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

试题 试卷

logo

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江苏省镇江市2019-2020学年高三上学期语文期中联合调研测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下面小题。

华威先生

张天翼

    转弯抹角算起来──他算是我的一个亲戚。我叫他“华威先生”。他觉得这种称呼不大好。“天翼兄你真是!”他说。“为什么一定要个‘先生’呢。你应当叫我‘威弟’。再不然叫我‘阿威’。”

    把这件事交涉过了之后,他立刻戴上了帽子:“我们改日再谈好不好,天翼兄。我总想畅畅快快跟你谈一次──唉,可总是没有时间。今天刘主任起草了一个县长公余工作方案,硬要叫我参加意见,叫我替他修改。三点钟又还有一个集会。”

    这里他摇摇头,没奈何地苦笑了一下。他声明他并不怕吃苦:在抗战时期大家都应当苦一点。不过──时间总要够支配呀。

    “王委员又打了三个电报来,硬要请我到汉口去一趟。我怎么跑得开呢,我的天!”

    于是匆匆忙忙跟我握了握手,跨上他的包车。

    ①他永远挟着他的公文皮包。并且永远带着他那根老粗老粗的黑油油的手杖。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他的结婚戒指。拿着雪茄的时候就叫这根无名指微微地弯着,而小指翘得高高的,构成一朵兰花的图样。

    他的时间很要紧。他说过──

    “我恨不得取消晚上睡觉的制度。我还希望一天不止二十四小时。救亡工作实在太多了。”

    接着掏出表来看一看,他那一脸丰满的肌肉立刻紧张了起来。眉毛皱着,嘴唇使劲撮着,好像他在把全身的精力都要收敛到脸上似的。他立刻就走:他要到难民救济会去开会。

    照例──会场里的人全到齐了坐在那里等着他。他在门口下车的时候总得顺便把车上的踏铃踏它一下:叮!

    同志们彼此看着:唔,华威先生到会了。有几位透了一口气。有几位可就拉长了脸瞧着会场门口。有一位甚至于要准备决斗似的──抓着拳头瞪着眼。

    华威先生的态度很庄严,用种从容的步子走进去,他先前那副忙劲儿好像被他自己的庄严态度消解掉了。他在门口稍微停了一会儿,让大家好把他看个清楚,仿佛要唤起同志们的一种信任心,仿佛要给同志们一种担保──什么困难的大事也都可以放下心来。②他并且还点点头。他眼睛并不对着谁,只看着天花板。他是在对整个集体打招呼。

    会场里很静。会议就要开始。有谁在那里翻着什么纸张,窸窸窣窣的。

    华威先生很客气地坐到一个冷角落里,离主席位子顶远的一角。他不大肯当主席。

    “我不能当主席,”他拿着一支雪茄烟打手势。“工人救亡工作协会的指导部今天开常会。通俗文艺研究的会议也是今天。伤兵工作团也要去的,等一下。你们知道我的时间不够支配:只容许我在这里讨论十分钟。我不能当主席。我想推举刘同志当主席。”

    说了就在嘴角上闪起一丝微笑,轻轻地拍几下手板。

    主席报告的时候,华威先生不断地在那里括洋火点他的烟。把表放在面前,时不时像计算什么似地看看它。

    “我提议!”他大声说。“我们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我希望主席尽可能报告得简单一点。我希望主席能够在两分钟之内报告完。”

    ③他括了两分钟洋火之后,猛地站了起来。对那正在哇啦哇啦的主席摆摆手:“好了,好了。虽然主席没有报告完,我已经明白了。我现在还要赴别的会,让我先发表一点意见。”

    停了一停。抽两口雪茄,扫了大家一眼。

    “我的意见很简单,只有两点,”他舔舔嘴唇。“第一点,就是──每个工作人员不能够怠工。而是相反,要加紧工作。这一点不必多说,你们都是很努力的青年,你们都能热心工作。我很感谢你们。但是还有一点──你们时时刻刻不能忘记,那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他又抽了两口烟,嘴里吐出来的可只有热气。这就又括了一根洋火。

