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

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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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2017届安徽师大附中高三上期中语文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各题。

魅力

(苏)阿尔卡基•布霍夫

    今天是第一次带卡佳上剧院。

    打从早上起,她便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头上别了个天蓝色的大花结,神情是那样的庄重、严肃,父亲忍不住想在她那散发着香味和孩子气息的细脖颈上吻上一吻。

    “我们走吧。”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六点钟开灯的时候,她说,“要不,别人都坐上了位子,我们就找不到地方坐了。”

    “剧院位子都是编号的。”父亲微微笑了笑说。

    “是对号入座?”

    “是的。”

    “那别人也快坐好了。”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焦急,父亲不得不在开演前一个小时便带她出发了。

    父女俩第一个走进了剧场大厅。枝形吊灯、镶着红丝绒的包厢座位、若明若暗地闪动着光泽的大幕 , 使她那颗隐藏在咖啡色外衣下的幼小心脏似乎一下子停止了跳动。

    “我们有票吗?”她怯生生地问。

    “有的,”父亲说,“就在这儿,第一排。”

    “有座号吗?”“有座号。”

    “那我们坐下吧。要不,你又会像上次在公园里那样把我丢掉的。你准会。”

    直到戏开演前的一刹那,卡佳还不相信幕布真的会启开来。她觉得,现在所看见的一切足够她记住一辈子啦。

    可是灯光熄灭了,周围的人立刻安静下来,没有人再把戏单弄得哗哗响,也没有人再咳嗽。幕,启开了。

    “你知道今天演什么?”父亲轻声问。

    “别出声。”卡佳答道,比父亲声音还要轻,“知道。《汤姆叔叔的小屋》,我读过这本书。讲的是买卖一个黑奴的故事。一个老黑奴。”

    从舞台上飘来一股潮味和寒气。演员们开始用一种木呆的声音读着早已腻烦的道白。卡佳抓住座椅的扶手,沉重地喘息着。

    “喜欢吗?”父亲慈祥地问。

    卡佳没有吱声。值得回答这样一个多余的问题吗?

    第一次幕间休息时她蜷缩在那张大椅子上,不住地轻声抽泣。

    “卡佳,我的小女儿,你怎么啦?”父亲关切地问,“你干嘛哭,傻孩子?”

    “他们马上要卖他了。”卡佳噙着眼泪说。

    “要卖谁了?”

    “汤姆叔叔。卖100块钱。我知道,我读过。”

    “别哭,卡佳。人家都在看你。这是演戏,演员们演的。好了,我给你买一个蛋糕,好吗?”

    “奶油的?”

    “奶油的。”

    “算了,”她脸色忧郁地补充说,“我哭的时候不想吃。”

    她愁眉苦脸地坐在那儿,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孩子有点毛病。”邻座一个秃顶的男人一边嚼着果汁块糖,一边不满地说。”“这孩子第一次上剧院。”父亲悄悄地赔不是说。

    下一幕开始了。汤姆叔叔被拍卖。

    “现在开始拍卖黑人汤姆。100块钱!谁愿意给个高价?”

    忽然,像是一股细细的、如怨如诉的水流,从第一排冒出来一声铮铮作响的童音:“200!”

    拍卖人放下了小木槌,困惑地望了望提台词的人。站在左面最前头的一个不说话的配角笑得打了个嗝儿,躲到侧幕后去了。“汤姆叔叔”本人用双手蒙住了脸。

    “卡佳,卡佳,”父亲吃惊地抓住她的手,“你怎么搞的,卡佳!”

“200.200块!”卡佳嚷道,“爸爸,不能把它卖掉!好爸爸”

    秃顶邻座把戏单往地下一扔,低声斥道:

    “我看这孩子是有毛病!”

    后几排的观众开始探究地伸长了脖子。爸爸急忙抱起卡佳往出口走。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一张泪汪汪的脸贴在父亲的耳朵边。

    “喏,这场戏看得好。”走进休息室时爸爸生气地说,他两颊通红,十分狼狈,“你这是怎么啦!”

