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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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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困难

北京市西城区2021届高三语文一模试卷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下列小题。

湘江口

那是一个雨天,我已经走到了一条河的上游。到处都是水流的声音,但看不见河流。

哪里是河的源头呢,我茫然四顾。

出发前,我就被那个名字迷住了,湘江口我知道那是一条河的源头。

为了寻找这条河的源头,我从北方的那片大泽一路寻来。这是通往瑶山的路,路越走越窄。在无边无沿的蛮荒之中满眼都是混乱的群山,然而我已经走不出这大山了。我不知道,这湘南边地的瑶山,是否存在着某种蛊惑人的魅力,但现在我确信自己迷路了。哪怕找到一条很小的溪流,我也有一个方向。我听见了水响,我朝着那声音奔去,那清脆的响声又从我的身后传来,而那是我刚刚离开的地方。我疲惫而无奈地转回了原地。远近,依然是深怀诡谲的大山。

我坐了下来。很快,我的黑夜降临了。

忽然,青色的崖壁亮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那是光。后来回想,我十分感激那个夜晚竟然黑得那么深,不然我是不会注意到那遥远的一星灯火的。我终于看见了我渴望已久也寻觅已久的东西,我很激动,但又很害怕。在空无一物的夜空忽然出现的灯火,远远的,你会以为那是几千年前的一点火光,然而那已是我生命唯一的指引。我浑身发抖地朝那看上去比另一个世界还要遥远的一点火光走去。慢慢地,我平静下来。在宁静的矮林里头冒出一座吊脚楼的轮廓,老屋四周的树木都像与天地万物连在一起了。渐渐地,这树影和吊脚楼的暗影后边又冒出了更多的灯火,揭示了一个隐秘人间的存在。

就这样,我走进了一个瑶人的山寨,我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又看见了树木、溪流、人,又嗅到了热烘烘地扑过来的牲口粪味。

那一刻我感觉就像世界又回来了。

不用我敲门,狗已经报信了。瑶山人听见狗吠就知道有远客上门。一位瑶族大娘用手护着一点儿摇曳的灯光走出来。她替我撵走了狗然后把半掩的门打得更开了。她没问我从哪里来,她也根本不问我是干什么的,就向一个陌生人,完全敞开了瑶家的大门。也许,她已经不止一次地接待过我这种没头没脑闯进大山里的不速之客。

外面还在下雨。大娘生起火,烘着我那被雨淋湿了的衣服。我闻到了那火焰的香味,像是香杉树枝的香味。大娘的儿子,一个头裹罗帕的红脸汉子过来陪我喝酒,我看见一只壁虎爬到他身上,他也不赶。瑶家人爱惜而敬畏一切生命。

很烈的包谷烧酒,很辣的辣椒,吃着喝着我浑身就像燃起了火苗子。好长时间都没有这种热烈的生命感觉了。我想要寻找一条河的源头,我觉得这可以让我的生命平添某种神圣感,但没想到自己找到的却是这样一间有点贫寒的吊脚楼。大娘掏出针线来纳鞋底,把一根绳线从鞋底的另一面长长地伸出来,又一针扎下去,不紧不慢的,悠闲里透着满足。

寂静地躺在角落里的是一只石缸,整块石头掏空了,不知是怎么掏空的。水缸里的清水,被大娘一勺一勺舀出来,灌进铜壶里,架到柴火上。当我除下鞋袜准备用热水来烫脚时,大娘看见了我满脚的血泡,她心疼得不得了,把那只正纳着的鞋底紧紧地按在了心头。

人生如梦。当我在这远离城市的吊脚楼里沉沉躺下时,我仿佛掉进了人类的最后一个恬静的梦乡。很久都没有这样放下过自己的身体,我愿永不苏醒但我还是醒了。夜里,一双手摸摸索索地探到了我的脚底,伸过来的还有那针尖大小的一点儿清凉,在我热辣辣的脚板上悄无声息地移动。一张若隐若现的脸,慈祥地,浮现在寂静的月光中。我没醒。我假装没醒。说真的我也怕自己醒过来 , 怕突然发现又是个梦。直到大娘挑破了我脚底的全部血泡,悄然离去后,我突然感到了我内心的冷酷。那年我三十出头,刚刚经历了人生的一场大变故,于是把寻找一条河的源头当成了方向,我希望在艰难的跋涉寻找中体会价值,在别样的自然风景里得到抚慰;说穿了却是为了掩饰自己漂泊无依的处境。

