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

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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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语言表达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普通

四川省南充市2020年初中语文学业水平考试模拟测试卷

阅读材料,按要求回答问题。

    四川方言中的词汇风趣幽默,充满生活气息。请观察下面三组方言词汇,归纳概括四川方言的构词特点。

    甲组:草草、虫虫、壶壶儿、抽抽儿(抽屉)、方方儿(方形木块)

    乙组:看一下、看下儿、看一哈哈儿

      听一下、听下儿、听一哈哈儿

      累很了、胖很了、看书看很了

丙组:闹热、鸡公、晓不得

举一反三
阅读下文,回答相关问题。
                                                                                              水波卖牛

                                                                                                 朱雪
       水波的情绪变得不稳定起来。就在几月前他还把种地致富、当村干部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几月后,他觉得呆在我们山里没什么前途。似乎我们的生命都是天给的,人的命怎么可以掌握在天的手中呢。他年轻的心是奔腾着的,渴望大世界,而村子是狭隘的,呆板的,呆的时间久了,只依赖村子,没啥知觉了。他要挣脱。他想离开。
        因此,第二年,水波已没把种彩色苞谷放在心上了。第二年,除了我家留种了一部分。其他的彩色苞谷,水波说服我爹我妈,都分给了我们村里的其他人家。村里其他人家耕种是图个新鲜,没人把它当回事。
         水波又捡起了“读书梦”。我爹说如果他实在想回学校继续读书。就把家里的耕牛卖了让他去读。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水波真的赶牛去卖。
一大早,水波就把牛从家里赶走了。
       水波赶着牛路过里湾,路过石嘴。他望着苞谷地、望着稻田,望着路边的树……正是初秋时节,苞谷地一片浓浓的绿,稼秆上的苞谷穗,还是青壳子。田里的早稻已熟了,黄亮亮儿的一片。油桐树和橡树、柿树上都缀着果实。油桐叶就像人的手掌似的,伸了几个尖尖儿出来。有的油桐叶是心形,托着又小又圆的青桐籽。橡子比桐耔还小,长圆形的,外壳扎乎乎的。最招人喜爱的是柿子。挂在树上红了,黄了的柿子,可以让人馋得流口水
        他拉了一下牛绳,看见牛也在看苞谷地。牛还回头朝池塘的方向看去。它像是在看它喝过水的池塘,又像是在看池塘边黄了的稻田。牛突然对着田,对着苞谷地,长哞了几声。样子似乎在跟它的朋友打招呼。它欢快地走了一会儿,又回头看着水波,好像不懂主人要把它朝哪里赶。因为平常它是在河滩上和山坡上吃草,那是它熟悉的,不从这条路经过。
        走完了村里的庄稼地,水波仍然牵着牛顺着大路走。牛站着不动了。它回头,像在问水波到底要去哪里。
        走!水波不看它,用棍子抽了一下牛。
        牛挣脱着绳子,步子跨向了路边,仰着头。水波拽着牛绳,又抽了它几棍子。牛一个转身,气汹汹地冲水波瞪眼。水波一愣,蹲下来,把头埋下来。有些懊恼。牛把脖子伸过来了,用牛脸磨擦着他的胳膊,眼神温和。水波摸了摸牛脖子,站起来,牵着它,继续朝前走。
        牛又是一声长哞。
        走出梅花塘。走过三道弯,再过三道梁。一路上。望见庄稼,望见绿水,望见行人。只有踢蹬踢蹬的脚步声。水波和牛都沉默着。
       快到秀水街时,水波让牛在路边吃了一会儿草,又找了个干净的水坑,让它喝饱,才朝街上牵去。
       在大街道一侧的岔口深处,水波找到了一个小型屠宰市场。水波拉着牛,在屠宰场站了一下,一个一脸黑肉的生意人朝他靠近了。水波捡了个干净的位置站定,跟生意人谈价。在他的旁边,地面是红色的。血迹染红的,飘着腥味。是猪血、狗血、羊血,还是牛血。很难分得清楚。粪便,却是一目了然的。牛把头扎在地上,嗅着血,又对着不远处一泡同类的粪便,一声长哞。那叫声很悲凉。
        谈定了,一千二百块。够水波的学费了。
        牛大滴的眼泪掉落着,眼巴巴地看着主人。水波不看它。
        在生意人要牵牛绳时,水波紧握着牛绳不放。牛卖了,家里的地用什么耕种!它是家里的一个好帮手啊!没它不行啊!水波犹豫起来。生意人抱怨水波不该做事婆婆妈妈的,说再给他加一百块。水波想卖。他蒙着头,想了半个小时,觉得不能卖,就决定不卖了。水波拍拍牛头,说,回家啦。
       回来的时候,牛很高兴。它从屠刀下重生了一次,就连叫声也是快活的。走在街上,它挣开绳子,仰起脖子叫了一声。禁不住引来了他人的目光。路上过来了一辆车。它停下来看车。车驶过去了,它嗅着扬起的灰尘。水波追上来了。它撒着欢子。   
         水波唤着:牛娃儿,妈儿呀,妈儿——呀!牛站着等水波。
       水波重新把牛绳攥在了手里。出了秀水街,牛又撒欢跑着。水波紧紧地跟着它。跑一阵,歇一阵。太阳洒在水波的背上,也洒向牛;秋风抚着水波赤着的胳膊,也抚摸着牛的身子。快晌午了,水波已赶着牛回到了梅花塘。
       水波赶牛又经过石嘴大柿树的时候,他把牛绳解了。野鸡翅、茅草芽子、小檀树叶、狗尾草、枸杞叶。牛在树下跑来跑去,寻着可吃的草。
        水波站在树下。如果真的不可以再去上学,他打算出去打工。他不信命,他的一颗渴望驰骋的心是什么也拴不住的。他向往一片广阔的天地。任凭自己只是一只丑陋的山鼠,什么能够阻止他对山外生活的想象?没有。 (选自作者长篇小说《梅花塘》)

