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选自范仲淹《岳阳楼记》）

三峡

郦道元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

    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水益涩^① ， 曳^②舟不得进，陆行六七里，止药师寺。寺负紫芝山，僧多读书，不类城府。

越信宿^③ ， 遂缘小溪。益出山左，涉溪水，四山回环，遥望白蛇^④蜿蜒下赴大壑，盖涧水尔。桑畦麦陇^⑤ ， 高下联络，田家隐翳竹树，樵童牧竖^⑥相征逐，真行画图中！欲问地所历名，则舆夫朴野，不深解吴语，或强然诺，或不应所问，率十问仅得二三。

越二岭，首有亭当道，髹书^⑦“雪窦山”字。

（节选自邓《雪窦游志》）

【注释】①涩：不通畅。②曳：拖，拉。③越信宿：住了两个晚上。④白蛇：喻指清澈而细长的水流。⑤陇：通“垄”。⑥牧竖：牧童。⑦髹（xiū）书：用赤黑色的漆写。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①{#blank#}1{#/blank#}巴陵郡。越^②{#blank#}2{#/blank#}明年，政通^③{#blank#}3{#/blank#}人和，百废^④{#blank#}4{#/blank#}具^⑤{#blank#}5{#/blank#}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⑥{#blank#}6{#/blank#}，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⑦{#blank#}7{#/blank#}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⑧{#blank#}8{#/blank#}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⑨{#blank#}9{#/blank#}，横^⑩{#blank#}10{#/blank#}无际涯^⑪{#blank#}11{#/blank#}，朝晖^⑫{#blank#}12{#/blank#}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⑬{#blank#}13{#/blank#}也，前人之述备^⑭{#blank#}14{#/blank#}矣。然则^⑮{#blank#}15{#/blank#}北通巫峡，南极^⑯{#blank#}16{#/blank#}潇湘，迀^⑰{#blank#}17{#/blank#}客骚人^⑱{#blank#}18{#/blank#}，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⑲{#blank#}19{#/blank#}异^⑳{#blank#}20{#/blank#}乎？

若夫淫雨^㉑{#blank#}21{#/blank#}霏霏^㉒{#blank#}22{#/blank#}，连月不开^㉓{#blank#}23{#/blank#}，阴风怒号，浊浪排空^㉔{#blank#}24{#/blank#}，日星隐曜^㉕{#blank#}25{#/blank#}，山岳潜^㉖{#blank#}26{#/blank#}形，商旅不行，樯^㉗{#blank#}27{#/blank#}倾^㉘{#blank#}28{#/blank#}楫^㉙{#blank#}29{#/blank#}摧^㉚{#blank#}30{#/blank#}，薄暮冥冥^㉛{#blank#}31{#/blank#}，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㉜{#blank#}32{#/blank#}怀乡，忧谗^㉝{#blank#}33{#/blank#}畏讥^㉞{#blank#}34{#/blank#}，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㉟{#blank#}35{#/blank#}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㊱{#blank#}36{#/blank#}，沙鸥翔集^㊲{#blank#}37{#/blank#}，锦鳞^㊳{#blank#}38{#/blank#}游泳，岸芷汀^㊴{#blank#}39{#/blank#}兰，郁郁^㊵{#blank#}40{#/blank#}青青。而或长烟一^㊶{#blank#}41{#/blank#}空^㊷{#blank#}42{#/blank#}，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㊸{#blank#}43{#/blank#}！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㊹{#blank#}44{#/blank#}忘，把^㊺{#blank#}45{#/blank#}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㊻{#blank#}46{#/blank#}古仁人^㊼{#blank#}47{#/blank#}之心，或^㊽{#blank#}48{#/blank#}异二者之为^㊾{#blank#}49{#/blank#}，何哉？不以^㊿{#blank#}50{#/blank#}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 {#blank#}51{#/blank#}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 {#blank#}52{#/blank#}必曰“先{#blank#}53{#/blank#}天下之忧而忧，后{#blank#}54{#/blank#}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blank#}55{#/blank#}斯人，吾谁与归？时六年九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