清早,起来,看见大娘面对上天,口中喃喃着不知在祈求什么。或许,这个世界是需要有一点信仰的,一个心里有信仰的人,对这个世界会多一些敬畏,肯定也要比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活得踏实。而我,这么多年来,都找不到这样一个可以寄存自己灵魂的角落,只好选择了一条河流的源头作为寄托,我寻找,与漂泊。

又要上路了,天已放晴。空气中散发着湿树叶子的味道。大娘一直把我送到了进出瑶村的那个唯一的山坳。我愣愣地站在一片被风吹得摇曳不止的竹林旁,仰起头来看着山顶的蓝色。我问大娘,这里离湘江口还有多远?大娘指给我一条从竹林里流出来的溪涧。大娘没说那是湘江口。大娘说,伢崽,你顺着这条溪走,就能走回家了。我的大娘,她竟然真把我看作一个迷路的孩子,一个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孩子。

我便顺着这条溪走。走了一程,扭过头去看大娘。大娘正在挖竹笋,风吹起她鬓角的银发,扑打着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她活着,辛苦而又安然地活着,只为显示一种顽强、美好的生命。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种潜在的心心相印之感。我不必再去苦苦地寻觅一条河的源头了,我愿意把这样一位母亲作为我的湘江口。

(取材于陈启文同名散文)

(1)、下列对文章的理解与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章首段中,“已经”一词暗示了作者此前的跋涉,“到处都是水流的声音,但看不见河流”与后文在大山中的迷路呼应。 B、作者在迷路时说“我的黑夜降临了”,一语双关,既是说当时天色已黑,也是说自己的内心陷入了绝望。 C、文章描写了大娘家烧柴取暖,以及爬到人身上的壁虎、整石掏空的水缸,意在说明大娘家生活的贫苦落后。 D、文章对视觉、听觉、嗅觉等多种感受的大量描写,既体现了作者在特殊情境下的心理状态,又使得文章细腻丰富、生动传神。
(2)、文中的画线句子都有“醒”字,下列对这些句子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我愿永不苏醒”,作者终于可以放松身心俱疲的自己,想享受这恬静的梦乡。 B、“但我还是醒了”,尽管来挑血泡的大娘很小心,还是使睡得很沉的作者醒了。 C、“我没醒。我假装没醒”,表达前后矛盾,是因为作者在半梦半醒时思绪不清。 D、“我也怕自己醒过来”,作者感动于大娘对自己的关爱,很留恋这久违的美好。
(3)、“湘江口”在文中有哪些含义?文章是如何围绕“湘江口”展开的?请根据文章内容具体说明。
(4)、一位学者认为,人类“与其看风景,不如看灵魂”。你同意这个观点吗?请结合本文或其他材料谈谈你的看法。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文章,完成小题。

真与假的相互制约

孙绍振

艺术的真实,不是一种形而上学的真,它不是绝对的不掺一点“假”,相反,只有在假定形式中,真实性才能更充分地发挥。

生活不经过一番改造是不能成为艺术形象的。创作劳动主要就集中在改造这一点上。白石老人画虾,不止一次地减少了腹下节足的数量,米开朗琪罗放在梅提契的墓上的青年男子的雕像超比例地延长了弯曲的腰身和手臂,二者不但没有导致虚假,反而达到更高的真实。白石老人关于绘画艺术有过名言:“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则媚俗,不似则欺世。”俄国伟大画家苏里柯夫学素描时,他的老师契斯恰可夫对他说:“要尽可能地接近实物,可是绝不能一模一样,因为要一模一样,结果反而弄得不像。”艺术的辩证法就是这样奇妙,为了使艺术更像生活,却要敢使艺术不像生活。艺术是假定性与真实性的统一。建国初期,有个地方剧团片面地迷恋于生活区的逼真,在演《牛郎织女》时,让真牛上台,结果那牛并不能理解牛郎的激动心情,弄得牛郎不能专心向织女殷勤,一直处在提心吊胆的尴尬状态。这时,真牛却留下一堆粪便,扬长而去。这种真牛反而不如一条没有实用价值的牛鞭子(装饰着彩色流苏的)来得真实。