    “这第二点呢就是:青年工作人员要认定一个领导中心。你们只有在这一个领导中心的领导之下,大家团结起来,统一起来。也只有在一个领导中心的领导之下,救亡工作才能够展开。青年是努力的,是热心的,但是因为理解不够,工作经验不够,常常容易犯错误。要是上面没有一个领导中心,往往要弄得不可收拾。”

    瞧瞧所有的脸色,他脸上的肌肉耸动了一下──表示一种微笑。他往下说:

    “你们都是青年同志,所以我说得很坦白,很不客气。大家都要做救亡工作,没有什么客气可讲。我想你们诸位青年同志一定会接受我的意见。我很感激你们。好了,抱歉得很,我要先走一步。”

    把帽子一戴,把皮包一挟,瞧着天花板点点头,挺着肚子走了出去。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开头写“我”与华威先生的交往,以“我”的视角观察华威先生,增强了文本的真实感。 B、华威先生虽有种种缺点,可是他让“我”称他“威弟”、“阿威”,推辞不当难民救济会的主席,显示出他谦和民主的一面。 C、小说借助传神的肖像、语言、动作等细节,不动声色地刻画华威先生的形象特点,含蓄深沉,发人深思。 D、小说塑造了抗战时期华威先生这样典型的官僚形象,带有强烈的讽刺性,表现出了高超的讽刺艺术。
(2)、    概括三处划线句子分别体现了华威先生怎样的形象特点。
(3)、华威先生处处宣扬自己很忙,没有时间。你如何看待华威先生的“忙”?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小说,完成各题。

母亲的来信

[苏]克拉夫琴科

    母亲来信了

    在初来城里的日子里,文卡总是焦急地等待着母亲的信,一收到信,便急不可待地拆开,贪婪地读着。半年以后,他已是没精打采地拆信了,脸上露出讥诮的冷笑——信中那老一套的内容,不消看他也早知道了母亲每周都寄来一封信,开头总是千篇一律:“我亲爱的宝贝小文卡,早上(或晚上)好!这是妈妈在给你写信,向你亲切问好,带给你我最美好的祝愿,祝你健康幸福,我在这封短信里首先要告诉你的是,感谢上帝,我活着,身体也好,这也是你的愿望。我还急于告诉你:我日子过得挺好……”每封信的结尾也没有什么区别:“信快结束了,好儿子,我恳求你,我祈祷上帝,你别和坏人混在一起,别喝伏特加,要尊敬长者,好好保重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要是你出了什么事,那我就肯定活不成了,信就写到这里盼望你的回信,好儿子吻你你的妈妈”因此,文卡只读信的中间一段一边读一边轻蔑地蹙起眉头,对妈妈的生活兴趣感到不可理解,那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什么邻居的羊钻进了帕什卡·沃罗恩佐的园子里,把他的白菜全啃坏了;什么瓦莉卡·乌捷舍娃没有嫁给斯杰潘·罗什金,而嫁给了科利卡·扎米亚金;什么商店里终于运来了紧俏的小头巾,——这种头巾在城里要多少有多少,文卡把看过的信扔进床头柜,然后就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收到下一封母亲泪痕斑斑的来信,其中照例是恳求他看在上帝的面上写封回信……

    文卡把刚收到的信塞进衣兜,穿过下班后变得喧闹的宿舍走廊,走进自己的房间。今天发了工资,小伙子们准备上街:忙着熨衬衫、长裤,打听谁要到哪儿去,跟谁有约会等等。文卡故意慢吞吞地脱下衣服,洗了澡,换了衣,等同房间的人走光了以后,他锁上房门,坐到桌前,从口袋里摸出还是第一次领工资后买的记事本和圆珠笔,翻开一页空白纸,沉思起来……恰在一个钟头以前,他在回宿舍的路上遇见一位从家乡来的熟人,相互寒暄几句之后,那位老乡问了问文卡的工资和生活情况,便含着责备的意味摇着头说:“你应该给母亲寄点钱去,冬天眼看就到了,家里得请人运木柴,又要劈,又要锯。你母亲只有她那一点点养老金……你是知道的”文卡自然是知道的他咬着嘴唇,在白纸上方的正中仔仔细细地写上了一个数字:126,然后由上到下画了一条垂直线,在左栏上方写上“支出”,右栏写上“数目”他沉吟片刻,取过日历计算到预支还有多少天,然后在左栏写上:12,右栏写一个乘号和数字4,得出总数为48接下去就写得快多了:还债——10,买裤子——30,储蓄——20,电影、跳舞等——4天,1天2卢布——8,剩余——10卢布文卡哼了一声10卢布,给母亲寄去这么个数是很不像话的村里人准会笑话。他摸了摸下巴,毅然划掉“剩余”二字,改为“零用”,心中叨咕着:“等下次领到预支工资再寄吧”他放下圆珠笔,把记事本揣进口袋里,伸了个懒腰,想起了母亲的来信他打着哈欠看了看表,掏出信封,拆开,抽出信纸当他展开信纸的时候,一张三卢布的纸币轻轻飘落在他的膝上……

