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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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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困难

上海市崇明区2020年高三上学期语文一模考试试卷

阅读下文,完成小题。

春行于野

汤世杰

    ①刚刚过去的这番冬去春来,如杨万里所谓“也思散策郊行去,其奈缘溪路未干”,我几乎哪都没去,早晚只在院子里随意走走。回头一看,一冬一春看似无事,倒一直在为花忙,想着的,尽是些树啊花啊什么的。

    ②开得最早的,是楼下一株高大的冬樱花,年前还只零落开了几朵,一到新年,便盛放如一蓬温柔的火焰。想用手机完整地拍下来,离得远了怕拍不出气势,近些吧毕竟树太大,拍完一看,好些枝杈没拍进去,发到朋友圈里时戏言:“糟了,这棵冬樱花要撑破我的屏幕了!”引来一众友人围观。

    ③稍后才见到腊梅。院里的梅本来就少,且多在旮旯拐角处,等我看到时已然凋零,亏欠它了。匆匆别了梅,去寻花期长的紫叶矮樱,那花倒真是莹白透红,一嘟噜一嘟噜的,爱死了人。山茶乃南国冬日最殷勤的主,秋末冬初一路相随,开到眼下还在开。到了这时节,紫叶矮樱已花谢叶繁,举着满树透亮的紫红嫩叶,花倒只剩几朵,想看新花,只好等着三月桃花开了。

    ④如此一想,辞冬迎春之际,许多朋友东奔西跑到处去寻花,我虽没跑得很远,却还是看到了冬去春来的全过程,何也?凭持的,唯一点静心的等待而已。

    ⑤等待其实并不轻松,间或更有焦急,甚至失落。行走已成习惯,看不到预想的花,焦急便突然来袭——心想还不如不去,或不见天都去,过几天,花不就开了吗?也是,每个轻松的早晨,人都有两个选择:或回去蒙头大睡,浑浑噩噩地慵懒一天,或不管阴晴雨雪,起身追逐一点小小的梦想。选择困难而又深刻,那是生命的选择。迷茫时,或该选那条更难行的路吧?走出去,终归比不走的好。树们花们,不都经历过风雪严寒么?它们都有过屏息的等待。前方的险阻谁也无法预料,没人能给你明确的许诺,细想,那终是自己依着灵魂的前行。

    ⑥“天何言哉?”其实大地、树木、花朵,都在等待。大自然对季候、时令的等待,从容而有耐心,不分季节也不分日夜——在冬夜一次偶然的等待中,我才明白了这个理。那时,我坐在没于黑夜的车中,等着女儿——年末加班,她的车被人撞坏,不方便回家。说好是晚上八点,却一直不见她来,只好继续等。那会儿我待的地方,离城市北边当年西南联大的先生们居留过的司家营,已然很近。梁思成、林徽因、金岳霖,闻一多、朱自清、冯友兰,都在那里呆过。那时他们都在等。直到1944年5月,才相继搬离,但清华文科研究所仍留在那里。到抗战胜利,朱自清复任清华中文系主任,文科研究所才迁走。如今那一带早已高楼林立,让我和许多人,对先生们旧居的去存,一直有着揪心的焦虑……

    ⑦我久已没有过那样长时间的等待了。我说的当然是现实的等待,生命中那种长达数十年的,另一种焦急的等待,于我也记忆深切。那样的等待既叫人窒闷,又叫人满怀某种似无着落的热望,生命的耗费就那样无声地消磨着时光。其实那晚我等女儿,拢共也不过两个多钟头,不长也不短。好在是坐在车里。可以听到风在外面散步。四周是些工地,墙篱高筑,显得既森然又还尚觉是在人间。把车载音响打开,蔡琴的女中音反复地唱着,好像有“再爱我一次”之类温情又如同梦呓的傻话。那离我那时的心境似乎过于遥远。再想,或许又不尽然——你就没有期盼过什么吗?这样想时,不禁自己都差点笑出声来。人是复杂的。更复杂的是人的那些不可理喻的动机!比如,早就听说联大先生们的旧居,因年久失修,少有保护,面临坍塌。媒体呼吁了多年,也不了了之。直到最近,才听闻那里终于要复建、还原那个古镇了。至于何时建成,建成什么样子,当然还要等。