作家的劳动对象就是生活中逼真的素材,作家的劳动实践就是要把生活逼真改造为艺术的真实。

文学创作的真实是一种虚构的真实。文学要把普遍分散地存在的逼真改造成为特殊的具体的人物情景和过程,就不能不突破真人、真事、真物的局限。所以曹雪芹要把真事隐去(甄仕隐)而公然声明自己所写的是满纸荒唐言,是假语村言(贾雨村)。这可以充分说明在艺术作品中生活的真实性是受艺术的假定性制约,没有了艺术假定,也就不能有生活的本质。

要获得文学创作的能力,就是要获得艺术地进行真实的虚构的能力,而不是照搬生活的能力。初学写作者如果被生活的原始素材逼真的森严性吓住了,不敢突破真人、真事、真物的局限,他的才能就可能受到束缚,他的想象、他的感情就很难得到自由的发挥。

世界文学史画廊中最伟大的典型都不完全是生活的逼真的实录,它们都有“臆造”、“臆测”、“臆象”那样的特点,都是一种“逼真的幻觉”。表面上看来都有一点不现实,畸形、怪诞,不像话,不像真正存在过的。唐·吉诃德,奥勃咯摩夫、浮士德、高里奥、哈姆雷特、玛丝洛娃、贾宝玉、阿Q,好像都有不现实的“臆造”的特点,但恰恰又是最能叫人着迷的魅力。就像中国画中的泼墨画,不能作细节的追求,但又是给人以淋漓尽致的艺术享受的。相反,那样过分拘泥于生活逼真,过分照搬现实场景的,例如《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那样的作品和那些“极镂绘之工”的咏物诗一样,反而显得艺术格调不高,不及《红楼梦》中那些带着神秘色彩的太虚幻境、通灵宝玉、和尚道士之类的吸引人,甚至不及《聊斋》中的狐媚鬼道动人。丹麦的许多现实性的小说也不及安徙生的童话动人。艺术如果完全排除了假定性就不成为艺术了。真正的艺术常常带有写意的色彩,写意就是不太拘泥于形,让客观生活与主观思绪融合起来按着形式的轨道酣畅地运行。也就是《文心雕龙·神思》所以的“神与物游”。搞文学创作,光有“物”(生活)不免粗糙,光有“神”,是抽象的,把二者结合起来就可能有一种自由酣畅的笔墨。这种笔墨的气韵不光来自生活,也来自作家,它不为生活所拘,不过分贴紧生活,而是在与生活保持一定距离的轨道上飞旋。艺术之所以能围绕着生活的太阳公转,是由于它本身还以自己为中心在自转。

                                    (选自孙绍振《审美形象的创造》,有删节)

阅读文章,完成下列小题。

听茶

叶梅

    ①茶是有声音的。这是我到了福建安溪之后才突然领悟到的。

    ②秋分过了,转眼已是寒露,北方的雾霾不期而至,天灰蒙蒙的。老天爷沉着脸的样子,实在让人无奈。怀着这样的心情,我应邀到了安溪,扑面而来的青山绿水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③山的名字为戴云,有着古来的诗意,试想那云字用繁体书写,会更为美妙。山的模样,千姿百态,从来不会让人觉得疲倦,吸引你走近,与之细语,交付心事。转身时,便会有了种种牵挂,忍不住一次次回首相望,却也不能停步,人生只能朝前。还好低下头来有一缕茶香飘然跟随,那便是与这山相伴的古茶,有着贴心的茶名,叫铁观音。

