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文,完成下列小题榕树,生命进行曲
我时常思念着故乡的灵魂,榕树。
记得有人问我:你追求过怎样美丽的灵魂?我说,榕树。
情感的潺潺,思想的潺潺,再一次流过故乡崎岖的山野,再一次流过往昔峥嵘的岁月,回过头来思量,那昨天使我爱恋过的灵魂,今天依然使我向往着的灵魂,也只有它——榕树,我的永恒的爱恋。几乎是整个童年时代与少年时代,我都在观赏这种洋溢着生命的大树。我的生命里积淀着榕树的碧叶。
小时候我迷恋过一棵倔强的小榕树。它就在几乎没有泥土的地方发展它的生命。它那生的征程,就在我家屋后的一块浑圆形的岩石上进行。大约三年时光,我一直追随着它的足迹,注视着它那平衡而坚实的脚步。
我不知道它是在岩缝的哪一处破芽而出,只看到它从缝穴里伸展出来的最初的嫩枝。这棵嫩枝在岩石的悬崖上,沉着地、缓慢地跋涉,攀登,开拓着本没有路的路,本没有前方的前方。当它发现岩石上的小坑洼处有一点薄薄的尘土,就果断地在那里扎下了根,扎下一个营寨,然后又向前伸延,迈进,不倦地继续寻找着前方险峻的路,险峻的希望。
更使我惊讶的是,它在找不到任何营寨的时候,竟从生命深处撒出一束根须,像蚕儿抛出的银丝。柔韧的银丝朝下生长,直至亲吻到地平面上的小草。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所谓气根。在没有泥土的时候,气根凭借它奋发的天性,吸收空气中的水分,然后把自己养育成榕树另一翼的生命线。
突破,挣扎,发展,挺进,这是一支青绿色的生命进行曲,这是一支铁流似的生命凯旋曲。正是这支无声、无畏的歌,把巍峨的韧性,第一次灌进了我的贫穷而干旱的童年,灌进了我的还在襁褓中的人生。
榕树的生命进行曲还有种更超常的旋律。
那是我在一次砍柴时体验到的。我曾经在无意中砍伤过榕树还活着的青枝,被我误认为是死枝的生枝。就在我的斧头砍下、提起的一刹那,它立即喷涌出雪白的乳汁——也许不是乳,而是血——总之,白色的生命之泉,神速地注入伤口,盖住伤痕,而且很快就凝固,伤痕也随之愈合。
榕树这种生命之泉,这样果断,这样机敏,这样迅速地履行它的天职,真叫人感慨不已。难怪榕树能够那么快地治好自己的创伤,继续壮大它那郁郁葱葱的事业。
我还看到惊动我故乡的大风暴,那是雷霆与闪电助阵的大风暴,榕树在风暴中是那样从容不迫,它那钢铁一样的躯干,镇定地屹立着,而它的枝叶摇曳着,有的被折断了。但是在风暴过后,我看到那些被打入地里的青枝,有的竟依随着泥土,独自重新萌动,复苏逝去的绿色。这失去母体的生命,不仅没有饥饿而死,而且执着地把自己发展成一个新的母体。
我还看到一次更撼动人心的生的壮观。那是在一次空前的劫难中,有一棵榕树被狂风击倒了。于是,一个奇迹因此发生了。这棵被击倒的大树,并没有从此走向死亡,而是倒伏在地上,倔强地呼吸着,继续着生命的另一种道路。它那庞杂的根系一半裸露在地上,一半还残留在地下。残留在地下的那一半,负起它生命的全部使命,继续勇敢地演奏着它的生命进行曲。我看到,绿芽在这倒下的身躯里,纷纷崛起,接着,又长出新的嫩枝和嫩叶。青春,在这受难的生命中继续繁衍;琴健,在倒下的琴体中继续跳动。
这种倒伏的生命与不倒伏的灵魂浑然一体的奇迹,这种在风暴中失败而最终又在风暴中胜利的力量,使我意识到,真正伟大的生命,是不会死亡的!即使被击倒在地狱里,它也会在地母伟大的怀中继续歌唱!
我常常思念着故乡的灵魂,榕树。
我常常思念着故乡的那一支生命的进行曲,榕树。
我点燃一支心香,祝愿这伟大的生命之曲,长久地在我故乡明丽的土地上歌唱。我祝福一切正直的胸脯里,都有一支巍峨的歌,都有一支峥嵘的进行曲,都有一棵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