    “汤姆叔叔真可怜。”卡佳轻声答道,“我不再这样做了。”

    父亲瞥了一眼歪到一边的大花结和挂在眼角上的一行泪,叹了一口气。

    “喝点水吧。你要愿意,我马上带你去看看他。想看汤姆叔叔吗?他正坐在自己的化装室里,好好的,并没有被卖掉。想看吗?”

    “带我去吧。我想看。”

    观众已经吵吵嚷嚷地从演出厅涌向走廊和休息室。大家都笑着在谈件什么事情,父亲慌忙把卡佳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

    扎波里扬斯基已经用厚厚一层凡士林抹去了脸上的黑颜料。他的脸变得又胖又红,再加上扑粉,看起来活像一个小丑。

    刚才扮演拍卖人的那位叔叔正忙乎着系领带。

    “您好,扎波里扬斯基。”父亲说,“喏,瞧吧,卡佳,这不就是你的汤姆叔叔吗?好好瞧瞧吧!”

    卡佳睁大眼睛朝演员的那张满是扑粉的脸望了望。

    “不对。”她说。

    “哦,”扎波里扬斯基呵呵大笑起来,“真的,我真的是……要不要我给你表演黄鼠打哨?”

    不待她回答,他便打了一个长长的呼哨,可一点也不像黄鼠。

    “喏,怎么样,”刚才的那位“拍卖人”问,“现在可以把他卖掉了吧?”

卡佳两眼的火光熄灭了,她既忧伤,又失望地说:“卖掉吧。”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

A、文章善于运用多种手法来刻画人物,在塑造卡佳这个人物时,运用了神态、语言、心理等描写手法,使卡佳的形象跃然纸上。 B、小说侧重从细微处写人,从“轻声问”及“两颊通红”“抱起卡佳往出口走”等描写可以看出,父亲为自己的孩子的失常举动而难堪,他感到失望和丢脸。 C、小说以卡佳与秃顶男人在看《汤姆叔叔的小屋》戏的表现为矛盾冲突,推动故事情节的发生、发展、高潮和结局,情节跌宕起伏。 D、“忽然,像是一股细细的、如怨如诉的水流,从第一排留出来一声铮铮作响的童音”一句中,“铮铮作响”体现了卡佳救助汤姆的坚决果断,义无反顾。 E、文中划横线处的句子是小说中的环境描写,这里的环境描写起到了渲染气氛、烘托人物心理、抒发作者的思想感情的作用。
(2)、小说多处运用哪些对比手法,请指出这些对比并说出这样写的作用。

(3)、小说在刻画卡佳这个形象时,突出了她的哪些性格特征?请简要分析。

(4)、卡佳起先要买下“汤姆叔叔”,最后为什么又答应“卖掉吧”?成人让卡佳从戏剧中走了出来,你觉得他们的做法对吗?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小题。

陈设一个家

(台湾)吴念真

    才一进门,屋内就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给我出去哦!”小梁刚开口说“我是电视台……”里头就已飞出来一个玻璃罐子碎裂在他脚前,一阵恶臭随之飘了过来。

    他仓皇地逃到屋外打手机,制片接到电话也一阵大骂:“你活该!我不是说过去之前先找里长吗?蠢!”

    走过山路,看到远处有人在菜园除草,彼此隔空吼叫两三句,小梁就找到里长了。里长带着他再度走向那个场景时,小梁才仔细地观察四周的风景:举目所及,大部分都是杂草丛生的田地,零落的房舍不是弃置、失修,就是大门深锁。完全符合剧本的描述:一个人口外移严重、只剩少数老人独居或相依为命的萧条小村落。

    里长说,他跟制片建议用老太太的家当场景,主要是想给她一点租金,“这也是功德一件,你说是不是?”

    他说老太太的先生早年是矿工,肺不好,过世时六十岁还不到;儿子是货车司机,很孝顺,没想到几年前出车祸死了。媳妇领了保险金带着孙子要离开时,村里人都骂,老太太说这样对孙子才好,“去都市把书读高一点,才不会像祖父和爸爸一样,用命换饭吃!”

