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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 难易度:普通

广东省汕头市2024-2025学年高三上学期语文12月期末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记游洞庭西山

叶圣陶

洞庭西山周围一百二十里,山峰重叠。我们的目的地是南面沿湖的石公山。

上午八点,我们出胥门,到苏福路长途汽车站候车。八点三刻,汽车到站,开行半点钟就到了木渎,票价两毛。开往洞庭东山的裕商小汽轮正将开行,我们买西山镇夏乡的票,每张五毛。轮行半点钟出胥口,进太湖。亲身在太湖的波面,左右看望,昏黄的湖波似乎尽量在那里涨起来,远处水接着天,间或界着一线的远岸或是断断续续的远树。晴光照着远近的岛屿,淡蓝,深翠,嫩绿,色彩不一,眼界中就不觉得单调,寂寞。

十二点一刻到达西山镇夏乡,我们跟着一批西山人登岸。码头上有人力车,我们不认识去石公山的路,就坐上人力车,每辆六毛。和车夫闲谈,才知道西山只有十辆人力车,一般人往来难得坐的。车在山径中前进,两旁尽是桑树茶树和果木,满眼的苍翠,不常遇见行人,真像到了世外。果木是柿、橘、梅、杨梅、枇杷。杨梅干枝高大,屈伸有姿态,最多画意。路就围在山腰间,我们差不多可以抚摩左边山坡上那些树木的顶枝。树木以外就是湖面,行到枝叶茂密的地方,湖面给遮没了,但是一会儿又露出来了。

十二点三刻,我们到了石公饭店。这是节烈祠的房子,我们选定靠西的一间地板房,有三张床铺,价两元。节烈祠供奉全西山的节烈妇女,门前一座很大的石牌坊,密密麻麻刻着她们的姓氏。隔壁石公寺,石公山归该寺管领。除开一祠一寺,石公山再没有房屋,惟有树木和山石而已。这里的山石特别玲珑,从前人有评石三字诀叫做“皱,瘦,透”,用来品评这里的山石,大部分可以适用。人家园林中有了几块太湖石,游人就徘徊不忍去;这里却满山的太湖石,而且是生着根的,而且有高和宽都达几十丈的,真可以称大观了。

饭店里只有我们两个客,饭菜没有预备,仅能做一碗开洋蛋汤。一会儿茶房高兴地跑来说,从渔人手里买到了一尾鲫鱼,而且晚饭的菜也有了,一小篮活虾,一尾很大的鲫鱼。问可有酒,有的。本山自制,也叫竹叶青。打一斤来尝尝,味道很清,只嫌薄些。

吃罢午饭,我们出饭店,向左边走,大约百步,到夕光洞。洞中有倒挂的大石,俗名倒挂塔。洞左右壁上刻着明朝人王鳌所写的寿字,笔力雄健。再走百多步,石壁绵延很宽广,题着“联云嶂”三个篆字。高头又有“缥缈云联”四字,清道光间人罗绮的手笔。从这里向下到岸滩,大石平铺,湖波激荡,发出汩汩的声音。对面青青的一带是洞庭东山,看来似乎不很远,但是相距十八里呢。这里叫做明月浦,月明的时候来这里坐坐,确是不错。我们照了相,回到山上,从所谓一线天的裂缝中爬到山顶。转向南往下走,到来鹤亭。下望节烈祠和石公寺的房屋,整齐,小巧,好像展览会中的建筑模型。再往下有翠屏轩。出石公寺向右,经过节烈祠门首,到归云洞。洞中供奉山石雕成的观音像,比人高两尺光景,气度很不坏,可惜装了金,看不出雕凿的手法。石公全山面积一百八十多亩,高七十多丈,不过一座小山罢了,可是山石好,树木多,就见得丘壑幽深,引人入胜。

