来买油馍,生意才越做越红火的呀!”

    侯三惊得说不出话,好久,才抱着妻子的头,泪珠子碎在了妻子憔悴的脸上。

    妻子过世后,侯三把那个秤锤用新布包好,他要把它当成传家宝,世世代代传下去。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文后各题。

老屋情思

    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金色的鞭子,猛烈地抽打着门窗,不锈钢的防盗门嗡嗡地响,第六感觉告诉我,老家那老屋,这回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清明时节,我回到老家,给父母上完坟后,来到老屋的废墟旁边,目睹着老屋的残砖断瓦,默默感受着老屋淳厚温暖的泥土气息,我突然有一种现实被抽空的感觉,一种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

    老屋究竟有多老?父亲没说过,我也没查过。我只知道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我们这个李姓屋场就有新屋老屋之分,老屋比新屋地势稍高一些,中间隔着一口蒿笋塘。随着子孙的繁衍,房屋不断扩建,蒿笋塘被填平了,新屋和老屋便实行了无缝对接。老屋原来有上下两个堂屋,叔父成家后,上堂屋那边的房子给了叔父,父母和我们六兄弟住在下堂屋的三间房子里。

    对生长在城里的孩子们来说,老屋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它不过是傍山而建的一栋普通农舍,土墙青瓦,杉木门窗。既没有青山环绕,碧波荡漾的美景让人流连,也没有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供人欣赏,更没有叹为观止的文化古迹让人演绎,即使不倒,也卖不了几个钱。但是,在我们心中,感情这个东西是无法估价的,就像“儿不嫌母丑”一样,老屋不但寄托了父辈对儿女的福佑和期盼,而且也凝结了我们这代人的心血和汗水。老屋扩建的地基是我们一担担土从烂泥塘里填起来的;老屋的砖瓦,是我们挖土拌泥一口一块做出来的;老屋的木料,是我们一步一颤从几十公里路远的山里买来的。老屋的一砖一瓦,一木一梁都注入了我们的灵魂,它和父母连在一起,成了一种血浓于水的情节,不管你走多远,不管你漂泊多久,它都会牢牢牵住你的心。可是现在,它已经容不下“从前……”这样的故事了。

    老屋倒了,它倒得悲壮。

    它来到这个世上,本身就先天不足,没有钢筋的支撑、没有水泥的庇护,除了半截经过火炼的红砖外,几乎都是原生态。赤身裸体迎击狂风暴雨,霜刀雪剑。几十年来,尽管伤痕累累,它把眼泪藏在心中,屹立不倒。这次,它拖着摇摇欲坠的病体,与百年不遇的强敌决斗,终于倒下了。就像一个身受重伤的战士,面对力量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打出了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然后倒下了。他是英雄!

    老屋倒了,它倒得其所。

    它本是水田中肥土层下的一层粘土,被主人发现后挖掘出来打造成合适的形状,用到了合适的地方,便成了屋。为报主人知遇之恩,它以有限的空间,接纳和承载了主人一家三代人,在这里,它送走了两位坚持与自己相伴终身的老主人;在这里,它见证了少主们一个个成家立业,从为人子女到为人父母;在这里,它见证了第三代人的出生成长,然后看着他们一个个走出家门。它为主人一家付出了自己的一切,直至他们搬进新居才了无牵挂地倒下,它已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来之于土又归之于土,这是它最好的归宿。

    老屋倒了,它倒得刚义。

    老屋知道,它存在的价值,就是有人居住。“没人住,毋宁死”,这是它的生命信条。自从两位老主人去世后,它就知道自己的大限快到了,因为狭小的空间已经无法满足主人一家子孙繁衍的需要。它不想顶着落伍者的代号苟活于世,也不想用残缺不全的病体博得世人怜悯。“士为知己者死”,能够读懂自己生命密码的就是躺在不远处坡地上的两位老主人,于是,它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回归。

