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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河北省衡水市武邑中学2018届高三下学期语文开学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林中猫的故事

【芬兰】彭蒂·哈恩帕

    它是一只灰白色的公猫,它的毛色已失去瓷瓶般的亮光,因为它已不再年轻了,又爱睡在暖和的地方,皮毛上沾满了炉灰和煤烟。每天,老农妇用没牙的嘴为它嚼面包准备好饭食,还倒给它两食钵热牛奶。然而几天来,它几乎对热乎乎的牛奶舔也不舔,而且还竖起长长的尾巴示威,简直是故意闹别扭,

    春天到了,它干脆走进了森林,再不回到老婆婆身边了。春天,林子里不愁没有猎物,如傻乎乎的小鸟,吱吱叫的土拨鼠和兔崽子……它每天吃的是新鲜的肉,身体得到了滋补,污秽的皮毛又重新放出了光亮。从此,它就以森林为家了。如果有时候遇到人,它就很快逃走,并且以一种轻蔑的神气,竖起它那长长的尾巴;或者飞快地爬上树,像精灵似的瞪眼看人,圆圆的眼珠闪着绿光。它曾经温顺地生活,又懒又脏地等待施令——一种有害的施舍……这种日子已很快成为睡梦般的过去。现在它是一只林中猫,一只自由、独立的野猫。它行走着,捕捉着猎物,生活得很幸福。

    然而北国的夏天不很长。寒冷和黑暗接踵而至,秋雨绵绵,枯叶凋零。森林变得荒凉起来。无数的候鸟飞走了。可是,林中猫却没有长翅膀……若它不是机智、谨慎和无声无息地潜伏着,现在也会遭到人或其他生物的无情捕杀的。

    严寒使大地冻结起来,接着下起了鹅毛大雪,在雪中行走非常艰难。它走了很久才寻到比较安静的一隅。附近有一垛干草堆,一股股热气从里面往外冒,猫立即匍匐在地,摆好了捕猎的架势。原来,两头被人饲养过的牲畜都成了在森林里过冬的冒险家,这时,碰巧在这里相遇了。草垛里住着一头公山羊。夏天,这头羊的脑子里也产生了猫在春天里有过的同样的想法。它离开了羊群,走得很远很远,在森林里定居下来,幸运地避过了潜在的危险,并且解决了冬天带来的一系列难题。林中猫慢慢地向前移动着。山羊已经从洞口发现了它,并且摇晃着头角,踢着蹄子以示警告。猫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弓起身,突然扑过去,咬住山羊的脖子。接着,发生了一场可怕的、长时间的生死搏斗。羊毛和干草满处飞舞,山羊以失败告终。

    林中猫在自己的猎物旁睡着了,森林在大风雪的压迫下呼啸着。突然某个重物跌落下来的响声使猫惊醒过来。有个东西跌在雪地里,正在走近它的住所,而且是个大猎物。正在打盹的猫这时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它的眼睛发出黄绿色的光芒。来者已到了门口,是只大鸟——鹰,捕食母鸡的苍鹰。两个拼斗者在大风雪中滚成一团。忽然林中猫被鹰带上了天空。猫的眼珠被鹰啄了出来;猫爪子的撕杀力在变弱,后来全部放松下来,就像松了弦的弓似的。猫躺在雪地里,死了;苍鹰流着血,它的一只翅膀已被撕裂,全然动弹不得。对它来说,这也是最后一场搏斗……它被飘落的雪花渐渐盖住。猫也如此,但它躺在草垛边受庇护的地方,它那被挖空了的眼窝依然望着世界,它咧着嘴,露出拼杀的利齿狞笑着……在干草里有它的巨大猎物,撕剩一半的山羊尸体,雪花偶尔也飘到山羊的绒毛上。