回饭店休息了一会儿,我们雇一条渔船,看石公南岸的滩面。滩石下面都有空隙,波涛冲进去,作鸿洞的声响,大约和石钟山同一道理。渔人问还想到哪里去,我们指着南面的三山说,如果来得及回来,我们想到那边去。渔人于是张起风帆来。横风,船身向右侧,船舷下水声哗哗哗。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三山的岸滩。那里很少大石,全是磨洗得没了棱角的碎石片。据说山上很有些殷实的人家,他们备有枪械自卫,子弹埋在岸滩的芦苇丛中,临时取用,只他们自己有数。我们因为时光已晚,只在岸滩照了几张照片,就迎着落日回船。一个带着三弦的算命先生要往西山去,请求附载,我们答应了。这时候太阳已近地平线,黄水染上淡红,使人起苍茫之感。湖面渐渐升起烟雾,风力比先前有劲,也是横风,船身向左侧,船舷下水声哗哗哗,更见爽利。渔人没事,请算命先生给他的两个男孩子算命。听说两个都生了根,大的一个还有贵人星助命,渔人夫妻两个安慰地笑了。船到石公山,天已全黑。坐船共三小时,付钱一块二毛。饭店里特地为我们点了汽油灯,喝竹叶青,吃鲫鱼和虾仁,还有咸芥菜,味道和白马湖出品不相上下。九时熄灯就寝。听湖上波涛声,好似风过松林,不久就入梦。

1936年

(节选自《叶圣陶散文》,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版,有删改)

文本二:

写作者自己的行动是动的,是叙述; 写所游境地的光景是静的,是记述。游记在性质上属于叙述文,目的在借文字“引人入胜”,生命全在流动的一点上。最好的方法是将作者的行动和所游境地的光景合在一处写; 这就是说,写作者行动的时候要和境地的光景有关联,写境地的光景的时候也要和作者的行动有关联。……写所游境地的光景,都是从作者眼中看到或是心上感得的,这就把作者的行动和境地的光景打成一片了。

(节选自叶圣陶、夏丏尊《文话七十二讲》,中华书局出版社2007年版)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车夫提到的西山人力车很少,与下文“不常遇见行人”呼应,人少而桑树茶树果木却多,给读者描绘了西山世外桃源的景象。 B、文章除了记游写景外,将交通工具、中转站点、主要景点及各项花费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可以为后来的游览者提供详细的参考。 C、秀美的山水安抚了作者的心灵,他淡然平和的笔调下,既饱含着对祖国山水的深沉热爱,也隐藏着对战乱时局的愤懑之情 D、本文文风严谨、平实,文字有时凝练雅致,有时平白如话,变换自如,笔法舒徐从容,,给人纯熟老到、凝重隽永的感觉。
(2)、关于文中游船的这个段落,下列说法正确的一项是(   ) 
A、由波涛冲击滩石的鸿洞声响而联想到石钟山,可以看出作者具有求实精神和审美情趣。 B、渔人夫妻因为孩子算命的结果很好而高兴,对于他们的迷信思想,作者十分不以为然。 C、黄昏时分太阳西下,黄水染上淡红,湖面烟雾渐起,风力渐劲,使作者顿生苍茫之感。 D、将湖上波涛声比作风过松林,不但细腻生动地表现出涛声的柔和舒缓,更丰富了联想。
(3)、文本一是山水游记,却不乏写“人”的笔墨,对此你如何理解? 
(4)、文本二中提到,写作游记要“把作者的行动和境地的光景打成一片”。请谈谈文本一是如何实践这一主张的。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的各小题。

医生

沈从文

    在四川的R市的白医生,是一个有风趣的中年独身外省人,因为在一个市镇上为一些新旧市民看病,医术兼通中西内外各症,上午照规矩到市中心一个小福音医院治病,下午便夹了器械药品满街各处奔跑。天生的好脾气,一切行为像在一种当然情形下为人服务,一个市镇上的人都知道,谁也不愿意放弃这个麻烦医生的权利,因此生意兴隆,收入却总不能超过一个平常医生。

    这好人三月来忽然失踪不见了,朋友们都十分着急,各处找寻得到一点消息。大江中恰在涨桃花水时节,许多人以为这人一定因为散步掉到江里去,为河伯雇去治病,再不会回到R市来了。医生虽说没有多少田地银钱,但十年来孤身作客,所得积蓄除了一些家什外,自然还有一笔小小产业。正当各处预备为这个人举行一个小小追悼会时,因为处置这人的一点遗产,教会中人同地方绅士,发生了一些不同的意见,彼此各执一说,无从解决。可是,正当绅士同教会为医生遗产事调解分派妥当那一天,许多人正在医生住处推举委员负责办理追悼会时,医生却悄悄的从门外进来了。