    过去几年,老太太辗转各个建筑工地,帮人煮三餐赚钱过生活,几年前身体不好才回来,现在只靠领政府给的津贴过日子。

    有里长陪,小梁总算进到那间异味扑鼻的屋子里。老太太约莫七十岁,苍白、瘦弱,一头乱发,双腿好像都已经没力了,只能靠着助步的铁架在有限的范围里活动。

    不过,看到小梁,她倒是和善地笑着跟他道歉,说村子很少听见年轻人的声音,之前有几个年轻人进来她家里,结果“好像都是吃药的,不是来偷就是来抢,连铁门都整个给我拔去”!

    里长问她:“你是用什么武器丢这个少年的?”

    “一罐没吃完的酱菜啦,早上要吃的时候才知道长霉了。”她有点自责地说,“我哦,会被雷公打!”

    小梁回到制作组,演独居残障老人的女演员在发飙:“拜托哦,你们这样乱搞,我的形象到底还要不要?”也许被“形象”这两个字给提醒了,小梁忽然觉得那个演员从里到外一点也不像她所要扮演的角色。光那张脸就一点也不写实,老太太的脸有生命真实的痕迹,像古迹,而女演员的那张脸谁都看得出是曾经花钱拉皮过,如今逐渐崩垮而“加速折旧”,像被弃置的人工造景。

    几天后,小梁带着布景师到现场估价时,老太太已被搬到一家民宿暂住。民宿的人体贴地帮她梳洗过,加上人在清爽、明亮的房间里,比起前几天老太太简直判若两人,此刻的她就如同在现实或记忆里所惯见的那个形象鲜明的阿嬷。

    她把钥匙交给小梁,忽然拉起他的手说:“你都没在吃啊?手骨都没肉?”然后说以前工地的年轻人也一样“顾玩不顾吃”,接着吩咐说她屋子里那边有一瓮她做的酱菜,“橱柜第二层有一罐豆腐乳,很好吃哦,早餐可以配稀饭,如果不嫌麻烦的话,可以搅碎,买一些鸡翅一起卤,知不知道?”

    离开民宿后,小梁忽然把车子停在路旁哭起来,布景师傅问了好久,小梁才说只是想到永靖的阿嬷。每次回永靖,阿嬷同样也是搬出一堆瓶瓶瓮瓮,非得把后车厢塞满了才罢休,同样也会交代爸妈哪一瓶哪一罐是她精心特制的、什么东西煮什么东西好吃。

    “可是,”小梁突然拉高声调说,“你知道吗?我爸妈根本不吃那些东西!趁年终大扫除时全部扔进垃圾车!这还不要紧,阿嬷打电话来问什么什么好不好吃,他们竟然还骗她说:好好吃哦!我觉得……我们真的好贱!你不觉得吗?”

    小梁讲完之后,车子里一片沉默。

    那出戏进行得波波折折。那个女演员每次化妆都让剧组整个停摆好几个小时,制片最后不得不痛下决心换人,“演艺界最难伺候的就是这种老是活在过去风光岁月的过气演员!”

    不过,开拍延宕让小梁逃过一劫。依原先的规划,必须在一星期内结束的改景和陈设作业,他竟然花了二十几天才完工。

    开拍前夕现场验收时,所有人几乎吓了一大跳:整个场景根本不只修改、陈设而已,而是近乎永久性的重建和装潢。漏水的屋顶换上了全新的水泥瓦,再配合拍摄需要做旧、种青苔,看得出用的全是真材实料。更夸张的是连镜头根本带不到的厨房、浴厕也都全部翻新,墙上甚至还装上专供行动不便的人使用的铁架。

    美术指导看到墙边一个不锈钢的矮架,问:“这干吗用?”小梁说:“阿嬷做了很多好吃的酱菜、豆腐乳什么的,以后就有地方放了。”

    制片说:“你怎么高兴怎么搞,我没意见,但是,预算就是预算,你别想给我多报一毛钱。”

