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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北京市101中学2016-2017学年高一下学期期中考试语文试题

阅读下文,回答问题

谈哭

周汝昌

    语云:人是感情的动物。这个动物,不但会笑,而且还会哭。哭,是伤感、悲痛的“表现”,总不会是很愉快的事吧,所以没多少人愿意提哭讲哭,虽非“忌讳”,也有“顾虑”。但说也奇怪,人在高兴到达极度的时际,却会流下“欢喜的眼泪”。而且科学家说了,哭对健康也有益呢!

    看来,哭并非“全方位”的不吉祥。

    据研究,有声为哭,无声为泣。此分别而言之也。我这拙文,当然是统讲哭泣,不但不把无声的摒诸讲外,还恐怕讲得更多一些。

    人一生下,就先哭——只会有声之哭,不会无声之泣。其声若何?曰“呱呱(gū)而啼”。

    呱呱,好极了,不信时,你“描写”初落草的婴儿的哭声,你另换两个字来试试看,你若能想出更好的来,算你了不起。

    莫轻看小婴孩,哭声也有不同,那“丹田底气”有足有不足,那气足膛亮的小家伙,其哭也不但“呱呱”,而且“喤喤”。

    不拘呱呱还是喤喤,婴儿的哭是尽情的,没有“克制”、“收敛”、“内蕴”的功夫,换言之,那都是“放声大哭”,痛快淋漓。

    等到他(她)长大成人了,可就不同得很,绝不能一哭就“放声”。这儿若“分析”其原因,那就很复杂了,中国人的感情,不是那么轻易地表达尽致的,他们懂得含蓄和分寸,这与文化教养都有关系。妇女更绝少是放声而哭的,在我印象中,写女流之放声,而能使人感动的,只有曹雪芹写凤姐之痛哭,那寥寥数语,真是令我如见如闻,动心触魄,恐怕很难再寻如此精彩的笔墨了——

     “……凤姐缓缓走入会芳园中登仙阁灵前,一见了棺材,那眼泪恰似断线之珠,滚将下来。院中许多小厮垂手伺候烧纸。凤姐吩咐得一声‘供茶烧纸’,只听一棒锣鸣,诸乐齐奏,——早有人端过一张大圈椅来,放在灵前,凤姐坐了,放声大哭!

    “于是里外男女上下,见凤姐出声,都忙忙接声嚎哭。

    你看这等文字,凡有至性真情之人,都会为之酸鼻。

    雪芹笔下,不仅仅是写出了旧时大族丧事的势派,也写出了妇女出声放声而哭,是非同轻易的。因此全家众人接声哭时,他又用了一个“嚎哭”。

    咱们语文中,本有一个“号”字,“号哭”也是联词,与嚎哭读音全同(号,阳平声,不是去声了),但“嚎”似乎比“号”更加强烈。怎么叫“号”,古云:有泪无声曰泣,有声无泪曰号。号是干哭,是哭得泪尽的悲痛至极的情形。鲁迅先生的小说中就写一个畸士,因亲亡而干号,那写得真动人。号与嚎的区别,又何在呢?也许有时是表示真哭假哭吧?大约有声而无悲,就成嚎了。但由此又想起,还有一个“嚎啕”,这哭词所表达的就不像是假悲,而是真痛。我总觉得,嚎啕大哭,是有声有泪的真哭,不同于有声无痛的干嚎。在旧丧礼中,家下有专门陪哭的人,只是出声而已,哭得很响,但无悲戚之音,故曰“号丧”——于是俗常骂人,管那被骂之哭就叫“号丧”,不过说这话时,必须“号”字重读,而“丧”是轻读。如依我的体会,则写为“嚎丧”才更对。

    能够真正嚎啕大哭的人,除了感情的奔放,还得是个性格豪迈之人,那才哭得到嚎啕的境界,因为有人是办不到的,他没有那奔放豪迈的声容气势,只会吞声咽气,憋憋堵堵,

    ——连个痛哭也使不出来。

    吞声而哭,古语有个“饮泣”,似乎相近,犹如俗话“眼泪往肚里流”。至于咽声,那就是哽咽、呜咽所形容的了,口语则曰“抽抽噎噎(yī)”。比如唐代名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有人读成了“箫声咽”,闻者大笑。

    呜咽,似乎还可听到“较多”的声音;哽咽则声更哭不出,古人在临别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二人相对“执手哽咽”。其情实在可伤。“抽抽噎噎”,曹雪芹在《红楼梦》中用过,可惜被高鹗等俗士妄改为“抽抽嗒嗒”了,那神情气味便立刻不与原来的相同了。

