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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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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江苏省高邮市2017-2018学年高一上学期语文期中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文后各题。

故乡在远方

张抗抗

    ①我总觉得自己是一个流浪者。

    ②几十年来,我漂泊不定、浪迹天涯。我走过田野、穿过城市,我到过许多许多地方。

    ③19岁那年我离开了杭州城。水光潋滟、山色空濛的西子湖畔是我的出生地。离杭州100里水路的江南小镇洛舍是我的外婆家。

    ④然而,我只是杭州的一个过客,我的祖籍在广东新会。我长到30岁时,才同我的父母一起回过广东老家。老家有翡翠般的小河、密密的甘蔗林和神秘幽静的榕树岛,夕阳西下时,我看见大翅长脖的白鹳灰鹳急急盘旋回巢,巨大的榕树林上空遮天蔽日,鸟声盈盈。那就是闻名于世的小鸟天堂。新会县世为葵乡,小河碧绿的水波上,一串串细长的小船满载清香弥漫的葵叶,沉甸甸贴水而行,悠悠远去……

    ⑤但老家于我,却已无故园的感觉。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我也并不真正认识一个人。我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地道的家乡方言。我和我早年离家的父亲,犹如被放逐的弃儿,在陌生的乡音里,茫然寻找辨别着这块土地残留给自己的根性。

    ⑥暑假寒假,坐小火轮去洛舍镇外婆家。镇东头有一座大石桥,夏天时许多光屁股的孩子从桥墩上往河里跳水,那小河连着烟波浩淼的洛舍洋,我曾经在桥下淘米,竹编的淘箩湿淋淋从水里拎起,珍珠般的白米上扑扑蹦跳着一条小鱼儿……

    ⑦而外婆早已过世了。外婆走时就带走了故乡。其实外婆外公也不是地道的浙江人氏。听说外婆的祖上是江苏丹阳人,不知何年移来德清洛舍;又听说洛舍其名是早年此地曾有一支移民来自洛阳,洛阳人之舍,谓之洛舍。由此看来,外婆外公的祖籍也难以考证,我魂牵梦系的江南小镇,又何为我的故乡?

    ⑧所以对于我从小出生长大的杭州城,便有了一种隐隐的隔膜和猜疑。自然,我喜欢西湖的柔和淡泊,喜欢植物园的绿草地和春天时香得醉人的含笑花,喜欢冬天时满山的翠竹和苍郁的香樟树……但它们只是我摇篮上的饰带和点缀,我欣赏它们赞美它们但它们不属于我。每次我回杭州探望父母,在嘈杂喧闹的街巷里,自己身上那种从遥远的异地带来的“生人味”,总使我觉得同这里的温馨和湿润格格不入……

    ⑨我究竟来自何方?

    ⑩更多的时候,我会凝神默想着那遥远的冰雪之地。想起笼罩在雾霭中的幽蓝色的小兴安岭群山。踏着没膝深的雪地进山去,灌木林里尚未封冻的山泉一路叮咚欢歌,偶有暖泉顺坡溢流,便把低洼地的塔头墩子水晶一般封存,可窥见冰层下碧玉般的青草。山里无风的日子,静谧的柞树林中轻轻慢慢地飘着小清雪,落在头巾上,不化,一会儿就亮晶晶地披了一肩,是雪女王送你的礼物。若闭上眼睛,能听见雪花亲吻着树叶的声音。那是我21岁的生命中,第一次发现原来落雪有声,如桑蚕啜叶,婴童吮乳,声声有情。

    ⑪那时住帐篷,炉筒一夜夜燃着粗壮的大木棒,隆隆如森林火车如林场的牵引拖拉机轰响。时时还夹着山脚下传来的咔咔冰崩声……山林里的早晨宁静而妩媚,坡上的林梢一抹玫瑰红,淡紫色的炊烟缠绵缭绕,门前的白雪地上,又印上了夜里悄悄来过的不知名的小动物一条条丝带般的脚印儿,细细辨认,如梅花如柳梢亦如一个个问号,清晰又杂乱地蜿蜒于雪原,消失于密林深处……

    ⑫我19岁便离开了我的出生地杭州城,走向遥远而寒冷的北大荒。

    ⑬那时我曾日夜思念我的西湖,我的故园在温暖的南方。

    ⑭但现在我知道,我已没有了故乡。我们总是在走,一边走一边播撒着全世界都能生长的种子。我们随遇而安、落地生根;既来则定、四海为家。我们像一群新时代的游牧民族,一群永无归宿的流浪移民。也许我走过了太多的地方,我已有了太多的第二故乡。