(江苏文艺出版社《微型小说选》,杨实译)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教父

赵冬

    我是在北方那座俄罗斯式的城市里长大的。

    那时候,教堂顶的白雪,尖楼上的钟响,紧裹黑衣的修女……无不诱惑着我对神秘殿堂产生不着边际的遐想。

    外公是天主教徒,对耶稣十分虔诚。他不仅自己信教,每周还要领儿孙们去教堂礼拜和做弥撒。他与教堂的老神父交情甚密,神父待人谦恭、和善,小孩们都喜欢围着他蹦呀跳呀,或听他讲圣经故事。

    神父是外公的挚友,也是两个舅舅的教父。闲暇时常来家里与外公聊天,对饮,一瓶酒,四碟菜,多至深夜。谈得投机便与外公同榻而眠,情同手足。两个舅舅才十八、九岁,对教父更是顶礼膜拜,言听计从。

    外公的兴趣很广泛,爬山、钓鱼、打猎、打拳、下棋、舞文弄墨……没有他不好的。有一次去雪山打猎,一熬就是半个月,结果还真打死一头黑熊,一个人把熊用爬犁拉了回来。他在人前最得意炫耀的是那件火狐狸皮大衣,据说是件宝物。外公说穿上它就是在雪地里睡上三天三夜也冻不死。这件大衣是用好几百只红狐狸皮缝制的,我猜,皮大衣一定是很值钱的。

    秋去冬来,北方的大地又覆盖了一层白皑皑的冰雪。天气冷得能冻掉行人的下巴颌,松花江被冰雪封了顶。外公是个不甘寂寞的老人,他不听家人劝阻,拿着鱼具到江面上戳出一个冰窟窿,下网捞起鱼来。从清晨到黄昏,家人见这么久未归,便去人寻找。江面的冰上摆着鱼具,却不见了老人。

    全家人慌慌张张地奔到江边,望着冰窟窿里蒸腾出的寒气哭号不停。人们都说,一定是老头子捞鱼不慎跌进冰窟窿里了。

    由于未捞到尸首,外公的丧事也只好草草举行。尽管这样,还是赶来了许多人,都是他各界的朋友,人们大都受过外公的恩惠,希望能为老人做点什么……忙前忙后,里外张罗得最欢的要属老神父了。分家的时候,他把我大舅拉到一旁,对他说:“告诉你,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你爹在那边呢……”他用手指了指天空:“他蹲在雪地里,一丝也不挂呀!我看见他身体直打颤,好可怜呢!”

    第二天,教父伏在二舅耳朵上,神秘地说: “孩啊,昨夜你爹又托梦给我,他说那边天冷,他快被冻死了……”

    两个舅舅像两只傻鹅,呆呆地望着教父,不知如何是好。

    翌日,教父又来到我家,告诉舅舅说外公梦中委托他把那件狐皮大衣给捎过去。

    舅舅不敢怠慢,急忙取来大衣,让教父拿走了。

    做礼拜的时候,教父满脸慈祥地拍了拍大舅的肩,眨着眼睛说:“你爹接到大衣穿上了,还夸你是个大孝子呢……”几句话说得大舅轻飘飘的。

    可是,没过几天,外公突然活着回来了。四邻震惊不小,家人欢天喜地。

    原来,那日外公在江面网鱼,几网下去,不见半个鱼星,来了脾气。旁边正好有位老渔翁经过,便赌气扔下鱼具,随老渔翁到江下游用大网捞鱼去了……

    从此,教父再也没到家里来过。外公到教堂几次,教父均以病相避。一连好几年,外公怕教父难为情,也就换了一个教堂做礼拜。

    记得外公临终前,还念念不忘这件事。他躺在床上,用微弱的声音对大家说:“……唉,真没想到,一件破大衣,竟伤了一位……老朋友。罪过呀!……”