    连哽咽也够不上的,则有歔欷,有酸鼻,有泫然,有“眼圈一红”。这些,自然因人因境而异。

    泫然是眼眶湿润了,或者泪已含浮,只未外溢。但泪一多,便要夺眶而出,所以我们又另有一个“(shān)然泪下”,写泪溢之意。

    写哭不必出“哭”字而只说泪的事,这例子便多了。常见的是“泪如雨下”——将泪比雨,早在《诗经》里就有“涕泣如雨”了。(yù)雪霏霏,“雨”就是动词,故又有“雨泣”的写法,在此连带可悟,“泣”也是名词,如太史公写楚霸王的末路时,便“泣数行下”。

    泪本是往下流的,然而也不尽然,诗词中常说泪之“阑干”,据古义,阑干是纵横交叉之义,所以真有形容老人的哭是“老泪纵横”。至于“泪流满面”、“满脸泪痕”,那倒显得不新奇了。

    泣、泪、涕、泗,有时可以连用或互代。流涕,就是流泪。“破涕为笑”,此语正可细味深参。但还有“雪涕”之说。

    直流泪,则有挥泪,掩泪,技泪,拭泪,坠泪,陨泪,落泪。

    涕泪之形容,有“涟涟”,有“如断线之珠”,有“涴面”,有“沾衣”,有“沾襟”。

    哭也叫啼,这倒有点儿稀奇。常听说鸟啼,猿啼,却不知人也会啼!说书唱戏,提到女流,更是喜用“啼哭”二字。男子,英雄好汉,如关云长、鲁智深,恐怕不会是啼吧?因此我疑心这“啼”有曲折宛转、带有某种声调(腔儿)的哭,不知是否?

    哭是人生一大“感情活动”,一生从未哭过的人怕是没有。悲欢离合,顺逆穷通,可歌可泣的事正多,谁能免此?我们中华先民古哲,对哭的体会不浅,方有这么多词语来表达——而我之所知所述,也不过习见的一小部分罢了。

(1)、文中划线字读音有误的一项是(    )

A、呱呱(gū)而啼 B、抽抽噎噎(yī) C、(shān)然泪下 D、(yù)雪霏霏
(2)、阅读文本,回答下列问题

①文中引用的《红楼梦》选段中说“里外男女上下”“都忙忙接声嚎哭”,作者周汝昌更倾向于使用“嚎哭”还是“号哭”,请结合文本简述理由。

②链接材料:“……我这个样儿,只妆出来哄他们,好在外头布散与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不可认真。”此时黛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厉害。听了宝玉这番话,心中虽然有万句言词,只是不能说得,半日,方抽抽噎噎的说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红楼梦》第三十四回)

周汝昌先生认为:“‘抽抽噎噎’,曹雪芹在《红楼梦》中用过,可惜被高鹗等俗士妄改为‘抽抽嗒嗒’了,那神情气味便立刻不与原来的相同了。”结合本文及链接材料,分析周汝昌先生这样说的理由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百年震柳

梁衡

    ①1920年12月16日,在宁夏海原县发生了一场全球最大的地震。是晚8时,风暴大起,四野尘霾,大地颤动,山移、地裂、河断、城陷。黄土高原经这一抖,如骨牌倒地,土块横飞。老百姓惊呼:“山走了!”有整座山滑行三四公里者,最大滑坡面积竟毗连三县,达两千平方公里。山一倒就瞬间塞河成湖,形成无数的大小“海子”。地震中心原有一大盐湖,为西北重要的产盐之地。湖底突然鼓起一道滚动的陡坎,如有人在湖下推行,竟滴水不漏地将整个湖面向北移了一公里,称之为“滚湖”。所有的地标都被扭曲、翻腾得面目全非。大地瞬间裂开一条237公里长的大缝,横贯甘肃、陕西、宁夏。裂缝如闪电过野,利刃破竹,见山裂山,见水断水,将城池村庄一劈两半,庄禾田畴被撕为碎片。当这条闪电穿过海原县的一条山谷时,谷中正有一片旺盛的柳树,它照样噼噼啪啪,一路撕了下去。但是没有想到,这些柔枝弱柳,虽被摇得东倒西歪,断枝拔根,却没有气绝身死。狂震之后,有一棵虽被撕为两半,但又挺起身子,顽强地活了下来,至今仍屹立在空谷之中,这就是那棵有名的震柳。