现代文阅读

仙人掌花

    ①看见别人家阳台上花草缤纷,煞是艳羡,激起了我养花的兴致。我从花草市场陆续买了一些回家种养,海棠、月季、杜鹃、米兰、文竹……开始还能记着浇水、松土、施肥,但终究是很难坚持,结果一盆盆花草都枝枯叶落。我这才意识到,养花并非只是闲情逸致,那完全是精明勤快人的事儿,与我这个愚汉、懒汉无缘。

    ②例外的是,只有一盆仙人掌活了下来。

    ③不论阴晴雨雪,也不论那一小盆泥土如何枯涸龟裂,它总是绿色挺拔,毎一根毛刺都伸出渴求的喙,贪婪地啄食着阳光和空气。

    ④可这并未给我带来欢欣。它既不美,也不雅。我只是不无遗憾地想,为什么美的总那娇弱,而不美的却总是那么倔强呢?要是海棠、月季、杜鹃、米兰也这样易于生存该有多好啊!对于仙人掌的存在,我也不再关心。

    ⑤许久后的一个黄昏,我倚着阳台观望,无意中又瞥见这盆仙人掌。它竟横竖添了许多新节,刀戟般凛凛叉开,待细看时,我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⑥不是么,且不说它的大小掌节是怎样歪歪斜斜,怪模怪样,只看那绿色的掌面吧,竟皱皱巴巴,细纹密布,活像一张老人的脸。

    ⑦我真不知道,它还会怎样疯长下去。也许叫它死去比叫它活着都困难。这可怕的东西!

    ⑧我的养花历史就此告一段落,自然是没养出一朵花来。谁想夏天一到,奇迹竟发生了。一个雨后的清晨,我推开阳台门,蛋青色的光亮和泉水般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发现那盆仙人掌上有一大团很耀眼的东西。是霞光吗?是雨水折映的太阳吗?我定睛一看,什么?竟然是花。

    ⑨是的,是一朵花,并且是一朵异常漂亮的花。12个金黄色绸缎般富有光泽的花瓣,敏感地轻颤着流苏般柔软的花穗,细密地遍布着雪乳般滋润的花粉。它凝然靜立,却闪烁着宫殿般辉煌灿烂的光芒……

    ⑩这是我看过的最美的花!