    ⑧等待并非无能,只是对天道的顺应——有的事属人力可为,却非尽皆人力可为。那晚直到终于接到女儿,已是晚上十点半了。风已回家。月亮压根儿就没出来过。女儿说让我久等了,我倒想谢谢她让我重温了一下等待的滋味,还在那样偶然的冬夜里,重新品尝了一下孤独和寂静,以及某个遥远又遥远的夜晚。

    ⑨今晨再去院子里走,最先看到的照例是一朵山茶,在清晨的阳光下艳红着。也许那已是最后一朵山茶了,居然从冬一直开到了春,宛若故人。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我已全力以赴,尽管一事无成——那样普通的生命,却总是最叫人牵挂。久久凝视那朵山茶,转瞬间仿佛就把这世界看了个透。此刻,南国已春光浓似酒,足可证花可醉人;若今宵夜色澄如水,堪任月来洗俗。料想等桃花开时,思绪或会再飞出些蜂蜂蝶蝶来吧?

(有删改)

(1)、第①—③段在构思上的作用。
(2)、结合第②段内容,赏析以“温柔的火焰”为喻体的妙处。
(3)、⑥段有关“西南联大的先生们”的内容是否可以删除,请说出你的理由。
(4)、本文所表达的思想意义。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微纪元(节选)

刘慈欣

    先行者知道,他现在是全宇宙中唯一的一个人了。

    那事已经发生过了。

    其实,在他启程时人类已经知道那事要发生了。人类发射了一艘恒星际飞船,在周围100光年以内寻找带有可移民行星的恒星。宇航员被称为先行者。

    飞船航行了23年时间,由于速度接近光速,地球时间已过去了两万五千年。

    飞船继续飞向太阳系深处,先行者没再关注别的行星,径直飞回地球,啊,我的蓝色水晶球……先行者闭起双眼默祷着,过了很长时间,才强迫自己睁开双眼。

    他看到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地球。

    黑色的是熔化后又凝结的岩石,白色的是蒸发后又冻结的海洋。

    飞船进入低轨道,从黑色的大陆和白色的海洋上空缓缓越过,先行者没有看到任何遗迹,一切都熔化了,文明已成过眼烟云。

    这时,飞船收到了从地面发来的一束视频信号,显示在屏幕上。

    先行者看到了一个城市的图像:先看到如林的细长的高楼群,镜头降下去,出现了一个广场,广场上一片人海,所有的人都在仰望天空。镜头最后停在广场正中的平台上,那儿站着一个漂亮姑娘,好像只有十几岁。她在屏幕上冲着先行者挥手,娇滴滴地喊:“喂,我们看到你了!你是先行者?”

    在旅途的最后几年,先行者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虚拟现实的游戏中度过的。在游戏里,计算机接收玩者的大脑信号,构筑一个三维画面,画面中的人和物还可根据玩者的思想做出有限的互动。先行者曾在寂寞中构筑过从家庭到王国的无数个虚拟世界,所以现在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幅这样的画面,可能来自大灾难前遗留下来的某种自动装置。

    “那么,现在还有人活着吗?”先行者问。

     “您这样的人吗?”姑娘天真地反问。

    “当然是我这样的真人,不是你这样的虚拟人。”

    姑娘两只小手在胸前绞着,“您是最后一个这样的人了,如果不克隆的话……呜呜……”姑娘捂着脸哭起来。

    先行者的心如沉海底。

    “您怎么不问我是谁呢?”姑娘抬头仰望着他,又恢复了那副天真神色,好像转眼就忘了刚才的悲伤。

    “我没兴趣。”

    姑娘娇滴滴地大喊:“我是地球领袖啊!”

    先行者不想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他起身要走。

    “您怎么这样!全城人民都在这儿迎接您,前辈,您不要不理我们啊!”

    先行者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问:“人类还留下了什么?”

     “照我们的指引着陆,您就会知道!”

    先行者进入了着陆舱,在那束信息波的指引下开始着陆。

    他戴着一副视频眼镜,可以从其中一个镜片上看到信息波传来的画面。画面上,那姑娘唱起歌来:

    啊,尊敬的使者,你来自宏纪元!

