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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福建省莆田第一中学2016-2017学年高一下学期期中考试语文试题

阅读下文,完成下面小题。

田园牧歌

袁省梅

    二孬背了一捆草回来,媳妇喊他吃饭,他不吃,叫媳妇出来先把草铡了。

    媳妇说,就不能等一会儿啊,我看你待这牛比待你爸还上心。

    二孬说,赶紧把草铡了把牛喂上,陈老板来咧。

    羊凹岭西沟荒了好多年了,没人承包。陈老板花了一点钱就跟村里签了三十年的合同,雇了二孬和媳妇管理沟地。沟里种着菜,还种着玉米、红薯、花生,沟边上崖畔上还有枣树核桃树。沟里活多,二孬两口子忙不过来时,陈老板就叫二孬雇人。陈老板说,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这沟地种好,让这些瓜瓜果果长好。陈老板说,现在有这么一片地多金贵啊,花钱是小事,要把地利用好。

    二孬听陈老板说得有情有理,就到村里唤了几个人来干活。干到半截,那几个人却撂下不干了,说太累了,说在工程队干一天活儿还挣八十块哩,你才给三十。

    二孬没法子,给陈老板说了。陈老板二话没说就同意加钱。二孬看那几个人干得欢喜,心里就嘀咕开来,还是人家陈老板有肚量,不计较这地里活儿的轻重就给加钱。二孬心说,难怪人家不爱跟农民打交道,素质低,麻烦。

    让二孬没想到的是,陈老板在沟边上盖了两间房一座凉亭,叫二孬和媳妇搬过来住,说沟里的活儿多了,住到沟里,省得来回跑。二孬高兴得逢人便说陈老板的义气和善心。

    二孬不愧是干农活的把式,把沟里的瓜果蔬菜打理得一天一个样,该绿的绿,该红的红,郁郁葱葱,一片盎然。陈老板也比以前来得勤了。今天带张局长李厂长来,明天带王主席赵镇长来。来了,先带着人在沟里转悠一圈,指着沟里的瓜和菜说,都是上的农家肥,不打一滴农药不下一粒化肥。二孬在一旁给那些人摘菜摘瓜果,听着那些人说茄子长得好玉米穗子大,心里就灌了蜜糖般甜,手下就越发地快了。

    那 些人看完,还要在凉亭下吃饭。那些人吃着二孬和媳妇端上来的嫩玉米热红薯煮花生,都说真好,说这才是生活,田园生活,美。那些人吃了喝了,还要带些回去。不用陈老板吩咐,二孬已把瓜果都摘好装好了。

    沟里的瓜果蔬菜再多,也有断货的时候。陈老板带马局长吴科长来时,就悄悄吩咐二孬去市场买去。

    二孬说,买来的跟咱这不一样。

    陈老板说,你不说谁知道?拿到咱地里了就是咱地里长的。

    前几天,陈老板给二孬一沓钱,要二孬买头牛回来。二孬不明白陈老板的意思,说咱这地高高低低的,牛使不上劲,还得买饲料喂养。

    陈老板说买饲料没问题,你喂,我给你加工钱。

    二孬就没话说了。二孬就牵回来一头黄牛。

    二孬铡着草,问媳妇知道陈老板为啥买牛。

    媳妇白了他一眼,叫他快点铡,说人家买个牛算啥,就是买个猴子耍,关你屁事。

    二孬刚把牛喂饱,陈老板开车来了。嘀嘀呜呜,一下子来了三辆车。车上下来好些人,有男人,也有女人和孩子。沟里一下就热闹开了。那些人摘酸枣打核桃,还站在沟畔崖边摆着姿势照相摄像。

    陈老板悄悄地吩咐二孬把牛擦洗干净,说今个来的马局长你知道不,咱县里的,还有他老婆孩子,一会儿他们要跟牛照相。陈老板说,养牛是马局长的老婆提出来的,说要有个牛这沟地才像个田园,才有个田园味。

    二孬点了头,心说陈老板买牛原来是为了县上的马局长。县上的哪个马局长,二孬不清楚。

    那伙人果然要跟牛照相。站在牛边拍,骑在牛背上拍。马局长也要骑在牛背上照相,肥胖的身子骑在牛背上,牛哞哞叫了好几声,惹得一帮人哈哈大笑,都叫马局长扮个牧童,田园牧歌,多好。有人折了截棍子给了马局长,肥嘟嘟的马局长就把棍子横在嘴边,做起了牧童吹笛状,一帮人又是一阵的哄笑。

    二孬蹲在菜地摘菜,心里直担心牛。陈老板过来给了他一条白毛巾,叫二孬系在头上,牵上牛。那些人要跟二孬和牛照相。

    没几天,陈老板又领几个人来沟里玩。同样的,摘了菜摘了瓜果,还要跟牛照相跟二孬照相。

    有一天,陈老板打电话叫二孬把牛刷洗干净,说一会儿有个重要人物来。二孬突然觉得很恼火,还有些委屈,两股气纠结着在心里滋滋搅腾。二孬叫媳妇回家,说不干了。媳妇不明白,说陈老板对咱这么好,给的工资也不低,咱还能把咱地里的庄稼管了,到哪找这么好的活儿?

