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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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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天津市新华中学2015-2016学年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语文试题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各题。

听雨

叶延滨

    写下这个题目,便不自觉地在心里吟诵起那些熟悉的诗篇,而且大多是古人的句子。雨,大概是古典的。而且常常当人们进入一种诗化的境况,才会从喧嚣的市井声浪里逃出来,逃出来的耳朵才能听雨。听雨有三个条件:第一是心静而神动,心静者不为市井或朝野的得失荣辱而悲喜,心平如水,不起波澜;神动者,是心神与自然呼应,天地万象,胸中百感,互交互合。第二是独处一室,或书房与书为侣,或山中小亭坐对群峰。第三是有雨。说到这里,话题的主角就出来了,听雨者,与雨为友,其喜怒哀乐,无不是因雨而起。

    我赶走那些如雨脚一般敲击我心窗的诗句,它们虽美,但吟哦的是他人心曲。雨声已经伴千载百代的人,抒发自己的情怀。像永不退场的乐师,耐心地为一个又一个的登台者伴奏,他只是在人们不觉察之中,调动自己的琴弦。“疏雨漏梧桐,春水洗杏花,剑门斜雨,古城涤尘轻。……”这些都是人们久唱而常新的曲子,它们让我们只能相信,雨声是个能为每一个人伴奏的好乐师

    这是六月,久旱无雨的京城,下起第一场透雨,雷声沉沉地滚过,把都市里嘈杂的市声驱走,然后是闪电,是风。好风啊,让窗外一排高高的杨树,起舞俯仰地欢迎,满世界都是叶子的笑声!然后急急敲下一排雨脚,如碎玉,如奔马,如瀑布狂泻——

……

    我躺在床上,听雨声从窗外跳进屋里来,又沿着白石灰抹的老墙往上爬,爬出一道道渍印。这是我最早的记忆,好像是我们搬进那座南方老城一条叫斌升巷的窄街。那是一个旧公馆,房子是木结构为主的,木框里砌上转抹上白灰。我们的房子背墙临街,墙的上部有两只小窗,用来通气透光的。小窗很高,又从不开,布一张挂满灰尘的蛛网,让人想到许多故事。故事是雨声送进来的,这是我对这个世界最早的印象:雨夜里两只高墙上的窗,窗上挂着一张蛛网,网不住的雨声和更声漏湿了童年。(前两年我调出这个城市,妻子说我不喜欢这个让雨水锈满青苔的老城。)

……

    我有一段让大雨泡着的记忆,那是1966年秋。那年本是我参加高考升大学的日子,“文化大革命”一声炮响,升学成了泡影,父母又先后被“革命群众”揪了出来,我被派到川滇边界山区农村“搞社教”。正是屋漏偏遇连阴雨的时候,在山区待的几个月,也没有见到几回晴朗的天。心里下着雨,外面也是雨,风声雨声,让人心怵。山区搞运动,免不了天天晚上的会。山里人住得分散,一家守一个山头,我这个小工作队员,每天就戴一顶大斗笠,提一盏马灯,风中雨中满山地转悠。田坎又窄又滑,一下雨就变成了鳝鱼背,真不知一天摔多少跤。啊,这也许是我命运的象征:漫天风雨,长夜窄路,一盏孤灯,一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洗了百遍的脸。(到现在说到 “文化大革命”,我的耳边就响起一片暴雨在一只斗笠上踢踏的声浪。)

……

    我对雨声的记忆不全是灰色的,有苦味的记忆,也有温馨的时候。那是在陕北,夏天终日在秃山峁劳作的我们,就像在火炉上烘着的红薯,每天都盼望着天上有块能下雨的云。高原的雨少,下一次就真叫恩赐。下雨可以不出工,可以凉凉地躺在炕上,听雨声让高原有了笑语,听苞谷拔节的脆响,让自己干涸的心,也有一个绿草般的梦。(庄稼人听雨能听出的快乐,这种快乐进城后就少了,至少不是那带着土味和草味的快乐了。)

    听雨,是听时间的脚步声,只是各人有各人的雨声,这是我刚刚想明白的。

(1)、为什么在文章开头一段就说“雨,大概是古典的”?请谈谈你的理解。

(2)、赏析下面两句话。

①雨声是个能为每一个人伴奏的好乐师。

②在山区待的几个月,也没有见到几回晴朗的天。

(3)、文中三个段落末尾的内容为什么用括号作了标示? 请结合文章简要分析。

(4)、“雨”给作者留下了哪些难忘的记忆? “听雨”让他明白了什么道理?请根据全文进行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文章,完成以下小题

