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文章,完成下题。芋叶下生长的女孩
傅译萱
白芋是外婆给孙女起的名,她打小便和外婆生活在一起。白芋爹娘进城务工,将白芋托付给外婆。
白芋,人如其名,白白净净。外婆的脸上布满皱纹,如同田间老去的芋头皮一般黑皱干巴。白芋以为外婆生来如此。直到一天,白芋在抽屉里翻到了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一片翠绿的芋田,年轻时候的外婆如芋叶一般亭亭玉立。
盛夏,炙热的阳光下,白芋挽起裤脚,光溜着脚丫,跑去那翻腾摇曳的芋叶下玩耍。在芋叶下乘凉,吸吮芋叶的清香是白芋的一大乐趣。
初秋,芋叶发黄,根茎叶变暗褪去,这是芋头成熟的信号。白芋提着桶,跟着外婆下田,麻利地接过外婆拔起的一株株芋头。回到院子里,外婆用被泥土沾染的袖套擦着脸上的汗渍,对白芋说道,“今年芋头大丰收,回去给你做芋子包。”白芋点点头,每年采摘芋头后,外婆都会给她做芋子包。
芋子包是家乡的特色佳肴,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做。厨房内,五花肉、青菜、香菇、胡萝卜、葱、姜、胡椒粉、盐等食材在外婆的巧手下化为香喷喷的内馅。白芋走进厨房,将刨好的芋子放进蒸锅里。良久,白芋将芋子从蒸锅中取出。“你爹娘今年过节回来,他们想见见你。”外婆笑着说道。白芋沉默着,自打她记事起,爹娘就没有回来看过她。
外婆看着白芋一言不发,走到白芋身边,用布满老茧的手抚摸她的头。“傻孩子,你爹娘他们在外面不容易,见见他们吧。”白芋眼眶红红的,懵懂地点点头。白芋默默地包着芋子包。外婆在一旁将包好的芋子包放进锅里蒸熟。空气氤氲着水汽,混杂着芋头的香味。
中秋,四个人端坐在桌前。外婆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笑道:“白芋,快叫爹娘。”白芋怯生生地看向眼前陌生的中年男女,颤声道:“爹——娘——”白芋的爹娘眼里含着泪水,身体向前想抱住白芋,被白芋躲开了。外婆拍了拍白芋的肩膀,笑道,“许久未见,这丫头怕生呢。先吃饭。”月光冷冷地洒向大地。白芋早早吃完芋子包后回房间里。白芋爹娘一早还得工作,当晚便返城了。白芋依稀听到爹娘临走时和外婆商量着什么。
晚秋某天的早晨,外婆推着满车芋头到集市上去卖。往年,外婆会和白芋一起去的。傍晚时分,外婆擦着汗水,推着空空的推车回到院子里。白芋忙跑过来接外婆手中的推车。外婆不撒手,“傻孩子,俺还推得动,先去把芋子包热热吧。”白芋看着外婆佝偻的身躯,回过头走向厨房。
一只鸟儿向夕阳方向飞去,在橘黄色的天空中留下模糊的黑点儿。微风习习,祖孙二人在院子里吃着热腾腾的芋子包。
“孩子,外婆和你说个事。”
“啥事?”白芋抬起头,看向那张眉头紧锁的脸。
“明年你就要念中学了。村里没有中学,你得跟着爹娘到城里念书。”外婆用她那双长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白芋稚嫩的小手。
白芋猛地摇摇头,将另一只小手放在外婆布满皱纹的大手上,哽咽道:“我不去,我不念书了,我要和你一起。”
“芋头不能一直长在芋叶下面,让阳光照着它才能成熟啊。”外婆的话既简单又深奥。她的眼睛望着白芋,这是一双浑浊的眼睛,也是照片中那双灵动的眼睛,它们重叠在一起。
夜里,白芋是流着泪睡着的。迷迷糊糊间,房间里窸窸窣窣,白芋隐约感觉外婆来过她房间。
第二天一早,白芋走进爹娘的车里,车子开动了,白芋不敢回头。她看向车窗外的芋田,泪光里,阳光照在翠绿的芋叶上,叶下泥土中的芋头,生长着。
(摘自《中国青年作家报》2024年08月20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