    ⑪此刻,仙人掌正骄傲地高擎着它。仙人掌上的皱纹是愈加深刻了。是啊,它赖以立身的不过是一捧泥土。要开出这样震撼人心的金色花朵,能不倾注全部心血吗?

    ⑫可以想象,这仙人掌,它曾经有过柔软的叶,窈窕的枝。但为了抗拒沙漠的压榨,它才变得冷峻而坚强。正是有了这冷峻和坚强,在沙漠吞噬掉无数娇美的花之后,我们还能欣赏到仙人掌神奇的金色花。

    ⑬它绝非一朵仅仅使人赏心悦目的花,它的不甘泯灭的美,令弱者肃然起敬。

    ⑭美,一旦与顽强结合,就是不可摧毁的。

阅读下面的文段,回答问题。

谁是嬴家

(英〕克里斯·罗斯

    四名评委已经在电视台的一个密室里坐了两个小时。谁将赢得本届“环球音乐奖”的四个重要奖项,评委们必须达成一致。这四个重要奖项是:最佳专辑、最佳歌曲、最佳新乐队和终身成就奖。电视台的演播大厅里,几百人正在等候结果。电视直播将在半个小时后开始。

    但是两个钟头过去了,评委们仍然没有决定一个奖项。

    这四名评委分别是:音乐评论家弗洛斯、唱片公司老板威尔、上一届最佳歌曲奖获得者丹泽斯以及一名叫史纳斯的音乐发烧友。史纳斯是音乐杂志《新音乐周刊》的一名读者,他在《新音乐周刊》举办的“嬴取环球音乐奖评委资格”的比赛中击败所有对手,获得了评委资格。

    “好了,伙计们,我们必须做出决定了。”弗洛斯说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最佳专辑’——我提名格里拉斯乐队的首张专辑。他们富有磁性的声音和灵动的歌词使他们成为当今最好的乐队。”

    “我同意,”威尔说道,“但他们都太年轻——我们可以把‘最佳新乐队’授予他们。嗯……

    我们可以把‘最佳专辑’授予詹妮·沃勒。她的专辑《如巧克力般润滑》是一张极佳的爵士乐专辑。”

    “听说这张专辑已经卖出了一百万张。”丹泽斯说道。

    “没错!”威尔说道。

    “那我不能同意你的提议。”丹泽斯说道,“既然她的专辑已经卖出一百万张,那么她就不需要这个奖了。‘最佳专辑’应该给米西·查恩。她的专辑《女生可以批评》创造了近年来说唱音乐最好的销售纪录。”

    “嗯……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纪录。”弗洛斯说道,“但我认为这张专辑只有一首歌不错。呃……是什么来着?对了——《嘿!你!听着!》,就这首。”

    “那么,我们可以授予她‘最佳歌曲’奖。”丹泽斯说。

    “好了,现在就差一个奖项了。”弗洛斯兴奋地说道,“终身成就奖授予谁呢?请记住,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奖项。它是对一个对流行音乐作出了杰出的贡献的歌手的承认。”

    “我认为本人应该获得这个奖项。”丹泽斯推荐了自己。

    但没有人听他的。

    “史纳斯,你觉得呢?”弗洛斯问史纳斯。

    史纳斯没有作声。作为“环球音乐奖”的一名评委,一开始他很兴奋,但现在他很失望。史纳斯知道弗洛斯想让格里拉斯乐队赢得奖项,是因为他“发掘”了格里拉斯乐队,当格里拉斯乐队变得非常出名时,他也能赚取更多的荣誉。威尔想让詹妮·沃勒获得奖项,因为詹妮·沃勒的唱片是由她的唱片公司发行的,如果磨妮·沃勒获奖,她的唱片就会卖得更火。而丹泽斯提名米西·查恩,因为米西·查恩是他的女朋友。史纳斯之所以感到失望,是因为他现在知道“环球音乐奖”其实是一场潜规则下的闹剧。