灵岩寺的月光

    ①宴会结束,已是晚上八时多。我浑身酒气,走出宾馆大门,这是在哪里?我突然记起来了,这是在灵岩寺景区。我抬头望去,夜空是那么深远,还有一种耀眼的光亮,啊——群峰上面已经无声无息地升起了一轮明月。明月似乎离我特别近,它的外形那样圆润,那样鲜亮,银辉灿灿。月光如同一股清流淋遍了我的全身,我清醒过来了。

    ②我凝视着这轮月亮,被它镇住了。我大口大口吸着这冬季里依然带有松柏香的清凉空气,如同在水下憋了大半天,终于冒出水面,长长地吸进一口气,有一种庆幸感。我痴痴地看着这轮明月,我的心开始慢慢地沉静起来,近乎柔软的润湿的一种东西漫上来。

    ③那是在小时候,随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的朦胧,月亮悄悄走上了村头的树梢。山模糊了,路模糊了,夜幕下的田野特别静谧,柔滑而有质感,月光下我们尽情嬉戏,整个身心都在自由地飞翔;还是在月光下,那是我随父亲在海上的一次捕鱼。到处是黑黝黝的海水与阴沉沉的浪头,强烈的孤独感与无助感令我大气不敢出。这时,一轮纯净又清澄的月亮从海底浮出,视野之内翻开的浪涛全变成硕大的银色莲花,那份欣喜让我至今难以忘怀。我又想起我的军旅生涯,想起月亮与我为伴、陪我站岗的那些夜晚,在我的记忆里,那时的月光似乎是雪白的,我手握钢枪,内心深处涌起的是保家卫国的边关情怀,是一种崇高的自豪感。

    ④这一切都化为一种不可逆转的记忆了。此时,我在仰望着月亮,月亮似乎也在俯瞰着我。月亮还是那轮月亮,可是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为什么现在我们很少能够从自然界领悟到喜悦、感知到乐趣了?我们什么时候忘却了这美丽的月亮?

    ⑤现代城里人很少看到月亮的客观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大气里的尘埃密度增大,由水泥块组成的楼房也一年高过一年,“光亮工程”也极大地增强了亮度,而月亮和星星在尘世里的就显得暗淡了。说城里孩子不认识月亮了,可能有点儿夸张。不过,有天晚上,我就听到院子里玩耍的孩子在惊喜地大喊,原因是他们发现了星星与月亮。这是由人们日益膨胀起来的欲望催生的。我们生活里充满了衣食住行、职务级别、金钱权力……我们的精神家园里布满了杂乱无序的焦虑、怀疑、麻木,我们整天忙忙碌碌、争吵不休……那些崇高的追求、自由的心境、伟大的心灵在我们的精神家园里难以寻找到它应有的位置。谁有时间来仰望这轮明月?谁有心情静对这灿烂的星星?谁有神思来欣赏这美妙的空间?我们的精神被水泥块压抑了。古往今来的哲人无不强调天人合一,自然和谐才是快乐之源。我们为何失去了这个快乐的本源?我们什么时候忘记了祖训?我们何时才能静静地欣赏月光,觅到一份心灵上的安宁?

    ⑥我每次走进灵岩寺,都有一种走进另一个精神世界的感觉,那种庄严感、神秘感,以及给我的惊奇总令我肃然起敬,给了我参悟生命的启示。这里的一切现在都已经融进月色里,俗人的眼睛看不到了。月下的禅师应该还在继续讲着经文,在讲宇宙万物因缘聚合而生,因缘散失而灭的道理,在讲着要将人类从痛苦、不觉悟的状态中解脱出来的宏愿。大殿里的那尊弥勒佛,依然在笑着天下可笑之人与可笑之事了。

    ⑦月光下的灵岩寺更加莫测了,灵岩寺的月光也更加明亮更加幽深了。

(原文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各题。

岱庙

车祥俊

    九月。秋雨淅沥沥洒在了泰山上下,也湿透了岱庙内外,到了下午,在雨滴之间,大地之上,还浮起来一层薄雾,让四周苍茫茫一片。模糊之中,近看岱庙的朱色墙壁,竟然平添了几分鲜艳。那红色,与地上被水浸润了的青砖,和青砖缝隙里撮撮油绿着的苔藓,构成了秋之岱庙的三原色。

