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你的手,我的眼
许闲
二月,春寒料峭,两个残疾人互相搀扶着走向他们的“战场”。
无臂男子用肩膀艰难地顶着失明的男子爬上了一棵杨树。失明男子爬上树后,按照无臂男子的指示,摸索着砍下树枝,然后小心翼翼、慢慢地溜下了树。接着,他又按照无臂男子的指示,捡起地上的树枝放到无臂男子背上的筐子里。直到筐里装满了树枝,失明男子拉着无臂男子空荡荡的袖管,两人亦步亦趋地向远处的河滩走去。
到了河边,失明男子帮无臂男子脱掉了棉鞋、袜子,并卷起裤脚。当无臂男子把脚踏入冰冷的河水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他很快就习惯了刺骨的冰冷,驮着树枝,淌过了二十多米宽的河流。放下树枝后,他又走回来,背着失明男子再过一次河。
踏上了满是石子儿的河滩,他们便开始种树,石子儿地不好挖坑,得先用粗钢棍打眼,这自然是失明男子的工作,可他看不见,一不小心便一锤子敲在了自己的手上。他忍着疼痛,在地上砸出了四五十厘米的洞眼,把树枝插进去,填上土。
与此同时,无臂男子歪着脑袋,用脖颈夹着装在塑料水桶上的木棍,在河边艰难地取水,一棵树枝需要半桶水灌溉,一天栽百十来棵树,他就得来回打几十趟水。
无臂男子叫贾文其,失明男子叫贾海霞,他们同是河北省石家庄市井陉县人,生活在一个叫“冶里村”的村子里。从2002年开始,经过十几年的坚持与努力,他们在荒滩上种活了一万多棵树木,使河滩变得绿树成荫。
曾经有一家媒体在采访他们时问:“你们这样辛苦地种树为了什么?”
两位朴实的男子汉回答媒体说:“我们种树,等树大了,卖了变钱。”
“不行,不行,你们可不能这样说,你们这样说我们可就拍不了了。”
可事实上,他们植树的初衷确实是为了过生活。
他们俩是邻居,房子就隔几米远,从小就是“好哥们”。他们一起上小学、初中,关系非常铁。贾文其三岁时因为触电失去了双臂,一路走来,多亏了贾海霞的帮忙和照顾。
贾文其初中毕业后去了林业队种树、看护园林,为家里挣工分。
贾海霞则考上了高中,去了邻镇继续学习。高中毕业后,他娶妻生子,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两人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渐行渐远。
但命运似乎注定要把他们拴在一起。2000年春天,不幸再次降临到左眼因先天性白内障导致从小失明的贾海霞身上。在采石场干爆破工作的他,在一次爆破事故中被炸瞎了右眼。一瞬间,天塌地陷。
但这次事故,也为他们俩再次走到一起创造了契机。
2001年春天,原本跟着残疾人艺术团在全国演出的贾文其因要照顾突然偏瘫的父亲回到了村子。他回来之后,待在家中没有收入。为了生活,他决定开始干他的老本行——种树卖。但想去做这样一份事,仅凭他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可谁又会和他这样的残疾人合伙呢?他想到了贾海霞。
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一拍即合。为了生活、为了尊严、为了陪伴,贾海霞是贾文其的手,贾文其是贾海霞的眼,他们决定在灰暗的人生中成为彼此的色彩。
经过冶里村村民委员会同意,2002年春,老哥俩在河滩上种起了树。
第一年,他们在荒滩上种柳树,栽了八百多棵,结果只活了两棵,剩下的全都旱死了。村里人把他们当成了笑话,但贾文其并不灰心。“有驴不怕慢,只要天天赶,总会走远的。”他说。
第二年,他们吸取教训,从河边离水最近的地方开始栽树,除了栽柳树,还栽了更抗旱的杨树。他们总算是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但立马又碰到了困难:没钱买树苗。他们只好采用扦插法种树,可是本村的杨树和柳树少,完全不够他们获取扦插所需的树枝。于是,他们跑到几里以外的邻村四处砍树枝,为此没少挨骂。
春季过去,夏、秋是管理的季节,浇水、剪枝、割草……,冬季,他们也不能闲着,树场需要看护,以免自己的努力在干燥的冬天付之一炬。
那一年,他们种的树,成活了一百多棵。
接下来的十年,他们每年种三千多棵树,总有一千棵左右的树能成活。
每年从农历二月到立冬,他们不知一起淌过了多少次河流,也不知有多少次一起摔倒在河中央。就这样,他们俩你借我双手,我借你双眼,你以我为眼,我以你为手,残残相助。现在两人的配合已经非常默契。
如今河边的50亩荒滩,已被贾海霞和贾文其“联手”变成了绿洲,身处林中,密得要看不见蓝天。
“烦恼了,我们就来种树。造了这一片,我们也感到了成功。坐在树底下一看,天都被遮没了,我们好像造了一片森林。种树改变了我们的生命,让我们觉得很有存在感,甚至是成就感。”贾文其自豪地告诉记者。
(选自《知识窗》2016年第9期,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