    冻成冰块的林中猫似乎在耸动着肩膀,得意地发笑……当暴风雪开始平息下来的时候,一阵阵野兽的嚎叫声在荒原上空回响。

(选自《小小说精选》,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开篇交代林中猫对老农妇用没牙的嘴为它嚼面包、给它热牛奶的优越生活的不满, 为下文林中的艰辛生活做了铺垫。 B、秋天到了,阴雨绵绵,枯叶凋零,森林荒凉,候鸟飞走……没有长翅膀的林中猫 在外面世界里当然生活得很艰难。 C、“像精灵似的瞪眼看人,圆圆的眼珠闪着绿光” 一句写出了林中猫在春天森林中 生活时的鄙视、愤怒和轻松感。 D、本文立意深刻,构思精巧,猫的形象十分鲜明。故事的尾声使情节更加完整,同 时也深化了作品的主题。
(2)、小说为什么以“林中猫的故事”为题?请简要说明作者这样拟题的妙处。
(3)、小说结尾写的“冻成冰块的林中猫似乎在耸动着肩膀,得意地发笑…… 一句有何深意?请结合作品进行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题

捡烂纸的老头

 汪曾祺

       烤肉刘早就不卖烤肉了,不过虎坊桥一带的人都还叫他烤肉刘。这是一家平民化的回民馆子,地方不小,东西实惠。卖大锅菜。炒辣豆腐,炒豆角,炒蒜苗,炒洋白菜。比较贵一点是黄焖羊肉,也就是块儿来钱一小碗,在后面做得了,用脸盆端出来,倒在几个深深的铁罐里,下面用微火煨着,倒总是温和的。有时也卖小勺炒菜:大葱炮羊肉、干炸丸子,它似蜜……主食有米饭、馒头、芝麻烧饼、罗丝转;卖面条,浇炸酱、浇卤。夏天卖麻酱面。卖馅儿饼。烙饼的炉紧贴着门脸儿,一进门就听到饼铛里的油吱吱喳喳地响,饼香扑鼻,很诱人。

       烤肉刘的买卖不错,一到饭口,尤其是中午,人总是满的。附近有几个小工厂,厂里没有食堂,烤肉刘就是他们的食堂。工人们都正在壮年,能吃,馅饼至少得来五个(半斤),一瓶啤酒,二两白的。女工们则多半是拿一个饭盒来,买馅饼,或炒豆腐、花卷,带到车间里去吃。有一些退休的职工,不爱吃家里的饭,爱上烤肉刘来吃“野食”,爱吃什么要点儿什么。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主儿,原来当会计,他每天都到烤肉刘这儿来。他和家里人说定,每天两块钱的“挑费”都扔在这儿。有一个煤站的副经理,现在也还参加劳动,手指甲缝都是黑的,他在烤肉刘吃了十来年了。他来了,没座位,服务员即刻从后面把他们自己坐的凳子提出一张来,把他安排在一个旮旯里。有炮肉,他总是来一盘炮肉,仨烧饼,二两酒。给他炮的这一盘肉,够别人的两盘,因为烤肉刘指着他保证用煤。这些,都是老主顾。还有一些流动客人,东北的、山西的、保定的、石家庄的。大包小包,五颜六色。男人用手指甲剔牙,女人敞开怀喂奶。

有一个人是每天必到的,午晚两餐,都在这里。这条街上的人都认识他,是个捡烂纸的。他穿得很破烂,总是一件油乎乎的烂棉袄,腰里系一根烂麻绳,没有衬衣。脸上说不清是什么颜色,好像是浅黄的。说不清有多大岁数,六十几?七十几?一嘴牙七长八短,残缺不全。你吃点儿软和的花卷、面条,不好么?不,他总是要三个烧饼,歪着脑袋努力地啃啮。烧饼吃完,站起身子,找一个别人用过的碗(他可不在乎这个),自言自语:“跟他们寻一口面汤。”喝了面汤:“回见!”没人理他,因为不知道他是向谁说的。

       一天,他和几个小伙子一桌。一个小伙子看了他一眼,跟同伴小声说了句什么,他多了心:“你说谁哪?”小伙子没有理他,他放下烧饼,跑到店堂当间:“出来!出来!”这是要打架。北京人过去打架,都到当街去打,不在店铺里打,免得损坏人家的东西搅了人家的买卖。“出来!出来!”是叫阵。没人劝。压根儿就没人注意他。打架?这么个糟老头子?这老头可真是糟。从里糟到外。这几个小伙子,随便哪一个,出去一拳准把他揍趴下。小伙子们看看他,不理他。

这么个糟老头子想打架,是真的吗?他会打架吗?年轻的时候打过架吗?看样子,他没打过架,他哪里是耍胳膊的人哪!他这是干什么?虚张声势?也说不上,无声势可言。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

没人理他,他悻悻地回到座位上,把没吃完的烧饼很费劲地啃完了。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本来也没有多大情绪。“跟他们寻口汤去。”喝了两口面汤:“回见!”。

      有几天没看见捡烂纸的老头了,听煤站的副经理说,他死了。死后,在他的破席子底下发现了八千多块钱,一沓一沓,用麻筋捆得很整齐。

      他攒下这些钱干什么?