    ⑮然而在城市闷热窒息的夏日里,我仍时时想起北方的原野,那融进了我们青春血汗的土地。那里的一切粗犷而质朴。20年的日月就把我这样一个纤弱的江南女子,磨砺得柔韧而坚实起来。以后的日子,我也许还会继续流浪,在这极大又极小的世界上,寻觅着、创造着自己精神的家园。

(有删减)

(1)、从景物描写的角度鉴赏第⑩段。
(2)、第⑨段“我究竟来自何方?”在文中有什么作用?
(3)、文章写了几个作者曾经到过的故乡?作者对他们分别怀有怎样的情感?
(4)、结合全文,探究标题“故乡在远方”的深刻意蕴。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下面小题。

影子

冉令香

    ①转弯,走上通向村里的水泥路,猛然被自己的影子吓了一跳——那么细那么长,在路上延伸出去十几米,两条腿像竹竿一样捣腾着往前挪。

    ②夕阳萎缩成亮亮的一团,蹲在山巅,转眼间被慢慢吞下去了。那些瑰丽的红晕渐渐在西天暗下去,我细长如竿的影子消失在暗影里。

    ③热乎乎的孝服抱在怀里,里面包着几块土坷垃,那是来自婆婆新居的土坷垃。婆婆肯定地下有知:她的儿子为她看过新居,那里宽敞舒适;她的儿女们围着她的新居转了三圈,捡了土坷垃包在孝服里抱回家,要撒在菜地里或树根旁。

    ④我把土坷垃虔诚地倒在高大的香椿树下,习惯地屋里屋外找寻那个佝偻瘦小的身影,却再也找不到她的影子。

    ⑤静沉沉的夜,无月。影子不分你我,汇聚成一个无边的黑洞。我知道,婆婆正在另一个世界与她念念不忘的人团聚,那里此刻一派温馨祥和。

    ⑥婆婆的一生就是一个影子,尾随在公公身后的影子。

    ⑦“哪里去了?半天不见人影儿”,她又手搭凉棚站在家门口瞭望。她早已习惯了瞭望,站在夕阳下默默瞭望。她被夕阳放大的身影,像墙垣一样严实地遮满门口。那条尘土飞扬的水泥路,说不定何时就有一辆电动车急速而来,冲到家门口。

    ⑧买菜的公公终于回来了。不等车子停稳,婆婆颠着小脚一路小碎步跟过去接菜篮,一边拍打公公后背上的尘土。“回来这么晚,天都黑了。”递水,盛饭,拿筷子,抹桌子,收拾不停。公公稳坐在老椅子上,坦然享受着婆婆的忙碌和唠叨。

    ⑨忙中偷闲,有时我会看着婆婆晃来晃去的影子发呆。她佝偻着瘦小的身子,颠着尖脚,一会儿收拾剩饭剩菜搅拌鸡食,一会儿又打扫枯枝落叶翻晒烧水。更多时候,她佝偻着脊背坐在暖阳下洗刷、择菜、缝补。一把蒜苗,一捆芹菜,一堆菠菜,经她一根根捋顺,码放整齐,大半天的时间也就溜得无影无踪。一根线绳,一块破毛巾,她都能找到最后的用途。从早到晚,忙忙叨叨,偶尔停歇,定然是想起了什么,便自言自语:“这半天,老头儿哪里去了?”随后,屋里屋外地找,一趟趟到大门口找。

    ⑩五年前的夏天,公公仓促地走了。八十二岁的婆婆因小脑萎缩已神志不清,对于突然失去的追随目标,潜意识中却有更强烈的依赖和牵挂。她会突然拉住你的衣襟一遍遍地问:“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你知道老头儿在哪里吗?他怎么还不回来?”

    ⑪遗忘零零散散切割着她的记忆,苍老慢慢折弯了她的脊骨。她孱弱的影子与墙壁粘连,与藤椅吻合,与床板固守在一起,最后与泥土融为一体。

    ⑫她走了,我才发现,她是全家人追随的影子,更是儿女们追随的影子。她走了,我突然发现,自己回家的路搁浅了,那个家成了遥不可及的象征。

    ⑬当春节踏着烟花绽放的绚烂翩然而至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成了有家难回的人。我漫无目的地走在空荡荡的街上,一排排大红灯笼渲染着年的火热,我的心却与街道一样,越发空旷。一声声炮竹爆裂,送走了昔日的车水马龙。平日里拥挤不堪的公交车,而今却空空荡荡,轻轻松松,悠哉来往。家家户户都忙年了,唯有大街与我在孤独中守望着时光最后的更迭。