    “看,时间到了。”弗洛斯说道,“我们就这么决定:詹妮·沃勒,最佳专辑奖:来西·套恩,最佳歌曲奖;格里拉斯乐队,最佳新乐队奖。而终身成就奖……好吧,史纳斯,我们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你。但请你记住这三个人:迪伦·罗伯英,代表了一代人的声音:丹泽斯·迈克尔森,非常非常有钱;X5乐队的诺布是世界和平使者,他还是联合国秘书长的朋友。你自己选择吧。”

    评委们走出密室,来到了电视台演播大厅的舞台上。当他们走到舞台中央时,几百台相机闪起了亮光。史纳斯感到非常害怕。他知道,世界各地数百万人正在收看这个节目。

    评委们假装打开信封。

    “获奖者是……”他们同时说。停顿了一会儿,评委读出了他们商定的名字。顿时,大厅里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然后,轮到史纳斯宣布最后一个奖项,今晚最重要的奖项——终身成就奖。

    史纳斯紧张地站到麦克风前。

    “晚上好!”他说道。他打开一个信封,信封里放着一张纸。实际上纸上什么也没写。史纳斯继续说道:“嗯……获奖者是…”他停了下来。大厅里的声音也完全停了下来。

    “获奖者是……你们!”

    大厅里更安静了。好一会儿,有几个人说道:“什么?”

    “没错!”史纳斯继续说道,感到更自信了。“是你们!”他直接看着电视台的摄像机说,

    “全世界所有听音乐、写音乐和爱音乐的人。你们是最重要的人!”

    大厅里响起了惊讶的声音。史纳斯看到迪伦·罗伯关、丹泽斯·迈克尔森和诺布离开了大厅。史纳斯继续说道:“如果没有人听或者买音乐,今晚这里就不会有获奖者。这就是你们是获奖者的原因!”

    有人欢呼,鼓掌。有人骂道:“疯子!”

    但今晚,史纳斯知道,他也是赢家。

(选自《读写月报》2018年第8期)

阅读下面的文字,分别回答问题。

父母在

金小林

    ①母亲绑着一片湛青色过膝拦腰布,在老屋的锅灶头前烧猪食。隔溪对岸,父亲在路边的水泥空地上打豆子。窄窄的河床下,溪水如练,淙淙有声。一只肚白背灰的鹅,正高高举着脖子,探头探脑地率几只鸭在浅滩上摇臀摆尾。

②仲秋的午后,散落村庄周沿的梯田一片灿黄,微风拂面而过,裹挟着阵阵稻香。阳光正好,是个适宜秋收的日子。

    ③打豆子的父亲坐在一张糙而旧的条凳上,孕育一夏的豆粒,被外力猛烈唤醒后迅速撑破松脆的豆荚,抖动着圆滚滚的身躯,似一群小精灵在擂桶内欢腾跳跃,沙沙作响。父亲总是先敲打十几下,然后找出“顽固”的豆荚,挤出几粒“漏网之鱼”。整个下午,父亲都在重复这些动作。

    ④我甫一靠近,父亲立马偏转头来:“走开点,邋遢得很!”在我家乡,“邋遢”是脏的意思。我穿着一身体面的衣裳,显然与一切农活格格不入。父亲老树根样的脖颈上,早蒙了厚厚的尘泥。他的头顶上,静卧着两瓣枯黄的豆壳。稀疏的发丛下,重枣色的头皮映照着阳光,亮闪闪的。