    他非常奇怪有那么多的人在他房子里吃酒,好像是知道他今天会回来的一样,十分喜欢。嚄的喊了一声,他就奔向一个主席的座边去,抓着了那个为他开追悼套的主席的手只是乱摇,到后在大家的惊讶中,又一一同所有在座的人握手。

    医生还是好好活着的,虽然瘦了一点,憔悴了一点,肮脏了一点,人仍然是那么精神。在座的人见到医生突如其来,大家都十分骇异,先一时各人在心上盘算到各人所能得到的好处,因此一来,完全失去了。大家都互相望到不好说话,以为医生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主席更见得着忙,把那个关于处置医生产业及追悼会的用费议案压到肘子下去,同所有在座诸人用眼睛打知会。医生却十分高兴,以为这样凑巧真是难得的事情。他猜想一定是做主席朋友接到了他的口信,因他只是打量托人带了一个口信来,他以为这口信送到了,算定他在今天回来,这些有义气重感情的朋友,大家才一同约在这里欢迎他的。他告诉在座熟人,今天真是有趣味的一天,应当各人尽醉才许回去。

    那个主席,合含混混,顺到医生的意见.催用人把席面摆出。上了席,喝了三杯,各个客人见到医生的快乐脸孔,就都把自己心上应抱惭的事情渐渐忘记了。医生便说今天实在难得,当到大家正好把这十几天所经过的一段离奇故事,报告一下。他提议在这故事说出以前,各人应当再喝十大杯。于是众人遵命各尽其量再喝了些酒,没有一个人好意思推辞。吃了一阵,喝了一阵,大家敷衍了一顿空话,横顺各人心里明白,谁也不愿意先走,因为一走又恐怕留到这里的人说他的坏话。

    吃够了,医生说:“今天妙极了,我要说说我的故事给大家听。”本来大家都无心听这个故事,可是没有一个人口上不赞成。其时那个主席正被厨子请出到外边窗下去,悄悄的问询今天的酒席明天应当开谁的账,主席谎说这是公份,慢慢儿再说,很不高兴的走进去。医生因为平时同主席很熟,就说:“仁兄,我同你说一个新《聊斋》的故事,明天请我吃一席酒,就请在座同人作陪,如何?”大家听到有酒吃,全拍手附和这件事,医生于是极其高兴的说他十天来所经过的那件事:“我想同你们说,在最近的日子里,我遇到过一次意外事情,几乎把这时在这里同我这些最好的朋友谈天的机会也永远得不到了。关于近十天来我的行踪,许多熟人多不知道,一定都很着急。你们不是各处都打听过,各处写过信去探问过,到后还是没有结果吗?不过,我今天可回来了,你们瞧瞧我手臂上这个记号,这个伤痕,就明白它可为我证明十几日前所经过的生活中,一定有了些不儿戏的冒险事情发生。我凭这手臂上的伤痕,请你们相信我,这整十天来,曾做了整十天古怪的人物,稀奇的囚犯。我认识一个男子,还认识一个妇人,我同他们真是十分熟悉,可是他们究竟认识我没有,那妇人她明白我是一个什么人,她那个眼睛,望到我,好像是认得我,可是,我不愿意再想起她,想起她时我心里真难受。我不是在你们面前来说大话,我是一个远方郎中,成天得这里跑跑那里望望的一个人,就是社会上应分活动不定的一个小点,就因为这身分,我同这个妇人住在一处,有十天守着这样一个妇人过日子,多稀奇的一件事!”

    第二天,一个R市都知道了医生的事情,都说医生见了鬼。

一九三一年四月廿四日完成,上海

(有删改)

阅读下面一篇文章,完成下列小题。

素姑

师陀

    当阳光从屋背上照进这个寂静的老宅,素姑,一个像春天般温柔,看见人和说话时总是婉然笑着的,走路时像空气在流似的无声的女子,很早很早她就低着头开始绣花了。孟林太太这时候照例在床上睡她的午觉。

    院子里有个开始凋零的丝瓜棚,自早晨就没有人来过,就在这种静止气氛中,素姑正是坐在院子里绣花。

    素姑十二岁就学会各种女红。她给自己缝绣,也给亲友们和邻舍家的女友们。于是一年,十年……唉!后来连比她小十岁的少女也出嫁了。现在素姑是二十九岁!没有人能计算她总共绣过多少!

    时光无声地过去。素姑低着头已经绣了半只孟林太太的鞋面,在青缎的底上绣完两朵四瓣梅了。

    “妈,几点钟啦?”