[注]①挑费:京津冀方言,指家庭日常生活里的开支。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缝山针

非鱼

    年又春是市文化局的助理调研员,也是个业余画家,他的写意山水在省里小有名气。

    局里开党委会研究驻村扶贫工作,说市里要求必须有一名副县级干部带队,在扶贫村帮扶一年,尽快帮村民走上致富路。年又春一听说是高阳村,他忙说,我去。

    高阳村年又春去过。几年前他出去写生,骑一辆自行车三转两不转到了一个小山村,①当时正是槐花飘香的时候,漫山遍野雪白的云朵起伏着,甜腻腻的香味让年又春陶醉了。他躺在树下睡了一觉,然后支起画架,画了两幅《听槐》。临走的时候,年又春问一个放羊孩子,那孩子吸溜着鼻涕告诉他:这是高阳村。

    正月十五没过,年又春就带着被褥、军大衣、煤气灶、米面油盐,和两名驻村队员来到高阳村。村民们敲锣打鼓欢迎他们的到来,年又春看到寒风里热气腾腾的欢迎队伍,他的心一颤:一定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帮百姓致富。

    年又春从局里要来一部分挟贫资金,又借助各种关系拉来十来万赞助,修公路、架电话线、建蓄水池,一项项实实在在的帮扶工程建成了,村民脸上的笑容多了,村委开会也开他们宿舍去了,大事小事都要跟他们商量。

    ②秋天到来时,山上的柿子树上挂起了火红的小灯笼 , 年又春站在山顶上,深深呼吸着山风带来的果实成熟的香味,他又一次醉了,久违的情绪在胸膛里鼓胀。

    下山的时候,年又春看见瘦瘦的高小根背了一大筐煤。他早听说高阳山上有煤,可一直没顾上详细问。他叫住高小根,要看看他筐里的煤。高小根说这煤是无烟煤,好烧。山上不少,也不深,有时候找准了几镢头下去就能看到黑煤。

    年又春一听立即兴奋了。这么好的资源怎么村里早就不知道开发呢,要开发出来,村民不早富了,还用他们来扶贫?年又春一回村就把村委会主任叫来,问他煤的事。主任说早也想开发,村里没钱,投资不起。找市煤炭局的一个技术员来看过,他说都是“鸡窝矿”。年又春问他啥叫“鸡窝矿”。主任说就是矿床太小,一小片一小片,跟鸡窝一样。年又春一听沉下脸,“鸡窝矿”也是矿啊,怎么着也能给老百姓带来财富不是?村主任一听忙点头说,是,是,是。

    于是,高阳村的煤矿开挖了。没钱,招外地的人来开发,村委会账上的钱慢慢多了,村民下窑挖矿,每天也可以挣八十块钱。高阳村热闹起来了,轰隆隆的汽车、拖拉机从年又春帮忙铺设的公路上开进来,又开出去,一车车煤挖出来,就拉走,换成了钱。第二年春天到来时,一些村民家里开始准备盖新房,谁见了年又春都双手拉着他说感谢啊,感谢党。

    年又春是喝完高小根的喜酒才离开高阳村的。高小根在矿上挣了钱,买了辆三轮摩托,还从山外娶回一个漂亮媳妇。年又春借着酒劲说:新娘子长得好看,回头给我当模特。高小根乐得直握手,不停说:喝酒,喝酒。

    年又春的挟贫工作结束了,在全市召开的表彰会上,年又春做典型发言,他声情并茂,会场上好多人都在悄悄擦眼泪。没多久,年又春的先进事迹报到了省里,省里对市里的驻村帮扶工作进行了嘉奖,年又春不但晋升一级工资,还被调到市科协做了主席。