    ⑤正堂边堆着一大垛鲜绿的解放草(野茼蒿),这是母亲从田野里新拔回的猪草。近旁地上,搁着一把柴刀、一个千沟万壑草汁斑斑的树头儿。母亲还没来得及切草。我拉了张小搂凳坐下,拿起柴刀在树头儿上咚咚咚地切起来。母亲闻声,立马过来阻拦:“别切别切,你切不来!”母亲急拽我肩膀,试图收走我手中的柴刀。母亲拗不过我,赶忙找来两双麻布手套:“你真要切,把手套戴上,小心点。”另一双手套,母亲让我给对岸的父亲送去:“豆树剌手,你爸不听我的,你拿去让他戴上。”

    ⑥父亲终究也没听我的:“要戴老早戴了,手套戴着,豆荚不好捏。”为不漏下豆荚里的每一粒豆子,他宁愿刺手。父亲也让我给母亲传话:猪栏内的猪尿等他去铲,脏。家里养着两头猪,早晚两顿进食前清理猪尿,这是两位老人每天的必修课。

    ⑦我戴上手套,继续咚咚咚地切猪草。母亲在锅灶头前料理猪食,时不时转过头交代一句:“小心点!”细细碎碎切完一大堆解放草后,腰腿酸麻。抬眼时,却见母亲正提着两桶热气蒸腾的猪食,踩着碎步,颤颤颠颠地走在通往猪栏的墙弄里。两桶猪食随着脚步的一前一后剧烈地晃动着,汤汁溅溢一路。母亲年轻时,两手可凌空各提一桶三四十斤的猪食健步如飞,桶内却波澜不惊。如今,她的臂力大不如前。

    ⑧猪在栏里咂吧咂吧地大口吞咽着,母亲时不时弯腰往槽里加点糠调味。我静静地伫立一旁,望着她那满头银丝,忍不住劝她:“你和爸以后活都少干点,明年猪别养了,身体要紧。”在城里工作成家后,由于种种羁绊,我每年回家乡的次数越来越少,最让人担心的是两位老人的身体。

    ⑨“我们都老了,不要紧,不要为我们担心。你还年轻,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胃不好酒要少喝点……有什么病痛但愿都给我们老人,只要你们孩子们健健康康,我们就放心了。”母亲淡淡地说。

    ⑩猪已经吃饱,打着饱嗝走开了。母亲关上猪栏门,提起两个空猪食桶,喊我跟着她一起回家。走在母亲的背后,我仿佛有一种穿越的感觉——我又做回了儿时母亲的“小尾巴”。

    ⑪对岸,父亲已经打好了豆,正从擂桶往篾箩里装豆子。那一粒粒金黄而饱满的豆子,你挨我,我挨你,密密匝匝地簇拥着,宁静而祥和。赭红色的夕阳下,割稻的乡亲们也挑着满担沉甸甸的谷子,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村庄的上空,已炊烟袅袅……

    ⑫望着家乡这一幕普普通通的生活场景,我久久地沉浸在这种美妙的情境里,时光若止。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这世界上有一种幸福,就叫“父母在”。

(选自《光明日报》2019年04月05日07版)