    伟大的宏纪元,

    美丽的宏纪元,

    你是烈火中消逝的梦……

    人海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大声合唱:“宏纪元,宏纪元……”

    先行者实在受不了了,他把声音和图像一起关掉。但过了一会儿,当感觉到着陆舱接触地面的震动时,他产生了一个幻觉:也许真的降落在一个高空看不清楚的城市了?他走出着陆舱,站在那一望无际的黑色荒原上时,幻觉消失,失望使他浑身冰冷。

    先行者打开面罩,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空气很稀薄,但能维持人的呼吸。气温在摄氏零下40度左右。天空呈一种大灾难前黎明或黄昏时的深蓝色。脚下是刚凝结了两千年左右的大地,到处可见岩浆流动的波纹形状,地面虽已开始风化,仍然很硬,土壤很难见到。这片带波纹的大地伸向天边,其间有一些小小的丘陵。

    先行者看到了信息波的发射源。一个镶在岩石中的透明半球护面,直径大约有一米,下面似乎扣着一片很复杂的结构。他注意到远处还有几个这样的透明半球,像地面上的几个大水泡,反射着阳光。

    先行者又打开了画面,虚拟世界中,那个小骗子仍在忘情地唱着,广场上所有的人都在欢呼。

    先行者麻木地站着,深蓝色的苍穹中,明亮的太阳和晶莹的星星在闪耀,整个宇宙围绕着他——最后一个人类。

    孤独像雪崩一样埋住了他,他蹲下来捂住脸抽泣起来。

    歌声戛然而止,虚拟画面中的所有人都关切地看着他,那姑娘媽然一笑。

     “您对人类就这么没信心吗?”

    这话中有一种东西使先行者浑身一震,他真的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来。他走近那个透明的半球,俯身向里面看。

    那个城市不是虚拟的,它就像两万五千年前人类的城市一样真实,它就在这个一米直径的半球形透明玻璃罩中。

    人类还在,文明还在。

    “前辈,微纪元欢迎您!”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蒙娜丽莎的微笑

(俄罗斯)诺里斯塔夫

    女孩说,我叫蒙娜丽莎。凯莉便笑了,有种想要接近女孩的冲动。

    凯莉是一名画家,去拉马拉本是看望男友,却没想到刚踏上这片土地便遇到这样一个女孩,傻傻地朝着你笑,但那张脸上却有很多疤痕,显然与真正的“蒙娜丽莎”扯不上半点关系。

    “蒙娜丽莎,你家住在哪呀?”凯莉蹲下身子问道。可女孩却不说话了,一双眼大概是被大风刮久了,红通通浸着泪水,勉强才吐出三个字:“杜米斯。”

    杜米斯经常出现在国内各大报刊上,那是这个地区最大的一座难民营。凯莉的脑海瞬间出现一幅图画:眼前的女孩躺在一堵烂墙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一只苍蝇停在她的脸上,但她却一动不动。

    女孩一定饿了,凯莉把包里所有的压缩饼干都拿出来,塞在对方手里,想了想,又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紧紧地裹在女孩身上,然后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女孩幸福的样子,忍不住当场拿出画架,刷刷几笔,一幅凯莉版《蒙娜丽莎的微笑》便完成了。

    “这是我来拉马拉的第一幅作品。”凯莉在男友面前炫耀,但男友却不置可否,不断叮嘱她要小心,拉马拉城的小孩比大人更危险。凯莉认真地点点头,毕竟男友是真正为自己着想的人。但第二天,凯莉便改变了看法,因为在比瑞德街头,她再次看到了蒙娜丽莎,她捧着那条围巾,就像捧着圣物一样,看到凯莉便奔过来说:“真主保佑你。”接着便把围巾交还给凯莉。

    蒙娜丽莎很丑,但却是一个特别的女孩,望着前面飞奔的背影,凯莉再次陷入沉思,第二幅微笑图瞬间在脑海里成形。这就是收获,一个画家最想要的便是这种灵感。她就地创作,完成以后,随手把围巾套在脖子上,却突然觉得脖颈一阵刺痛。

    被一滴鲜血染红了的围巾里,竟然包裹着一个尖利的铜钉。太可恶了,早就在报纸上看过报道,艾滋病患者为了报复这个世界,常常把沾满自己血液的钉子放在路边的凳子上,很多行人都平白无辜受害。没想到这样的悲剧竟然降临到自己头上,而且对方还以怨报德,太可恨了。