    ②我不知道这株柳,该称它是一棵还是两棵。它同根,同干,同样的树纹,头上还枝叶连理。但地震已经将它从下一撕为二,现在两个半边树中间可穿行一人,而每一半也都有合抱之粗了。人老看脸,树老看皮。经过百年岁月的煎熬,这树皮已如老人的皮肤,粗糙,多皱,青筋暴突。纹路之宽可容进一指,东奔西突,似去又回,一如黄土高原上的千沟万壑。这棵树已经有500年,就是说地震之时它已是400岁的高龄,而大难后至今又过了100岁。

    ③看过树皮,再看树干的开裂部分,真让你心惊肉跳。平常,锯开一根木头,无论从哪个方向切入,那剖面上的年轮图案都幻化无穷,美不胜收,以至于木纹装饰成了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风景,木纹之美也成了生命之美的象征。但是现在,面对树心我找不到一丝的年轮。如同五马分尸,地裂闪过,先是将树的老根嘎嘎嘣嘣地扯断,又从下往上扭裂、撕剥树皮,然后再将树心的木质部分撕肝裂肺,横扯竖揪,惨不忍睹。但是这棵树并没有死。地震揪断了它的根,却拔不尽它的须;撕裂了它的躯干,却扯不断它的连理枝。灾难过后,它又慢慢地挺了过来。百年来,在这人迹罕至的桃源深处,阳光暖暖地抚慰着它的身子,细雨轻轻地冲洗着它的伤口,它自身分泌着汁液,小心地自疗自养,生骨长肉。百年的疤痕,早已演化成许多起伏不平的条、块、洞、沟、瘤,像一块凝固的岩石,为我们定格了一段难忘的岁月。

    ④柳树这个树种很怪。论性格,它是偏于柔弱一面的,枝条柔韧,婀娜多姿,多生水边。所以柳树常被人作了多情的象征。唐人有折柳相送的习俗,取其情如柳丝,依依不舍。贺知章把柳比作窈窕的美人:“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但在关键时刻,这个弱女子却能以柔克刚,表现出特别的顽强。西北的气候寒冷干旱,是足够恶劣的了,它却能常年扎根于此o在北国的黄土地上,柳树是春天发芽最早、秋天落叶最迟的树,它尽力给大地最多的绿色。当年左宗棠进军西北,别的树不要,却单选中这弱柳与大军同行。“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柳树有一种特殊的本领,遇土即根,有水就长,干旱时就休息,苦熬着等待天雨,但绝不会轻生去死。它的根系特别发达,能在地下给自己铺造一个庞大的供水系统,远远地延伸开去,捕捉哪怕一丝丝的水汽。它木性软,常用来做案板,刀剁而不裂;枝性柔,立于行道旁,风吹而不折。

    ⑤我想,海原大地震的震波绕地球三圈,移山填河,夺去了28万人的生命,而这一株裂而不死的古柳却能够存活下来,它肯定是要对后人说点什么。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作品,回答问题。

平  原

路翎

    胡顺昌跟在他的女人后面吵叫着。

    阳光强烈得刺眼,无边无际的平原上是笼罩着火焰一般的暑热。一条小河在平原的中间弯曲地流着,通过那些被树荫遮着的寂静的人家而流到金黄色的田野中去。一些精致的石桥跨在这条清澈的河上。

    一个精力饱满的年轻汉子,戴着一顶大草帽,骑在一只瘦小的驴子上,从胡顺昌夫妇的后面跑了过来。他热情洋溢地和胡顺昌夫妇打招呼,要到城里去接他当官的姐夫,也没留意两人的表情。

    胡顺昌的一件白布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湿了,他拿它披在肩上,不时地用它揩着脸上的和胸前的汗水。他跟在他女人的后面走着,吵嚷着。他的女人短小、瘦弱,然而很美丽。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很小的蓝布包袱,急急地走着,脸色惨白。

    “我这个人就是不会说好话!”胡顺昌又开始说了,“你自己凭良心想想看好了!没有关系!不管怎样都没有关系!回去吧,桂英!”他擦着胸前的汗水哀求道。

    他的女人不理睬他,仍旧急急地往前走着。

    于是他恼怒地看了她一眼,站下来了。他无论怎样警告自己不要发怒都不行。她在烈日下痛苦地、艰难地走着,不时地闭起眼睛来揉着胸口,显得快要支持不住了。

    “好吧!”胡顺昌大声叫着,重又追了上来,“要是你真的要回你的娘家,老子就从今日起跟你一刀两断!不过你要晓得你娘家也并不是了不起的呀,哼!他们自己还不是没得吃的!“太阳毒辣无情地照射着他们。