阅读下文,回答问题

马裤先生

老舍

    火车在北平东站还没开,同屋那位睡上铺的穿马裤,戴平光的眼镜,青缎子洋服上身,胸袋插着小楷羊毫,足登青绒快靴的先生发了问:“你也是从北平上车?”很和气的。

    火车还没动呢,不从北平上车,由哪儿呢?我只好反攻了:“你从哪儿上车?”

    他没言语。看了看铺位,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声,“茶房!”

    茶房跑来了。“拿毯子!”马裤先生喊。

    “请少待一会儿,先生,”茶房很和气的说。

    马裤先生用食指挖了鼻孔一下,别无动作。

    茶房刚走开两步。

    “茶房!”这次连火车好似都震得直动。

    茶房像旋风似的转过身来。

    “拿枕头!”

    “先生,请等一等,您等我忙过这会儿去,毯子和枕头就一齐全到。”茶房说的很快,可依然是很和气。

    茶房看马裤客人没任何表示,刚转过身去要走,这次火车确是哗啦了半天,“茶房!”

    茶房差点吓了个跟头,赶紧转回身来。

    “拿茶!”

    “先生请略微等一等,一开车茶水就来。”

    马裤先生没任何的表示。茶房故意地笑了笑,表示歉意。然后搭讪着慢慢地转身,腿刚预备好要走,背后打了个霹雳,“茶房!”

    茶房不是假装没听见,便是耳朵已经震聋,竟自没回头,一直地快步走开。

    “茶房!茶房!茶房!”马裤先生连喊,一声比一声高:站台上送客的跑过一群来,以为车上失了火,要不然便是出了人命。茶房始终没回头。马裤先生又挖了鼻孔一下,坐在我的床上。“你坐二等?”这是问我呢。我又毛了,我确是买的二等,难道上错了车?

    “你呢?”我问。

    “二等。快开车了吧?茶房!”

    他站起来,数他自己的行李,一共八件,全堆在另一卧铺上——两个上铺都被他占了。数了两次,又说了话,“你的行李呢?”

    “我没有行李。”

    “呕?!”他确是吓了一跳,好像坐车不带行李是大逆不道似的。“早知道,我那四只皮箱也可以不打行李票了!”

    茶房从门前走过。

    “茶房!拿毛巾把!”

    “等等,”茶房似乎下了抵抗的决心。

    马裤先生把领带解开,摘下领子来,分别挂在铁钩上:所有的钩子都被占了,他的帽子,大衣,已占了两个。

    车开了,他爬上了上铺,在我的头上脱靴子,并且击打靴底上的土。枕着个手提箱,车还没到永定门,他睡着了。

    我心中安坦了许多。

    到了丰台,车还没停住,上面出了声,“茶房!”

    没等茶房答应,他又睡着了;大概这次是梦话。

    过了丰台,大概还没到廊房,上面又打了雷,“茶房!”

    茶房来了,眉毛拧得好像要把谁吃了才痛快。

    “干吗?先——生——”

    “拿茶!”

    “好吧!”茶房的眉毛拧得直往下落毛。

    “不要茶,要一壶开水!”

    “好啦!”

    马裤先生又入了梦乡,呼声只比“茶房”小一点。有时呼声稍低一点。用咬牙来补上。

    有趣!

    到了天津。又上来些旅客。

    马裤先生出去,呆呆地立在走廊中间,专为阻碍来往的旅客与脚夫。忽然用力挖了鼻孔一下,走了。下了车,看看梨,没买;看看报,没买。又上来了,向我招呼了声,“天津,唉?”我没言语。他向自己说,“问问茶房,”紧跟着一个雷,“茶房!”我后悔了,赶紧的说,“是天津,没错儿。”

    “总得问问茶房;茶房!”