    这世界疯了,连小孩都干这种勾当。凯莉气愤地说:“不就是杜米斯吗?我偏偏就是要过去把她找出来,蒙娜丽莎,没想到连微笑都是假的。”

    杜米斯的管理者是个英国人,名叫普雷第,听了凯莉的投诉后,先是一阵惊愕,接着便对身边的人说,把蒙娜丽莎叫过来,太不像话了。

    可是,蒙娜丽莎没有来,有人向普雷第报告,蒙娜丽莎宁愿不吃饭,死死抓着宿营广场的栏杆不肯过来,手都快抓断了。凯莉彻底被激怒了,她对普雷第说,既然她不愿来,我就过去,倒要看看,小小年纪到底是受谁指使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在广场,当凯莉站在蒙娜丽莎面前,结果却并没有按着原来的计划走下去,蒙娜丽莎显然刚刚垂死地挣扎过,脸上毫无血色,但看到凯莉,却一下子兴奋起来:“求你,以真主的名义,请您亲手把那颗铜钉交给我吧!”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提要求,凯莉带着愤慨与不屑,问:“凭什么?”

    接下来,凯莉简直无法理解,蒙娜丽莎竟然弱弱地说:“我想有个妈妈。”还好,有普雷第在,这位谙熟拉马拉文化的慈善服务者解释,在这个地区,铜钉代表母爱,你把铜钉交到她手里,就代表着你对她女儿一般的爱。接着,普雷第还指着铜钉上面的字母“M”说,看,这就是证明。

    蒙娜丽莎所做的一切,当然不是为了真的要凯莉做母亲,而是想让杜米斯难民营的其他孩子看到凯莉送她铜钉的情景,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因为这些年来,大多数孩子都被远方来的白人资助甚至收养了,但蒙娜丽莎却因太丑而变得愈发孤单。

    她太需要我们的爱了,凯莉拿着手里的第三幅画对男友说:“《蒙娜丽莎的微笑》也抵不过她的真情。”我以真主的名义发誓。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炒米和焦屑

汪曾祺

    小时读《板桥家书》,“天寒冰冻时暮,穷亲威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觉得很亲切。郑板桥是兴化人,我的家乡是高邮,风气相似。这样的感情,是外地人不易领会的。炒米是各地都有的,但是很多地方都做成了炒米糖,这是很便宜的食品。孩子买了,咯咯地嚼着。四川有“炒米糖开水”,车站码头都有得卖,那是泡着吃的。但四川的炒米糖似也是专业的作坊做的,不像我们那里。我们那里也有炒米糖,像别处一样,切成长方形的一块一块。也有搓成圆球的,叫做“欢喜团”。那也是作坊里做的。但通常所说的炒米,是不加糖黏结的,是“散装”的;而且不是作坊里做出来,是自己家里炒的。

    说是自己家里炒,其实是请了人来炒的。炒炒米也要点手艺,并不是人人都会的。入了冬,大概是过了冬至吧,有人背了一面大筛子,手执长柄的铁铲,大街小巷地走,这就是炒炒米的。有时带一个助手,多半是个半大孩子,是帮他烧火的。请到家里来,管一顿饭,给几个钱,炒一天。或二斗,或半石。像我们家人口多,一次得炒一石糯米。炒炒米都是把一年所需一次炒齐,没有零零碎碎炒的。过了这个季节,再找炒炒米的也找不着。一炒炒米,就让人觉得,快要过年了。

    装炒米的坛子是固定的,这个坛子就叫“炒米坛子”,不作别的用途。舀炒米的东西也是固定的,一般人家大都是用一个香烟罐头。我的祖母用的是一个“柚子壳”。柚子——我们那里柚子不多见,从顶上开一个洞,把里面的瓤掏出来,再塞上米糠,风干,就成了一个硬壳的钵状的东西。她用这个柚子壳用了一辈子。