    素姑心中忽然如有所动,忍不住抬起头来问。孟林太太早已醒了,正一无所欲地在床上领略午睡后的懒倦。

    “瞧瞧看。”这是她照例的回答。

    那放在妆台上的老座钟,不知几时就停摆了。

    素姑手中捏着针线,惆怅地望着永远是说不尽的高和蓝而且清澈的果园城的天空;天空下面,移动着云。于是,是发黑色的树林,是青灰色的天陲,是茅舍,猪,狗,大路,素姑上坟祭扫时候看见过的;是远远的帆影,是晚霞,是平静的嫣红发光的黄昏时候的河,她小时候跟女仆们去洗衣裳看见过的。她想的似乎很远很远……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蓦地里走进来,素姑吃了一惊。“老王,老王!”她转过头去喊。

    “嗯!”送水的这样应着,一面担了水急急往厨房里走。忽然间她自己也觉得好不奇怪,真个的,她喊老王做什么呢,老王每天在这个时候进来,给孟林太太家担水快二十年了。

    “果园里的果子卸光了吗?”她高声问。

    “卸光了,小姐;早就卸光了。”

    老王并不回头,说着时早已走过去了。庭院里接着又恢复原有的平静,远远的有一只母鸡叫着,在老槐树上,一只喜鹊拍击着树枝。

    早就卸光了。”素姑在心里想,她的头又低下去了。

    时光是无声的,但是每一个小城里的日子都有一种规律。

    “还不该烧饭吗,刘嫂?”素姑抬起头来问。

    刘嫂——孟林太太家的女仆,这天下午到河上洗衣裳去了,也许正在大门口和果园城的兴致永远很好的娘儿们闲谈。那个老座钟,我们说过它早就停了。

    正在这时走进来一个卖绒线的。她走进来的时候并不曾呼喊,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以前她是每天都来的。

    “买点什么吧,小姐?”

    素姑并不要买什么,然而她仍旧想看看。于是在天井里,就在泥地上,卖绒线的坐下去,随后打开篮子,一些红的绿的绫绢露出来。素姑拣块杏红绫子,接着她又看中一种羽毛辫条。忽然间,仅仅是忽然间,当她想到这些东西该配到哪里最合适时——

    “不要了。”她说。她什么都不要了。她把卖绒线的货篮推开。

    “你明天出嫁时候用得着的,小姐。”卖绒线的发慌地喊。

    素姑感到受了一下更重的打击。她站起来,不,她什么都不要了,卖绒线的从后面望着她走进寂静的又深又大的上房。

    “外面是什么人?”孟林太太大声问。这时候她已经起来,在床上坐着,她的耳朵近几年有点聋。

    素姑没有回答就走进自己的闺房。她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一本展开着的不知几时忘记收起来的“漱玉词”: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接着,她的手又废然垂下去,她的眼睛移到面前的镜子上去了。在镜子里,一个长长的鹅蛋形脸蛋儿;一绺散乱的头发从额上挂下来;一双浅浅的眉在上面画了两条弧线;眼的周围有一道淡黄的灰晕;她的嘴唇仍旧是好看的有韵致的,却是褪了色的。

    素姑正是这样望着,右手支着头。在窗外,雁嘹唳着从将晚的果园城上空飞过,晚风萧索地在庭院里凋零的丝瓜棚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于是书从她手里落下去,渐渐的连镜子也在她眼里消失了,一颗泪珠从她脸上滚下来,接着又是一颗。

一九三九年十月十日

(选自《果园城记》,有删改)

阅读下面文字,回答下面小题

半旧

许冬林

    读《红楼梦》,喜欢里面的一个词:半旧。

    黛玉初进贾府,老嬷嬷领她去见二舅母王夫人。在王夫人的正房里,黛玉看见炕上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王夫人坐的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黛玉坐的椅子上搭的也是半旧的弹墨椅袱。每读到此处,内心总有一阵惊叹,叹作者笔力惊人,也叹贾府贵气逼人。这样一些色彩半旧的物品,看看那青缎的料子,分明彰显的是贾府的华贵与庄严,以及大户人家不轻易炫耀的底气和历史。想想穷门小户的人家,哪里捧得出半旧的像样物品,多半是破烂货了。即便咬牙置几样新东西,也是很快从新艳沦落到破烂,中间这半旧的过程短。没有好的底料,禁不起日月一天天地磨。至于暴发户的家里,家具器物一色全新,也无半旧。暴发户的家缺的是积淀、是根基。

