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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编版高中语文必修上册同步练习题 第三单元达标检测
我国诗歌史上,用事与比兴的离合是值得注意的文学现象。在艺术思维方面,用事本身就与比兴关系密切。刘勰在《文心雕龙·事类》中较早阐发何为用事,他将用事解释为“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汉代以来,文人诗中,如王粲《七哀诗》“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阮瑀咏隐士诗“伯夷饿首阳,天下归其仁”,都是称引故实,与诗人当下的情感会合勾连。以自然物象来比兴,与援引古事古辞来比兴,在思维上并无本质差异。汉魏以来,以三曹、建安七子为代表,用事总体上是与比兴相结合的,而这种艺术技巧在阮籍《咏怀》组诗中也得到了极大的强化。
南北朝时期,诗歌用事朝着频次更加繁密、技巧更加新颖的趋势发展,同时也逐渐流于排偶和铺陈,用事开始与比兴的艺术精神相疏远。《南史》记载,王僧孺“于书无所不睹,其文丽逸,多用新事,人所未见者,时重其富博”。谢灵运、颜延之更是精于用事的大家。用事在当时成为一种值得炫示的诗歌技艺,也引发了钟嵘“至乎吟咏情性,亦何贵于用事”的批评。在南北朝后期,随着五言新体诗的迅速发展,用事更加与排偶、声律要素紧密交织,进一步成为新体诗创作中语言修辞的常见现象。到初唐时期,随着官方类书编纂的影响加大,用事的繁复程度和藻饰效果趋于极致,同时也在创作精神上与比兴传统十分疏远了。
盛唐诗人用事重新与比兴诗学传统呼吸相通,恢复了用事与比兴相合的传统,他们对诗歌用事的要求是,弱化学问性的色彩,强化“己意”和“兴怀”。在诗歌史发展的不同时期,用事与比兴的关系是离还是合,取决于那一时代的诗学观是将用事视为一种修辞的愉悦、学问的炫示,还是将用事视为服从诗歌抒情本质的基本表现方法。盛唐诗显然是属于后者。
盛唐诗歌中用事与比兴的结合,在创作中的一个突出表现,是诗人引用古代贤臣高士、英雄豪杰的事迹来抒写他们对于政治抱负、人生道路的思索。所用之事与所抒之旨,构成一种兴发感怀的艺术张力。从典故的内容来说,虽然存在个体偏好的差异,如王维擅用佛经典籍故实、李白喜用道家神仙故实、孟浩然诗中化用儒家经典之语等,但通观盛唐诸家,共性是更主要的一面,其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盛唐诸家还较为集中地化用三代两汉以来的贤臣良将、英雄豪杰、隐士高人以及魏晋名士的事迹,表现他们对功业理想、人格境界的追寻。这种取用历史人物典故来表达人生志趣的做法,在左思《咏史》、陶渊明《咏贫士》等作品中已经运用成熟。但应注意这在魏晋文人诗的传统中,主要还是诗人个人的创作喜好,到了盛唐时期则上升为诗歌艺术的时代共性。
如盛唐诗人常以严子陵垂钓、葛洪修道的典故,表达隐逸求道的志趣。岑参在终南山隐居读书期间作诗云:“缅怀郑生谷,颇忆严子濑。胜事犹可追,斯人邈千载。”陶翰游宿天竺寺也有诗道:“葛仙迹尚在,许氏道犹崇。独往古来事,幽怀期二公。”又如对《楚辞》中渔父形象的发挥,也是盛唐诗人所喜爱的,往往用以表达超脱世情、自由适性的共同旨趣。当时诗人笔下多有“生事且弥漫,愿为持竿叟”“投迹庶可齐,沧浪有孤棹”等自比渔父的例子,李颀《渔父歌》中更发出“而笑独醒者,临流多苦辛”之叹,剖白“所欲全吾真”的坚守。再如盛唐诗歌中常以英杰良臣的典故,表明诗人建功立业并功成归隐的理想,这一点在李白的诗中表现得尤为突出。李白每每以这些人物行迹来表现他对人生道路的期许,如“终与安社稷,功成去五湖”“功成拂衣去,归入武陵源”;纵然失意之际,也以“傅说版筑臣,李斯鹰犬人。欻起匡社稷,宁复长艰辛”自励。这种诗歌用事的意义,是从浩瀚的历史文化中,提取合于当代士人价值心态的典范形象,从而更为深切地抒写诗人当下的志怀。
从盛唐诗用事的艺术效果来看,故实与兴怀相冥合,往往能创作出含意丰富的佳句,如王昌龄的“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将谪宦之际高洁自持、清静自守的心意巧妙寓托;孟浩然的“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委婉得体地寄托士子欲求援引的心声。“谁能为扬雄,一荐甘泉赋”“京洛多知己,谁能忆左思”,这类以事典寄托怀才不遇感受的诗例也十分多见。这类典故大多融入了作者的情志,加以艺术形象的提炼,最能体现盛唐诗家对用事艺术和比兴精神的融合。
总之,在盛唐诗人的创作实践中,用事与比兴诗学精神的融合,体现得尤为充分。盛唐诗人将用事与比兴的融合升华为一种自觉的实践。这种实践的意义在于,诗歌走出了南北朝以来以用事炫示富博的风气,也跳出了初唐在类书助长下普及的模式化、套路化的用事思路。盛唐诗歌的用事艺术,可以说总体上是围绕唐人“兴寄”“兴象”这类核心的诗学观念来活化的。
(摘编自黄琪《盛唐诗用事的比兴诗学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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