    我父亲有一个很怪的朋友,叫张仲陶。他很有学问,曾教我读过《项羽本纪》。他薄有田产,不治生业,整天在家研究易经,算卦。他算卦用蓍草。全城只有他一个人用蓍草算卦。据说他有几卦算得极灵。有一家丢了一只金戒指,怀疑是女佣人偷了。这女佣人蒙了冤枉,来求张先生算一卦。张先生算了,说戒指没有丢,在你们家炒米坛盖子上。一找,果然。我小时就不大相信,算卦怎么能算得这样准,怎么能算得出在炒米坛盖子上呢?不过他的这一卦说明了一件事,即我们那里炒米坛子是几乎家家都有的。

    炒米这东西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好吃。家常预备,不过取其方便。用开水一泡,马上就可以吃。在没有什么东西好吃的时候,泡一碗,可代早晚茶。来了平常的客人,泡一碗,也算是点心。郑板桥说“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也是说其省事,比下一碗挂面还要简单。炒米是吃不饱人的。一大碗,其实没有多少东西。我们那里吃泡炒米,一般是抓上一把白糖,如板桥所说“佐以酱姜一小碟”,也有,少。我现在岁数大了,如有人请我吃泡炒米,我倒宁愿来一小碟酱生姜,最好滴几滴香油,那倒是还有点意思的。另外还有一种吃法,用猪油煎两个嫩荷包蛋——我们那里叫做“蛋瘪子”,抓一把炒米和在一起吃。这种食品是只有“惯宝宝”才能吃得到的。谁家要是老给孩子吃这种东西,街坊就会有议论的。

    炒米实在是很方便,其实,我们那里还有一种可以急就的食品,叫做“焦屑”。糊锅巴磨成碎末,就是焦屑。我们那里,餐餐吃米饭,顿顿有锅巴。把饭铲出来,锅巴用小火烘焦,起出来,卷成一卷,存着。锅巴是不会坏的,不发馊,不长霉。攒够一定的数量,就用一具小石磨磨碎,放起来。焦屑也像炒米一样。用开水冲冲,就能吃了。焦屑调匀后成糊状,有点像北方的炒面,但比炒面爽口。

    我们那里的人家预备炒米和焦屑,除了方便,原来还有一层意思,是应急。在不能正常煮饭时,可以用来充饥。有一年,记不得是哪一年,总之是我还小,还在上小学,党军(国民革命军)和联军(孙传芳的军队)在我们县境内开了仗,很多人都躲进了红十字会。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信念,大家都以为红十字会是哪一方的军队都不能打进去的,进了红十字会就安全了。红十字会设在炼阳观,这是一个道士观。我们一家带了一点行李进了炼阳观。祖母指挥着,把一坛炒米和一坛焦屑带了去。我对这种打破常规的生活极感兴趣。晚上,爬到吕祖楼上去,看双方军队枪炮的火光在东北面不知什么地方一阵一阵地亮着,觉得有点紧张,也觉得好玩。很多人家住在一起,不能煮饭,这一晚上,我们是冲炒米、泡焦屑度过的。没有床铺,我把几个道士诵经用的蒲团拼起来,在上面睡了一夜。这实在是我小时候度过的一个浪漫主义的夜晚。

    第二天,没事了,大家就都回家了。

    炒米和焦屑和我家乡的贫穷和长期的动乱是有关系的。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小题.

归来

    ①李大壮心疼。广州开往沈阳的火车票,两张票多花了二百。二百块钱哪!冯秋萍知道了,更得心疼!在老家,冯秋萍抠门儿是有名的,吃不舍得,穿不舍得,五年前的一套红秋衣,已经洗得没底色了,除了夏天,一直套在身上。

    ②车厢里挤满了回东北过年的老乡,行李架上塞得满满的,从广州出发时,过道上就有站着的了。李大壮和李强,有座位。父子俩肩挨肩,睡一会儿醒一会儿,谁也不说话。两年前,年根儿底下,母子俩南下和他会合。李强在鞋厂学徒,冯秋萍给食堂摘菜洗碗。一家三口,年在哪儿都是过,省了路费,还有春节加班的额外补贴,挺好的事儿。没想到,这个元旦刚过,冯秋萍突然肚子疼。肚子疼她向来不当回事儿。她不肯吃药。忍不住了,买了两盒止疼片。两盒药吃完,还是疼,疼大发了,冒冷汗猪子,发烧,这才舍得去医院。去医院的路上,冯秋萍说:“我想回家过年。”

    ③就为她这句话,李大壮安排了这次行程。

    ④火车有节奏的晃动让他昏昏欲睡。儿子李强不肯说话。李大壮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还生气呢。那也没办法。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他也生气,生自己的气。问题是:生气有用吗?