    ④从小喝惯了茶,各种茶的味道都略微知道一些,但这沁香扑鼻的铁观音,咽下去熨帖可心,似乎能使人感觉出一种格外的温暖。中国茶业,最初兴起巴蜀。清初学者顾炎武在《日知录》中说:“自秦人取蜀而后,始有茗饮之事。”因此,常称巴蜀是中国茶叶或茶叶文化的摇篮。要说巴蜀之地,古来当属巴国,那一带大山峻峭起伏,人们喜好种茶,随口唱出的茶歌数不清。“正月采茶是新年,手拿金簪点茶园,一点茶园十二卯,采茶姑娘笑开颜……”有首《顺茶歌》从正月唱到了十二月。

    ⑤但其实,是安溪人一贯的开放和笃定引来了这些异乡的歌声。安溪早年素以农业为主,境内山多地少,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后来,于明末清初创制出的乌龙茶,传至闽北,后又传入台湾,渐渐名扬天下。多山的安溪才一年年繁荣起来,得到“小泉州”的美称。而今这座建筑于唐宋时期的古城可谓茶都,天下名茶汇集,人与茶不离不弃。行走之间,可感觉到空气里的茶香弥漫,馥郁芬芳,又奇妙的掺合着稻谷花生的焦香,成熟醇厚,正如这秋日的山野,让人纵然是不喝也醉了。

    ⑥再上得山去,便可看出安溪人对茶的娇宠,一垄垄、一排排的茶园,修剪得如时尚人儿的美发,可见人们用尽了心思和功夫。在安溪的山上,也有那高大的古茶树,好些已过千年,总在云雾山上静观人间,看似淡定却经历无数风雨,天性娇弱但执拗不衰,时光流逝愈加高贵不凡;也有那后起之秀,满树嫩枝叶儿,青翠欲滴,若是伸手去掐,片刻就染了指尖。难怪采茶女扬起的手总是绿的天真,仿佛也成了摇动的茶枝。

    ⑦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唱不完的茶歌。“十月采茶下长江,卖茶挑起花萝筐,一担茶叶一担歌,挑起百货转回乡。”

    ⑧从山上回到茶庄,迫不及待地将嫩叶倒在桌面大的竹筛上。茶师傅摇晃竹筛,通过旋转使叶片碰撞,激活芽叶酶的分解,使茶叶产生一种独特的香气。这个过程叫摇青。接下来是杀青,以高温将茶的青味炒退,大力搓揉至不再出水为止,时辰把握一点都不能耽误。茶工们为此常常连夜守候,小心翻弄,直到天明。

    ⑨香茶好喝树难栽,更难侍弄,但得如何和谐,才能交付一缕馨香呢?人问茶,茶有声。那话语只有真正爱茶的人才懂得。我想起家乡一位能够做出绝品“玉露”茶的聋哑师傅,他听不见人语,却能听懂茶音,将珍惜与抚爱渐次融入茶意,茶晓得他的亲昵,因此成为绝品。

    ⑩人与茶的对话,从种茶开始,培茶、采茶、制茶,经历了无数回合,一直到最后,那饱满成颗粒的茶叶,色泽砂绿,状似蜻蜓头、螺旋体、青蛙腿。再用细细的文火焙炼,如凤凰涅槃,就是人们期待的铁观音了,面世之前的梳妆是免不了的,去掉杂芜,留下精粹,是人与茶共同的愿望。

    ⑪这时亲取一撮放入茶壶,便清晰可闻当当之声,这是它在真正的绽放之前,小小的序曲。其声清脆为上,声哑者为次,俗称“音韵”,只有理会的人,才能听出那茶韵的山高水长,余音缭绕。高明的茶师则不仅可以听出茶的优劣,还能听那茶出自何地,树龄几何,甚至为哪位大师所制。

    ⑫茶经道:“天育万物,皆有至妙,人之所工,但猎浅易。”说的是苍天养育万物,都有奥妙,人类所知道的不过只是一点浮浅的皮毛而已。一片小小的茶叶尚且如此奇妙,那天地之间该有多少奥秘不为人知?人类对大自然的探求从来没有停歇,但敬畏之心断然不可无,只有谦恭地聆听他们发出的声音,读懂他们的表情,才能求得彼此的和谐。