    我笑了,没法再忍住。

    车好容易又从天津开走。

    刚一开车,茶房给马裤先生拿来头一份毯子枕头和手巾把。马裤先生用手巾把耳鼻孔全钻得到家,这一把手巾擦了至少有一刻钟,最后用手巾擦了擦手提箱上的土。

    我给他数着,从老站到总站的十来分钟之间,他又喊了四五十声茶房。茶房只来了一次,他的问题是火车向哪面走呢?茶房的回答是不知道;于是又引起他的建议,车上总该有人知道,茶房应当负责去问。茶房说,连驶车的也不晓得东西南北。于是他几乎变了颜色,万一车走迷了路?!茶房没再回答,可是又掉了几根眉毛。

    他又睡了,这次是在头上摔了摔袜子,可是一口痰并没往下唾,而是照顾了车顶。

    我的目的地是德州,天将亮就到了。谢天谢地!

    我雇好车,进了城,还清清楚楚地听见“茶房!”

    一个多礼拜了,我还惦记着茶房的眉毛呢。

(有删改)

阅读下面作品,完成下列小题。

诀别

钱钟书

    当夜刮大风,明天小雨接大雨,一脉相延,到下午没停过。鸿渐冒雨到唐家,小姐居然在家;他微觉女用人的态度有些异常,没去理会。一见唐小姐,便知道她今天非常矜持,毫无平时的笑容,出来时手里拿个大纸包。他勇气全漏泄了,说:“我来过两次,你都不在家,礼拜一的信收到没有?”

    “收到了。方先生,”——鸿渐听她恢复最初的称呼,气都不敢透——“方先生听说礼拜二也来过,为什么不进来,我那天倒在家。”

    “唐小姐,”——也还她原来的称呼——“怎么知道我礼拜二来过?”

    “表姐的车夫看见方先生,奇怪你过门不入,他告诉了表姐,表姐又诉我。你那天应该进来,我们在谈起你。”

    “我这种人值得什么讨论!”

    “我们不但讨论,并且研究你,觉得你行为很神秘。”

    “我有什么神秘?”

    “还不够神秘么?当然我们不知世事的女孩子,莫测高深。方先生的口才我早知道,对自己所作所为一定有很满意中听的解释。大不了,方先生只要说:‘我没有借口,我无法解释,’人家准会原谅。对不对?”

    “怎么?”鸿渐直跳起来,“你看见我给你表姐的信?”

    “表姐给我看的,她并且把从船上到那天晚上的事全告诉我。”

    唐小姐脸上添了愤恨,鸿渐不敢正眼瞧她。

    “她怎样讲?”鸿渐嗫嚅说;他相信苏文纨一定加油加酱,说自己引诱她、吻她,准备据实反驳。

    “你自己做的事还不知道么?”

    “唐小姐,让我解释——”

    “你‘有法解释’,先对我表姐去讲。”方鸿渐平日爱唐小姐聪明,这时候只希望她拙口钝腮,不要这样咄咄逼人。“表姐还告诉我几件关于方先生的事,不知道正确不正确。方先生现在住的周家,听说并不是普通的亲戚,是贵岳家,方先生以前结过婚——”鸿渐要插嘴,唐小姐不愧是律师的女儿,知道法庭上盘问见证的秘诀,不让他分辩——“我不需要解释,是不是岳家?是就好了。你在外国这几年有没有恋爱,我不知道。可是你在回国的船上,就看中一位鲍小姐,要好得寸步不离,对不对?”鸿渐低头说不出话——“鲍小姐走了,你立刻追求表姐,直到——我不用再说了。并且,据说方先生在欧洲念书,得到过美国学位——”

    鸿渐顿足发恨道:“我跟你吹过我有学位没有?这是闹着玩儿的。”

    “方先生人聪明,一切逢场作戏,可是我们这种笨蛋,把你开的玩笑都得认真——”唐小姐听方鸿渐嗓子哽了,心软下来,可是她这时候愈心疼,愈心恨,愈要责罚他个痛快——“方先生的过去太丰富了!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领他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鸿渐还低头不响——“我只希望方先生前途无量。”