    二孬黑着眉眼不吭气。他知道媳妇说得没错,可那股火还在心里搅扰得他难受。二孬把头低在两腿间,想他们不是想跟牛耍吗?我就让牛睡不醒。这样想时,二孬得意地嘿嘿笑了,倏地站起来走了。

    媳妇问他去哪儿?陈老板就要来了。二孬 没理媳妇,向保健站奔去。

(略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

A、本文叙述二孬在陈老板承包的沟地里劳作的见闻感受,主线明晰;人物描写简练传神;语言通俗、浅近,富有乡土气息。 B、二孬雇来帮忙干活的村里人嫌陈老板给的工钱太少而活太累,干到半截就撂下不干了。这表明村人精于算计,好逸恶劳。 C、来沟里参观的人都夸奖这里的瓜果蔬菜,称道田园生活之美,吃喝之后还带些果蔬回去。这表明他们对乡村生活的热爱。 D、二孬恼火、委屈,想不干了。他媳妇不解,数落了他一番。由此可见他媳妇是一个重情重义、本分厚道、讲求实惠的人。 E、文中简笔勾画马局长骑在牛背上做牧童吹笛状的形象与周围人哄笑的场景,字里行间隐含着作者对不正之风的嘲讽之意。
(2)、小说中的二孬有哪些形象特点?请简要分析。

(3)、小说以“田园牧歌”为题,有什么效果?请结合小说具体内容进行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雪域青稞

次旦多吉

①久在江南读书,一日独坐阳台,竟忽而想起家乡的青稞地来。那苍茫的图景,连带着一些许心绪,竟一股脑儿地填满胸壑,不能得解。

②也许你会觉得奇怪,青藏高原上的青稞地,不就和北方的麦子地是一模一样的吗?不就是如此平淡吗?看上去不如南国的稻田秀丽,不如西北的胡杨壮观,我只能这样告诉你,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登上过巍峨的青藏高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看它们是如何坚强地生长。

③在我老家的东面,就有一块不大的土地,每到播种季节,母亲都会找人把青稞播种到地里。这块土地的土质很差,而且已经让先前的作物生长了一季,营养早已被上季的作物用光,再种青稞不是白白地浪费种子吗?有时,我会禁不住向母亲提出这样的问题,不过母亲每次都是微微一笑。说:“青稞可不像你想的那样,只管种下去,不论怎么着,到了明年也能收,这样咱们就可以做青稞饼,也可以做青稞酒了!”原来如此!就像母亲对我说的,青稞真像她小时候一样,养孩子和养牲口一样,只要有能吃的东西,哪怕是糟糠窝窝头,只要有能穿的衣服,哪怕是几片破布头,他们一样可以长大成人。现在想起来,可不是吗,青稞不就是庄稼中的牲口吗!

④于是,渐渐地喜欢上了青稞,这种低调却又顽强的草本植物。闲暇时候,我仿佛是受到了某种诅咒似的,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漫步中,走进齐腿深的青稞田之中。那些青稞刀切似的整齐,看上去异常壮观,偶尔地会有几株从整齐的队伍中冒将出来,饱满的果穗倔强地想要触摸天空。也许是因为贪婪生长,所以它们才会这么突出,而我更愿意将它们看成是田中的佼佼者。

⑤严冬过后,正是青稞返青、继续生长的时候,然而这个时候却是高原多风的季节。强劲的北风一旦吹起,就连杨树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植物都要断条手臂下来,可是青稞呢,它们凭借根须,紧紧地抓住脚下的土壤,在猎猎北风中集体舞蹈!我似乎正在慢慢参透这其中的玄机,飞翔并不单单那么一种,鸟儿张开翅膀,翱翔于蓝天白云之上的,叫做飞翔;然而像青稞这样,乘着劲风,在地面上恣肆舞蹈的,也是一种飞翔。只有一个完全的自由者,才会拥有这种飞翔。怪不得,会有那么多诗人热衷于描写青稞,这其貌不扬的青稞,真倒像极了海明威笔下的圣地亚哥,活脱脱的一个硬汉,活脱脱的一个精神象征。