阅读回答问题。

枕杜记
李修文

我经常想起杜甫,有一回,在黄河边的渡口上喝醉了之后,幻觉出现了,我看见了杜甫,他就挤在人堆里,登上了最后一班渡船,他似乎与我有过短暂的对视,但是倏忽便不见了,我没看清他,但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他。但见孤月当空,夜幕里尘沙四起,我的鼻子酸了一下,但是又生怕他招呼我,让我跟他同路,所以,我反倒撒腿就跑出了渡口,跑向了更深的夜幕。
在夜幕里奔跑的我全然不会想到,该来的终于要来,新绿总会遇见春天,枯木也会被火点燃,我和杜甫,终将有更多的相见。
那是在河北的一个小县城,为了一点可能的生计,我在此流离已久。这一天,正是北风呼啸的正午,我出了旅馆,到街面上去买一双鞋。在一家鞋店里,我正埋着头试鞋,突然听见一声猛喝,我惊诧地抬头,却发现店主的脸凑近了我的脸。我还继续着惊诧,那店主却自顾自大声喊叫。好在是,很快,我便认出了他:好多年前,在北京,我住在一条巷子里,他在巷子头上的一家快餐店帮工,由此相识。因为他说他也喜欢写东西,所以,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没想到,几年下来,我还是旧时行径,他却已经大变模样,开起了鞋店。此地相见,当然是大欢喜,他竟立马关了店门,将我带回了家。和当初在北京一样,他买了猪头肉,又开了一瓶好酒,两个人就此喝了起来,正喝着,他的一双儿女回来了。这双小儿女,站在我们的跟前,却不上前要吃要喝,就好像早已知道他们的父亲迎来了多年不见的故交。
我端起一盘猪头肉,走向了我的侄儿侄女,眼看着他们笑得越来越欢喜,又看见北风几乎吹倒了屋外的葡萄架,我竟然流了一脸的泪水,当然,我知道我哭泣的缘由,那是因为诸佛示现般的故交、烈酒和舍利子一般的小儿女,还有,也因为一直在我身体里涌动的杜甫的诗: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未及已,驱儿罗酒浆。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还有一回,也是跟那舍利子一般的小儿女有关。是在甘肃陇南,我跟着一个纪录片剧组,到了一个村子,去拍回家过年的城中务工青年,那天早晨,我起得早,在村子里转悠,忽然听见一阵哭声,在浓雾里,我循着哭声前去,恰好看见一个打工归来的年轻人站在自家的院落里放声号哭,我没说话,远远地看着他,终于看得真切了——他应该是刚刚到家,一眼见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全都穿的是破衣烂衫,脸上,手上,没穿袜子的脚上,全都是冻疮,终于无法自制,号哭着,左一个,右一个,将两个女儿抱在了怀里,良久之后,他如梦初醒,两只手抖抖索索地从行李里掏出新买的衣服,赶紧给女儿们换上了,那几件被女儿们换下的破衣烂衫,被他鼓足气力,就像扔掉灾害一样,远远地扔出去了好远,恰好落在我的脚下,我蹲下去,看着它们,却又再一回想起了杜甫的诗:
经年至茅屋,妻子衣百结。恸哭松声回,悲泉共呜咽。
平生所娇儿,颜色白胜雪。见耶背面啼,垢腻脚不袜。
床前两小女,补缀才过膝。海图坼波涛,旧绣移曲折。
天吴及紫凤,颠倒在裋褐。
至于我,当浓雾被阳光刺破,渐至消散。和那些没有名字的人一样,哪怕相隔千年,我也在杜甫身上,在他的诗歌里,获得了一寸一尺的实在。骤然间,我突然想要一本他的诗集。于是,片刻也未停留,我跑出村子,坐上了前往县城的客车。在县城里,我几乎跑遍了所有的书店。最后,A.在一所中学门口黑黢黢的租书店里,在一堆油腻的漫画书的中间,我找见了一本《杜诗选注》,因为少人问津,它竟然清清爽爽。最终,我买下了它,一路看回了村子里。
其实,那几天,因为天寒地冻,我一直发着高烧,尽管如此,在我借宿的人家里,还是借着微弱的灯光将那本《杜诗选注》看到了后半夜。B.那一字一词呵,有时候像雨,但我又恨不得立刻就被它打湿,有时候像药,不用煎熟,我也能将它们全都喝下。渐渐地,高烧开始剧烈地作用于身体,我疲惫难支,还是睡着了;在梦里,我又看见了杜甫,和上次见到他时一样,他挤在人堆里,仍在登上渡船,实际上,还是连个照面都没有打上,但我知道,他就在那里,他就在人堆里。而后,渡船将远,我便给他背诵起了他自己写的《蚕谷行》:
天下郡国向万城,无有一城无甲兵。
焉得铸甲作农器,一寸荒田牛得耕?
牛尽耕,蚕亦成。
不劳烈士泪滂沱,男谷女丝行复歌。

(节选自《诗来见我》,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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