    年又春一年多后翻看他的获奖作品《听槐》时想起了高阳村,他对高阳村的深厚情感被一下勾了起来。到高阳村去!年又春立即带上司机出发。

    ③暮秋时节,高阳村的风很劲,枯黄的叶子在车前翻卷飞舞,车轮带起的小石子儿敲打着车窗车门,发出清脆的响声。

    停,快停下。年又春看见高小根了。司机停下车,年又春下车叫高小根,高小根迟疑了一下才认出是他,忙过来拉着年又春的手说:年局长来了,大家都一直念叨你呢。年又春叫高小根一起坐上车回村,高小根说不了,他得上坟去。年又春忙问:谁不在了?高小根苦笑一下:媳妇。八月份下大雨,她从山上下来,一个挖过的废煤矿突然塌了,媳妇一下陷了进去,肚子里还有五个月大的孩子。

    年又春惊呆了,怎么会这样?他沉默了一会说,我们一起去。年又春和高小根一起慢慢朝山上走,年又春越走越心惊。满目疮痍!他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所看到的。到处是挖过的和正在挖的小煤窑洞,废弃的煤矸石。曾经茂密的树林,现在几乎不剩几棵树,孤单地守着快速苍老的高阳山。

    年又春在高小根媳妇的坟前跪了下去:都是我的错。高小根忙拉起年又春,年局长,你是我们的致富大救星,是她命不好,赶上了,怎么能赖你呢?

    年又春没有勇气走进高阳村里,他匆忙赶了回去。

    三个月后,市里禁止小煤窑开采的通知下来了,一件由年又春设计的巨型雕塑也从省城运到了市里,又被运到高阳村,是年又春自己掏钱制作的。

    那是一根细细的弯弯的金属大针,足有十来米高,斜依在一个底座上,在太阳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年又春给这个雕塑取名字叫:缝山针。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巡山

艾克拜尔·米吉提

    他看到了那顶毡房穹顶般硕大的犄角,在那里纹丝不动。居然是在那并不险峻的山脊上。他极目望去,竟是一头岩羊卧在一块大圆石上。按说,那不该是岩羊歇脚之处。以它天生机敏,此时它应该有所动作才好。但是,不知怎的,貌似全然无知,一动不动。

    这引起了他足够的好奇。

    自从持枪证和猎枪一同被收缴,他再没有触及过岩羊的皮毛。岩羊已列入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猎获它是要犯罪的。当然,在这天山深处,所有的野兽和动物都有保护等级。这一点,他心里了如指掌。

    这些年来,他只保留了一个习惯,每到初秋,都要到这山上走走,哪怕是看一眼那些野物。他自己将此称为巡山。现在山上的野物越来越多了。有时候成群的野猪会趁着夜色跑到牧人营盘附近,将草地翻拱一番兴冲冲地离去,压根不理会牧羊犬凶猛的吠声。肥嘟嘟的旱獭也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昂然走过车路饮水上山。有一回走在山林里,不经意间一抬头在树杈上见到了狸猫,那家伙没有丝毫的怯意,两眼直视着自己,闪着幽幽的光。狼和狐狸他也常见。有一次,一只狼叼着一只黑花羊从公路旁高高的铁丝网上纵身腾跃而去,全然不顾飞驰的汽车,横切公路越过另一道铁丝网,在公路另一侧的草原上,朝着那条山梁奔去,估计它的窝就在那边,小狼崽们或许正在耐心等待它满载而归。

    他终于从山坳登上了山脊。那只岩羊还在,几乎在那个大圆石上一动不动。

化有些迟疑。这是他此生见到的最不可思议的情景。一只岩羊,居然还会等着他登上山脊。按说以岩羊的机警,早就应该逃之夭夭。

    他下了马,将坐骑用马绊子绊好,向着大圆石走去。

    岩羊依然没动。他的心有点缩紧一一太奇怪了!真是匪夷所思!那只岩羊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

    山脊的风很强劲,呼啦啦地吹着,秋黄的草被凤撩起,一阵阵草浪簌簌作响。雪山上的雪线已经开始低垂。要不了多久,雪线也会覆盖到这座山脊。

    他环视了一下,对今天的奇景疑惑不解。

    他决定攀上大圆石看个究竟。

    他利利索索就攀上了大圆石。

    那岩羊还是没动。

    走近岩羊的刹那,他惊呆了。

    这是一只已经痴呆的老岩羊,它根本意识不到人的走近,双眼蒙满了眵目糊,牙也掉尽,那一对毡房穹顶般的犄角尖,已经深深地长进后臀皮肉里了。

    他望着眼前这只老岩羊,一阵惊怵像电流般袭过周身。天哪,他想,唯有你苍天不老,人和动物都会老去。

    他将老岩羊双眼的眵目糊擦去,老岩羊却对他视而不见。

    他心疼极了。

    你怎么会老成这样,他在心里问这只老岩羊。

    难道没有哪只狼来成全你么?