    鸿渐身心仿佛通电似的发麻,只知道唐小姐在说自己,没心思来领会她话里的意义,好比头脑里蒙上一层油纸,她的话雨点似的渗不进,可是油纸震颤着雨打的重量。他听到最后一句话,绝望地明白,抬起头来,两眼是泪,像大孩子挨了打骂,咽泪入心的脸。唐小姐鼻子忽然酸了。“你说得对。我是个骗子,我不敢再辩,以后决不来讨厌。”站起来就走。

    唐小姐恨不能说:“你为什么不辩护呢?我会相信你,”可是只说:“那么再会。”她送着鸿渐,希望他还有话说。外面雨下得正大,她送到门口,真想留他等雨势稍小再走。鸿渐披上雨衣,看看唐小姐,瑟缩不敢拉手。唐小姐见他眼睛里的光亮,给那一阵泪滤干了,低眼不忍再看,机械地伸手道:“再会——”有时候,“不再坐一会么?”可以撵走人,有时候“再会”可以挽留人;唐小姐挽不住方鸿渐,所以加一句“希望你远行一路平安”。她回卧室去,适才的盛气全消灭了,疲乏懊恼。女用人来告诉道:“方先生怪得很站在马路那一面,雨里淋着。”

    她忙到窗口一望,果然鸿渐背马路在斜对面人家的篱笆外站着,风里的雨线像水鞭子正侧横斜地抽他漠无反应的身体。她看得心溶化成苦水,想一分钟后他再不走,一定不顾笑话,叫用人请他回来。这一分钟好长,她等不及了,正要吩咐女用人,鸿渐忽然回过脸来,狗抖毛似的抖擞身子,像把周围的雨抖出去,开步走了。

(选自《围城》,有删节。标题为命题人所加)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晚会结束,小刘打手电给我照路,走原路回去。一路上我很兴奋。不仅是王芳的演唱,所有的节目都使我激动。我接触到那么丰富的精神面貌,那么广阔的心灵

我离开军政治部的那天,到王主任的房里辞了行回来,小刘给我打好了铺盖卷,在住室里等我。他要回到原来那个连队去。他向我表示了歉意。他虽然高兴回连队,可是他的讲话和举动都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感情。我也不愿意这么匆匆地跟他分别。最后我同他约定过两个月到那个连队去看他。

我并不曾失信。可是我去晚了些,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后了。这中间我到过几个部队。我常常怀念小刘,因为我一直没有得到他的消息。我后来忽然听说小刘在的那个连队打了胜仗,把敌人占据的一个无名高地拿下来了。这些日子为了迎接国庆三周年,为了欢迎第二届祖国人民赴朝慰问团,志愿军前沿各个部队都在打胜仗,到处都听得见这样的说法:“争取立功,迎接亲人。”我听到了许多捷报以后,再得到那个连队的胜利消息,我很难制止想会见小刘的欲望。过了国庆节,我便动身到那个连队去。我们在坑道里见到了连长。他已经得到了通知,又热情又亲切地接待我。我和他交谈了半个钟头的光景,便提起小刘的名字,还说我想见见小刘。

“对,对,刘正清,是个好战士!”连长点头说。

我连忙说明我跟刘正清很熟,并且把那次分别的情形也讲了。

“不凑巧,他回国去了。“连长略略皱起眉毛说。

我诧异地问道:“他回国去干什么呢?”我自己马上兴奋地接下去说:“参加国庆节观礼吗?”

连长摇摇头说:“他挂了花,送回去了。”

“他挂了花?伤重不重?”我愣了一下,惊问道。

连长看了我一眼,声音低沉地答道:“两条腿都断了。”我变了脸色,着急地追问:“危险吗?”

连长昂起头说:“这个小青年还嚷着要回朝鲜来打美国鬼子呢!”