    老屋倒了,它静静地躺在大地母亲的怀里,与离它不远的二位老主人相依为伴,默默地注视着从这里出发四处闯荡的子孙后代。它带走了寂寞与忧伤,留下了质朴与纯真。它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把一股浓浓的乡情注入了它所承载过的游子心中,让你牵挂、让你眷恋、让你回归。这种乡情将伴你一生并延续子孙,直到永远。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白云人家

夏阳

    老刀和老马,我挺好的一对朋友,合伙开了家公司,不到一年,就散伙了。

    朋友做成这样,真没劲,老马太操蛋了。老刀丢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走了。去哪儿?上白云山种植药材。白云山,云海苍茫,是方圆数百里海拔最高的一座山。

    老刀刚去的那阵子,一天好几个电话打下来:山上太无聊了,要不是看在几个钱的份上,老子早下山了。

    即便如此,这家伙还是隔三差五地躺在我家里,吃饱喝足后,霸在电脑前。

    后来,老刀就来得少了,偶尔下山进城,也是采购一些药材种子,来去匆忙。不仅人来得少,电话也少,十天半个月无音讯。

    我最后一次接到老刀的电话,是两年后的事。那天,老刀告诉我,不想种药材了。是挺来钱的,但开公司欠下的债还清了,不想种了。所以,手机也没有保留的必要。

    挂了电话后,我愣了好一会儿:这家伙怎么了?赚钱的买卖不做,手机也不用,在山上成仙了?

    又过了半年,待到满山泻翠时,我收到老刀的一封信。信在路上走了足足半个月。老刀在信里热情地邀请我上山住几天,还画了一张草图,孩子气十足地写道:不识老刀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外。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我哭笑不得,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带着满肚子的好奇进山了。

    按照老刀草图的指引,我那辆心爱的路虎越野车,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吭哧了半天,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白云山脚下的一个林场场部。把车寄存后,林场的干部递给我一根木棍,指了指一条悬在头顶的羊肠小道,说:走到头,便是老刀的家。

    老刀的家——山的腰际,白云深处。

    我拄着木棍,胆战心惊,在深山老林里蜗牛一样连滚带爬。四野万籁俱寂,一条小路,绳一般抛向浓荫蔽日的原始森林深处,弯弯绕绕,走了七八公里,一拐弯,眼前突然变得开阔:云朵在脚下快速地流动,云海雾浪下,群山峻岭、城镇村庄、阡陌田野、河流树林,像摆在一个棋盘上一样一览无余。浩阔的地貌让人平静,我的心陡然升起一片清凉。久居城市的我,面对这样一方突然冒出来的世外桃源,如痴如醉。

    老刀站在几间瓦房前笑吟吟地看着我。

    晚上,老刀隆重地烧了几道菜:小鸡炖蘑菇、山笋红焖兔子肉、清炒野菜、凉拌木耳,奇香无比。

    第二天清晨,我被一群鸟吵醒。一群鸟的嫩嗓子,唤醒了整座白云山。四周影影绰绰,牛奶一样的雾霭在指间流动。空气雨后般清新湿润,我伸了伸懒腰,贪婪地做着深呼吸。

    一碗鲜甜的地瓜粥,一碟爽口的咸萝卜。早餐后,我们隔桌对坐,喝着绿茶聊天。我问老刀,干吗不种药材——不是挺来钱的吗?

    老刀说,这里的气候和土壤特殊,种植的药材,几乎接近于野生的品种,来钱确实挺快的。但你看我现在还需要钱吗?喝的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自产的?

    我心有不甘地说,你这样远离尘世,会远离很多快乐,容易被时代抛弃的。

    老刀挥了挥手,说,抛弃什么?无非是互联网上那些流水线作业的八卦新闻——谁打记者了,谁当总统了,哪个球队输了或者赢了,股票涨了或者跌了。其实想想,那都是傻瓜式的快乐,挺没劲的。我这里完全不插电,没有任何电器设备。但你看看,满天星空比不过城市的霓虹灯?飞禽走兽的啼叫比不过歌星声嘶力竭的吼唱?书上的唐诗宋词比不过电视连续剧里幼稚的缠绵?每天午后一场雨,一年四季盖被子,比不过城市里密密麻麻的空调?出门靠脚走路,双手勤耕细作,比不过打的去健身房跑步?