    ⑬这也是茶传出的声音。

(选自《人民文学》2017年3月,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一支倾听黑暗的蜡烛

朱成玉

    临终时,祖母颤巍巍地示意我们点上一根儿蜡烛,说要和它一起熄灭。我不知道祖母此举有何深意,只知道那个时候经常停电,而一根蜡烛的价钱是5分硬币。

    祖母望着蜡烛,眉头舒展,灵光乍现,随即又仿佛一个跋涉了许久的旅人到达了目的地,长舒一口气,卸下所有。

    祖母没有活过那根蜡烛,先它一步,咽了气。祖母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酒窝像一朵莲花。她奋力伸出手去,骨瘦如柴的手,指着我们。像菩萨的手,伸到我们中间。

    祖母去了,电却来了,电灯照亮所有人的忧伤,却再也照不亮祖母的前额。

    父亲吹灭了蜡烛,说:“留着这根蜡烛,等出灵的时候,点着它,给你奶奶在那边照个亮儿。那边太黑了。”

    那边是哪边?父亲又没去过,怎么就知道那边是黑的?年少的我满是疑惑,可是看着一张张因为悲伤而严肃异常的脸,我又不敢问太多。

    父亲似乎看出我的疑惑,接着说:“你奶奶这一辈子苦啊,在晦暗的地方待得时间太长了。”

    祖父和祖母结婚几年后便当了兵,然后杳无音讯,祖母一生没有再嫁,独自一人养大父亲和叔叔。因为祖父当的是国民党兵,所以“文革”的时候祖母免不了受了很多红卫兵的“声讨”。祖母忍受着尘世带给她的一切苦楚,正如她那苦命的村庄,终日沉默,一言不发。

    她在村庄里扎下根去,哪都不去。她说就算临死前最后一刻,也要等着祖父,她就那么执拗地信着,祖父还活着。

    那段日子,祖母常常去当铺。从最开始的手镯,到后来的银饰,甚至她最割舍不下的香炉,银制的烟袋锅,都一一典当出去,只是为了让她的孩子们不挨饿。为了孩子,她把自己的家当典当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副嶙峋的瘦骨。

    老了,本想着该享享清福,却不想又得了重疾。

    祖母卧床不起,躺在床上,谁都可以推开她的门进去,看她躺在床上的狼狈样子。

    “离远点,我身上臭!”她老人家总是这样对我们说。

    祖母是个极其干净的人,大家闺秀,年轻时候有洁癖,她的床,别人坐过之后,她都要重新洗一遍。可是她老了,病了。她所有的器官都坏了,功能丧失,不得不由家人为她擦洗身体。每当这时候,她会像疯子一样发火,有时候会像小孩一样哭。一生的尊严和坚守,噼里啪啦全毁了。

    最难熬的是夜晚。一切都停了下来,唯独疼痛,还在漫无边际地爬。

    祖母在黑暗中,忍着疼痛,她的手紧紧攥着,她的嘴紧紧咬着被子,她不喊叫,她心疼她的儿孙,不想让自己的喊叫惊醒了我们。

    祖母在黑暗中,被疼痛戳醒,就那么睁着眼睛,我想,她的脑海中定是一遍一遍地播放着往日时光,这岁月的皮影戏,终于要演到最后一幕。

    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祖母在黑暗里对抗疼痛的方式,竟然是给我们一颗颗地嗑着瓜子,早上醒来,她的枕头边儿上堆满了很大的一堆瓜子瓤。只有早晨这会儿,她才能睡一会儿,我们轻手轻脚,从她的枕头边搬走一座山,尽量不弄出一点儿声响来。

    想起父亲说的话,祖母更多的时光都是在黑暗里,而她并没有因此消沉,照样带领我们把日子过得柳暗花明,风生水起。说白了,祖母是一个可以驾驭苦难的人,这苦难的烈马,一旦驯服,可以驮一个人奔往幸福。

    在黑暗里又怎样?那就去做一支倾听黑暗的蜡烛。

    这是祖母的哲学。

    祖母大限将至,在那幽深的黑夜里,尚且咬牙活着,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挥霍生命?

    终于知道祖母为何在临终前执意要点上一根蜡烛,她是需要这根蜡烛为她送行。她不想,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都是黑暗的啊!