⑥犹能记起初见稻子时的情景。因为读书的缘故,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西藏。火车一路驶向江南的土地,当我还沉浸在长江的壮观时,一抹重重的绿色映着敞开的车窗扑进来。我心想,这就是稻苗吧。它们整整齐齐地拥簇在一起,绿得发亮,绿得耀眼。如果说家乡的青稞地是一尊富有内涵的雕像,那么初见江南的稻田,真觉得它们像极了由色彩取胜的泼墨画。雕像凝重,饱含着思想的力量,而泼墨画则精致,细腻,让人想起“草长莺飞二月天”,让人想起那争抢暖树的几只早莺。

⑦如今,久在南国,我已切身感受到江南文化的典雅和细腻,然而不论它是多么迷人,即便是每天都在看那一片片的稻田,我却总也忘却不掉西藏的青裸。虽然没有那么精致、典雅,却也别有一番率性而为的美。

⑧某一个暑假,我专程赶回老家,想去看看久违的青稞。这个时期青稞和油菜花一样长得茂盛而碧绿。回到家后,母亲先为我打点好餐饭,我心里就一直默默念叨:我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吃上青稞。我一口气吃了四个热乎乎的青稞饼。紧接着就独自一人跑向青稞田。当我爬上一座山头,一边啃着母亲做的青稞饼,一边放眼辽阔的青稞田时,我的情绪变得有些难以控制,仿似一下子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⑨到这里,我觉得,我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不但孝顺生我养我教诲我的母亲,而且更加孝顺生我母亲养我母亲教诲我母亲的青藏高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的小题。

孩儿面

梁晓声

    那天晚上,我在友人家做客。友人乃中年书法家,墨迹很是值钱,其父生前也是一位极有分量的书法家。

    正聊着,忽闻敲门声,声称要找“汪铭老先生”,归还一样东西。友人妻开了门,让进一位20多岁的青年。看其衣着气质,山里人无疑。

    友人问青年从何处来?

    答曰从大兴安岭林区来。

    问归还什么?

    青年犹豫不语。

    于是友人将青年引入另一房间,指墙上其父遗像说:“我是你要找的人的儿子。而且他只我这么一个儿子。”

    青年沉吟半晌,默默从肩上取下布袋,放于桌上。又默默从袋中取出布包,一层、两层、三层,展开三层包裹,现出一块砚来,光润莹洁,精湛浑朴。好一块古色古香的文房之宝!

    友人不禁“呀”了一声,急问:“此砚是怎么落在你手中的?”

    青年说:“为了归还,十几年间我专程到北京四五次,寻找它的主人寻找得好苦!今总算寻找到了,我也从此了却一桩心事……不过我现在好渴……”友人立即吩咐其妻:“快沏茶来!”赶紧让于沙发,待为嘉宾。

    青年饮了几口,讲出下面一段事:22年前,大兴安岭某农场的一个伐木队里,来了一个人,一个神色沉郁、50多岁的劳改分子。

    当天,伐木队长向自己手下的30多名伐木工人打招呼:“我看此人,衣物很少,书却挺多,不卑不亢,满脸正气,这年月,蒙受不白之冤的好人不少。咱们谁也不许为难他。”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证明伐木队长的判断不错。一头熊,闯入伐木人家属住的房子。炕上正睡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归还古砚的青年。熊,就卧在孩子身旁,将嘴巴伏在两只前掌上打盹……几个小伙子,攥着利斧,要闯入屋里;有人从窗口偷偷伸进去猎枪……他们被那接受改造的人一一拦住了。他说:“熊在这种时候,一般不伤人。最稳妥的办法,是有人进屋里去,将孩子抱出来……”他以他所主张的方式救出了那个孩子……他在伐木工们的心目中成了传奇人物。伐木队长公然和他交上了朋友,毫无避讳地和他称兄道弟,还经常请他到家里去喝酒……

    一天,他伐木时,碰上了“吊死鬼”——一棵已经伐断的树,被另一棵树半空“扯”住。他碰上了两棵断树被同一棵树半空“扯”住的险情。

    他打准了第三棵的倒势,开动了电锯。

    森林里突然刮起一股风。那风起得好疾,好猛。他刚听一声大喊:“闪开!”——抬头看时,两棵断树被刮得脱了依持,凌空向他压顶砸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做出迅速的反应,就被人推出一丈多远,跌倒在雪窝里……参天大树轰然倒下,压着的是伐木队长……

半月后,他离开了大森林。谁也不晓得他将被弄到哪里去,等待他的是凶是吉。他没有忘记向伐木队长的妻子告别。

    他对她说:“你们母子以后的生活肯定会很艰难。我处于这般田地,无法报答对你丈夫的救命之恩。也无力周济你们母子。只有这块古砚,是传家之宝,姑且收下吧。有机会变卖掉。可维持三年五载的衣食。”