    我得意地说,哼哼,你这里没有冰箱。

    老刀笑了。拉着我转到屋后,从一口幽深的井里往上拽起一个竹篮。湿淋淋的竹篮里,两瓶红酒和一个西瓜,丝丝地直冒凉气。老刀说,不好意思,这是我们中午享用的。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

    几天的接触里,我发现老刀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抽烟,偶尔喝点酒,养一条狗几只鸡,种半亩稻田半亩瓜菜。每天早睡早起,晨时,携清风白云荷锄而出,晚霞烧天时,坐在家门口喝茶读书看脚下的行云流水。

    我承认自己是一个俗人,所以还得下山。老刀一直把我送到山脚的林场场部。临别,塞给我五万块钱,叮嘱道,仔细想想,当年公司倒闭的事儿,主要是我的责任,不能怪人家老马。这点钱,算是我赔给他的。另外,我在这里种植药材赚钱的事儿,一定要替我保密,市侩之徒来多了,会污染这里的空气。说到这里,老刀有些忧心忡忡了。

    嗯。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摘自《小小说选刊》)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下面小题。

有梦到抚州

王芸

奔跑的灵鹿、蔓生的花草、圆睁的兽眼,以混沌的形态凝定在石础上。它们位于阔大厅堂的低处,承受着柱体、屋脊、翘檐和时光的重,青黄色的苔藓在它们身下蔓延又枯萎。阔大的厅堂楼阁缭绕着咿咿呀呀的戏音,轻重缓急、柔软铿锵、沉郁顿挫,年复一年,仿佛包浆柔软了它们的表情。一代代、一茬茬抚州人在它们面前川流来去,身影彼此叠映,和厅堂里随日月流转的光影,戏台上幻进幻出的人物与声色,构成一个巨大的梦境。

己亥年小暑日,盛夏的雨水尽情冲刷着抚州,我们穿过七重门楼的古朴幕布,一步跌入这个梦境,心神一震。

玉隆万寿宫内,五纵八仙桌贯穿一进厅堂,二进厅堂也摆满了条凳,一直铺排到“旌阳殿”三字牌匾下。桌前凳上,坐满了戏外人,却是清一色入戏的表情。

戏台上,刚开始上演采茶戏《方卿戏姑》。那个演了数百年的故事浸透人情冷暖,终以穷书生方卿衣锦还乡、戏言羞辱嫌贫爱富的姑姑后,抵至大团圆结局。戏台在二楼。看戏人即使坐在最尾,也能看见戏台上的悲欢离合,座中多是老人,举着满头银丝。也有几岁大的孩子耐不住戏文的冗长,跑到一旁玩耍,嬉戏,闷声奔跑。还有抱在怀中的婴儿,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含一根手指在口中。戏曲透明的种子,会否在他身体里种下?

看戏人仰起头,一张张脸上的表情随剧情变换。刚刚安葬母亲前来投亲的方卿,被姑姑拒之门外……坐在最前排一张条凳上的三位老人,表情严峻,微微下撇的嘴角仿佛在表达对戏中人的愤愤不平。

看起来三位老人的生活都不优裕,随意挽起的裤脚,蜷曲在小腿上的袜筒,搁在拖鞋上的赤脚,脸上落满岁月粗糙率性的刻痕。最右边的老妪身后,一位穿黑色外套的老汉,一只手畸形地蜷曲在腿上,嘴角突兀地向一边眉角歪去。他颇像我写过的一位因工伤致残的老者。显然,生活的艰辛没有饶过他们。但他们是有福的,这一刻他们聚拢在此,在一个盛大的梦境里,戏音婉转如柔指,抚慰着他们的耳朵、眼睛,乃至心魂……