    但是他又否决了自己。

    其实,他心里清楚,狼也只吃它该吃的那点活物。只不过是背负罪名而已。哈萨克人那句话说得好,狼的嘴吃了是血,没吃也是血。

    现在,他的心情很沉重。他不忍心就这样抛下这只已经痴呆的老岩羊而去。生命总该有个尽头。他为这只老岩羊祈祷。于是,他割下这只老岩羊的首级,将长进后臀皮肉里的犄角尖拔出,面朝东方搁置好羊头,依然保持着它曾经的尊严。他把老岩羊的躯体肢解后放在大圆石上,用枯草揩净手和折扣刀,上马离去。

    这时候,他看见天空中开始有秃鹫盘旋,还有几只乌鸦和喜鹊捷足先登,落在大圆石上开始争食老岩羊的肉。一个艰难的生命终于终结。

    下山的时候,他的心情多少有些缓了过来。他自己似乎突然彻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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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弦音

安庆

    捏掉头顶的一片树叶,秋天了。瞎子那年说:“我想认个干娘。”瞎子每走一个村都这样说着他的愿望。

    瞎子唱的是地方戏,小段子、整轴子的戏都唱。唱得累了,停下二弦嘘口气,瞎子说:“俺想认个干娘。俺娘死得早,俺……”瞎子很伤心。

    瞎子再接着唱。瞎子连个干娘也认不下啊。

    瞎子不服气,不服气的瞎子那年终于认下了一个干娘。

    那是在瓦塘村,瞎子听见树叶落进水塘“噗”的声音,瞎子拉完了最后一个音,它似一种断帛之声,瞎子擒住了一片树叶,几滴泪落在那片叶子上。

    瞎子的两手还执着那把二弦。瞎子知道面前还蹲着一个人。别人都走远了,蹲在跟前的人说:“孩子,我是个寡妇,你愿认吗?”瞎子的手颤了一下。“你愿认吗?”瞎子这次听准了。“娘。”瞎子“扑通”一声跪下,二弦响了一声,像从他心里跑出的一个音符。

    干娘去扶他。干娘说:“给娘拉一曲吧,算认娘曲。”

    瞎子说:“娘,阿炳也是瞎子,我就给娘拉阿炳的《二泉映月》。”

    场地静着,稍息之后,弦声骤起,尔后弦声悠悠扬扬起来,一泓泉水在瞎子的弦声中流淌着,一弯月儿映照进池塘。瞎子看不见,但瞎子知道干娘的身边又站满了人。

    曲终。干娘起身说:“孩子,娘给你做饭去,今后再来瓦塘,你不用吃百家饭了。”

    “娘!”瞎子的泪“哗”地流出来。

    那年瞎子二十一岁。

    瞎子依然到处去拉他的曲子,唱他的坠子。瞎子习惯了游走,瞎子脚下的路就是手里的那根棍子。瞎子和干娘有一个约定,就是每双月的十九回一次瓦塘村。瞎子说:“娘,我不能天天待在瓦塘,我还要出去唱坠子呢。”

    干娘说:“记住,娘等你。”

    每一次走时,干娘都把他送到村外的十字路口,问干儿往哪个方向去,然后孤独地瞅着瞎子远去的身影,看天上的几只鸟儿叫唤着伴着干儿往前走。那是她家房檐下的鸽子。有一次,是夏季,十八的中午雨就下来了,十九还未停。干娘打着伞在村外的十字路口等瞎子。不见瞎子的身影,干娘心里急得慌。干娘沿着一条路往前走,走一段再回来;又沿着另一条路往前走,走一段还不见瞎子,再回来……

    从另一条路回来时,干娘看见路口站着一个雨人。干儿说:“娘,我踩着脚下的路知道泥路上走过一个人,娘,我连累你挨淋了。”干娘攥着儿子的手往家走。回了家,干娘为他换衣裳,又赶紧为他做姜汤。