    ⑭二十余年了,总是在除夕前一天载着大包小包回到家,跟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忙来忙去,穿梭于堂屋和灶房之间,煎炸烹炒,一身烟尘,两手油腥。不记得多少个周末,匆匆忙忙回到那座百年老屋,心不在焉地听她絮絮叨叨,追随着她的一双小脚忙里忙外,收拾一桌饭菜。可如今,我却没有了追随的目标,那个必须回归的家成了心底的荒原。

    ⑮她走的那天,我给她穿鞋。她的双脚那么小,轻飘飘的。那双精致的绣花鞋,轻轻一套就穿在脚上。我知道,这是她一生中最漂亮的一双鞋。这一双坚韧的小脚驮着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一辈子,走过千山万水之遥,却从没迈出自己的家门

(选自《散文百家》2014年12期,有删改)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沉默

梁实秋

    ①我有一位沉默寡言的朋友。有一回他来看我,二人默对,不交一语。等到茶尽三碗,烟罄半听,主人并未欠伸,客人兴起告辞,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这位朋友现在已归道山,这一回无言造访,我至今不忘。

    ②明张鼎思《琅琊代醉编》有一段记载:“刘器之待制对客多默坐,往往不交一谈,至于终日。客意甚倦,或谓去,辄不听,至留之再三。有问之者曰:‘人能终日危坐,而不欠伸欹侧,盖百无一二,其能之者必贵人也。’以其言试之,人皆验。”可见对客默坐之事,过去亦不乏其例。不过所谓“主贵”之说,倒颇耐人寻味。所谓贵,一定要有一副高不可攀的神情,纵然不拒人千里之外,至少也要令人生莫测高深之感,所以处大居贵之士多半有一种特殊的本领,两眼望天,面部无表情,纵然你问他一句话,他也能听若无闻,不置可否。这样的人如何能不贵?因为深沉的外貌,正好掩饰内部的空虚,这样的人最宜于摆在庙堂之上。

    ③謇谔之臣,骨鲠在喉,一吐为快,其实他是根本负有诤谏之责,并不是图一时之快。鸡鸣犬吠各有所司,若有言官而箝口结舌,宁不有愧于鸡犬?至于一般的仁人君子,没有不愤世忧时的,其中大部分悯默无言,但有间或也有“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人,这样的人可使当世的人为之感喟,为之击节,他不能全名养寿,他只能在将来历史上享受他应得的清誉罢了。在有“不发言的自由”的时候而甘愿放弃这一项自由,这也是个人的自由。在如今这个时代,沉默是最后的一项自由。

    ④有道之士,对于尘劳烦恼早已不放在心上,自然更能欣赏沉默的境界。这种沉默,不是话到嘴边再咽下去,是根本没话可说,所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世尊在灵山会上,拈华示众,众皆寂然,惟迦叶破颜微笑,这会心微笑胜似千言万语。古人云:“二十年不开口说话,向后佛也奈何你不得。”二十年不开口说话,也要把口闷臭,但是语言道断之后,性水澄清,心珠自理,没有饶舌的必要。基督教Carthusian教派也是以沉默静居为修行法门,经常彼此不许说话。“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⑤庄子说:“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现在想找真正懂得沉默的朋友,也不容易了。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到梨花屯去

何士光

    这故事开场时是颇为平淡的,只是后来,马车快要进梨花屯,而两个乘客也沉默时,回过头来看一看,兴许才有一点故事的意味……

    一辆马车从白杨坝出来,车夫是个老人家。在一座石桥旁,他把一个中年人让到车上来。看得出,这是位下乡干部。

    天色好晴朗。水田还没有栽上秧子,但包谷已长得十分青葱,初夏的山野,透露着旺盛的生命力,叫人沉醉不已。碎石的马路拐弯了,爬坡了,又拐弯了,又爬坡了。不时有布谷在啼叫,车上的人似乎打起盹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住。打盹的干部猛地抬头,看见有人正上到车上来。

    “啊,谢主任?”来人犹豫地打招呼,似乎有些意外。

    “是……老赵同志?”谢主任嗫嚅了一下,也有些突然。

    车抖了一下,从横过路面的小小水沟上驶过。

    谢主任把香烟掏出来,递一支给老赵:“去梨花屯?”语气中有和解的意味。

    老赵谨慎地回答:“是。”

    “去包队吗?

    “是。胜利大队。”

    “我也是!”谢主任和蔼地笑起来,“我们都是十回下乡九回在,老走梨花这一方!