    小梁说:“我知道,帮阿嬷陈设一个家的钱……我自己负责。”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贾政近来闻得代儒称赞他(宝玉)专能对对,虽不喜读书,却有些歪才,所以此时便命他跟入园中,意欲试他一试。逶迤走进山口,抬头忽见山上有镜面白石一块,正是迎面留题处。

    贾政回头笑道:“诸公请看,此处题以何名方妙?”众人听说,也有说该题“迭翠”二字的,也有说该题“锦嶂”的,又有说“赛香炉”的……种种名色,不止几十个。原来众客心中早知贾政要试宝玉的才情,故此只将些俗套来敷衍。

    贾政听了,便回头命宝玉拟来。宝玉道:“尝听见古人说:‘编新不如述旧,刻古终胜雕今。’莫如直书古人‘曲径通幽’这旧句在上,倒也大方。”众人听了,赞道:“是极! 妙极! 二世兄天分高,才情远,不似我们读腐了书的!”贾政笑道:“不当过奖他。他年小的人,不过以一知充十用,取笑罢了,再俟选拟。”

    说着,进入石洞,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烂熳,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俯而视之,但见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石桥三港,兽面衔吐。桥上有亭。贾政与诸人到亭内坐了,问:“诸公以何题此?”诸人都道:“当日欧阳公醉翁亭记有云:‘有亭翼然’,就名‘翼然’罢。”贾政笑道:“‘翼然’虽佳,但此亭压水而成,还须偏于水题为称。依我拙裁,欧阳公句,‘泻于两峰之间’,竟用他这一个‘泻’字。”有一客道:“是极,是极。竟是‘泻玉’二字妙。”贾政拈须寻思,因叫宝玉也拟一个来。宝玉回道:“此处既为省亲别墅,亦当依应制之体,用此等字,亦似粗陋不雅。”贾政笑道:“诸公听此论何如? 方才众人编新,你说不如述古;如今我们述古,你又说粗陋不妥。你且说你的。”宝玉道:“用‘泻玉’二字,则不若‘沁芳’二字,岂不新雅?”贾政拈须点头不语。众人都忙迎合,称赞宝玉才情不凡。贾政道:“再作一副七言对来。”宝玉四顾一望,机上心来,乃念道:“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

    贾政听了,点头微笑。众人又称赞了一番。忽抬头见前面一带粉垣,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众人都道:“好个所在!”贾政笑道:“这一处倒还好。若能月夜至此窗下读书,也不枉虚生一世!”说着,便看宝玉,唬的宝玉忙垂了头。众人忙用闲话解说。又二客说:“此处的匾,该题四个字。”贾政笑问:“那四字?”一个道是“淇水遗风”。贾政道:“也俗。”又一个道是“睢园遗迹。”贾政道:“也俗。”贾珍在旁说道:“还是宝兄弟拟一个罢。”贾政忙道:“休如此纵了他。”因说道:“今日任你狂为乱道,等说出议论来,方许你做。方才众人说的,可有使得的没有?”宝玉见问,便答道:“都似不妥。”贾政冷笑道:“怎么不妥?”宝玉道:“这是第一处行幸之所,必须颂圣方可。若用四字的匾,又有古人现成的,何必再做?”贾政道:“难道‘淇水’‘睢园’不是古人的?”宝玉道:“这太板了,莫若‘有凤来仪’四字。”众人都哄然叫妙。贾政点头道:“畜生,畜生! 可谓‘管窥蠡测’矣。”因命:“再题一联来。”宝玉便念道:“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贾政摇头道:“也未见长。”一面说,一面走。转过山怀中,隐隐露出一带黄泥墙,墙上皆用稻茎掩护。有几百枝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里面数楹茅屋,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轳之属;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一望无际。