    而饰半旧的妆容更是不易。宝玉探望生病的宝钗,掀帘进去,见宝钗一副半新不旧的打扮: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眉不画唇不点的,别有一番风韵。我想,在《红楼梦》里,大概只有宝钗敢挑战半旧的东西。肌肤胜雪,面若银盆,眼如水杏,这样无可挑剔的雍容之美在盛装下缺少对比和反差,反而容易把人没进衣服里。倒是半旧的素色衣服,正衬出楚楚可人的淡雅娴静之美。

    林黛玉就不适合穿半旧的衣服。人一病弱,气色就差,加上走路摇摇的瘦削苗条身材,搭上半旧的衣饰打扮,容易显出晃荡荡的落魄。林黛玉着装宜新宜艳,艳色之下,风姿飘逸的味道就出来了。

    对着地图看,点数大大小小的城市,觉得上海是最担得起“半旧”的城市。在外滩,百年的洋房建筑依然那么雍容华贵,那么挺拔雄浑,仿佛一位半老绅士,叼着烟斗、拄着拐杖,闲看黄浦江流水和隔岸的璀璨灯火。氤氲水汽中,路灯亮起,提一只随身小包,自万国建筑博览群前经过,耳边犹响着周璇的歌声:浮云散,明月照人来……花好月圆,浓情如酒,百乐门的舞场掌声雷动,绿酒污红裙。到底是一座国际大都市,在奢华的现代喧嚣之下,还保留着半旧的里子、半旧的历史和文化遗迹,可供人流连沉醉。

    犹记少年时,在庭前看母亲晒霉。黄梅天后,天气晴热,衣箱搬出,衣服被一件件展开铺在荻席上晒。有隔年的棉衣,有母亲出嫁时陪嫁的鸳鸯枕头,还有我儿时穿的用百家布缝就的花夹袄。邻居大妈站在旁边,拾起枕套看,白底子上绣了妃色的荷花和金绿的鸳鸯,还隐约散发着旧年的洗衣粉的残香。大妈家没有这些好看的半旧衣物,她父母早亡,做了童养媳,结婚时没有陪嫁。每每忆及母亲晒霉,恍惚中,二十多年前的阳光犹在,少年时的衣香犹在。我想,彼时的母亲在半旧的荷花鸳鸯枕头面前,在大妈羡慕的目光里,一定心怀甜蜜。是一副半旧的枕头,将一个乡下已婚女子的平淡时光,撑得饱满而芳馨。

    某日,读初中的儿子跟我说起《诗经》,他说喜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句。于是,我们说起桃花,说起桃花一样美的姑娘,说起那姑娘的出嫁。我暗想,他心里正懵懂喜欢的那个女同学,正是“桃之夭夭”的年纪。一念至此,觉得自己轰然老去。是啊,老了,旧了。桃花又是一年春,春天的主人换了。怎么办呢?低头做事吧。年华渐逝,容颜渐凋,也许,学识、涵养、阅历和情怀会帮我撑一程,撑我做一回半旧的女子。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百羊川

赵文辉

    百羊川坐落在豫北沿儿茄庄村后面的山坡上,别以为真容得下百只羊撒欢,豫北不好找策马扬鞭的场地,更别说在山上。百羊川才一亩几分地,居然平平坦坦,就像山水画上按了一枚印章。这可是枚好印章。茄庄的坡地靠天收,没有机井,山又是个旱山,一秋不下雨,坡上还真收不了几把米。唯有百羊川旱涝保收,越旱小米还越香!老辈人迷信说,百羊川是神田,其实是这块田占对了山脉,下面一定是一根水脉。因水质特别,加上土是黑红黑红的胶土,长出的谷穗又肥又实,碾出的小米喷香喷香,黏度好。明朝潞王落魄于此,一尝便不能相忘,并且年年上贡茄庄小米。又在茄庄修了一座望京楼天天眺望天子,以表忠心。这不过是一段野史,无从考证,倒是当年从豫北走出去的那位副部长,因为爱吃茄庄小米,要把百羊川的主人提拔成公社书记,却是千真万确的。