    悄然间,有一个人,他踏过台阶,漫步走上了岱庙正阳门高大的城墙。平日里北望,那水墨画一样挂在眼前的泰山,此刻,已深深藏进雨幕之后,看不见一点踪影。转过脸,他看一眼墙外的红尘都市,再看一眼墙内的仙宫净土,轰隆隆的人间喧嚣和道乐佛号的交响,在他两耳间此起彼伏……

    他,久久伫立。

    暮钟之声悠远传来,穿过碑林,穿透神殿,又绕过唐槐和汉柏,在这雨中,它让岱庙更加寂静和深邃。一只夜鹭从银杏树上展翅飞走,而一只喜鹊正栖在古柏枝头,抖着它湿热的翅膀,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地上的小麻雀正巧抬头看见,它突然腾空而起,将羽毛衔走,飞回它神殿檐下的巢里去了。

    鸟巢渐多,鸟鸣不止。岱庙俨然是鸟儿们的乐园,鸟儿们的家了。

    然而,在这样一座殿阁辉煌、雕梁画栋的恢宏建筑群里,东岳大帝端坐其间千百年,一派主人的样子,岱庙是他的家才对。可是,无论庙里还是庙外,与鸟儿相比,他又能主宰什么呢?

    汉武帝栽下几棵柏树,走了;宋真宗立下几块石碑,也走了。当一千年前的那截石碑,和两千年后的几株汉柏开始对话的时候,那个伫立在城墙上的人,便慢慢走下来,他静默在石碑和古树之间,做起了它们唯一的听众。

    汉柏劫后余生,仅存一脉生机。那些受尽岁月盘剥,变得赤裸裸的枝丫,依然苍劲有力地直指天穹,它质问的姿态,显然不是针对曾经的风霜和雪雨,而是生命本身。

    当年宋真宗声势浩大的封禅、修殿和立碑,除了几分象征意义之外,更是无法解释汉柏的追问。

    在东御座里,乾隆帝的龙榻和龙座依然,他喜欢的画儿也还挂在墙上,一眼望去,桌上的茶壶,仿佛还在冒着热气,是一幅主人刚刚出门的样子。然而,当门外的黄金竹枯了又绿,绿了又枯,主人却始终没有再回来。

    因此,岱庙也不是帝王的家。

    那个人,他又穿过甬道,在钟楼里抄写下“东岳大帝真训”之后,心中默念“凡人有势不可使尽,有福不可享尽,贫穷不可欺尽,此三者乃天运循环,周而复始……”便到天贶殿门前细看东岳大帝去了。

    过配天门,进仁安门,眼前露台高筑,场地开阔。脚下的青砖已被游人踏去大半,青石台阶也磨得光滑如镜。秋雨虽然洗刷掉了层层叠叠的脚印,包括汉武帝宋真宗和乾隆爷他们的,以及两千多年中所有造访过的,但那个人他相信,到目前他踏上去的,是最后的新鲜的脚印。

    这一脚下去,他发现台阶已经向外倾斜了许多:所有坚硬的棱棱角角,都被时间打磨掉了。仿佛只有那砖缝或空地上的苔藓,不长也不短,不言亦不语,从两千年前,完整地保存到了今天。他于是弯下腰,用手指抠下了一小撮,顿时,一股浓烈的历史的味道扑面而来——潮湿而咸腥。

    一名香客将手中的“高香”举过头顶,祈祷之后,对东岳大帝虔诚下跪。大帝的表情始终如一,端坐,威严,眼角里却又透出慈祥。他目睹过他眼前所有人的表情或表演,但他未必能够猜透人世间这些男男女女的心事。

    东岳大帝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似乎在等待——等待人们哪怕有一刻,能像他一样静下来,如他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人是为劳苦而来,为名利而来,也就是为烦恼而来,除此便觉无聊。其实,东岳大帝也对人们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下跪,都是对神灵有所祈求。

    绕过天贶殿,后面是“淑明后”宫。宫小,香火也不旺,但宫前的两株硕大银杏树,却吸引了极多的游人。树龄三百八十载,但依然挺拔健壮,枝繁叶茂。雨滴滑落时,会有熟透了的银杏儿从枝头坠落,啪嗒一声,在地上甩出那粒叫作“白果”的杏核来。

    树叶哗啦一响,有风,从岱庙外面吹过来,很急躁。但除了叶子,银杏树是一动也不动。它已经在这里以这种不变的姿势,陪了“淑明后”几百年了。它用坚守告诉我们,这满树的黄杏和鸟巢,就是它结满的期待。