    每次回来,干娘都给他烙那种很香很香的饼,把他身上的衣裳换了洗了。干娘好啊,干娘让他的心里有了娘,干娘使一个瞎子在漂泊的路上有了一个温暖的驿站。

    瞎子的心就动了。

    那天瞎子说:“娘,你想听一个孩子的故事吗?”瞎子说:“十三岁那年我接连失去了爹和娘。在一个雨天干爹把我拉回了他家,干爹说要从此养我做儿子。那个女人就是因为干爹收留我而带着他们的女儿离开干爹的,从此干爹就一直养着我,我们爷儿俩相依为命……”

    干娘紧紧攥着他的手。

    干娘说:“儿的命苦。”

    瞎子说:“爹知道我认了个好干娘,一直想当面来谢谢干娘。”

    干娘握着瞎子的手点着头。

    瞎子的干爹和瞎子一起来瓦塘是一个秋日。瞎子和干爹走进院子时,一群鸽子往高处飞,又在院子里旋着不远离。瞎子听干爹干娘一见如故地攀谈起来,脸上就有笑漾起来。

    后来瞎子对干爹干娘说:“爹,娘,你们都是苦命人,你们握握手吧。”瞎子说着把两双手往一起拉。

    两双手就紧紧地握住了。

    瞎子把手也握上去。

    三双手紧紧地握住了。

    干爹和干娘的脸上都有了泪。

    瞎子坐下来静静地展开二弦,一曲乐儿悠悠地漾起来,时光慢慢地从他的脸前滑过去。

    瞎子依然走在路上,手里的棍子就是脚下的路。瞎子走着走着就禁不住想:我终于找到能和爹在一起的娘了。

    瞎子想着,棍子击地,竟然在路上唱起来。

(选自《此岸的时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蒯金匠

杨海林

    清康熙年间。县令董其在关帝庙内建演戏楼,特书“摹古绘今”四字,命砖雕艺人季洪阴刻入砖,填以花青,嵌于照壁。

    董氏每字起笔皆作“渴笔”,显得虚灵秀峭,运笔则侧锋直行,宛如折带屈铁。通幅清隽流丽,遒劲有力,非常人所能及。

    为表对关帝虔诚,董其有将此四字贴金的想法。可能做成事儿,但费用不从财政上支出,这才是做官儿的能耐。

    董其脑筋一转。主意就来了:他腾出戏楼临街的一间作为门面,想租的人。不但要付租金,还得先把那四个字贴上金。

    安东城不乏殷实的生意人。要贴金。肯定是有人花得起的。

    主要是大家把董其的意图想复杂了——堂堂一个大老爷。恐怕不是让你多花几两银子吧?

    蒯金匠本来是个在街头支摊的主儿,现在听人这么一说,他的心痒痒了。

    他来找董其。

    老蒯,本来我想把这个事弄得好玩一点儿,你来了,那就不好玩了——那么大的几个字,要全贴上金。至少得一二两金子吧?你砸锅卖铁,能凑得齐?

    蒯金匠就自我解嘲地笑,我就一个混日月的手艺人,身上有个一两钱金,足够用了。

    那你怎么贴?

    贴字的金不都是箔吗——箔不都是金碾的吗?

    县太爷的一口热茶差点喷出来:好好好,老蒯有本事,一两钱金子,你能碾多大?

    耳屎大的一点全,老蒯拿个锤子不紧不慢地碾了一上午,呀,竞成了大匾大的三片。

    手艺了得!

    在关帝庙前讨得一个门面。生意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虽然打箔的手艺好。但老蒯几乎不给人打箔。一般他只接化金的生意:客人拿来一副耳环,嫌不好看,要化了,重新打一枚戒指——这个活,老蒯接。

    接到这种活。老蒯会把客人的耳环放到一块操作板上,躬身先到关帝庙烧一炷香。

    操作板是硬木的,可能是为了好玩。老蒯在中间嵌了耳屎大的一坨金。

    黄亮亮的。晃眼。

    客人就在心里“嘁”一声。这个老蒯,攒了一辈子就攒这么一点家当。

    但这个念头客人仅仅是一闪。他就看到老蒯拿出一支喷枪。喷枪里喷出一根火线,瞬间就能将操作板上的金熔化掉。

    ——操作板是木头的。不会被烧煳?