    这主人就是水伯。水伯的祖上就有过要被提拔的经历,说是提一个县令,祖上没去,依然布衣老农,守了下来,就一直守到了水伯这一辈。水伯不稀罕什么公社书记,他只稀罕百羊川的秋天,风吹嫩绿一片,最后变成满坡金黄。农闲的时候,水伯在屋前屋后堆积草粪,坑是上辈人挖好的,水伯只管把青草、树叶、秸秆一股脑儿填下去,再压上土浇上大粪,沤成肥壮的松软的草粪,一担一担挑上百羊川。水伯从祖上接下这个活,一直干到了现在。茄庄的大人小孩都知道,百羊川的小米一直到今天还这么好吃,都是沾了草粪的光。

    水伯家的小米每年秋后都有人开着小车来买,买的人多,米少,买主常常为此吵嘴。后来干脆提前下订金,再后来就比价,比来比去,一斤小米的价钱比别人家的竟高出几倍。水伯的儿子受人指点,把“茄庄小米”注册了商标,进城开起了门市部,兼卖一些土特产。几年之后在城里置了房,又要接水伯去。水伯确实老了,锄头也不听使唤了,好几次把谷苗当成稗子锄起来。儿子要留下来照看百羊川,水伯不放心,进城前一再关照:“山后的草肥,多割点沤粪。这几年村里掀房的多,给人家拿盒烟说点好话,老屋土咱都要了,秋后翻地撒进去,‘老屋的土,地里的虎’,百羊川离不开这些!”千叮咛万嘱咐,水伯才离开了茄庄。

    儿子却不老实在茄庄侍弄谷子,三天两头往城里来。水伯很不放心,问:“你来了,谁看着百羊川?”儿子说:“雇了村里的光棍老面,老面多老实,叫他给地里上十车粪保证不会差一锨,老面又是种地的老把式,爹你还有啥不放心的?”水伯信了儿子的话,不再为难儿子。再说腿脚也真不中用了,下个楼都要人搀着。有时想回去看看百羊川,又一想自己的腿脚,也就罢了。

    这一天,楼下忽然响起一声吆喝:“茄庄小米!谁要?”

    水伯的心一阵痒痒,他知道又是一个冒充者。但他知道这冒充者一定是茄庄一带的,他很想去揭穿他,又不忍让他太难堪。家里没有其他人,水伯就强撑着下了楼,问卖小米的:“哪儿的小米?”

    “哪儿的?还用问?百羊川的!”

    水伯笑了,说:“别说瞎话了,我是百羊川的水伯!”几个正买小米的妇女一听,扔下装好的小米走了。卖小米的很恼火,瞪水伯:“你百羊川的咋了?还不跟我的小米一个样,都是化肥喂出来的?”水伯还是笑着说:“你可不能瞎说,百羊川的小米,没喂过一粒化肥,我还不知道?”卖小米的收拾好东西,推着车往外走:“哼,百羊川才一亩几分地,能产多少小米?撑死不过一千多斤!你儿子一年卖十几万斤茄庄小米,莫非你百羊川能造小米?把陈小米用碱搓搓,又上色又出味儿,哄死人不赔命。哼!”

    想再问,卖小米的已走远,水伯愣在那里。

    水伯一人搭乘中巴回到茄庄,见人就问:“我儿子真的在卖假小米?”被问的人都摇头,说不清楚,问你儿子吧。水伯明白了,踉踉跄跄爬上百羊川。正是初冬,翻耕过的百羊川蒙了一层细霜,一小撮一小撮的麦苗拱出来。麦垄上横着几只白色化肥袋子,阳光一照,泛出刺眼的光,直逼水伯。水伯嗓子里一阵发腥,哇地一口,把一片鲜红喷向了初冬的百羊川。接着扑通一声倒了下去。这时除了一只山兔远远地窥视着水伯,初冬的山坡再无半只人影。

    百羊川静极了。

(选自《小小说选刊》2015年第3期,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谁在深夜祈祷

江少宾

    佛香盘旋。从我家的防盗门到她家的防盗门,不过五米,这段花岗岩铺就的楼道,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她刻意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和左邻右舍发生任何交集。说是左邻右舍,其实就是门对门。城市到底不比乡下,所谓的邻居,往往都是陌生人。