我在梦境的边缘,转圜。

从二楼观戏台看去,由数百人构成的观戏阵容散溢着浓浓的烟火气息,人们或倚或靠或佝偻了腰背或端直了身子,八仙桌上搁着湿漉漉的雨伞,胀得鼓鼓的塑料袋,颜色鲜艳的纸质提袋……它们和主人一样散发着自然不拘的气息。

这一幕即是日常。

生活是日常,戏是日常,只不过前者是现实,后者是梦境,抚州人早已习惯了将两者无隙无碍地糅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梦境由来已久。抚州这片厚土以青山秀水滋养了才子汤显祖,汤显祖以妙笔回报故土以“临川四梦”。梦境的维度得以确立。戏台上“生天生地生鬼生神,极人物之万途,攒古今之千变。一勾栏之上,几色目之中,无不纡徐焕眩,顿挫徘徊。恍然如见千秋之人,发梦中之事……”(汤显祖《宣黄县戏神清源师庙记》)一代代抚州人自愿成为梦境的拥有者和营造者,戏曲的包浆缓慢地滋养抚州,抚州成为唱戏人的福地,也是听戏人的天堂。共同对戏的痴迷,将唱戏人与听戏人紧密关联,相互成全,相互抚慰,于日常中携手向梦境深处沉溺,沉溺,沉溺。

世上自有痴戏而不愿出戏之人,也自有迷梦而不愿梦醒之人。爱看戏的人,想来是耽溺于梦境的人,纵使历尽沧桑,心中还有天真的一隅,眷念戏,相信梦,推崇善,向往美。以戏为核心的梦境,在戏文婉转曲折处,不知收容了多少人的脆弱、善感、羞怯、无助、不舍、执念。那个写戏造梦的才子,在一个个以戏为壳的梦中,逾越生死阻隔,逾越人间悲凉,逾越人情残酷,逾越人世不公。而那些看戏人,看多了戏中的生死轮回、爱恨情仇、大喜巨恸、沉浮跌宕,胜景转瞬成颓垣,繁华如雾终消散,会否对人世的道阻且难多一分忍耐之力,对莫测灾厄多一分从容之态,对因果成空多一些顿悟勘透?

丁酉年正月十六日,十三枚傩面具和八位傩伯搅起的涡旋,在石邮村激荡而起。

千余人聚集在这个小小的村落,观看彻夜“搜傩”。挤在人丛中的我,竭力将摇晃不已的镜头对准供桌前匍匐的傩班八伯。供台上高耸的一尺高红烛,火焰跃动,跳漾,在十三枚面具的细节弯转处烙下点状或片状的光耀,也将每一张凡俗的面孔涂上暖色调的油彩,褶皱处更加深厉,圆润处满布光泽。

前排居中的傩伯挺直身子念诵《傩神太子词》。这是抚州留存的一种更古老的戏,起源于殷商时期方相氏驱傩仪式。

神秘、古朴、粗犷、磅礴,石邮傩舞于默声中演绎,仅靠面具界定角色身份,靠舞者的动作、鼓点的节奏变化阐释角色的不同情绪。与傩面具合二为一、化身为诸神的傩伯们,脚走禹步,手拈香火诀,随着鼓点舞动,舞动。