    现在想想,祖母临终的眼里,一定是看到了祖父,嘴边才绽开了一朵莲花。

    想起祖母的这个夜里,我把灯关上,点燃一支蜡烛。倾听黑暗的蜡烛,时而被风吹熄,时而被风吹亮。

    夜里的云朵在窗玻璃上颤抖着,想借点光亮取暖,捎带着擦亮了属于思念的天空。

    忽明忽暗的蜡烛,是奄奄一息的祖母,为了祖父和她的孩子们,咯尽了最后一滴血。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万二喜穿着中山服,干干净净的,若不是脑袋靠着肩膀,那模样还真像是城里来的干部。他拿着一瓶酒一块花布,由队长陪着进来。家珍坐在床上,头发梳得很整齐,衣服破了一点,倒很干净,我还专门在床下给家珍放了一双新布鞋。凤霞穿着水红衣服低着头坐在她娘旁边。

    万二喜把酒和花布往桌上一放,就翘着肩膀在屋里转一圈,他是在看我们的屋子。我说:“队长,二喜,你们坐。”

    二喜嗯了一声在凳子上坐下,队长摆摆手说:“我就不坐了,二喜,这是凤霞,这是她爹和娘。”

    我送走了队长,回到屋中指指桌上的酒,对二喜说:“让你破费了,其实我有几十年没喝酒了。”

    二喜听后嗯了一声,也不说话,翘着个肩膀在屋里看来看去,看得我心里七上八下。家珍笑着对他说:“家里穷了一点。”

    二喜又嗯了一声,翘着肩膀去看家珍,家珍继续说:“好在家里还养着一头羊几只鸡,福贵和我商量着等凤霞出嫁时,把鸡羊卖了办嫁妆。”

    二喜听后还是嗯了一下,我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坐了一会,他站起来说要走了,我想这门亲事算是完了。他都没怎么看凤霞,老看我们的破烂屋子。我看看家珍,家珍苦笑一下,对二喜说:“我腿没力气,下不了地。”

    二喜点点头走到了屋外,翘着肩膀看看屋顶的茅草,点了点头后就走了。

    我回到屋里,在凳子上坐下,想想有些生气,就说:“自己脑袋都抬不起来,还挑三捡四的。”

    凤霞尽管不能说话,但一看到我们的样子,就走到里面的房间,换了身旧衣服,下地去了。

    第二天上午,我在耕田时,有人叫我看路上。

    我抬起头来,看到五、六个人在那条路上摇摇摆摆地走来,还拉着一辆板车,只有走在最前面那人没有摇摆,他偏着脑袋走得飞快。远远一看我就知道是二喜来了,我是一点也想不到他会来。

    二喜见了我,说道:“屋顶的茅草该换了,我拉了车石灰粉粉墙。”

    我往那板车一望,有石灰有两把刷墙的扫帚,上面搁着个小方桌,方桌上是一个猪头。二喜手里还提着两瓶白酒。

    那时候我才知道二喜东张西望不是嫌我家穷,他连我屋前的草垛子都看到眼里去了。

    二喜带了五个人来,肉也买了,酒也备了,想得周到。他们来到我们茅屋门口,放下板车,二喜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一手提着猪头,一手提着小方桌,走了进去,他把猪头往桌上一放,小方桌放在家珍腿上,二喜说:“吃饭什么的都会方便一些。”

    家珍当时眼睛就湿了。

    二喜他们把桌子和凳子什么的都搬到了屋外,在一棵树下面铺上了稻草,然后二喜走到床前要背家珍,家珍笑着摆摆手,叫我:“福贵,你还站着干什么。”

    我赶紧过去让家珍上我背脊,我笑着对二喜说:“我女人我来背,你往后背凤霞吧。”

    二喜听后嘿嘿直笑。我把家珍背到树下,让她靠着树坐在稻草上。看着二喜他们把草垛子分散了,扎成一小捆一小捆,我看一眼就知道二喜带来的人都是干惯这活的,手脚都麻利。下面的用竹竿挑着往上扔,二喜和另一个人在上面铺。别看二喜脑袋靠着肩膀,干活一点都不碍事,茅草扔上去他先用脚踢一下,再伸手接住。有这本领的人,在我们村里是一个都找不出来。