“他能回来吗?”我顺口问了这一句。话出口我才觉察到它是多余的了。

连长看了我一眼,激动地说:“要是真依他的话,他一定要回来。那天他跟着我上战场,打到最后,主峰上还有个敌人的大母堡攻不下来,火力猛得很,我们牺牲了几个同志。我十分着急,拿起一包炸药,打算自己冲上去炸掉它。刘正清拉住我的衣服,要求我把任务交给他。他一上去就把母堡解决了。可是他自己满身是血,两条腿都完了。担架员来抬他,他还说‘我要坚持,我要打’。我后来去看他,他皱着眉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我却没听见他哼过一声。我告诉他要给他请功,他还说自己没有好好完成任务,应当检讨。”

……

小刘虽然回国,但是我总算践了约,我在这个连队住下来了。

头两三天我睡在炕上,半夜里好像总听见小刘在讲梦话,其实全是我自己在做梦。我本来打算在这里多住些时候,可是忽然接到王主任的电话,说是祖国来的慰问团就要到了,叫我马上回到军政治部去。

我到了政治部,还是住在从前住过的地方。我几个月不来,山沟里也有了不小的改变。人多了,路宽了,房屋增加了,树木也茂盛了。沟口用松枝搭了一个牌楼,上面有这样九个字:“欢迎祖国人民慰问团。”走了一段路,见到好些熟人,还隐约听见文工团同志们的歌声。我放好行李就去见王主任。

王主任在房里跟王芳谈话,一面在看手里的几张稿纸。他见我进去,跟我握了手,就把稿纸塞到我手里让帮忙修改。我摊开稿纸一看,原来是她写的一首欢迎慰问团的《献诗》。我还看到王主任修改的句子。她看见我不提什么意见,便挑出几个她自己认为不大妥当的句子要我替她解决。这次我总算给她帮了一点忙。她满意地拿回诗稿就向我告辞。我要留住她,她却笑着说:“我还要准备节目,再不回去,我们陈团长可要急死了。下次来吧。”

我就说:“那么我陪你走一段吧。”她还要推辞,我却跟着她走出了洞子。

出得洞来,我一开口就问起小刘的事情。她听到小刘的名字,马上说:“小鬼有个东西要我交给你!”我连忙问:“什么东西?”她侧过头看了我一眼,脸色马上变了,压低声音说:“笔记本。小鬼还说——”

“他怎么说?”我打断了她的话。

“他说他等了你几个月,他还以为你回国去了呢!”她答道,埋下头往前走,也不再看我了。我过了半晌,才再问一句:“他伤得怎样?”我心里不好过,我好像又看到小刘那张皮球似的脸,他笑得那么高兴地说:“我一定等着你!”

王芳一面走,一面说,好像在自言自语:“小鬼从医疗所上车回国的时候,两条腿都锯掉了,他还在哼《歌唱祖国》,还说装好了假腿就回到前线来。他比我坚强多了。”

她一直不讲话,我后来实在忍不住又问一句:“他没有危险吧?”

她忽然抬起头,提高声音说:“他一定会活下去,比我们还活得久。他没有腿,也能做许多、许多好事情。”她很激动,不过声音很坚决。但是这以后她又不作声了。

我们默默地走到了文工团的住室。我拿到笔记本,马上打开翻看,在第一页上,我看见小刘亲笔写的四行字:

“忠于团,

就要忠于自己的工作;

爱祖国,

就要爱自己的同志。”

王芳站在我旁边,低声念出了这两句话,然后解释道:“小鬼说他以后不一定能再见到你,请你留下这个做纪念吧。这些字是他入团的时候写的。”

我郑重地放好了笔记本,跟王芳紧紧地握一次手,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去。

(节选自巴金《团圆》,有改动)

(注)1952年冬天,以巴金为组长的全国文联组织的赴朝创作人员,踏上了满目疮痍的朝鲜土地。在朝鲜战场上,他深入到志愿军中,同许多战士结下深厚友谊。回国后,创作了中篇小说《团圆》。