    ⑤车过山海关。蓝天、白雪覆盖的原野,透明的空气,那是白天应有的景象。现在,外面一片黑暗,他却精神起来,再也睡不着。瞟了一眼儿子。李强睡得正香。毕竟是孩子啊!儿子最适应广东气候,他从来没说过想家的话。过完年李强肯定要回南方。李大壮没想好自己回不回去。临走时,他跟老板说的是活话儿。问题是,他还能回去吗?那个城市,让他心疼!

    ⑥火车终于在北站停下时,李大壮的腿,已经有些抬不起来了。左手拎着包裹,右手提着旅行袋。儿子扛着大编织袋,里面装着一家三口的四季衣裳,还有冯秋萍嘱咐他给老人买的过年东西。

    ⑦冬天的早晨,冷,心脏好像被冻小了,往胸腔里缩着,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化成白霜,在空气中留下痕迹。这样的冷,曾经让他想念,现在,却让他伸出的手很快僵硬起来。

    ⑧通往靠山屯的长途汽车上,李强仍旧不跟他说话,他的心咚咚跳着,像一个没经历过世面的年轻人。在北站,他给村里打了电话,庆魁说去汽车站接他们。他们在靠山屯下了车,候车亭前,聚着好几十人。有男人,也有女人。都是来接他们的!庆魁冲在最前面,问他:“我二嫂呢?”李大壮的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从上车,第一次有人问他话!家乡话!

    ⑨李大壮举起手里的包袱。包袱里是一只精致的骨灰盒。五百块钱买的。一路上,他没敢打开看,怕惊着周围的乘客。

    ⑩“怎么不早送医院呢?”在沉默而哀戚的目光中,李大壮看出了乡亲们的心里话。是啊,怎么不早送医院呢?李大壮的媳妇冯秋萍,这辈子就住过一次医院。大夫说,太迟了,肠穿孔。怎么不早点送来?

    ⑪现在,面对眼前的这些乡亲,他忽然明白了,儿子跟他生气是对的。媳妇这辈子活得大屈,吃没吃上,穿没穿上,最后一次,他得让女人活得值,他得大办,请吹鼓手来,请扎纸活儿的来,把村长请来主事,因为村长收回养鱼糖,李大壮跟他翻脸,一气之下去了南方。现在,人家到车站来接你了,你还计较那些事儿吗?看在女人的面子上吧。

    ⑫过小年的头一天,靠山屯鼓乐震天。

    ⑬李大壮一家,从南方回来过年了。

(选自《光明日报》,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鸡毛

汪曾祺

她是一个住在西南联大里的校外人,她又的确是西南联大的一个组成部分。

昆明大西门外有片荒地,联大盖新校舍,出几个钱,零星的几户人家便搬迁了。文嫂也是这里的住户,她不搬。可她的两间破草屋戳在宿舍旁,不成样子。联大主事的以为人家不愿搬,不能逼人家走。跟她商量,把两间草房拆了,就近给她盖一间,质料比原来的好。她同意了,只要求再给她盖个鸡窝。

宿舍旁住着这样一户人家,学生们没觉得奇怪,都叫她文嫂。她管这些学生叫“先生”。时间长了,分得出张先生、李先生……但没有一个先生知道文嫂的身世,只知道她是一个寡妇,有一个女儿。人老实,没文化,却洁身自好,不贪小便宜。

她的屋门是敞开着的。她的所作所为,都在天日之下,人人可以看到。她靠给学生洗衣物、缝被窝维持生活,每天大盆大盆地洗。她在门前两棵半大的榆树之间拴了两根棕绳,拧成了麻花。洗得的衣服夹紧在两绳间,风把这些衣服吹得来回摆动。大太阳的天气,常见她坐在草地上(昆明的草多丰茸齐整而极干净)缝被窝,一针一针,专心致志。为避嫌疑,她从不送衣物到学生宿舍里去,让女儿隔着窗户喊:“张先生,取衣服!”“李先生,取被窝!”