    笑颜使气氛松动起来。三只白鹤高高飞过,不慌不忙扇动着长长的翅膀,在蓝天里显得又白又亮……

    “老赵,”谢主任开诚布公地谈起来,“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谈谈呢!为七六年秋天在梨花挖那条沟,你怕还对我有些意见呐!

    “谢主任,你说到哪里去了!”

    “实事求是嘛!当时我是工作队的负责人,瞎指挥是我搞的,该由我负责!有人把责任归到你头上,当然不应当!”

    “我……”

    “我也明知那条沟不该挖,一气就占了四十亩良田。但当时压カ大啊;上边决定要挖,社员不同意挖,是我硬表了态:我叫挖的,我负责!”

    “这种表态,”老赵想了一想,“我也表过……”

    “那是因为我先表嘛!”谢主任接过话头,“老赵,去年报上有篇报道,你读过没有?”

    “哪一篇?”

    “谈得真好!”谢主任不胜感慨地说,“是基层干部座谈。总结说:上面是‘嘴巴硬’,基层干部是‘肩膀硬’!基层干部负责任。像是报道的安徽……”

    路转了一个大弯一一在一座杉树土岗前好像到了尽头,接着又一下子在马车前重新展现出来,一直延伸到老远的山垭口…

    “正是这样嘛!”谢主任点头,“那条沟,责任由我负!”

    “我也有责任!那是分派给我的任务。如果不是我催得紧,态度那样硬,说不定就挖不成!责任归我负!”

    双方都有诚恳的态度,气氛十分亲切了,甚至到了甜蜜的地步。

    路旁出现了一条水沟,水欢快地流淌着,发出叫人喜悦的响声……

    他们无拘无束地谈下去了。谈形势,谈这次去梨花屯纠正“定产到组”中出现的种种偏差,等等。后来,拉起家常来了……

    越近梨花屯,地势就越平坦,心里也越舒畅。突然,谢主任拍了拍赶车老汉的肩膀:“停一停!”

    老人家把缰收住了。

    “两年多没到梨花,看看那条沟怎样了!”

    坝子上水田一块接着一块,已经犁过了。带着铧印的泥土静静地横陈着,吸收着阳光,像刚切开的梨子一样新鲜,透着沁人心脾的气息……

    看不见那条沟。

    谢主任问车夫:“老同志,那条沟是不是在这一带?”

    “咹?”老人家听不清。

    老赵大声说:“沟一一挖过一条沟啊!”

    “嗯,”老人家听懂了,点点头,“是挖过一条沟。唔,大前年的事喽,立冬后开挖的。分给我们六个生产队,每个劳力摊一截。我都有一截呢!顶上头一段,是红星队……”

    看来老人家说起话来是絮絮不休的。老赵终于打断了他:“现在沟在哪里?”

    “哪里?”老人家摇着头,“后来填了嘛,去年,开春过后……”

    谢主任问:“哪个喊填的?”

    “哪个?”老人家认真地想了一回,“没有哪个。是我们六个队的人商量的。总不成就让它摆在那里,沟不沟坎不坎的!唔,先是抬那些石头。论挑抬活路,这一带的人都是好手,肩膀最硬……”

    像我们在乡下会碰到的许多老人家一样,这位老人也有着对往事的惊人记忆。也许平时不大有机会说话,一旦有人听,他们就会把点点滴滴说得详详细细,有几分像自言自语,牵连不断地说下去。说下去,平平静静的,像是在叙述别人的而不是自身的事情,多少波澜都化为了涓涓细流,想当初虽未必如此简单,而今却尽掩在老人家略带沙哑的嗓音里了。

    后来,老赵提醒他:“老人家,我们走吧!”

    老赵的声意,柔和得有些异样。而且不知为什么,这以后不论是老赵还是谢主任,都没再说一句话。

    啊,前面,杂树的碧绿和砖瓦的青灰看得见了。是的,梨花屯就要到了!

1979年5月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吉祥如意

郭文斌

    五月是被香醒来的。娘一把揭过捂在炕角瓦盆上的草锅盖,一股香气就向五月的鼻子里钻去。五月就醒了。五月一醒,六月也就醒了。五月和六月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盆热气腾腾的甜醅子。娘说,看今年这甜醅发的,就像是好日子一样。五月把舌头伸给娘,说,让我尝一下。娘说,还没供呢,端午吃东西可是要供的。五月和六月就呼地一下子从被筒里翻出来。

    等他们洗完脸,爹和娘已经在院子里摆好了供桌,甜醅子和花馍馍已经端到桌子上了,在蒙蒙夜色里,有一种神秘的味道,仿佛真有神仙在等着享用这眼前的美味呢。

    爹向天点了一炷香,往地上奠了米酒,无比庄严地说: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吉祥/那儿吉祥/处处都吉祥……