    但“淑明后”仍然是孤独的。宋真宗封了帝号,又赐了宫后,他以凡人之心去揣度神灵之腹,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不伦不类。因此又回到了究竟谁是谁的主宰的问题上来了。

    那个人穿过整个岱庙,穿过千年历史,他觉得累了,他来到“淑明后”宫旁一棵古藤树下。古藤盘根错节,遮天蔽日,藤下的青砖上有一层薄薄的淤泥,脚一踩,极滑。起身时,他趔趄了一下,就在差点摔倒的一瞬,深吸的那一口气,却又让他顿觉清爽宜人,心肺通透。

    走出厚载门,他就又走进了城市——尘世。回头,见高大的城墙上竟长出一株柏树来,想必当年那一粒柏籽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岱庙,就算在墙上也要生根发芽。但他,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他还是要无奈地回到人间来——他把粘在鞋上的淤泥弹了一弹,又跺了一跺,之后,便消失在雨雾之中、街巷之中。

    可惜的,是那一撮被他踩在鞋子上带出来的泥土,它可能再也回不到庙里了,深感遗憾。因为能在岱庙里清清净净做泥土,也是件幸事。

(选自《十月》2017年第6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清河坊

俞平伯

    ①山水是美妙的俦侣,而街市是最亲切的。我们追念某地时,山水的清音,其浮涌于灵府间的数和度量每不敌城市的喧哗。白老头儿舍不得杭州,却说“一半勾留为此湖”;可见西湖在古代诗人心中,至多也只沾了半面光。那一半儿呢?谁知道是什么!这更使我胆大,毅然于西湖以外,另写一题曰“清河坊”。

    ②我决不想描写杭州狭陋的街道和店铺,我所亟亟要显示的是淡如水的一味依恋,一种茫茫无羁泊的依恋,一种在夕阳光里,街灯影傍的依恋。

    ③我们试想:若没有飘零的游子,则西风下的黄叶,原不妨由它们哗哗自己去响着。若没有憔悴的女儿,则枯干了的红莲花瓣,何必常夹在诗集中呢?人万一没有悲欢离合,月即使有阴晴圆缺,又何为呢?怀中不曾收得美人的倩影,则入画的湖山,其黯淡又将如何呢?……一言蔽之,人对于万有的趣味,都从人间趣味的本身投射出来的。这基本趣味假如消失了,则大地河山及它所有的因果都落于渺茫了。

    ④离题已远,快回来吧!这儿名说是谈清河坊,实则包括北自羊坝头,南至清河坊这一条长街。中间的段落各有专名,不烦枚举。看官如住过杭州的,看到这儿早已恍然;若没到过,多说也还是不懂。杭州的热闹市街不止一条,何以独取清河坊呢?我因它竟铺石板不修马路,我认它为杭州街。

    ⑤哪怕它十分喧阗,悠悠然的闲适总归消除不了。我所经历的江南内地,都有这种可爱的空气。我在伦敦纽约虽住得不久,却已嗅得欧美名都的忙空气;若以彼例此,则藐乎小矣。杭州清河坊的闹热,无事忙耳。他们越忙,我越觉得他们是真闲散。忙且如此,不忙可知——非闲散而何?

    ⑥我与妻,还有娴小姐同走这条街的次数最多,她们常因配置些零星而去,我则瞎跑而已。若今天买的东西少,时候又早,天气又好,往往雇车到旗下营去,从繁热的人笑里,闲看湖滨的暮霭与斜阳。“微阳已是无多恋,更苦遥青着意遮。”我时时看见这诗句自己的影子。

    ⑦清河坊中,小孩子的油酥饺是佩弦以诗作保证的,我所以时常去买来吃。叫她们吃,她们以在路上吃为不雅而不吃,常被我一个人吃完了。油酥饺冰冷的,您想不得味吧。然而我竟常买来吃,且一顿便吃完了。您不以为诧异吗?不知佩弦读至此如何想?他不会得说:“这是我一首诗的力啊!”

    ⑧在这狭的长街上,不知曾经留下我们多少的踪迹。可是江南的风虽小,雨却豪纵惯了的,早把这一天走过的千千人的脚迹,洗刷个干净。明日的人儿等着哩,今日的你怎能不去!