文嫂养了二十来只鸡。青草里有虫儿种种活食,这些鸡都长得极肥大,肯下蛋。隔多半个月,文嫂就挎了半篮鸡蛋,领着女儿集市去卖。蛋大,红润好看,卖得也快。回来时,带了盐巴、辣子,有时还用马兰草提着一小块肉。

文嫂的女儿长大了,经人介绍,嫁了一个司机。她觉得这女婿人好。他跑贵州、重庆,每趟回来看老丈母,会带点曲靖韭菜花、贵州盐酸菜,甚至宣威火腿。女婿答应养她一辈子。文嫂胖了。

文嫂生活在大学环境里,她不知道大学是什么,却隐约知道,这些先生们将来都是要做大事、赚大钱的,尽管先生们现在并没有赚大钱、做大事、好像还越来越穷。

有个先生叫金昌焕,经济系的,算是例外。他独占宿舍北边一个凹字形单元。他怪异处有三点:一是他所有的东西都挂着,二是从不买纸,三是每天吃块肉。他的床上拉了几根铁丝,什么都挂在铁丝上,领带、鞋袜、墨水瓶……每天就睡在这些丁丁当当东西的下面。再穷的学生也得买纸。金先生从不花这个钱。纸有的是!联大大门两侧墙上贴了许多壁报、学术演讲的通告、寻找失物的启事,形形色色。这些通告、启事总有空白处。他每天晚上带一把剪刀,把这些空白处剪下来,并把这些纸片,按纸质大小、颜色,分门别类,裁剪整齐,留作不同用处。也不顾文告是否过期。他每晚都开夜班,这伤神,需要补一补,就如期买了肉,切成大小相等的块,借了文嫂的鼎罐(他用过鼎罐,洗都不洗就还给人家了),在学校茶炉上炖熟,密封在一个有盖的瓷坛里。每夜用完功,打开坛盖,用一支一头削尖了的筷子,瞅准了,扎出一块,闭目而食之。然后,躺在丁丁当当的什物之下,酣然睡去。

到了四年级,他在聚兴诚银行里兼了职。晚上仍是开夜班,搜罗纸片,吃肉。自从当上了会计,他添了一样毛病,每天穿好衬衫,打好领带;又加一件衬衫,再打一条领带。同屋的人送给他一个外号:“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金先生不在乎,他要毕业了,在重庆找好了差事,就要离开西南联大,上任去了。

这时,文嫂丢了三只鸡,一只笋壳鸡,一只黑母鸡,一只芦花鸡。这三只鸡不是一次丢的,隔一个星期丢一只。文嫂到处找过,找不着。她又不能像王婆骂鸡那样坐在门口骂——她知道这种泼辣做法在大学里不合适,便一个人叨叨:“我的鸡呢?我的鸡呢?”

文嫂出嫁的女儿回来了。她吓了一跳:女儿戴得一头重孝。女婿从重庆回来,车过贵州十八盘,翻到山沟里了。母女俩顾不上抱头痛哭,女儿还得赶紧搭便车到十八盘去收尸。

女儿走了,文嫂有点傻了。但她和女儿还得活下去,还得过日子。有很多先生毕业,要离开昆明,临走总得干净干净,来找文嫂洗衣服、拆被子的就多了。有的先生临走收拾好行李,总有一些带不了的破旧衣物,叫来文嫂,随她挑拣。然后她就替他们把宿舍打扫一下。

金昌焕不声不响地走了。同屋的朱先生叫文嫂过来看看,这位“怪现状”是不是也留下点值得一拣的东西。金先生把一根布丝都带走了,他的王国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跟文嫂借用的鼎罐。文嫂照样替金先生打扫,她的笤帚扫到床下,失声惊叫了起来:床底下三堆鸡毛,一堆笋壳色的,一堆黑的,一堆芦花的!

文嫂把三堆鸡毛抱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哭起来。“啊呀天哪,我寡妇无业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你咋个要偷我的鸡呀!……你先生是要做大事、赚大钱的,你咋个要偷我的鸡呀!……我女婿死在贵州十八盘,连尸都还没有收,你咋个要偷我的鸡呀!”

她哭得很伤心,很悲痛,好像把一辈子所受的委屈、不幸、孤苦和无告全都哭了出来。

一九八一年六月六日

(选自《汪曾祺经典小说》,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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