开山舞姿大开大阖、顿挫有力,这位驱鬼逐疫的“开路先锋”勇猛进取,无畏前行。雷公动作刚猛,时有顽劣之举,在云层间奔走翻滚,施雷布雨,润泽人间。

弯眉喜目的傩公,松快的舞步洋溢着喜得子嗣、香火延续的天伦之乐。

俊眉朗目、持刀对舞的杨戬与哪吒,孩子般玩耍的纸钱,顿挫有力磨刀的红脸关公,还有钟馗与大神、小鬼、讨酒、划拳、贪杯、呕吐、瞌睡、酒醒、气惯……

石邮傩事每年从腊月起首,正月收束,一个月时间圆融为一个梦境、将石邮村人环护其中。

在这个梦境里,石邮村人是演戏人与看戏人。他们相信傩舞可以使来年风雨调和、平安顺遂,并得到庇护。

戏中自有痴绝处,梦中自有痴绝人。因信而敬畏,因敬畏而虔诚的石邮村人,自有傩舞始,便以忠诚、严谨的态度将傩舞代代相传,灯灯相续、越六百年,终让一个素朴的梦境散发出熠熠光华。保留了完整传统傩舞形态的南丰傩舞,其古拙的形态中混杂有宗教、礼制、传统社会结构、天地人伦、生死观等复杂因子,埋藏有自历史深处延伸而来的线索,从中或可探触到当代人精神和生活的内在依据。名列国家级非物文化遗产的南丰傩舞,这些年也走出了国门,让法国人、韩国人、日本人为之震撼,痴迷。

一生痴绝处,有梦到抚州。在抚州,这个戏中有梦、梦中有戏的城市,梦是日常,也是逾越;梦是虚空,也是满盈;梦是远行,也是抵达。如同在戏中,潜隐有联通现实的通道,梦境中也潜隐有秘密的通道,溯流而上,我们可以接通远古,顺流而下,我们可以抵达内心……

现代文阅读Ⅱ

老伴

沈从文

我平日想到泸溪县时,回忆中就浸透了摇船人催橹歌声,且被印象中一点儿小雨,仿佛把心也弄湿了。这地方在我生活史中占了一个位置,提起来真使我又痛苦又快乐。

十七年前的七月里,我带了“投笔从戎”的味儿,在一个“龙头大哥”兼“保安司令”的带领下,随同八百乡亲,乘了从高村抓封得到的二十来只大小船舶,浮江而下,来到了这个地方。靠岸停泊时正当傍晚,紫绛山头为落日镀上一层金色,乳色薄雾在河面流动。船只拢岸时摇船人照例促橹长歌,那歌声糅合了庄严与瑰丽,在当前景象中,真是一曲不可形容的音乐。

一只小船,却装了十三名补充兵,全船中人年龄最大的一个十九岁,极小的一个十三岁。在十三个伙伴中我有两个极要好的朋友。其中一个是我的同宗兄弟,名叫沈万林。其次是那个年纪顶轻的,名字就叫“开明”,一个赵姓成衣人[注]的独生子,为人伶俐勇敢,稀有少见。家中虽盼望他能承继先人之业,他却梦想作个上尉副官,头戴金边帽子,斜斜佩上条红色值星带,站在副官处台阶上骂差弁,以为十分神气。因此同家中吵闹了一次,负气出了门,这小孩子年纪虽小,心可不小!同我们到县城街上转了三次,就看中了一个绒线铺的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问我借钱向那女孩子买了三次白绒线草鞋带子。他虽买了不少带子,那时节其实连一双多余的草鞋都没有,把带子买得同我们回转船上时,他且说:“将来若作了副官,当天赌咒,一定要回来讨那女孩子做媳妇。”

日子过去了三年,我那十三个同伴,有三个人由驻防地的辰州请假回家去,走到泸溪县境驿路上,出了意外的事情,各被土匪砍了二十余刀,流一摊血倒在大路旁死掉了。死去的三人中,有一个就是我那同宗兄弟。后来所有八个伙伴已在川边死去,至于那个同买带子的朋友呢,消息当然从此也就断绝了。

整整过去十七年后,我的小船又在落日黄昏中,到了这个地方停靠下来。石头城恰当日落一方,雉堞与城楼皆为夕阳落处的黄天,衬出明明朗朗的轮廓。每一个山头仍然镀上了金,满河是橹歌浮动(就是那使我灵魂轻举永远赞美不尽的歌声!),我站在船头,思索到一件旧事,追忆及几个旧人。

我怀了不可形容的童心,上了堤岸进了城。

我居然没有错误,不久就走到了那绒线铺门前了。有这样稀奇的事情吗?我见到的不正是那个女孩吗?我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十七年前那小女孩就成天站在铺柜里一堵棉纱边,两手反复交换动作挽她的棉线,目前我所见到的,还是那么一个样子。

“要甚么呀?”就是那声音,我也似乎极其熟悉。

我指定悬在钩上一束白色东西,“我要那个!”