“我求你听我说啊!“他拿一只手扶在她的肩上,但是被她推开了,“你想想,我不过跟你说:我不在家,你就回保长他们叫他们等一下来好了!就是征粮收米么也要等男人回来做主,你把外面桶里的两斗拿给他们还不算,连床底下的四斗也让他们给搜走了!你想想,这四斗米我们要度多久的命啊!一直要到收了稻子!就是照你说的保长是带了兵来的,你一个女人家未必还怕他们,他们真的还把你吃掉不成?再不然的话,给了他们,你也该向他们取得字据呀!不然的话,他们明天又来要了,你怎样办?”

    说到这里,他又不能抑制自己的愤怒了,他又拿起衣服来狠狠地揩着汗,偷偷地看了一眼,希望能够看到她的难受的、悔过的表情。然而她整个的苍白的脸冰冷有如铁石。于是他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稻田的远处。

    “唉,真可怜啊,我们这些庄稼人!为了几斗米!”他想。但是想到这几斗米,他又动气了,重新憎恶地看着她。

    “你走吧!你走好了,没有关系!你自己想想,这几年,有吃的总给你先吃,有穿的总给你先穿!你走好了!“他对着她悲痛地叫,希望能够感动她。

    但回答他的却是暑热下的眩晕的寂静。他的女人提着布包走过那个高而窄的石桥,走到石桥的那一边。

    “唉,我这个可怜人,我怎么好哟!”胡顺昌蹲了下来,昏沉地抱着头。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望向桥那边,走着路的她忽地倒了下去!他飞奔过去。她微弱地喘息着,闭着眼睛躺在草地上。他的心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了……

    “桂英!”他小声喊,伏在烈日下面的草地上,“你要回娘家,你去好了,都是我不对,你去住些时好了。”

    她无力地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眼泪从她的睫毛里流了出来。

    这时,那个精力饱满的郭老二骑着驴子又奔回来了,和去的时候一样兴高采烈,在驴子上大声地怪叫着。看见了河岸上的胡顺昌夫妇,他就迅速地翻下驴子来,从夫妇的表情他即刻就有些明白了,严肃地看着他们。

    “喂,胡顺昌,你说什么军粮不军粮的,车站上又到了兵哩!又是机关枪,又是大炮,几百箱子弹,恐怕总有一营人,我们这街上哪里够他们吃呀!……好,你们谈心。”他又向着他们难受地看了一眼,“我先走一步了!”

    “都是我不对!“胡顺昌趴在妻子身边说,“那几斗米有什么关系呢,拿给那批狼心狗肺的东西就算了,还有个把月就收稻子了,到那时就好了……”

    他抓紧了她的手,猛然抬头,河的两岸金黄而无际的稻海在他的眼前闪耀。

一九四六年九月

(有删改)

现代文阅读

论雷峰塔的倒掉1

①听说,杭州西湖上的雷峰塔2倒掉了,听说而已,我没有亲见。但我却见过未倒的雷峰塔,破破烂烂的映掩于湖光山色之间,落山的太阳照着这些四近的地方,就是“雷峰夕照”,西湖十景之一。“雷峰夕照”的真景我也见过,并不见佳,我以为。

②然而一切西湖胜迹的名目之中,我知道得最早的却是这雷峰塔。我的祖母曾经常常对我说,白蛇娘娘就被压在这塔底下!有个叫做许仙的人救了两条蛇,一青一白,后来白蛇便化作女人来报恩,嫁给许仙了;青蛇化作丫鬟,也跟着。一个和尚,法海禅师,得道的禅师,看见许仙脸上有妖气,——凡讨妖怪作老婆的人,脸上就有妖气的,但只有非凡的人才看得出——便将他藏在金山寺的法座后,白蛇娘娘来寻夫,于是就“水漫金山”。我的祖母讲起来还要有趣得多,大约是出于一部弹词叫作《义妖传》3里的,但我没有看过这部书,所以也不知道“许仙”“法海”究竟是否这样写。总而言之,白蛇娘娘终于中了法海的计策,被装在一个小小的钵盂里了。钵盂埋在地里,上面还造起一座镇压的塔来,这就是雷峰塔。此后似乎事情还很多,如“白状元祭塔”之类,但我现在都忘记了。

③那时我惟一的希望,就在这雷峰塔的倒掉。后来我长大了,到杭州,看见这破破烂烂的塔,心里就不舒服。后来我看看书,说杭州人又叫这塔作“保叔塔”,其实应该写作“保俶塔”4,是钱王的儿子造的。那么,里面当然没有白蛇娘娘了,然而我心里仍然不舒服,仍然希望他倒掉。

④现在,他居然倒掉了,则普天之下的人民,其欣喜为何如?