    这让我想到一位古稀老人,那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租住在庐州城南的一片平房里。老人的腰身已经完全佝偻了,又有些耳背,因此基本上不和邻居们走动。有一次,我撞见老人在走廊里拾起一张窝成一团的纸币,心里有些好奇,当我将手习惯性地探向自己的口袋时,老人立即举起那张窝成一团的纸币,“可是你的?”我笑着摇了摇头。“真不是你的?”老人继续举着那张纸币,他的穷追不舍既让我有些诧异,又有一些难为情。我正想着如何脱身,邻居们忽然都从门后闪了出来,他们的神情让我确信,他们已经知道了我和老人之间发生的事情。那时候防盗门还不太盛行,但每家每户都要在木门外面再安装一道铁栅门,铁栅门上蒙着一层深色的薄纱。深色的薄纱,自然的隐身术,遁藏着无数双偷窥的眼睛。他们果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眉飞色舞,仿佛老人捡到的不是一张脏兮兮的面值五元的纸币,而是一笔惊人的巨款。

    那张脏兮兮的面值五元的纸币,最终还是无人认领,但那一次非凡的经历,却让老人养成了捡钱的习惯。然而,老人捡钱的频率实在太高了,第一天,他在走廊里举着一枚硬币,“菊花”中间有一个小孔;第三天,他又在走廊里举着一枚硬币,“菊花”中间有一个小孔……这时候大家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老人于是挨家挨户地敲门。没有人开门,大家都在忙着,没有人愿意为这个自作聪明的老人浪费哪怕一分钟!我承认自己也没有开门,我不愿意陪老人玩这种拙劣的把戏,那只会沦为大家的笑柄。那时候,我还无法理解这个行为怪诞的老人。

    我在那片平房里寄居了三年。三年里,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这个弯腰驼背的古稀老人。他从何而来?膝下有无儿女?邻居们都不知道这些信息,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老人姓秦,自称“退休职工”。在漫长的独居生活里,老人的耳朵已经完全聋了,腰几乎弯成了虾米。他不再频繁地捡钱,也不再理会邻居。长日里,离群索居的秦老活像一个藏在薄纱后面的幽灵,从他门前路过时,我总能看到幽暗的客厅里浮着一张呆滞的脸。所谓的“客厅”,其实只有五六个平方,陈设也非常简单——左边,靠墙,放着一把藤条已四处断裂的太师椅,太师椅的左前方,横着一张矮矮的窄窄的玻璃小茶几;右边,靠墙,挤着一张四四方方的餐桌,餐桌上的黑白电视机只有十四吋,看上去比秦老还老,布满各种伤痕。秦老喜欢躺在太师椅上,只看电影频道,而且始终静音。

    如今,转眼二十年过去,城南的那片平房已经消失了,连同平房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些我曾经无比熟悉却又完全陌生的邻居们。每次经过城南,我总会想起弯弓一样的秦老,他的孤独,一眼望不到尽头。他的无助,一眼望不到尽头。我不知道秦老是否健在?然而,秦老在抑或不在,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正如对门那个隐身的邻居,在我的世界里,他们,都只是过客。

    我们每个人也都是世界的过客,不同的只是,我们和世界之间的联系或深或浅、或长或短而已。在坚硬的城市里浮游,我们每个人也都是孤独的,无处安放的灵魂,在深夜里祈祷着俗世的平安与肉身的健康。为此我时常悲不自禁——世界那么大,但始终只有一隅,和我们紧密相关。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古镇陶心

杨安鸿

    路过铜川王益区时,听说附近有个村落因“陶炉陈列”得名,且是耀州窑唯一尚在制瓷的旧址。耀州瓷曾伴随驼铃走向世界,不看看,我觉得是一种遗憾。站在塬顶远眺,入镇一条小路,忽下忽上、忽左忽右,路一边住人家,路那一边,平平的房顶,高高的烟囱。窑上叠窑,人家上有人家,是古镇建筑的风格和特色。当时叫我极惊诧的,却是古镇的颜色。

    夏日的陈炉,不缺郁郁蓊蓊的绿色。可我感觉,有红地毯铺在地上,有红绸缎舞在塬上,有红灯笼挂在眼前,甚至有審火蔓延脚边。这里砌窑的红砖,长、宽、高都比别处要大,这让身体结实、祖业厚实、人心笃实的愿景,更加显眼更加强烈。然而,加重和放大红色的,却是肥嘟嘟,像极了腰鼓、水桶的一种物件。懂行人说,那叫匣钵。有人家用它砌成四面院墙,圆鼓鼓叠加红彤彤,宛若好客的笑脸四处绽放。也有人家用来装饰了门楣和窗棂,小日子看着热乎乎、暖烘烘的。最多见的,是填上泥土作了花盆,里面的红辣椒、绿蒜苗迫不及待要调剂人们生活似的疯长。