如今真轮到我这老军务来购买系草鞋的白棉纱带子了!当那女孩子站在一个小凳子上,去为我取钩上货物时,铺柜里火盆中有茶壶沸水声音,某一处有人吸烟声音。女孩子辫发上缠的是一绺白绒线,我心想:“死了爸爸还是死了妈妈?”火盆边茶水沸了起来,小隔扇门后面有个男子哑声说话:

“小翠,小翠,水开了,你怎么的?”

真没有再使我惊讶的事了,在黄晕晕的煤油灯光下,我原来又见到了那成衣人的独生子!这人简直可说是一个老人,很显然的,时间同鸦片烟已毁了他。但不管时间同鸦片烟在这男子脸上刻下了甚么记号,我还是一眼就认定这人便是那一再来到这铺子里购买带子的赵开明。从他那点神气看来,却决猜不出面前的主顾,正是同他一起的老伴。这人虽作不成副官,另一糊涂希望可终究被他达到了。我憬然觉悟他与这一家人的关系,且明白那个似乎永远年轻的女孩子是谁的儿女了。我被“时间”意识猛烈的掴了一巴掌,摩摩我的面颊,一句话不说,静静的站在那儿看两父女度量带子,验看点数我给他的钱。他们那份安于现状的神气,使我觉得若用我身份惊动了他,就真是我的罪过。

我拿了那个小小包儿出城时,天已断黑,在泥堤上乱走。天上有一粒极大星子,闪耀着柔和悦目的光明。我瞅定这一粒星子,目不旁瞬。

“这星光从空间到地球据说就得三千年,阅历多些,它那么镇静有它的道理。我现在还只三十岁刚过头,能那么镇静吗?……”

可是,过去的,有谁人能拦住不让它过去,又有谁能制止不许它再来?时间使我的心在各种变动人事上感受了点分量不同的压力,我得沉默,得忍受。再过十七年,安知道我不再到这小城中来?世界虽极广大,人可总像近于一种宿命,给限制着在一定范围内,经验到他的过去相熟的事情。

为了这再来的春天,我有点忧郁,有点寂寞。黑暗河面起了缥缈快乐的橹歌。河中心一只商船正想靠码头停泊。歌声在黑暗中流动,从歌声里我俨然彻悟了甚么。我明白我不应当翻阅历史,温习历史。在历史前面,谁人能够不感惆怅?

但我这次回来为的是甚么?自己询问自己,我笑了。我还愿意再活十七年,重来看看我能看到难于想象的一切。

【注】成衣人:裁缝。

现代文阅读Ⅱ

不能共存的节日

刘慈欣

1961年4月12日,拜克努尔航天基地。

谢尔盖·科罗廖夫站在被烧黑的发射架旁。火箭升空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导流槽中仍有热浪涌出。他抬头看看蓝天,在那看不到的太空中,人类第一名宇航员已经绕地球飞行了大半圈。

“总设计师同志,请接受一个普通人的祝贺!”