    没到中午,屋顶的活就干完了。我给他们烧了一桶茶水,凤霞给他们倒茶水,看到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干活的人,凤霞笑开的嘴就没合上。

    村里很多人都走过来看,一个女的对家珍说:“女婿没过门就干活啦,你好福气啊。”

    家珍说:“是凤霞好福气。”

    二喜从屋顶上下来,我对他说:“二喜,歇一会。”

    二喜用袖管擦擦脸上的汗说:“不累。”

(选自余华《活着》,有删改)

【注】万二喜,患歪脖子病,凤霞,因年幼发高烧未能及时医治,致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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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排钻天杨

肖复兴

    四十多年前,从北大荒回到北京不久,我搬家到陶然亭南的地铁宿舍。走出宿舍,有一条大道,大道旁有一排新栽不久的钻天杨,瘦弱的树后有两间同样瘦弱的小平房,这是一家小小的副食品商店。

    我和店里的售货员很熟。年轻的那一位售货员,刚来不久。她个子不太高,面容清秀,长得纤弱,人很直爽,快言快语。她曾经不好意思地告诉我:没考上大学,家里非催着赶紧找工作,只好到这里上班。

    知道我在中学里当老师,她让我帮她找一些高考复习材料,她想明年接着考。我鼓励她:对,明年接着考!有这个心劲儿,最重要!每次去那里买东西,她都爱和我说话。我把看过的杂志和旧书借给她看,或者索性送给她。她见到我就叫我肖老师,我管她叫小冯同学。

有一次,她看完我借给她的一本契诃夫小说选。还书的时候,我问她读完这本书,最喜欢哪一篇?她笑了:这我说不上来,那篇《跳来跳去的女人》,我没看懂,但觉得特别有意思。

    1978年的夏天,我和她相互鼓励着,一起到木樨园中学参加高考。记得考试的第一天,木樨园中学门口的人乌泱乌泱的,黑压压拥挤成一团。高考放榜,我考上了,她没考上。从此以后,她不再提高考的事了,老老实实在副食店上班。

    大学毕业后,我搬家离开了地铁宿舍,发现旧杂志把床铺底下挤得满满堂堂。便想起了这位小冯同学,她爱看书,把这些杂志送给地好。我来到副食店,一眼就看见她坐在柜台里。看见我进来,她忙走了出来,笑吟吟地叫我。我这才注意,她脸色有点黄,挺着个大肚子,小山包一样,起码有七八个月了。我惊讶地问道:这么快,你都结婚了?

    她笑着说:还快呢,我25岁都过了小半年!我们有同学都早有孩子了呢!

    那天告别时,地特意送我走出副食店。正是四月开春的季节,路旁那一排钻天杨的技头露出了鹅黄色的小叶子,迎风摇曳,格外明亮打眼。在这里住了小九年,我似乎是第一次发现这钻天杨的小叶子这么清新,这么好看。

    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小冯同学。

    前些日子,我参加一个会议,到一座宾馆报到。那座宾馆新建没几年,设计和装潢都很考究,宽阔的大厅里,从天而降的瀑布一般的吊灯,晶光闪烁。一位身穿藏蓝色职业西式裙装的女士,大老远挥着手臂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来笑吟吟地问我:您是肖老师吧?我点点头,握了握她的手。她又问我:您还认得出我来吗?起初,我真没有认出她,以为她是会议负责接待的人。她笑着说:我就知道您认不出我来了,我是小冯呀!看我盯着她发愣,她补充道:地铁宿合那个副食店的小冯,您忘了吗?