⑤这是有事实可证的。试到吴越的山间海滨,探听民意去。凡有田夫野老,蚕妇村氓,除了几个脑髓里有点贵恙的之外,可有谁不为白娘娘抱不平,不怪法海太多事的?

⑥和尚本应该只管自己念经。白蛇自迷许仙,许仙自娶妖怪,和别人有什么相干呢?他偏要放下经卷,横来招是搬非,大约是怀着嫉妒罢,——那简直是一定的。

⑦听说,后来玉皇大帝也就怪法海多事,以至荼毒生灵,想要拿办他了。他逃来逃去,终于逃在蟹壳里避祸,不敢再出来,到现在还如此。我对于玉皇大帝所作的事,腹诽的非常多,独于这一件却很满意,因为“水漫金山”一案,的确应该由法海负责;他实在办得很不错的。只可惜我那时没有打听这话的出处,或者不在《义妖传》中,却是民间的传说罢。

⑧秋高稻熟时节,吴越间所多的是螃蟹,煮到通红之后,无论取哪一只,揭开背壳来,里面就有黄,有膏;倘是雌的,就有石榴子一般鲜红的子。先将这些吃完,即一定露出一个圆锥形的薄膜,再用小刀小心地沿着锥底切下,取出,翻转,使里面向外,只要不破,便变成一个罗汉模样的东西,有头脸,身子,是坐着的,我们那里的小孩子都称他“蟹和尚”,就是躲在里面避难的法海。

⑨当初,白蛇娘娘压在塔底下,法海禅师躲在蟹壳里。现在却只有这位老禅师独自静坐了,非到螃蟹断种的那一天为止出不来。莫非他造塔的时候,竟没有想到塔是终究要倒的么?

⑩活该。 

【注释】

1.        这篇文章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七日北京《语丝》周刊第一期。

2.        雷峰塔:原在杭州西湖净慈寺前面,宋太祖开宝八年(975年)为吴越王钱俶所建,初名西关砖塔,后定名王妃塔;因建在名为雷峰的小山上,通称雷峰塔。1924年9月25日倒坍。

3.        《义妖传》演述关于白蛇娘娘的民间神化故事的弹词,清代陈遇乾著,共四卷五十三回,又《续集》二卷十六回。“水漫金山”“和白状元祭塔”,都是白蛇故事中的情节。金山在江苏镇江,山上有金山寺,东晋时所建。白状元是故事中白蛇娘娘和许仙所生的儿子许仕林,他后来中了状元回来祭塔,与被法海和尚镇在雷峰塔下的白蛇娘娘相见。

4.这篇文章最初发表时,篇末有作者的附记说:“这篇东西,是一九二四年十月二十八日做的。今天孙伏园来,我便将草稿给他看。他说,雷峰塔并非就是保俶塔。那么,大约是我记错的了,然而我却确乎早知道雷峰塔下并无白娘娘。现在既经前记者先生指点,知道这一节并非得于所看之书,则当时何以知之,也就莫名其妙矣。特此声明,并且更正。十一月三日。”保俶塔在西湖宝石山顶,今仍存。一说是吴越王钱俶入宋朝贡时所造。明代朱国桢《涌幢小品》卷十四中有简单记载:“杭州有保俶塔,因俶入朝,恐其被留,做此以保之……今误为保叔。”另一传说是宋真宗咸平年间(998年—1003年)时僧永保化缘所筑。明代郎瑛《七修类稿》:“咸平中,僧永保化缘筑塔,人以师叔称之,遂名塔曰保叔。”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中国文学的集体认同着眼于考察集体性文学观念。若说研究个体文学理论是求异,研究集体认同则是求同。集体认同不是代表个别人,而是大多数人包括社会各阶层的观念,是一个时代甚至一种文化的集体特质。“认同”是中国文学集体认同命题的一个关键词。中国古代有相当一部分文学批评并不以系统理论形态出现,一些不同时代、不同人物在不同场合重复的话题、习语,所反映的不是个人或某一时段的观点,而是一种历代积淀的集体意识。认同形式是与理论形态相对而言的,两者虽无法截然分开,但又有明显差异。如果说理论是理性的,那么认同则是感性的。认同往往是一种话题,表达或清晰或含混的感觉或观念。