    贾政笑道:“倒是此处有些道理。虽系人力穿凿,却入目动心,未免勾引起我归农之意。”说毕,方欲进去,忽见篱门外路旁有一石,亦为留题之所。贾政道:“诸公请题。”大家正想,宝玉却等不得了,也不等贾政的话,便说道:“旧诗云:‘红杏梢头挂酒旗’,如今莫若且题以‘杏帘在望’四字。”众人都道:“好个‘在望’! 又暗合‘杏花村’意思。”宝玉冷笑道:“村名若用‘杏花’二字,便俗陋不堪了。唐人诗里还有‘柴门临水稻花香’。何不用‘稻香村’的妙?”众人听了,越发同声拍手道:“妙!”贾政一声断喝:“无知的畜生! 你能知道几个古人? 能记得几首旧诗,敢在老先生们跟前卖弄! 方才任你胡说,也不过试你的清浊,取笑而已,你就认真了?”说着,引众人步入茆堂。里面纸窗木榻,富贵气象,一洗皆尽。

    贾政心中自是欢喜,却瞅宝玉道:“此处如何?”众人见问,都忙悄悄的推宝玉,教他说好。宝玉不听人言,便应声道:“不及‘有凤来仪’多了。”贾政听了道:“咳,无知的蠢物! 你只知朱楼画栋为佳,那里知道这清幽气象呢! 终是不读书之过!”宝玉忙答道:“老爷教训的固是,但古人云‘天然’二字,不知何意?”

    众人见宝玉牛心,都怕他讨了没趣,今见问“天然”二字,众人忙道:“天然者,天之自成,不是人力之所为的。”宝玉道:“此处置一田庄,分明是人力造作成的。远无邻村,近不负郭,背山无脉,临水无源;高无隐寺之塔,下无通市之桥……”未及说完,贾政气的喝命:“扠出去!”才出去,又喝命回来,命:“再题一联,若不通,一并打嘴巴!”宝玉吓的战兢兢的,半日,只得念道:“新绿涨添澣葛处,好云香护采芹人。”贾政听了,摇头道:“更不好。”

(《红楼梦》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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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恼

王蒙

    当钱莉莉的中篇小说《桦树林》终于在第一流的大型文学期刊上发表出来的时候,作家金永激动得流出了眼泪。

    他想起自己的第一篇作品,先写在一个笔记本上,后来抄到稿纸上。抄了改,改了勾掉,勾完恢复,然后撕掉……稿子寄出以后,得到回音以前,他好像得了热病。

    他想起他的第一个责任编辑,又矮又胖,说话是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每句话都那么高明,那么权威。“是不是先搁一搁?”这话就意味着稿子的死刑。“我们认为有修改的基础”,遥远的希望闪着光,曲折的道路上布满荆棘。“我们准备留用”,从此开始了折磨人的焦急等待。而最可怕的是甚至在通知你“已经发了”之后,仍然可能抽下来搁一搁,而这“一搁”,也许意味着永久。

    他想起他的恩师,已经长眠于地下的老作家郑之泰,他第一次见郑之泰的时候,“郑老”已经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老作家一面咳嗽,一面称赞他“能够写”,“我知道,你是能够写的……你能够把那种最微妙的感受传达给读者……你能够成功……读者会爱你的……但写作仍然是一件苦事情,你现在还想不到,这有多么艰苦……”

    郑之泰三十年前说这话的时候是含着泪水的。当时,二十二岁的金永不明白为什么老作家的语气里流露着感伤,但他的心深深地被那种父辈的情谊打动了。三十年后,在看到钱莉莉缭乱的小说稿《桦树林》以后,他的眼睛里也涌出了同样的泪。

    他这才明白,他的泪水既是为了钱莉莉的鲜花露珠似的才华,也是为了——他看得出来——这才华离真正的成功、成品、成就还遥远。让一个有着鲜花露珠似的才华、自负而又敏感、幼稚而又狂热的女青年去走这一段从小小的才华到真正的成果的路,他实在不忍得。而如果是让她独自去摸索,去沿着这崎岖的山径攀援,那简直是残酷。

    哦,才华!这令人战栗,令人苦笑,令人飞扬又令人大哭失声的字眼!它是财富,它是灾难,它本身就是辛劳和血汗,永远的不安宁,偶有的微笑,和常年的灼人的痛苦!