    ⑨话说回来,干脆了当!若我们未曾在那边徘徊,未曾在那边笑语;或者即有徘徊笑语的微痕而不曾想到去珍惜它们,则莫说区区清河坊,即十百倍的胜迹亦久不在话下了。我爱诵父亲的诗句:只缘曾系乌篷艇,野水无情亦耐看。

【注】①佩弦,朱自清的字。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雨水①

李万华

    ①昨夜梦得一坡油菜花开,竟是“一气初盈,万花齐发,青畴白壤,悉变黄金”。在梦中,我以为大地的模样就是这样:金黄,暗藏柔韧的劲道。但是梦中有人说:风吹雨打,花落叶下。

    ②我在今天的某个时刻想起梦中油菜,便有些恍惚。我分明看见那是一坡一坡的花在梢上驰骋,但我相信别人所言的零落成泥。便是现在,我依旧对自己说:花的尸骨如同花开。

    ③这之前的某一日,我在老屋檐下闲坐。这是乡下,阳光没有杂质,尚未长出新叶的梨树在院子中央,枝杈如同龟甲兽骨上的笔画。它旁边,一棵沙枣树歪着身子,旧年的妃色果子小如豆粒,果皮上布满黑点。想一想,如果每一种果子都如此闹脾气,不肯掉落,年长日久,果树会成为什么。一只猫咪跑过去,爬上大板夯筑的土墙,又从墙头跃到树枝上,停驻。看上去,它的这一行为没有任何意义。墙头露出远山一角,清冷的风从屋外榆树的枝子上滑下,近处耍社火的锣鼓节奏铿锵。也有一两声鸦啼,仿佛冬季还未离去。我们喝咸茶,偶尔说话。脑中无舟楫的片刻散漫,清波亮出光斑。其间记忆自在身边游走,觉察时它们已经遥远,并不与我发生多少关联。而在沉默时刻,我总能看见时间踮着脚,小毛贼一样扛着些破烂玩意儿走过。一扭头,我甚至看见多年后我们自身的白骨,在阳光里静坐。它们洁净、温润,泛着光泽,它们完好无损,姿态娴雅,仿佛正在轻颦浅笑。

    ④现在想起,那一天仿佛来自一个遥远过去,又仿佛取自未来。眼下转瞬即逝,未来遥不可及,过去是什么,一棵沙枣树,抑或只是一场回忆?

    ⑤然而回忆未必可靠。电影《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中,一场或许并不存在的相遇被男主人公回忆得历历在目,仿佛它刚刚发生,彼此的气息还没在花园的雕塑下散去,不过被另一个人忘记。如果遗忘表明过去并不存在,那么回忆,是否果真能杜撰出一个过去。

    ⑥这一日夜间,我听见窗外檐漏,滴答滴答,屋顶积雪正在消融。我有多久不曾见得冰雪融化的样子?旧日那些冰凌挂在屋檐,雪水晶莹,春风沿着河道走过的情景,我并未生疏。一些情景日日重复,回想起来却如同空设,一些情景一旦露面,便被魔术长久定格。小时候接触物事存有局限,不能一一看尽,然而相待之心细腻专注。成年后,时刻穿行,其间柳暗花明,抑或山重水复,我们却已习惯顺水流逝。

    ⑦其实我并不知这是哪一日的积雪,我从乡下老屋回到小镇,它们已经存在,在楼层背阴的角落,树根,砖瓦的缝隙。它们在那里沉积,并且渐渐瓷实,它们的表面因此变成薄薄冰层,反射光芒,仿佛一些特立独行的人,“过言不再,流言不极;不断其威,不习其谋”,并不依附。

    ⑧《礼记》说:“始雨水,桃始华。”这节候的物征,本以中原为主。在青藏高原,这一切都将姗姗来迟。

【注释】①作者系青海人,在散文集《西风消息》中,她以“立春”“惊蛰”等节气为题写了一系列散文,此为《雨水》篇,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童年·供销社

钱红丽

    小时候,隔三差五跟着外公去一个叫作“周冈”的小镇。他在小腰篮底层铺一层稻草,把家里积攒下的鸡蛋一个一个装进去,再在鸡蛋上面盖一块旧布,拎到周冈。一个鸡蛋五分钱,全部卖掉后,买些粗粒盐回来。或许还有余钱,外公就去肉案前,割一刀猪肉。屠夫按照外公的指点,把肉切下,称好,一斤重的样子,迅速在肉上戳一个洞,串起几根稻草,递到外公手上。

    肉,一元二角钱一斤。二十四个鸡蛋,换一斤肉!