    爹念叨完,带领他们磕头。六月不知道这头是磕给谁的。但他觉得跪在地上磕头的这种感觉特别地美好。

    供完,娘说先垫点底,赶快上山采艾。说着给他们每人取了一碗底儿。娘说上山采艾时必须吃一点供品,能抵挡邪门歪道呢。甜醅子是莜麦酵的,光闻着就能让人醉。花馍馍也让人不忍心一下子咽到肚里去。接着,娘给他们绑花绳,说这样蛇就绕着他们走了。又给他们的口袋里插了一根柳枝。有点全面武装的味道,让六月心里生出一种使命感。

    五月和六月在端午的雾里走着。六月看着姐姐五月手里的香包,眼里直放光。六月的手就出去了,他把香包举在鼻子上,狠命地闻。五月看见,香气成群结队地往六月的鼻孔里钻,心疼得要死,伸手要去夺,六月忙把香包送到她手上。五月盯着六月的鼻孔,看见香气像蜜蜂一样在六月的鼻孔里嗡嗡嗡地飞。五月把香包举在鼻子前面闻,果然不像刚才那么香。再看六月,六月的鼻孔一张一张,蜂阵只剩下一个尾巴在外面了。嗨嗨,五月被六月惹笑了。

    六月知道,五月今年已经试手做了两个香包了。娘说,早学早惹媒,不学没人来。五月就红着脸打娘。娘说,女靠一个巧,巧是练出来的。五月就练。一些小花布就在五月的手里东拼拼西凑凑。

    但很快六月就忘了这个问题。因为他看见了蛇。五月既迅速又从容地移到六月身边,把六月抱在怀里。六月说,我们不是绑了花绳儿了吗,不是吃过供过的花馍馍了吗?五月说,娘不是说只要你不伤蛇蛇就不会伤你吗?六月说,娘不是说真正的蛇只在人的心里吗?

    这样说着时,那圆开始转了,很慢,又很快。当他们终于断定,它是越转越远时,五月和六月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种香味,一种要比香包上的那种香味还要香一百倍的香味。

    娘教五月如何用针,如何戴顶针。五月第一次体会到了往布里顶针的快乐,把两片布连成一片的快乐。五月缝时,六月趴在炕上看。五月的针不防就滑脱,顶到肉里去,血就流出来。五月疼得龇牙咧嘴。再看娘手中的针,怎么就那么服帖呢?

    山顶就要到了,五月和六月从未有过地感觉到“大家”的美好。即使那些平时憎恶的人看上去都是那么可爱。

    五月和六月到了山顶。太阳从东山顶探出头来,就像一个香包儿。上山采艾的人们就像听到太阳的号令似的一齐伏在地上割艾了。五月说,这艾就要趁太阳刚出来的一会儿采,这样采到的艾既有太阳蛋蛋,又有露水蛋蛋。这太阳蛋蛋是天的儿子,露水蛋蛋是地的女儿,他们两人全时,才叫吉祥如意。六月奇怪姐姐怎么把太阳和露水说成蛋蛋。蛋蛋是娘平时用来叫他们的。六月蹲下来,拿出篮子里的刃子准备采艾。但是六月却下不了手。一颗颗玛瑙一样的露珠蛋儿被阳光一照,像是一个个太阳崽子。六月一下子明白了姐姐为什么要用蛋蛋来称呼太阳和露珠。一刃子下去,就会有好几个太阳蛋蛋死掉。

    六月还是下不了手。姐姐又笑了,说,你觉得他们可怜,可以先把它们摇掉啊,让它躺到地里慢慢睡去。这一摇,又把六月的心摇凉了,让六月看见了一个个美的死去原来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他第一次感到了这美的不牢靠。而让这些美死去的,却是他的一只手。六月第一次对自己开始怀疑起来。六月开始采艾。采着采着,就把露珠儿和手的问题都忘了。他很快沉浸到另外一种美好中去。那就是采。刃子贴地割过去,艾乖爽地扑倒在他的手里,像是早就等着他似的。六月想起爹说,采艾就是采吉祥如意,就觉得有无数的吉祥如意扑到他怀里,潮水一样。

    一山的人都在采吉祥如意。

    多美啊。

    现在,六月和五月的怀里每人抱着一抱艾,抱着整整一年的吉祥,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在端午里。他们的脚步把我的怀念踩疼,也把我心中的吉祥如意踩疼。

(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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