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记叙文,回答下列各题。雪一化就有路了
每年下第一场雪时,我总会想起多年前一个雪天的经历。
那时我初涉文坛,很容易被一些闲言碎语所困扰。当我听说有人搬弄是非,对我说三道四时,我异常激愤,心里顿时对此人充满了恼恨。
我决心要去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很快便有了一个机会。我出差去外地,恰好要路过那人所在的城市。我向朋友要来了她的地址,决定在那个城市作短暂的停留,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义正辞严地声讨她,然后拂袖而去。
那天,从清晨开始,天空就阴沉沉的。风变得湿暖,闷得人透不过气来。火车晚点,到达那个城市已是傍晚时分。当我走出车站时,空中已飘起了雪花。
我有些发蒙,心生胆怯和疑惑。但我只能继续往前走,去寻找那个记录着怨恨的纸条上的地址。
雪下得越来越大,风也越发凛冽,雪片像是无数只海鸥扇着白色的翅膀,围绕着我扑腾旋转。四下皆白,分不清天上地下,我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在漫漫风雪中既寻不见街牌,也看不见门牌号码。
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街边有﹣间简陋的平房,窗口露出一线微弱的灯光。我抱着疲倦的身躯敲响了那家的房门。
门开了,灯光的暗影中,站着一位老大娘。她接过我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眯着眼将纸条举在灯下看了看,又低头仔细地打量着我,说:“那地方太难找,跟你说不明白,还是我领你去吧!”不容我谢绝,她已经迈出门槛,踩在了雪地里。
“这大雪天儿出门,一定有要紧事吧?”她回过头大声说道。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是去看望病人吧?看把你累的急的!是亲戚?朋友?”她放慢了脚步,怕打着肩上的雪花,等着我。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亲戚?朋友?……我沉默着,无言以对。我如何对她实言相告,自己其实是去找一个“仇人”兴师问罪的!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对自己此行的目的和意义恍恍惚惚地发生了一丝怀疑和动摇。那个人似乎隐没在漫天飘飞的雪花中,她之所以要伤害我,也许是随波逐流,也许是由于无知,也许是出于一时的利益之需﹣﹣她也许真的是一个需要救治而不是斥责的“病人”呢!
脚底突然在一个雪窝里滑了一下,老大娘一把将我扶住。
“这该死的雪,真讨厌……”我忍不住嘟哝着。
“不碍事,不碍事,就快到了。”她说,“前面那个电线杆子右拐,再往前数三个门就是。”
“大娘,请回吧,这回我认得路了……”我说着,声音忽然喑哑了。
她又重复指点了一遍,便转身往回走。刚走几步,又回过头,大声说:“不碍事,明天太阳出来,雪一化,就有路了!”
那个苍老的声音,被纷纷扬扬的雪花托起,在空荡荡的小街上蹒跚。
我在雪地上久久伫立,任雪花落满我的肩头,任寒风吹打我的脸庞。湿重的背包、鞋和围巾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分量……
雪一化,就有路了﹣﹣那么,就把冷雪交给阳光去处理吧,雪不能永远覆盖道路,有阳光就会融化。虽然世上常有误解和诽谤,但是充满阳光的心灵却能够宽恕和融化它。
那个风雪之夜,当我终于站在那费尽周折才到达的门牌下面时,我已经全然没有了跳下火车时那种愤激的心情。我在那个破旧的大杂院门口平静地站了一会儿,轻轻地将那张已被揉皱的纸条撕碎,心也随之释然了,然后慢慢地朝火车站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