    我忽然想起来了,但是,真的不敢认了,她个子高了些,也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我对她说了这些感受,她咯咯笑了起来,说:还年轻呢?明年就整六十了。

    她还是那么直爽,言谈笑语的眉眼之间,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仿佛岁月倒流,昔日重现。我知道了她的经历:生完孩子没多久,她就辞掉副食店的工作,在家带孩子,孩子上幼儿园后,她不甘心总这么憋在家里,用她自己的话说“还不把我变成甜面酱里的大尾巴蛆?”便和丈夫一起下海折腾,折腾得一溜儿够,赔了钱,也赚了钱,最后合伙投资承包了这个宾馆,她忙里忙外,统管这里的一切。

    她说:“中学毕业去副食店工作,到今年整整四十年。您看看这四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说:“你过得够好的了!这不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吗?”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还节节高呢!您忘了您借给我的那本契诃夫小说了吗?您说我像不像那个跳来跳去的女人?

    分别的时候,我问她,那个小小的副食店,现在还有吗?

    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那么小,跟芝麻粒一样的副食店,现在还能有吗?早被连锁的超市取代了。她还告诉我,地铁宿舍二十多年前就都拆平,盖起了高楼大厦,副食店早被淹没在楼群里了。不过,副食店前路旁那一排钻天杨,倒是没有被砍掉,现在都长得有两三层楼高了,已经成了那个地带的一景儿了呢!

    钻天杨,她居然还记得那一排钻天杨。

(有删改)

阅读下列文字,回答下列各题。

记钱锺书与《围城》(节选)

杨绛

要认识一部书,还是得认识书的作者本人,最好从小时候起。

钟书一出世就由他伯父抱去抚养,因为伯父没有儿子。钟书周岁“抓周”,抓了一本书,他比较稚钝,孜孜读书的时候,放下书本,又全没正经,专爱胡说乱道。钱家人爱说他有“痴气”。

钟书四岁起识字,并已开始囫囵吞枣地阅读家中收藏的《西游记》《水浒传》以及书摊上租来的《说唐》《济公传》《七侠五义》这类小说,看完后便手舞足蹈向两个弟弟演说他刚看的小说。后来我们在牛津时,重多少斤,历历如数家珍。

钟书在他父亲的教导下“发愤用功”,其实他读书还是出于喜好,只似馋嘴佬贪吃美食:

食肠很大,甜咸杂进。极俗的书他也能看得哈哈大笑。戏曲里的插科打诨,他不仅且看且笑,

笑得打跌。精微深奥的哲学、美学、文艺理论等大部著作,他像小儿吃零食那样吃了又吃,他不仅挨着字母逐条细读,见了新版本

钟书的痴气书本里灌注不下,还洋溢出来。我们在牛津时,他午睡,可是一个人写写 字困上来,便睡着了。他醒来见我睡了,想给我画个花脸。可是他刚落笔我就醒了。他没想 到我的脸皮比宣纸还吃墨,洗净墨痕,以后他不再恶作剧,只给我画了一幅肖像,聊以过瘾。回国后他暑假回上海,大热天女儿熟睡(女儿还是娃娃呢),挨他母亲一顿训斥,他不敢再 画。沦陷在上海的时候,常在一起玩。有些语言在不文明的边缘上,他们很懂事  似的注意避忌。钟书变着法儿,或用切口,诱他们说出来,打呀,闹个没完。他虽然挨了围 攻,每天临睡在她被窝里埋置地雷 , 埋得一层深入一层,甚至砚台或大把的毛笔都埋进去,等女儿惊叫,把被里的东西一一取出。钟书恨不得把扫帚、畚箕都塞入女儿被窝,博取一遭 意外的胜利。这种玩意儿天天玩也没多大意思

钟书的痴气也怪别致的。他很认真地跟我说:假如我们再生一个孩子,说不定比阿圆好,我们就要喜欢那个孩子了,还从未讲到父母为了用情专一而只生一个。

钟书写完了《围城》,痴气依然旺盛,但是没有体现为第二部小说。一九五七年春,他的《宋诗选注》刚脱稿,因父病到湖北省亲,他自信还有写作之才,却只能从事研究或评论工作,而且不兴此念了。《围城》重印后,我问他想不想再写小说。他说:兴致也许还有,那只会有遗恨;有条件写作而写出来的不成东西,后悔是你所学的西班牙语里所谓面对真理的时刻 , 使不得一点儿自我哄骗、开脱、或宽容的我自己觉得年纪老了;有些事,除了我们俩,一一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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