    我的印象里,外公买猪脚的时候多些,他并非不喜欢吃肉,而是猪脚便宜得多。或者呢,肉也不买,猪脚也不买,外公只买一条鱼,鲢鱼,非常便宜的鲢鱼,几角钱而已。称完鱼,鱼贩子也是用几根稻草穿过鱼嘴递给外公。一老一小于是拎着一刀肉或者一条鱼,穿过田畈——如若春天,仿佛一万亩油菜田的蜜蜂都追随着我们了。

    实则,我最喜欢跟着舅舅或者小姨去供销社买日用品。

    供销社里飘拂着一股股奇异的味道,纷繁复杂,景深曲折,至今无与伦比,简直万花筒一样的气味:红糖的味道齁甜齁甜,固本牌肥皂的气味是咸的,芦西酒的味道辛辣芳香……乡下有一个酒鬼,总是偷自家的米换酒喝——他站在巨大的酒缸前等着,售货员用长柄竹勺舀上一勺酒,倾倒于他双手捧着的蓝边碗里。他小心翼翼,像捧着自己的命,默不作声地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去了。等他的婆娘遇见这个醺醺然的挨千刀的偷了米的男人时,她没有什么法子想,许是绝望了,就一屁股坐在门前地上痛哭,一边号啕,一边咒骂,一边把手掌重重拍在地上。

    不出几日,酒鬼仿佛忘记了曾经尊严扫地的难堪,故态复萌。女人每一次的咒骂与痛哭,仿佛初次一样的新鲜,也没见一个家从此破碎,日子还是照常过下去了。

    至今忆起,其人作派,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了。酒香让成人世界中颓败的他,多了一丝“仙味”,当然这是隔着岁月的距离,才能被嗅到的。

    实则,我最喜欢闻煤油的味道。煤油装在供销社一只只硕大无朋的圆铁桶里,桶上一角安了一个压力泵的装置。

    不晓得为什么?每次打煤油,都要排很长的队,从供销社里一直排到外面去。买几斤煤油,售货员就压几下,亮汪汪的煤油汩汩而出,倾于煤油壶里。每每如此,小姨等在队伍里,我早早挤到屋子里,死死抓住柜台不撒手,为的是让煤油奇异的味道更多地进到我的鼻腔里——无比羡慕售货员姐姐,她不花一分钱,天天都可以免费闻见那么多煤油的味道,太富裕了。

    彼时,正值煤油灯时代,家家备有好几只灯盏。那个年代的灯盏,可真是艺术品呢。高脚细腰的模样,玻璃印花的质地,圆形底座,袅袅而上,忽然在中间鼓出一块圆肚子,盛满煤油,漂一截灯芯,划一根火柴,黑屋子瞬间亮了,火焰上方配一只玻璃罩,屋子更亮些,煤油的味道追逐着幽光跃动……

    夏天的时候,供销社里还卖海带。海带被搭在铁丝上,晾衣裳一样地齐整,悄悄散发出幽深的气味,或许就是大海的味道了吧。自小,我们与曲折弯曲的河流生活在一起,不晓得大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难道比外婆门前的白荡湖还要宽阔吗?我是活到三十二岁那年,才去到厦门看见大海的,水天相接处白雾茫茫,浩渺无垠,直如童年的夜空那么深邃。默默坐在海边,到底还会忆起被隐秘地珍藏了多年的海带的味道,芬芳里有了辽远的咸腥。

    供销社的一面墙上,挂了各色花布,也挂毯子。后者都是上海牌的,浅粉底子上织绣着一对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周围开了大朵大朵红牡丹绿牡丹黄牡丹,都是鲜花怒蕊的,逼真得不得了;或者密不透风的红梅丛里蹲了两只翘尾巴的喜鹊,叽叽喳喳的,言犹在耳;也有芙蓉锦鸡图。长大后才明白,原来这样的芙蓉锦鸡,就是宋徽宗勾连了一辈子的画呀,一纹一皱里都是细致工笔,简直可以将一个心如废井笔如枯椿的人的心思荡漾起来的吧。

    上海牌毯子可真结实耐磨啊,拿在手上厚沓沓的,非常有质感,任凭怎样捶洗都不败色,一年一年拿出来,铺在褥子上都是簇崭崭的新。妈妈们素来喜欢以米汤浆被子——入夜,一群骨瘦如柴的小身体滚在毯子上,硬戳戳,痒酥酥的,异乎寻常的舒豁,梦境中总有大米的香甜。

    或许,一个幼童所能领略到的五彩斑斓的世界仅仅止于供销社里那一方小小天地吧。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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