阅读下文,完成下题。

麻果记

铁凝

①我小时,一个麻果月饼的故事,父亲在我们耳边重复过无数遍,我竟然没有觉出它的乏味,每次听来还能以它展开些新的联想。

②父亲讲这故事,总是先从麻说起:这麻,是一种草本阔叶植物,分为朽麻和线麻,朽麻打绳,线麻捻线。麻是麻秸的皮,劈时要到河里去沤,沤时很臭,朽麻最臭。或许是他从小生在农村的缘故,讲起麻来才能使你身临其境。故事的开篇没什么听头,父亲讲麻主要是引出麻的果实——麻果,那是朽麻上的果实。朽麻长得齐房高,叶呈桃圆形,碗样大。当一阵火星般的黄色小花撒向天地之后,便是这麻果的出现。麻果像一簇朝天的小酒杯,制服扣子般大小,“杯”口如一朵平面多瓣的花。瓣中嵌着乳白色的麻籽,剥开嚼嚼,有淡苦味儿,但清香。麻籽成熟后,由白变黑,“酒杯”炸开,它们被弹入大地,来年一齐破土而出。

③于是中秋时,乡间女人总是采下一朵麻果,用它来点缀这天烤烙的月饼。这月饼的外形虽同于真正的月饼,但远不具月饼的价值,它只是那些购不起月饼的人家一种节日的替代,实则发面火烧矣!如果多一点豆馅或枣泥,再以麻果做印,便是更好的替代了。

④父亲从来没有讲过他对这天月亮的记忆,在他的印象中这天最美的是下午那明丽的天空,和乡村大道上那盛开的“老鸹喝喜酒”——一种藕荷色的小喇叭花。大概那是因为这时奶奶正在灶前劳作吧,又是因了这天下午那明丽的天空,和那路边“老鸹喝喜酒”的盛开,使他执拗地认为,最好吃的不是细馅果子月饼,而是这钤有麻果印记的火烧。我常看到一个神气的男孩一手举着这火烧,跳过一棵棵“老鸹喝喜酒”在明丽的天空下奔跑,然后钻进一片朽麻地里找他的伙伴去海阔天空。

⑤历史前进得毕竟太快了,转眼间我们的周围变成了另一个天地。当年我回家时进出市里的那条荒凉的城郊大道,现在已是商店林立。至于说到中秋时那月饼盛况,你会觉得那简直成了生产厂家和顾客的共同奢侈了。可父亲由于厌甜的胃口,对月饼这东西总是给以贬义。然而我却觉得父亲对各路月饼的淡漠,还是基于他的麻果火烧。那麻果总是随着这天下午的天空在他脑海中出现吧,虽然我也感受过这日下午天空的明丽,但我毕竟没有亲自尝过麻果火烧,甚至连朽麻都没有觅见。

⑥后来我无数次地进山,无数次地出省,总不忘记去询问那朽麻,却总未得见。

⑦一次我凭窗而立时,却发现了意外:一簇阔叶植物正从院子里堆着的煤山的边缘蹿出来,几片碗大的桃形圆叶在逆光下显出格外的活泼,几朵火星般的小花就在黑颜色里闪烁。我凭着过人的视力还发现,它的枝干上分明有几个朝天的“酒杯”——呀,朽麻!我迅速跑下楼去,跑进这三角形院子,来到这麻的跟前。一点儿不错,房样高的枝干,桃样的阔叶,火星般的花序,酒杯样的麻果。

⑧我采下一个麻果,回家请父亲验证。父亲惊异地问我是哪儿来的,我指给他说就在窗外,就在眼前。他说,这麻果刚长出,还柔软,里面连籽都不曾有。成熟变硬要到中秋节,现在还不到阴历七月。我说,今年中秋节咱们也烙麻果月饼吧,哪知父亲却显得冷漠了。他说,想想罢了,真做出来你们倒不一定吃了,那不就是火烧嘛。

⑨我不知父亲为什么一下子对麻果失去了兴致,他指的“你们”又是谁。也许是专指我,也许是对一代人的泛指。他一定在想,为什么要拿这久远的想象来冲击眼前呢?难道父亲真的捋胳膊挽袖子为我们做下这火烧后,我担保就不去月饼风景里奔跑了吗?到头来被冷落的或许还是这填了些豆和枣的面饼子,虽然它有我久觅不到的麻果作钤记,当今我们也不再需要这东西来作补充。这时父亲的淡漠,也许是对他从前那热烈想象的冷落吧。

⑩然而,世间哪有不被冷落的热烈呢,热烈应该和想象同步才是

⑪让麻果永远是麻果吧!还有我未曾见面的“老鸹喝喜酒”。

(有删改)

返回首页

试题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