    所以金永不忍心说任何年轻人有才华,他怕毁了年轻人。他宁愿点燃自己的心做灯,为他们烛照。而才华的特点偏偏是要自己闯,哪怕鼻青脸肿,赴汤蹈火!他能不流泪吗?

    金永还体味到了这泪水里包含的欣慰——年轻人不断地冒出来了嘛!欣慰后面却好像有一种催促,一种莫名的、却又是分明无可逃避的惶恐——年轻人起来了,他呢?原来他也已经到了辅导青年、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的年纪了。

    他现在已经比当年的郑之泰还要大一岁了,这是真的?但他的头发还是黑的,看来郑之泰有点未老先衰。三十年前,他觉得郑之泰是老头,他怎么没有想到如今自己也已经“老”了呢?

    看过手稿以后,他一次又一次地与钱莉莉交谈。说服钱莉莉是不容易的,问题还不在于青年人常有的骄傲,可叹的是她那种执着,当钱莉莉用一两句尖刻而又大而无当、不负责任的话把他苦口婆心的“辅导”否定掉的时候,他气得真想动手把自己揍一顿。

    终于,她听了他的,不是全部,而是大部分。当她一旦接受了他的指点以后,《桦树林》的面貌是怎样地焕然一新了啊!

    金永提着提包回家。提包里有载有《桦树林》的大型文学期刊。他的提包变得暖人而且活泼,他的步伐变得活泼而且有力。他的眼前一会儿是郑之泰的白发,一会儿是钱莉莉的青丝,一会儿是夕阳照耀着的充满了温柔的生命的桦树……当他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桦树林》的最后三句话本来是可以删去的,删去以后全文会更加隽永和谐。但他在作品排成铅字以前硬是没有想到,硬是没有把这一点给钱莉莉指出来。他的脸红了,他的心痛了,他算什么“老师”哟,钱莉莉称他做老师呢!

    回家以后,爱人告诉金永,钱莉莉来过,并且留下两瓶小磨香油,一瓶广东腐乳。“小磨香油?”他茫然莫解。

    钱莉莉留下了字条,字条上说:

    金永老师:

    《桦树林》的发表,多亏您帮忙。您为我的稿子奔走的情形,编辑部已经透露给我了。一点小意思,聊表寸心,请笑纳。您有什么事需要我给办的,亦请尽管吩咐,过几天来看望您。

    莉莉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字条。

    打击是沉重的。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哨兵

成征勋

    伪满洲国的讨伐队又要进山了。

    听村里人说,这中共南满省委机关报编辑部就藏在这牛毛大山的密营里,这份南满省委直属的机关报,除了发布最新的党的抗战指示,东北抗日联军在各地打击敌人的胜利消息外,还担负着另外一个任务,负责供给桓仁地区抗联战士穿的鞋子,牛毛沟的张皮匠就是做靰鞡鞋的高手。(“中共南满省委机关报编辑部”两个使命:传递消息,供给货品,这两者是统一的,密不可分的行动。经常可以用来做掩饰。)

    张皮匠做靰(wù)鞡(la,读轻声)鞋大多是用牛皮做,牛皮不够用时才用马、猪皮等。收来的皮张先要放到木头床子上用刀往下刮里子,然后把皮子放到装有石灰水的大缸里浸泡七天至半个月的时间,等把皮子上的毛泡掉了,再用清水泡,去掉皮子上面的灰尘。

    泡好的皮子是柔软的,将皮子拿出来,搁进皮罩子里,底下放入草点着,用烟熏皮子,这就是熟皮子。熟好的皮子再用太阳晒,晒成老红色,然后再用铲子蹬,刮刀刮,将老红色蹬成杏黄色,裁成靰鞡坯子,将靰鞡坯子和靰鞡脸儿缝到一起,撤出鞋楦子就做出靰鞡鞋了。靰鞡鞋缝出来是敞口的,上面有块布,叫靰鞡腰子,用铁梳子将苞米叶子梳成一绺(liǔ)一绺的,或者用山上的靰鞡草,塞进靰鞡鞋里,靰鞡鞋上有靰鞡耳朵,将绳子从中穿过,脚穿进鞋里后,将绳子一紧,一道一道地缠在靰鞡腰子上,既暖和又轻便。东北地区冬天时天寒地冻,大雪插裆深,没有靰鞡鞋根本就出不了门。

