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材料一:
在既有模型的基础上,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根据数据训练和引导不断更新模型,初步展现出人类的创造性。这种强大的理解分析综合能力,不仅代表着技术上的突破,更是给人类社会带来一定冲击。关于技术对人类的取代过程,法国著名的技术哲学家贝尔纳·斯蒂格勒认为,技术对人的取代过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对人技艺知识的剥夺,对人生活知识的剥夺,对人理性知识的剥夺。整个剥夺过程被斯蒂格勒称为人的“无产阶级化”。在斯蒂格勒看来,“无产阶级化”并非指人的经济状况的贫穷,而是指技术的“智能化”导致的人的“愚钝化”,抑或“废人”化。也就是说,技术发展不仅能够取代人类身体,代替人类的生产劳动,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为人类提供生活选择设计选项,让人们在其中作出价值选择,甚至代替人们选择如何生活。那些失去知道“怎么做”的知识的人会被视为“废人”,因为他们不再拥有可以自给自足的知识,甚至也失去了“生活的知识”。随着技术的发展,人类的理性思考能力以及逻辑判断能力会不断下降,越来越趋于平庸化、扁平化。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发展与应用,对人的取代已逐渐接近斯蒂格勒描述的第二、三阶段——越发剥夺人的理性知识,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剥夺人的理性判断能力。
但生成式人工智能也带来了机遇。生成式人工智能催生了人们的危机意识,使人的自主性、人与他者关系、人与世界关系等问题变得越发重要。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协助人类进行知识生产,甚至能够生成新的“思想”。面对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发展,我们需要去思考作为人的不可替代的价值是什么,应如何调整自身状态迎接未来的智能时代。对于个人而言,或许培养自身的灵活性、创造力和理解能力会变得越发重要。人类所具有的灵活性和开放性,能够根据特定情境调整自身的沟通方式和行为方式,可以使我们能够不断根据时代与环境的发展重新调整自身的知识结构和学习方式,探寻新的机遇,积极把握主动权,发挥主体性优势。并且,对于需要综合判断和组织沟通的工作,或者说需要展现“人格魅力”的工作,目前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尚不能胜任。人所特有的感染力和亲和力,使得需要人在场才能激发出更好效果的工作或许都难以被代替。因此,在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我们可以有意识地锻炼自身的组织协调能力、沟通表达能力以及情绪管理能力等。
人类有着对于世界的认知,能够根据自身与世界的关系构建稳定的模型。梅洛·庞蒂对人的认知进行过深入探讨,认为人的知觉形式是依据当下情境而存在的,人在所处的情境世界中充分调用所有的身体官能,并使知觉在身体中得到综合体现。身体是我们认识世界的重要形式,我们能够通过身体调动所有感官和情绪,在与世界的交流中形成知觉。人的认知会塑造人的价值观,从而沉淀在人的发展状态中。这种沉淀属于每个个体的情感记忆以及理性思维,人的当下状态与过去状态密切相关。这种基于情绪、非扁平化、带有个体独特记忆的认知,恰恰是目前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所不能替代的。所以,我们要改变传统的学习方式,不能局限于课本知识学习和答题能力培养,而应更加注重亲身观察和体验,在此过程中激发主观能动性与实践理性,在场景中学习,并主动培养多视角理解能力和理性思维能力。
此外,我们要保持对于知识的热爱与自由探索。在未来的智能时代,或许当下越是被视为“实用”的知识和岗位越容易被替代。在某种程度上,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对人的自然本性的回归。我们不应局限于实用、可计算性的视角,而是要在理解学习的过程中,更多思考知识的建构方式和深层次思维中那些“为何产生”“如何产生”等问题。对于知识的自由探索,能够充分调动深入思考能力和批判推理能力,有助于培养人文精神和综合素质。总之,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发展与应用,不仅提示我们要改变自身学习状态和知识结构、回归人类的本然状态,更是提示我们要改变教育模式、调整社会结构。未来智能社会对于工作价值和意义的定义会发生很大改变,需要多学科共同研究携手应对。在此过程中,哲学和伦理学的深刻思考方式和追问方式,能够更好地让我们认清楚自己究竟是谁、如何应对变化。哲学和伦理学要想更好地发挥这种作用或功效,就不能仅局限于思考过去和当下,而是要面对未来和可能性,做未来之学。
(摘编自唐兴华《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危”与“机”》)
材料二:
目前看,Sora将对影视制作、广告业、短视频业和大学影视专业的人才培养形成进一步的冲击。以上行业分工精细,环节众多,现在这些环节面临着被精简优化的压力。但我认为Sora并不能完全代替现实拍摄、制作和真人表演。
使用AI建构一个新的现实需要其具有极强大的细节控制能力。目前Sora生成的视频还不能做到完全精确,有的细节破绽人的肉眼就可以识别,例如东京街头姑娘迈步时的左右脚不太自然,人在搬椅子时椅子竟然会漂浮在空中,篮球会穿过篮筐的边筐而过,几只小狗会不断地变幻出更多的效果,人咬了一口饼干但饼干上没有咬痕等。当然,这些问题在Sora的不断迭代中都很快能如破解物理题一样地得到解决。但是目前看,Sora能接受的“提示词”主要是可以被轻松视觉化的描述性文字,但抽象的、概念性的文字或观点能否视觉化,如何视觉化,这是Sora下一步需要回答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正是文字媒介与视觉媒介(图片和视频)之间的差异让我们作为用户很难以文字提示通过Sora的“人工智能黑箱”来精确地控制和输出我们想要的图片或视频。我们说“一图胜千言”,反过来这也意味着即使是通过“千言”也无法精确达到一张图片,更别说一个视频的效果了。比如,在热播剧《繁花》中,90岁的游本昌老师扮演的“爷叔”看到穿上精致西装的宝总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短短几秒的面部表情和眼神注视,仿佛诉尽了自己一生的悲喜。我很难想象,用多少以及什么样的文字作为提示词才能让Sora精确地输出“爷叔”如此登峰造极的表演效果。
即使Sora可以高效地和逼真地输出很多个某一类型的长达60秒或以上的视频片段,某些类型的视频片段的表演仍然只有像游本昌先生这样的专业老戏骨才能胜任;能将这些片段以符合观众接受心理的方式流畅编织起来、讲述一个如《繁花》一样精彩和卖座的故事的,目前也仍然只能是由专业的讲故事高手通过专业的设备才能实现。尽管人类创造力的高峰已经被Sora等人工智能技术重重包围,步步逼近,但最高处的红旗仍将猎猎招展,高高飘扬。
(节选自【澎湃新闻】的一篇访谈文章,作者系复旦大学新闻学院传播学系教授、博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