    他双手捧砚,挚诚相赠。

    她感激涕零,却坚拒不受。

    最后,他叹息一声,说:“就算我将它寄托于你们吧。若是哪一天,我的处境略有转变,就让孩子带这块砚去找我。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友人及其妻听至这里,不禁四目涕视,我看得出,他们内心里都活动着些微妙的想法。

    友人嗫嚅地说:“可是,可是我父亲……我刚才告诉过你的,他已经去世了……”青年说:“我母亲也去世了。母亲去世前,再三叮嘱我——将来一定要寻找到这块砚的主人。当年讲好是寄托于我们的,我们就一定要守信用,一定要物归原主。我千里迢迢又来到北京,只是为了归还这块砚。除此没有别的目的。”

    友人夫妇,顿时肃然。

    青年又说:“允许我再看一眼老先生么?”

    友人愧曰:“当然当然。”

    于是青年第二次至遗像前,三鞠躬后,拱手作别。

    友人问:“你可知此砚现在值多少钱?”

    青年回答:“3年前曾有人出两万元高价求买。虽家境贫寒,但毕竟是信托之物,不欲换钱。”

    友人感慨地说:“这是一块安徽歙县出品的古砚。曾是宫廷之物,归于我家祖上,已传七八代之久。抚之如柔肤,叩之似金声。素享“孩儿面”之美誉。苏东坡曾赞“孩儿面”——‘涩不留笔,滑不拒墨’。可不是区区两万元就能买卖之物啊!”

    遂向其妻暗使眼色,其妻领悟,转身取一信相赠,言内有五千元,聊谢归还诚意……青年坚拒不受。

    友人说:“请稍候。我为你写一条幅,可愿收下?”

    青年微笑,说这是很高兴收下的。

    于是友人铺展纸幅,便用那“孩儿面”细细研墨。研罢,悬笔在手,似一时不知该写什么,侧目求援视我……我沉吟有顷,想出四句话:世人皆图币,君子古心来,孩儿面依旧,朴拙放异彩!

    友人随声落笔,果然龙飞蛇舞,墨迹不凡!

    我望着那青年,心中暗思——好一段古砚情!好一块“孩儿面”!好一位品性古朴未染的青年!

阅读下面文章,回答问题。

丑兵

莫言

    七六年冬天,排里分来几个山东籍新战士,除王三社外,都是小巧玲珑的身材,白白净净的脸儿。王三社,真是丑得扎眼眶子,与其他人在一起,恰似白杨林中生出了一棵歪脖子榆树,白花花的鸡蛋堆里滚出了一个干疤土豆。

    我刚提排长,意气洋洋,神气得像只刚扎毛的小公鸡。我不但在军事技术、内务卫生方面始终想压住兄弟排,就是在风度上也想让战士们都像我一样(我是全团有名的“美男子”)。可偏偏来个丑八怪,大煞风景。丑兵对任何事情都热心得让人厌烦,喜欢提建议,口齿又不太清楚,常常将我的姓“郭”字读成“狗”字。我对他的反感与日俱增。

    小豆子他们几个猴兵,天天拿丑兵开心,稍有空闲,就拉着丑兵问:“哎,老卡(卡西莫多),艾丝米拉达没来找你吗?”丑兵既不怒,也不骂,只是用白眼珠子望着天。

    有一天中午,全排正在吃饭,小豆子他们对着丑兵笑,我瞅了丑兵一眼。真没想到,这位老先生竟然戴了个脖圈!这是什么脖圈哟!黑不溜秋,皱皱巴巴,我撇了撇嘴,转过脸来。小豆子看到我的脸色,端着饭碗猴上去。“哎,老卡,”小豆子指指丑兵的脖圈说,“这是艾丝米拉达小姐给你织的吧?”丑兵的眼睛里仿佛要渗出血来,他把一碗豆腐粉条扣在了小豆子脖子上,小豆子吱吱哟哟叫起来了。

    我把饭碗一摔,对着丑兵就吼道:“把脖圈撕下来!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马铃薯再打扮也是土豆!”他瞪了我一眼,慢慢地解开领扣,仔细地拆下脖圈,装进衣袋,嘴里嘟哝着:“脖圈是俺娘给织的,俺娘五十八了,眼睛不好……”他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两个肩膀一个劲地哆嗦。大家把责备的目光投向小豆子,小豆子低下了头。

    丑兵要求到生产组喂猪,连里同意了他的请求。三年过去了,我提升为副连长,主管后勤,又和丑兵打起交道来了。

    七九年初,中越边境关系紧张。连里召开动员会,抽调一批老战士上前线。刚开过动员会,连队就像开水般沸腾起来,决心书、请战书一摞摞地堆在连部桌子上,有的还写了血书。下午,我到猪圈去,想看看这个全连唯一没写请战书的丑兵。丑兵正在给一只老母猪接生,浑身是脏东西,满脸汗珠子。看着他这样,我原谅了他。

    晚上,支委会讨论去南边的人员名单,丑兵闯了进来。他浑身湿漉漉的,赤脚穿着一双沾满粪泥的胶鞋,帽子也没戴,一个领章快要掉下来。他说:“请问连首长,这次是选演员还是挑女婿?”大家面面相觑,他又说:“像我这样的丑八怪放出的枪弹能不能打死敌人,扔出的手榴弹会不会爆炸?”丑兵眼睛潮乎乎地说,“我长得不好看,但我也是解放军战士!我也要上前线!”