    张皮匠做的靰鞡鞋就是专门供应桓仁地区抗日联军的。

    这次进山的讨伐队有一百多人,带头的日军队长叫东日文信。一张驴脸上戴着一副近视镜,藏在镜片背后的目光永远是闪烁不定的。几次进山讨伐都是空手而归,他很是想不明白原因在哪里。情报上明明说的报社地点在何处何处,为什么他们一进山,抗联的人就找不到了呢?若说有人偷着给抗联送情报,就更不可能了,每次进山讨伐前,他都会在各个进山的路上布下暗哨,从来就没有看到过有人进山。

    他知道,今天进山了也抓不到抗联,但密探有情报,又不能不去。东日文信想偷个懒,让副队长带队进山找抗联,自己领着几个日本兵和伪军走进了张皮匠的家,他对中国人脚上穿的靰鞡鞋很感兴趣,想看看制作的工艺流程。

    张皮匠此时正在熏皮子,蒿子草冒出的黑烟经过烟囱“咕嘟咕嘟”地在牛毛沟的上空飘荡着。屋子里充满了沤(òu)皮子的臭味。东日文信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让伪军把张皮匠拉到了制作间,他要亲眼看看一双靰鞡鞋是怎么做成的。

    张皮匠很有耐心,把一张皮子如何做成靰鞡鞋的制作过程详细地讲解了一遍,然后又缝制了一双鞋,把自己脚上穿着的鞋脱下来,演示如何往鞋里絮草,怎么穿。把个小鬼子看得心痒,非要用新做的靰鞡鞋自己试一下,穿上后蹦了两下高,觉得这鞋比自己穿的军靴好,一是保暖,二是轻快,军靴太沉。

    黄昏时,进山讨伐的日伪军陆续回来了,结果还是扑了个空。东日文信很不高兴,撅着驴嘴,穿着这双靰鞡鞋,也没有给钱就走了。

    张皮匠看他们走远了,熏皮子时就用苫房草了,望着牛毛沟上空飘荡的一缕缕轻柔的白烟,再看看峰峦起伏的大山深处,他露出了开心的笑。

    由于屡次讨伐不利,关东军要把东日文信送上军事法庭,东日文信不堪受辱,剖腹自杀了,他到死也没有弄明白,是谁、用什么办法给抗联报的信!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看不见自己影子的人

安 谅

    知道明人在搞小说创作,朋友尤说,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是一位病人,很特别,你一定会有收获。尤诡秘地一笑。

    明人见到了那个病人,叫乔。远看像个病人,但近看,他眉眼清晰,有几分帅气。握住他的手掌时,手骨硬硬的,目光直直的、亮亮的。

    他是一个看不见自己影子的人。朋友说。这怎么可能呢?明人心里疑问。

    明人与乔面对面坐下。乔神态自若,礼貌地问明人:“我能抽支烟吗?”明人点点头。

    点上烟,乔在缭绕的烟雾中瞥了明人一眼:“你是不是怀疑我什么?”

    明人忙说:“怎么会呢?我只是想向您讨教,怎么才能看不见自己的影子?影子其实很让人讨厌的,扰乱人心。我知道您有这本事,我真仰慕不已。”

    “您也讨厌自己的影子?您能吃苦吗?”乔一脸严肃地反问。

    “您怎么指示,我就怎么做。”明人表现得很真诚。

    “您要真想练,我可以教您,我知道您是作家,可以通过您告诉大家,我看不见自己的影子,这是一个事实。”乔很坦率,也很有逻辑。

    明人笑了:“第一步怎么做?”