    往往客人这样想的时候,他要的戒指已经出现在老蒯的手上了。

    老蒯在戥子上称了重,客人伸过头一瞧,跟在家里秤的一模一样。

    客人竖起大拇指:老蒯这人,做生意地道。

    实际上呢,老蒯的手法快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在化金的过程中(当然是在客人的眼皮他先是熔了客人的真金。再熔了自己嵌在操作板上的假金,又让金汁局部冷却。留下耳屎大的一坨重新凝固到案板上。

    不知不觉。便偷梁换柱了。

    安东府衙离关帝庙不远,所以县太爷的生意老蒯也做得到:县太爷喜欢金。巴结他的人自然会以金相送。

    县太爷一面和送礼的人攀谈,一面命娘子匆匆忙忙地跑了来,请老蒯化金。

    化掉以后做什么呢?

    还是做原来的东西。

    还做原来的东西?逗我呢吧?

    有时候老蒯会自己将重做成的金子送到县衙。

    “好东西呀!”县太爷把热乎乎的金器拿在手里抚摸“我的喜欢和你们不一样。我就喜欢金器刚从操作台上拿下来时的那股热乎劲。”

    一会儿,金器冷了。县太爷刚才的热乎劲也没了——他退还了金器。

    咋还有这样的怪癖?送礼的客人大惑不解。

    这样的怪癖。有意思。老蒯笑了笑。

    董其做了三年安东知县。老蒯靠金匠的手艺攒了不少钱,买了房,娶了妻,算上是小康之家了。

    即将离任的时候。董其来到了老蒯的作坊:“这几年你没少赚吧——我的东西呢?”

    老蒯弯腰先啐了一口痰,这才朝董其拱拱手:“您的东西一点不少,都攒着呢。”

    看到那一枚枚耳屎大的碎金。董其眯起眼睛拿在手里抚摸:“好东西呀,只可惜还是太少。再做几年知县就好了。”

    “大人您想要多少?”

    “至少三十两吧。安东地势低洼。而老城墙多处倾颓,春夏屡遭古淮河水患——三十两。该能修好了吧。”

    想起水漫安东时董其带人戽水的好笑场面。总是咳嗽的老蒯忍住了快到嘴边的一口痰:“放心吧,不够的部分我来出。”

    “你?”董其睁大了眼睛,“那么大的事,你老蒯掺和就不好玩了——三十两黄金,把你老蒯当个猪卖了也远远不够呀。”

    “嘁——”老蒯晃了晃手中的锤,“我会碾金。一碾,金就多了——不仅仅是面积变多,重量也会变多。”

(选自《小说月刊》)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大风(节选)

莫言

    我家房后有一条弯弯曲曲的胶河,沿着高高的窄窄的河堤向东北方向走七里左右路,就到了一片方圆数千亩的荒草甸子。每年夏天,爷爷都去那儿割草。

    最早跟爷爷去荒草甸子割草,是刚过了七岁生日不久的一天。

    我们动身很早,河堤上没有行人。雾很重,有时像炊烟,有时又像落下来的云朵。看不见河水,河水在雾下无声无息地流淌。爷爷的步子轻悄悄的,走得不紧不慢。

    雾淡了些,仍然高高低低地缠绕着田野和田野里的庄稼。丝线流苏般的玉米缨儿,刀剑般的玉米叶儿,刚秀出的高梁穗儿,很结实的谷子尾巴,都在雾中时隐时现。河堤上的绿草叶儿上挂着亮晶晶的露水珠儿,在微微颤抖着。

    雾越来越淡薄。灰蓝的天空也慢慢地明亮起来,东方渐渐发红,云彩边儿是粉红色的。太阳从挂满露珠的田野边缘上升起来,一点一点的。先是血一样红,没有光线,不耀眼。

    后来太阳一下子弹出来,这时候能看到它很快地往上爬,万道红光突然射出来,天地间顿时十分辉煌。田野里还是很寂静,爷爷漫不经心地哼起歌子来:

    一匹马踏破了铁甲连环

    一杆枪杀败了天下好汉

    一碗酒消解了三代的冤情

    一文钱难住了盖世的英雄

    一声笑颠倒了满朝文武

    一句话失去了半壁江山

    从爷爷唱出第一个音节时,我就把头拧回来。他的头秃了,秃顶的地方又光滑又亮,连一丝细皱纹也没有。瘦得没有腮的脸是木木的,没有表情。

    爷爷唱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从爷爷的歌唱中感受到一种很新奇很惶惑的情绪,很幸福又很痛苦。童年时代就像消逝在这条灰白的镶着野草的河堤上。爷爷用他的手臂推着我的肉体,用他的歌声推着我的灵魂,一直向前走。

    爷爷提着一把大镰刀,我提着一柄小镰刀,在一片茅草前蹲下来。“看我怎么割。”他割草的姿势很美,动作富有节奏。我试着割了几下,扔下镰刀,追鸟捉蚂蚱去了。

    迷蒙中感到爷爷在推我,已是半下午了。爷爷已经把草捆成四大捆,全背到了河堤上,小车也推上了河堤。

    “星儿,快起来,天不好,得快点儿走。”爷爷对我说。

    不知何时——在我睡梦中茶色的天上布满了大块的黑云,太阳已挂到西半边,光线是橘红色,很短。

    “要下雨吗,爷爷?”

    “灰云主雨,黑云主风。”

    我帮着爷爷把草装上车,爷爷在车前横木上拴上一根细绳子,说:“该抻抻你的懒筋了,拉车。”

    走出里把路,黑云把太阳完全遮住了。天地之间没有了界限,一切都不发声,各种鸟儿贴着草梢飞,但不敢叫唤,我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爷爷的脸,还是木木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河堤下的庄稼叶子忽然动起来了,但没有声音。河里也有平滑的波浪涌起,同样没有响声。很高很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世上没有的声音,跟着这声音而来的是天地之间变成紫色,还有扑鼻的干草气息,野蒿子的苦味和野菊花幽幽的药香。

    我回头看爷爷,爷爷还是木木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的小心儿缩得很紧,不敢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爷爷!”我惊叫一声。

    在我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顶天立地的圆柱,圆柱飞速旋转着,向我们逼过来。紧接着传来沉闷如雷鸣的呼噜声。

    “爷爷,那是什么?”

    “风。”爷爷淡淡地说,“使劲拉车吧,孩子。”说着,他弯下了腰。

    我身体前倾,双脚蹬地,把细绳拽得紧紧的。

    我们钻进了风里。我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感到有两个大巴掌在使劲扇着耳门子,鼓膜嗡嗡地响。风托着我的肚子,像要把我扔出去。河里的水飞起来,红翅膀的鲤鱼像一道道闪电在空中飞。

    “爷爷——!”我拼命地喊着。喊出的声音连我自己都没听到。肩头的绳子还是紧紧地绷着。爷爷在我就不怕。

    那根拉车绳很细,它一下子崩断了,我扑倒在堤上。我抬起头来看爷爷和车子。爷爷双手攥着车把,脊背绷得像一张弓。他的双腿像钉子一样钉在堤上,腿上的肌肉像树根一样条条棱棱地凸起来。小车在哆嗦。

    我看到爷爷的双腿开始颤抖了,汗水从他背上流下来。

    “爷爷,把车子扔掉吧!”我趴在地上喊。

    爷爷倒退了一步,小车猛然往后一冲,他的脚忙乱起来,连连倒退着。

    “爷爷!”我惊叫着,急忙向前爬,耸身扑到小车上。借着这股劲,爷爷又把腰煞下去,双腿又像生了根似的定住了。爷爷的脸还是木木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刮过去的是大风。风过后,天地间静了一小会儿。夕阳不动声色地露出来,河里通红通红。庄稼慢慢地直腰。爷爷像一尊青铜塑像一样保持着用力的姿势。

    我从车上跳下来,高呼着:“爷爷,风过去了!”

    爷爷慢慢地放下车子,费劲地直起腰。他的手指都蜷曲着不能伸直了。

    风把我们车上的草全卷走了,不,还有一棵草夹在车梁的榫缝里。我把那棵草举着给爷爷看。

    “爷爷,就剩下一棵草了。”我有点懊丧地说。

    “天黑了,走吧。”爷爷说着,弯腰推起了小车。

    我举着那棵草,跟着爷爷走了一会儿,就把它随手扔在堤下淡黄色的暮色中了。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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