    丑兵被批准上前线了。开完欢送会,我思绪万千,向丑兵住的房子——猪圈旁边一间小屋里走去。见我进来,他慌忙站起来连声说:“副连长,快坐。”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喂好的小猪抱进一个筐子里:“这头小猪生下来不会吃奶,放在圈里会饿死的,我把它抱回来单养。”

    他沉吟了半晌说:“副连长,不打出个样来,我不活着回来。我要求来喂猪是看好了这间小屋,它能提供一个很好的学习环境。两年来,我读了不少书,并开始写一部小说。”他拿出一叠手稿:“这是我根据我们家乡的一位抗日英雄的事迹写成的。他长得丑,小时天花落了一脸麻子,后来他牺牲了……”他把手稿递给我,我翻看着,从那工工整整的字里行间,仿佛一个憨拙的孩子沿着红高粱烂漫的田间小径走过来。“副连长,我要上前线了,这部稿子就拜托您处理吧。”我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久久地不放开。

    几个月后,电台上、报纸上不断传来激动人心的消息,我希望能听到或看到我的丑兄弟的名字,他的名字始终未出现。丑兵的小说投到一家出版社,编辑部来信邀作者前去谈谈,丑兵却杳无音讯。

    终于,小豆子来信了。他左目已瞎,右目只有零点几的视力,他向我报告了丑兵的死讯。

    我和三社并肩前进,不幸触发地雷,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被人背着慢慢爬行。我问:“你是谁?”他瓮声瓮气地说:“老卡。”我挣扎着要下来,他不答应。后来,他越爬越慢,我意识到不好,赶忙喊他,摸他。我摸到了他流出来的肠子。我拼命地呼叫:“老卡!老卡!”他终于说话了,伸出一只手让我握着:“小豆子……不要记恨我……那碗豆腐……炖粉条……”他的手无力地滑了下去……

(选自《莫言中短篇小说散文选》,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各题。

八音刀

邵孤城

    小鬼子还没从野猫口登陆虞城的时候,剃头张担着剃头挑子天天十里八乡地赶场,生意十分红火。别人请他剃头图的就是他招牌上挂的六个字:“干净、好看、舒服” ,“干净”说的是他剃过的头不会在身上沾一根头发,“好看”换句时髦的话说就是他剃的头有型有款,这真工夫还在“舒服”上,刮脸修面掏耳朵,老一辈剃头匠人传下的本事剃头张一样也不丢,还外加了拿捏的功夫,经他的手在你肩膀上一搭,能酥到骨头里去。

    剃头张还有一手“八音刀”的绝活,轻易不肯出手,就连得了他真传的小剃头张也没能学到皮毛。小剃头张是剃头张的儿子,子承父业,先是跟着剃头张,手艺到家后就自立门户,自己担着挑子揽生意去了。小剃头张人活络,常常往城里去,朋友面广,剃头张也不去管他,妻子过世后,剃头张很宠溺这个独苗苗。手艺压身,剃头张不愁儿子将来没饭吃。

    这天,剃头张刚把王铁匠的头清理干净,中村就带着他的部队从野猫口开进了小王庄。中村看着剃头张给一脸肥皂沫的王铁匠修面,摸摸自己几天没刮的胡子,直剌剌跑过去,一把把王铁匠从椅子上拉了下来,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剃头张也不说话,“啪”一甩围裙给中村围好,剃头剪子利索地在中村头上活动开来,一簇簇头发纷纷落到地上,也就片刻工夫,中村前后就像换了个人。剃头张取来一面镜子,中村满意地点点头,正要站起来,剃头张的一双手就搭到肩膀上,乍一使劲,疼得中村“哎哟”一声,刚想发怒,又忽觉从脚底下冒上来一股酸酸的麻麻的感觉,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爽。这一路的舟车劳顿顿时烟消云散,中村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正享受着的时候,只听“啪”一声,剃头张什么时候已经解下围裙,正看着一脸不舍的中村,示意他已经好了。中村这才意犹未尽站起身准备开路,剃头张一把把他拉住,伸出手来。

    “八格!”一名荷枪实弹的鬼子兵把枪瞄准了剃头张。

    “你的,哟西!”中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放到剃头张手里。

    剃头张从鬼子身上讨到一块大洋的新闻转眼就从村头传到了村尾,都传他好胆量的时候,他却把招牌挂到家门口,再也不出门揽生意了。这样过了一个月,地保找上了门,趁剃头张给拿捏的时候,地保悄悄说,“老张,人家中村长官看上你的手艺了啊!他托我给你传个话,问你愿不愿意到他那里当差?这可是份美差啊!”