科罗廖夫回过头来,看到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对他伸出手来,从服装看他是基地级别最低的工人。科罗廖夫握了他的手。那人从裤口袋中掏出一个瓶子,又从另一个口袋摸出一个小金属酒杯,“我们得喝一杯,总设计师同志,可我只有一个杯子。”他咬开瓶盖给杯子倒满酒。 

科罗廖夫接过那个脏兮兮的杯子,他现在已经疾病缠身,不适合喝酒。再说在这个伟大的时刻,他完全可以无视这个人,但科罗廖夫这时可以怠慢官员和将军,却不会无视这个最底层的人,在西伯利亚的那些年,他的身份比这人还低,饿着肚子在矿井里搬石头。 

那人拿着瓶子与总设计师碰了一下杯,然后猛灌一口。 

“在这个伟大的时刻,您能允许我讲个笑话来庆祝吗?” 

科罗廖夫也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伏特加像火箭燃料似的把热乎乎的感觉传遍全身。 

“您再来点儿。”那人给科罗廖夫的酒杯填满。 

“谢谢,你的笑话?”总设计师微笑着问。 

“我是一个外星人,您就叫我……G吧,我来地球考察,我的兴趣是地球的重要节日。” 

“哦,那你的收获一定不小,只要你调查的范围足够广,地球的每一天可能都是节日。” 

“我之前进行了大量的考察和研究,那些都不是重要节日,事实上,真正的重要节日我一个都没有发现。” 

“圣诞节不重要吗?” 

“当然不,尤其对布尔什维克而言。” 

“那你认为的重大节日是什么呢?”科罗廖夫有些心不在焉。 

“比如说分裂节。” 

“什么?” 

“地球上生命细胞的第一次分裂,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几十亿年前吧。” 

正要上车的科罗廖夫停下来,扶着车门回头看着G。 

“再比如登陆节,就是生命从海洋爬上陆地的那一天;下树节,长臂猿从树上下来的第一天;还有直立节、工具节、取火节等等。” 

“但这些节日,我们是无法知道具体日期的。”科罗廖夫说。 

“那可以随便定一个。” 

科罗廖夫要上车,G拉住了他,“总设计师同志,我想说,今天就是人类一个重大的节日,我把它命名为诞生节。” 

“谁诞生?” 

“人类。” 

“人类早就诞生了。” 

“哦不,如果您此时处于加加林上尉的位置,就会发现地球是一个蓝色的子宫,婴儿只有出了子宫才能称为诞生……哦,总设计师同志,很抱歉我的笑话不可笑。” 

科罗廖夫再次同G握了一下手:“谢谢你,同志,我以后会每年都庆祝这一节日的。” 

“哦不不,”G摇摇头,“今天是否能真正成为诞生节,还要等等看才知道呢,总设计师同志。” 

总设计师的车开走后,G大脑中的通讯单元把一条信息发往月球上的中转通讯站,由此发回母星:蓝星纪年1961年4月12日有可能成为诞生节,目前评估可能性为52.69%,持续监测中。 

2050年10月5日,北京中国科学院脑科学与人机工程研究中心。 

大屏幕上显示: 

窝西淫累,窝向西桶鼠入思慰鼠具,山.14一壶酒,虫屎。 

我是人类,我向系统输入思慰数据,3.141壶9,重试。 

我是人类,我向系统输入思维数据,3.14159。 

最后一行显示后,实验室里爆发出欢呼声。这些数据是从一个人的大脑直接输入到计算机中,实验者戴着大脑感应头盔,第一次实现了人与电脑的直接连接,兴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人们开始散去,脑机接口项目首席科学家丁一也从兴奋中平静下来。 

“各位老师,请接受一个普通人的祝贺。” 

人们回头,看到一个夹着一根扫帚的中年男人在对他们微笑,这是实验室的勤杂工。这人放下扫帚,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一瓶酒,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摞显然是从门口饮水机上拿来的纸杯,分给大家后挨着倒酒。 

“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有人问。 

“当然知道,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勤杂工说。 

人们开始喝纸杯里的酒,北京二锅头把热乎乎的感觉传遍全身,像更新系统的数据传遍网络。 

“在这个伟大的时刻,能允许我讲个笑话来庆祝吗?”勤杂工说。 

“笑话?呵呵,你讲。” 

“我是一个外星人,您就叫我G吧,我来地球考察,我的兴趣是地球的重要节日。” 

“哦,那你的收获一定不小,只要你调查的范围足够广,地球的每一天可能都是节日。

“我之前进行了大量的考察和研究。我想说,今天才是人类的一个重要的节日。” 

科学家们互相看看,会意地点头,丁一对G说:“有可能,你把这个节日叫什么呢?” 