    瓷器抟泥成型,转轮就制,亦如幼苗破土。宿命的陶冶和烈火的考验面前,是匣钵父兄样将瓷器揽进怀里,悉心庇护,同甘共苦,成全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成就一份流光溢彩的美,也成长了一抹引人注目的赤子朱色。红,是烈火真金的红,是磊落胸怀的红,是劳苦功高的红,也是鞠躬尽瘁的红。我为匣钵在陈炉的当红肃然起敬。我感动陈炉人知恩图报、不离不弃的善良。

    有一院落,祖孙二人在家,奶奶在窑洞前摘韭菜,八九岁的孙子趴在炕上,面前摆了书本,眼睛瞅着电视。三个游客屋里屋外一番参观,提出要为老人照相。也许,对生活的满足无需额外形式的展示,也许,孙子刚放下书包等着吃饭呢,老人笑而不语,连连摆手。他们诚恳又急切,说都是美术学院的老师,感慨黄土文化的厚重,想把典雅烂漫的陶瓷艺术、质朴纯真的窑洞文化,也想把好客热情的陈炉人一并摄录下来,带给学生……我敢肯定,绝不是这番话,而是他们面上的神色,让她放下手上的菜,忙着整理毫不凌乱的头发。谁知,孙子隔墙能看见一样,大声提醒“我饿得很,你快做饭嘛”。这一幕令我想起,有一次到一处名胜旅游,朋友的茶水喝干了,找景区的商店续杯开水,连着被几家拒绝,遂感叹人心不古。我当时倒理解店主们的为难,现在也理解这率真的小家伙:每天面对无数的人,每个请求都不加拒绝的话,举手之劳也是浩繁的工程。足足有十来分钟,老人像个群众演员,拘谨而听从指挥,孙子则用高一声低一声“别照了”“快做饭”的叫唤,表达要回到正常生活轨道的期盼。我不知道,日后这些美术老师会不会告诉自己的学生,当时伴随快门欢快响起的,还有一遍一遍轻言细语的安慰,有一声一声在就头不断制造的“炕意”。同学们!包括了画面之外的声音与互动,才是这一帧民俗图画的完整内容。

    陈炉几乎家家烧瓷器售瓷器,却少见拼命推销和围堵兜售,店主似乎都有更重要的事做。我准备新买一把茶壶,掌柜的蹲在街边,举着护眼面罩,电焊一扇橱窗。我挑选好,他报完价扭头接着千。我是习惯讨价还价的,他再不回头,瓮声瓮气传出一句“我没多要你的”。我们吃饭的隔壁,是同一老板娘经营的瓷器门面。吃饭的人多,隔壁很难照顾,有人问价,她斜身从侧门扫一眼,有人还价,她大喊“没有多要你的”,然后,咯咯直笑,仿佛对还不成价表达歉意。不专门看管,多是盈手可握的玩意儿,不怕顺手牵羊?她像听说不可思议的一件事,“那怎么可能”,咯咯又笑。

    镇上有家供游客体验做陶的陶吧。一个小女孩在拉坯轮前体验。随着木轮的旋转,泥胎在手中帽子样长高。手随泥走,泥随手变,每个变化都引起小姑娘一声尖叫。小姑娘不时地停下,满是泥的小手背在身后,嘴吸吮着妈妈手里的饮料。她旁边的那个五十多岁的工人,却一下也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浇水,翻搅,再稀释,再翻搅,瞅时机,将泥送到小姑娘手边。汗水打湿的鬓角和胳膊,随着动作闪闪发亮……最后,工人将小姑娘的“作品”用微波炉加热定型,以便小姑娘带回家去。这样真好!共同的劳动成果被凝聚固定了,汗水和热情有了见证的载体。我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在家中某个地方,这件稚嫩的作品,突然闯入她的眼帘,小姑娘,或者,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她,一下回忆起这个夏天,回忆起古镇陈炉的这一幕,意识到,留在“作品”里的,其实是古镇人的陶心啊。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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