    剃头张顿时停了下来:“你代我谢过中村长官的美意,我给乡野粗人剃惯了头,怕是服侍不了中村长官啊!”说完,自顾自收拾起剃具来。小剃头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热络地一把勾住了正不知怎么下台的地保,一边就拉着他往外走。

    剃头张惴惴不安地过了几天,鬼子那边却没一点动静。奇了怪了,剃头张正暗暗思量,一个熟客进门就嚷嚷起来:“老张,你儿子现在可不得了,成小鬼子身边的红人了啊!”剃头张一头雾水地问:“怎么回事?”一边就给客人围好围裙。“你还不知道?鬼子这两天清乡,你儿子立下大功了,游击队那几个据点全给抄了。好在游击队机敏,好像预先也得到了消息,提前就撤离了。小鬼子扑了个空啊!”剃头张这才恍然大悟。送走客人,剃头张匆匆下了门板提前打了烊。

    清乡越来越猖獗,风声越来越紧,外面都在传,游击队已经被包围进了芦苇荡里了,鬼子兵即将要展开对芦荡的大搜捕。剃头张托地保给小剃头张稍个话,让他务必回家一趟。

    穿着日本军装的小剃头张回家了,剃头张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自己的儿子。他冷冷打量着小剃头张:“你这一向可好?”

    “好啊,挺好啊!”小剃头张打着哈哈。

    剃头张叹了口气:“你不是一直想学八音刀吗?我今天就传了你吧!”

    剃头张找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剃刀,在荡刀片上细细打磨着。“这就是八音刀?”小剃头张好奇地问。

    “八音刀不是一把刀,是一种刀功!你坐下,我演示给你看!”话说着,剃刀已经在小剃头张耳廓上着落,化 作“沙”一声响,“这是雨声!”刀尖到了耳坠,稍停片刻——“唰”一声,“这是风声!”刀刃循循向上,带出一轮“悉”声,“这是穿衣声!”突然飞刀至耳丁,左右连刮发出“吱、呀”声,“这是开门声!”刀尖猛翻入内耳轮,旋、旋、又旋——“哐、碰、嗡”三声盘旋而过,“这是鸡飞狗跳声”……小剃头张听着耳边八音响过,抑扬顿挫,一气呵成,人不由一震,顿时通体舒泰。

    “你知道吗,八音刀又叫送别刀,那是专门给临终的人用的刀功,让那些即将离世的人再次回味人生那些最平凡的况味。这些年,为了给其他的剃头匠人留口饭吃,我立下规矩不再剃送终头,三十年了啊,这还是第一次!”还没等小剃头张会过意来,剃头张手中的剃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向小剃头张的喉间……

    小剃头张三魂已散,六魄未去,他死死握紧了剃头张的手:“父亲,快去告诉开茶馆的阿庆嫂,就说鬼子今晚要扫荡……!”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刀锋战士

衡德宏

    余波是一位八路军战士,原本负责反战同盟中日军士兵的日常管理和思想教育。这天接到命令,赶到日寇盘距的城市,从事地下工作。

    这天余波接收到密电码:明日午后两点,在灵应禅寺大雄宝殿与我党地下人员接头,他叫“深谷”,你的任务是取回“深谷”手中的重要情报。

    第二天午后两点,大雄宝殿里香烟缭绕,木鱼声诵经声不绝于耳,香客们人头攒动。这里热闹又不失幽静,倒是接头的好地方。化妆成香客的余波正想着,忽然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隐隐飘来,心头顿时一凛!

    就在这时,佛祖面前的蒲团上跪下一人。那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他声音不高也不低地虔诚祈祷:“佛祖啊,我外婆病了,外公也病了,求求佛祖保佑他们吧!”

    来不及多考虑了,余波当即在中年男人旁边的蒲团上跪下,并不看那人一眼,面对佛祖祈祷的声音同样不高也不低,刚好让他听到:“佛祖啊,我家猪病了,牛也病了,求求佛祖保佑它们吧!”

    余波祈祷完头也不回,掉头就走,一直走到一间幽静无人的偏殿内。不出所料,那精瘦的中年人跟了进来,因为刚才两人的祈祷词即为接头暗语。男人伸出手说:“我是深谷!”