集体认同不是从事实中推导出来的,而是对众多事实所作的有倾向性的选择。选择的可能是事实,不过是选择者所喜欢的部分事实。有些集体认同甚至可以改写历史与事实。简言之,中国文学的集体认同要表达的并非事实,不是这样推理,也可能没有体系性、理论性。它表达的是中国人所宗奉和追求的文学信仰,是中国古人大致相同的认识与评价,是集体的文化记忆。

“认同”不是事实判断,而是价值判断。所以,对于中国古代的集体认同,更重要的是把它们放到当时的文化语境里去理解,而非简单判断其真假对错。举例而言,“诗能穷人”与“诗能达人”,“穷而后工”与“达而后工”在中国古代是同时存在、各有事实依据的诗学论题,都具有真实性与合理性,但在长期的诗学接受史上,多数人还是选择“诗能穷人”“穷而后工”之说,而相对立的表达则被渐渐遗忘或遮蔽。对于“诗能穷人”与“诗能达人”,“穷而后工”与“达而后工”的选择与接受,是一种基于传统诗学观念与价值判断之上的集体认同。韩愈有“不平则鸣”说,后人往往以“不平”为处于逆境或不公平待遇,其实不平所指甚广。钱钟书说过:“韩愈的‘不平’和‘牢骚不平’并不相等,它不但指愤郁,也包括欢乐在内。”“不平则鸣”是指处于不平常、不平静之境,总会出现一些“善鸣”的人。但历来对于“不平则鸣”往往是一种有所偏重的接受,即倾向把“不平”理解为不公平或逆境。这种选择性的接受是一种集体认同。它与倾向于选择“穷而后工”“诗能穷人”的认同是出于相同的集体心理,都认为好作品是反映悲苦生活的,而写作者则应经过困苦和磨难才能成为杰出诗人。这些当然也是事实,但只是部分事实。这种集体认同,反映出中国古人对诗歌与诗人的集体理想,对诗人的想象与期待及对诗歌的价值判断:诗是一种承载苦难、超越功利的高尚的精神寄托。

在古代中国,“诗人”是一个被赋予悲剧色彩的崇高名称,它必须面对苦难和命运的挑战,承受生活与心灵的双重痛苦,须有所担当和牺牲。这正是基于中国古人对于诗人的集体认同而建构的诗人的“宿命”,其本质正是古人对于文学使命的一种积极期待。集体认同包括“反向认同”,即在批评某事物背后寄寓其正面理想。对于文人的贬责也是中国文学集体“反向认同”的典例。在中国古代语境中,“诗人”与“文人”既有关联又有差别。“诗人”往往带有悲剧性,受到同情和尊重,而“文人”则普遍受到贬责和卑视。诸如“文人无行”“文人相轻”等就是这类代代相传的集体话语。文人自身也对“文人”持否定态度,南朝范晔“常耻作文士”,而且也“无意于文名”。但古代也有很多为“文人”辩护的情况。如刘勰就对“文人无行”之说予以反驳。宋人祝穆(古今事文类聚》既列“文人相轻”之目,又列“文人相推”之典。但在长期的接受过程中,对文人群体污名化的倾向邦公到中国古人的替语认间,甚至成为至今流行的成语俗话。在“文人”话题中所表现出的焦虑,誉威了古人的社会价值观与文学价值观。所有对文人的批评或文人的自我否定都是基于一个参照系,一个隐在的标准和理想。古代文人是从早期士人发展、分化而来的,“士”在古代是一个有崇高意义的词语。孔子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所以传统“士人”就是“文人”的参照系,古人以士人为理想人格,用士人的标准来衡量文人和作出自我期许。但古人对于文人及其文章的批评并非仅是世俗的蔑视,其实还包含对文人应该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崇高人格的期待,以及对文人积极用世、对文章经世致用的期待。古人对于文人的批判其实是出于理想而对文人表达一种期待和文人对于建功立业的自我期待,这是一种将殊的“反向认同”。

集体认同是对诸多事实的选择与取舍,集体认同所表达的,并非真实的历史事实,不是统计学上的真实,而是一种对于“诗人”与“文人”的期待,表达的是一种文学信仰与理想。

(摘编自吴承学《中国文学的集体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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