    “第一步,忘记您自己。”乔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乔吐了一口烟雾,烟雾弥漫开来。

    “怎么才能忘掉自己呢?”明人小心翼翼地问。

    “这得苦练,我是得空就坐在窗台边上,看街上的行人,看自己的同事,想他们的事,他们的苦乐,绝不想自己个人的事……”

    “这得想多久?”乔还未说完,明人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

    “得先练三年……”乔说。

    “您现在还在练吗?”明人又问。

    “当然喽,要不功夫就会全废了”乔平静地说。

    “那,那还有第二步吗?”

    “第二步,忘掉阳光、灯光,所有一切的光芒。”

    “这是什么意思?”明人不解。

    “我师傅说过,黑暗下的善恶,与阳光下的善恶都是一样存在的,千万别被光芒迷惑,也千万别视黑暗为一切恶的深渊。它们本身是一体的,而这最重要的是,先要忘掉阳光、灯光等一切光芒,它们其实是在迷惑世人。”乔从容地应答。

    “那怎么能忘掉所有一切的光芒呢?”明人问。

    “那您就得苦练,用心练,天天练,睁眼练,闭眼练,练到白天与黑夜一样,练到阳光不晃眼,灯光不刺眼。”乔说得极为流畅。明人听着都傻眼了。乔的双目转向了窗外。天边,太阳高悬、炽热。乔的目光扫视过去,不见一丝躲闪。

    “那第三步呢?”明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第三步,要在阳光和黑暗中一眼看出恶魔来,您的影子就看不见了。”乔把烟蒂掐灭,干净利落。

    明人被眼前这位特殊病患者给深深震撼了。阳光从窗玻璃透射进来,把乔的侧影投映在墙壁上,这么清晰分明,难道他真看不见吗?

    明人是带着疑惑告别乔的,乔一定有着神秘而又奇特的故事。

    忙了一阵后,明人又打电话给朋友尤,要再采访乔。电话里传来一声深长的叹息:“乔,已经牺牲了,英雄啊!你来我这儿,告诉你实情吧!”

    明人头一晕,连忙闭上眼,定了定神,才回答道:“好,好,我马上过来。”

    刚到朋友尤那里,明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乔已完全占据了他的身心。

    尤无言地递给明人一份报告,明人接过飞快地读起来。五分钟后,乔的形象已高大分明起来,但他仍忍不住问:“乔是公安局的侦查员?真的牺牲啦?”

    “是的,上次你采访他之后的一天,他听来看望的战友说,发现了他们一直在排摸抓捕的一个杀人恶魔的踪迹,便吵着要参战,他说早就等着这一天了。领导同意了。那次深夜巷战,他冲锋在先,一枪撂倒了那个恶魔,但被隐藏在墙角的另一个歹徒偷袭了……乔的领导告诉我,他很英勇。”朋友尤说。

    “那他看不见自己的影子,是怎么回事呢?”明人又问。

    “当年,他与他师傅一起执行任务,也是深夜,在老街巷搜捕一个杀人团伙。在墙角潜伏时,他忽然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投映在地面上,他一激灵,以为自己已暴露,想化被动为主动,一下子跳了起来,他师傅没拉住,用身体挡在他前面。歹徒听见声响,射出了一排子弹。他师傅中弹倒地,他毫发未损,歹徒安全逃窜。他痛苦万分,痛恨自己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发誓要为师傅报仇。他一个人在黑暗的小屋里挖空心思地练,练得走火入魔……”朋友尤的声音悲怆。

    “你知道吗?公安局的领导对我说,他牺牲前,真的没有关注自己,关注自己的影子。他毫不犹豫地冲出去,一枪制服了那个杀人头目,为师傅报了仇。也是因为他的影子被另一个歹徒发现了,遭到暗算。多好的小伙子,真的很壮烈……”朋友尤的声音哽咽了。

    看不见自己的影子,是一种视死如归的特殊气概啊!

    明人双眼盈泪,他站起身来,久久没有言语。屋内渐暗,窗外的光线投射进来,他也浑然不觉自己的影子,仿佛身心已与乔融合在了一起。

(选自《北京文学》,2019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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