    余波一把握住对方的手,用力握了握,心里一阵发烫。可现在不是诉说的时候,只回应了一句:“我是剃刀。情报呢?”

    深谷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显然在这遇到同志同样令他兴奋,但他摇摇头,低声说:“情报在我身上,但不能交给你,我得亲手交给你的上线。这是刚刚接到的命令,因为队伍中出现了叛徒,上级指示必须减少传递环节!事关重大,绝不能耽搁,请立即带我去!”

    难怪刚才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余波说道:“行,跟我来!”

    余波当即就往外走,身后深谷不远不近地跟着。当来到大雄宝殿外空旷的,大院里时,刚才那种危险的第六感再次袭来,并且压迫感极强。余波蹲下身佯装系鞋带,眼波一扫,四面八方有几个精干的人正从香客中慢慢逼近。再猛一回头,正看到深谷跟在后面,一脸的深不可测,但没有紧张之色。两人眼光一触即分。

    此时余波身边全是香客,电光火石间,突然一声脆响,随即有人大叫一声,人多声杂,也不知叫的什么,但余波看到那几个精干的人忽然趴到了地上,动作迅捷,绝对训练有素!

    余波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但转瞬即逝,忙迈步来到寺庙外。身后深谷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余波不用看也知道,深谷的身后依旧跟着那几个精干的人。

    这时恰好有个卖零食的小贩打眼前经过,余波忙叫住他,掏钱买了一包花生。刚走两步,回头一瞧,那可怜的小贩已被两人一把拖到了旁边,这两人正是跟踪者,而深谷恍若未见。

    余波继续往前走,领着深谷左一弯右一绕的,其间到一家书店买了一本书,还叫住一个卖香烟的小贩买了一包烟,不用说书店老板伙计和卖香烟的小贩也被身后跟踪的人严加审讯一番,他们这是怀疑那三位做生意的是余波的同伙,怕余波借机传递情报。不过余波知道,他们肯定一无所获。

    在一座破旧的四合院前,余波终于停下了脚步,再一回头,示意深谷稍停一下再进来,而不远处跟踪的人一闪即逝。然后余波推开门走了进去。

    过了片刻深谷不见余波出来叫他,忙大步进去,却见偌大的院子内空无一人。这时身后一直跟着的人冲了进来,四下一搜,不好,还有一个小小的后门,余波人不见了。

    几个人一起惊叫起来,他们说的竟是日语!刚要冲出那个后门追余波,“轰”的一声,脚下突然惊天动地般爆炸起来……

    在一处秘密场所,上级问余波:“剃刀同志,我们从另一条暗线得知,正如你所料,叛变的正是深谷,你是怎么知道的?”

    余波说:“当我在大雄宝殿外觉察到有人跟踪时,意外发现深谷一点也不意外,我就知道不妙,但还不能确定,说不定那些人还是我们的同志。就在这时香客中估计有调皮的小孩燃着了一个鞭炮,我灵机一动,大喊了一声‘卧倒’.香客们倒是纹丝不动,可跟踪的人趴下一大片,我这时才确定他们是日本特工,深谷有问题。”

    上级听了有些不解:“为什么可以确定?”

    余波一笑:“因为我是用日语喊的,不要忘了我曾在反战同盟中工作过。”

    上级一脸赞许,余波继续说:“而当我在路上先后买了零食、书本和一包烟后,我注意到这三个生意人全被日本特务拖到一旁严加审讯,其间身后的深谷对这一切视若未见,这不是一名我党地下工作者应有的反应。这下终于可以确认,他叛变了,日本特工是他带来的。”

    上级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又是怎么通知同志们设下埋伏的?”

    余波说:“那三个生意人中的一个确实是我们的同志,当我买东西时,我把钞票折叠了四个角给他,这就意味着我遇到了危险,并将去那个我们早就约定好的四合院。他收到钞票后明白了我的意思,再发出信号通知他的下线,一个手势就足够了,他们再火速埋下炸药,并伺机引爆。”

    余波最后说:“我不能说出那三个生意人中哪一位是我们的同志,这是纪律。”

    上级吐口气,感慨地说:“是啊,在鬼子的心脏里,有多少我们的同志日日夜夜行走在刀锋上啊!我们要向跟你一样无畏的刀锋战士,致敬!”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哦,香雪

铁凝

如果不是有人发明了火车,如果不是有人把铁轨铺进深山,你怎么也不会发现台儿沟这个小村。这条线正式营运了,人们挤在村口,看见那绿色的长龙一路呼啸,挟带着来自山外的陌生、新鲜的清风,擦着台儿沟贫弱的脊背匆匆而过。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列车时刻表上,还是多了“台儿沟”这一站,每晚七点钟,由首都方向开往山西的这列火车在这里停留一分钟。

这短暂的一分钟搅乱了台儿沟以往的宁静。台儿沟的姑娘们刚把晚饭端上桌就慌了神,她们心不在焉地胡乱吃几口,扔下碗就开始梳妆打扮。她们洗净蒙受了一天的黄土、风尘,露出粗糙、红润的面色,把头发梳得乌亮,然后就比赛着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换上过年时才穿的新鞋,有人还悄悄往脸上涂点胭脂。然后,她们就朝村口,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

香雪总是第一个出门,隔壁的凤娇第二个就跟了出来。哦,五彩缤纷的一分钟,你饱含着台儿沟的姑娘们多少喜怒哀乐!

