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冕好学

王冕者，诸暨人。七八岁时，父命牧牛陇上窃入学舍听诸生诵书。听已，辄默记。暮归，忘其牛。或牵牛来责蹊田^①者。父怒，挞之，已而复如初。母曰：“儿痴如此，曷^②不听其所为？”冕因去，依僧寺以居。夜潜出，坐佛膝上，执策^③映长明灯读之琅琅达旦。佛像多土偶，狞恶可怖；冕小儿，恬若不见。

安阳韩性闻而异之，录为弟子，学遂为通儒^④。性卒，门人事冕如事性。时冕父已卒，即迎母入越城就养。久之，母思还故里；冕买白牛驾母车，自被古冠服随车后。

选自《元史·王冕传》

【注释】①蹊田：践踏田地，指踩坏了庄稼。②曷：hé，同“何”，为什么。③策：通“册”，指书册。④通儒：大学问家。

【甲】

水仙

李渔

水仙以秣陵^①为最，予之家于秣陵，非家秣陵，家于水仙之乡也。记丙午之春，先以度岁无资，衣囊质^②尽，迨^③水仙开时，索一钱不得矣。欲购无资，家人曰：“请已之一年不看此花亦非怪事。”予曰：“汝欲夺吾命乎? 宁短一岁之寿，勿减一岁之花。且予自他乡冒雪而归，就水仙也。 不看水仙，是何异于不反金陵，仍在他乡卒岁乎?”家人不能止，听予质簪珥^④购之。

（节选自《闲情偶寄》）

【注释】①秣陵：指南京。②质：抵押。③迨：等到。④珥：用玉做的耳饰。

【乙】

炉峰^①月

张岱

丁卯四月，余读书天瓦庵，午后同二三友人登绝顶，看落照。一友曰：“少需之，俟月出去。胜期难再得，纵遇虎，亦命也。且虎亦有道，夜则下山觅豚犬食耳，渠^②上山亦看月耶?”语亦有理，四人踞坐金简石上。是日，月正望，日没月出，山中草木都发光怪，悄然生恐。月白路明，相与策杖而下。行未数武^③ ， 半山嘄^④呼，乃余苍头^⑤同山僧七八人，持火燎、䩺^⑥刀、木棍，疑余辈遇虎失路，缘山叫喊耳。余接声应，奔而上，扶掖下之。次日，山背有人言：“昨晚更定，有火燎数十把，大盗百余人，过张公岭，不知出何地?”吾辈匿笑不之语。谢灵运开山临澥^⑦ ， 从者数百人，太守王琇惊骇，谓是山贼，及知为灵运，乃安。吾辈是夜不以山贼缚献太守 ， 亦幸矣。

（节选自《陶庵梦忆》）

【注释】①炉峰：江西九江的庐山香炉峰。②渠：它。③武：半步。④噪（jiào）：呼叫。⑤苍头：奴仆。⑥䩺（wēng）刀：短刀。⑦澥（xiè）：海。

【甲】穿井得一人

宋之丁氏，家无井而出溉汲，常一人居外。及其家穿井，告人曰：“吾穿井得一人。”有闻而传之者：“丁氏穿井得一人。”国人道之，闻之于宋君。宋君令人问之于丁氏，丁氏对曰：“得一人之使，非得一人于井中也。”求闻之若此，不若无闻也。

【乙】三人成虎

庞恭^①与太子质^②于邯郸^③ ， 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否。”“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疑之矣。”“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庞恭曰：“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去大梁^④也远于市，而议臣者过于三人矣。愿王察之矣。”王曰：“寡人自为知。”于是辞行，而谗言先至。后太子罢质，果不得见。

（选自《韩非子•内储说上》）

【注释】①庞恭：人名，战国时魏国的大臣，一作“庞葱”。②质：做人质。③邯郸：赵国的国都。④大梁：魏国的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