“我还没想好。”G仰脖把瓶里剩下的一点酒喝了,“唉,上次喝酒是和总设计师同志,可敬的总设计师同志。” 

“总设计师?还是……同志?是谁?”有人问。 

“科罗廖夫,谢尔盖·帕夫洛维奇·科罗廖夫。” 

丁一点点头:“人类第一艘宇宙飞船的总设计师,不过,他活着的时候还没有你吧?” 

“丁总,人家是外星人。”有人打趣道。 

“呵呵我忘了,不过,G先生,”丁一抿了一口酒,“科罗廖夫、冯·布劳恩这些伟大的前辈确实值得敬仰,但我们今天的突破有可能使他们所有的努力全无意义。” 

“哦?”G露出很天真的疑问状。 

“这个突破之后,脑机连接技术将走上康庄大道,将飞速发展。很快,互联网上联接的将不是电脑而是大脑,接下来顺理成章的是,人的记忆、意识和全部人格将能够上载到计算机和网络中,人类有可能生活在虚拟世界中,你想想,在那里人什么都可以做,想什么就有什么,像上帝一样。在那里一个人可以拥有整个星球。” 

“甚至整个宇宙,每个人一个宇宙。”G说。 

“对呀,所以,飞出地球太空航行算嘛呀。”一个操着京腔的年轻人说。 

“其实这个伟大的进程早已开始,”丁一说,“互联网、移动互联、可穿戴设备、VR、物联网……记得吗?几十年前父母们责怪孩子们沉溺于网络,而现在,断开网络沉溺于现实是最让人不耻的懒惰和堕落。今天的突破,是人类迈过IT伊甸园的最后一道门槛。” 

“外星人先生,”有人说,“你能想象一下人类未来的IT天堂吗?” 

“未来的虚拟世界确实是天堂,其美妙是任何想象都难以企及的。我只想像一下那时的现实世界。开始,现实中的人会越来越少,虚拟天堂那么好,谁还愿意呆在现实中,都争相上载自己。地球渐渐变成人烟稀少的地方,最后,现实中一个人都没有了,世界回到人类出现前的样子,森林和植被覆盖着一切,大群的野生动物在自由地漫游和飞翔……只是在大陆的某个角落,有一个深深的地下室,其中运行着一台大电脑,电脑中生活着几百亿虚拟人类。” 

“哇,好诗意!小李,再弄瓶酒去,哦,不用!外星人先生,去和我们一起吃庆功宴去!”丁一搂着G的肩膀说。 

G摇摇头,把手中的空酒瓶放进垃圾篓,弯腰拾起扫帚,开始打扫经过几天通宵工作凌乱的实验室。他在做的时候用梦呓般的声音轻声说:“与总设计师同志分别后,我在太空中漫游,又探访过无数的世界,那些行星,蓝的、红的、黄的……各种颜色的子宫,智慧文明在其中孕育,在现实中成长,飞向太空,却在虚拟世界中熄灭,像荷塘中的荧火虫,一闪一闪,最终消失在暗夜里。你们看看星空,一片寂静,知道为什么了吧……哦,各位,很抱歉我的笑话不可笑。”

G拿起垃圾篓,慢慢走了出去,他的背影显得苍老了许多。 

在实验楼的大门,G大脑中的通讯单元把一条信息发往月球上的中转通讯站,由此发回母星:蓝星纪年1961年4月12日疑似诞生节取消,2050年10月5日确定成为重大节日,暂命名:____。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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