日久天长,她们又在这一分钟里增添了新的内容,她们开始挎上装满核桃、鸡蛋、大枣的长方形柳条篮子,站在车窗下,抓紧时间跟旅客和和气气地做买卖,换回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以及姑娘们喜爱的发卡、香皂,甚至花色繁多的尼龙袜。香雪平时话不多,胆子又小,但做起买卖却是姑娘中最顺利的一个,有时她也抓空儿向他们打听外面的事,打听北京的大学要不要台儿沟人,打听什么叫“配乐诗朗诵”

台儿沟没有学校,香雪每天上学要到十五里以外的公社。公社中学虽然女同学不少,但她们的言谈举止,一个眼神,一声轻轻的笑,好像都是为了叫香雪意识到,她是小地方来的,穷地方来的。

“你上学怎么不带铅笔盒呀?”她们问。每到这时,香雪的同桌就把自己那只宽大的泡沫塑料铅笔盒摆弄得哒哒乱响。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学们对于她的再三盘问,明白了台儿沟是多么贫穷。

深秋,山风渐渐凛冽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对于七点钟的火车,是照等不误的,她们仿照火车上那些城里姑娘的样子把自己武装起来,整齐地排列在铁路旁像是等待欢迎远方的贵宾,又像是准备着接受检阅。

火车停了,香雪顺着车身一直向前走去,它的出现,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认清了,放在一个女学生面前的真是一只装有吸铁石的自动铅笔盒。不知怎么的,她就朝车门跑去。当她在门口站定时,还一把攥住了扶手。香雪终于站在火车上了,这时车身忽然悸动,接着车门被人关上了,香雪扑到车门上,看见凤娇的脸在车下一晃。她拍打着玻璃,冲凤娇叫喊着:“凤娇!我怎么办呀!”

列车无情地载着香雪一路飞奔,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离台儿沟三十里。这里上车的人不少,下车的却只有香雪。

她胳膊上少了那只篮子,她把它悄悄塞在女学生座位下面。

在车上,当她红着脸告诉女学生想用鸡蛋换铅笔盒时,女学生一定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但香雪收下了铅笔盒,到底还是把鸡蛋留在了车上。台儿沟再穷,她也从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漫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她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

她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她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谁都能从从容容地下车。

台儿沟在哪儿?香雪向前望去,她看见迎面有一颗颗黑点在铁轨上蠕动。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台儿沟的姐妹们。香雪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那是欢乐的泪水,满足的泪水。面对严峻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骄傲。她举起铅笔盒,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迎面,那静止的队伍也流动起来了。同时,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战栗了 , 它发出宽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香雪!

(有删改)

文本二

三月香雪

铁凝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写过一篇名叫《哦,香雪》的短篇小说发表在《人民日报》上,一个关于女孩子和火车的故事,小说的主人公叫香雪。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曾在山区农村有过短暂的生活。还记得那是一个晚秋,我从京原线(北京一太原)出发,乘火车在京冀交界处的一个小村下了车,站在高高的路基向下望。贫瘠的土地和多而无用的石头禁锢了这里的百姓和他们的日子,他们不知道四周那奇妙俊美的大山是多么诱人,也不知道一只鸡和一斤挂面的价值区别——这里无法播种小麦,白面被认为是至高无上的。于是就有了北京人乘一百公里火车,携带挂面到这里换鸡的奇特交易:一斤挂面等于一只肥鸡!这小村的生活无疑是拮据寒酸的,滞重封闭的,求变的热望似乎不在年老的一代身上,而是在那些女孩子的眼神里、行动上。

我在一个晚上发现房东的女儿和几个女伴梳洗打扮、更换衣裳。她们是去看火车,去看每晚七点钟在村口只停留一分钟的火车。这一分钟就是香雪们一天里最宝贵的文化生活。

三十五年过去了,香雪的深山已是河北省著名的旅游景区。从前的香雪们早就不像等待恋人一样地等待火车,她们有的考入度假村做了服务员、导游,有的则成为家庭旅馆的店主。她们的目光从容自信,她们的衣着干净时新,她们懂得价值……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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