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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语言表达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中外传记作品选读》选修6课《马克思:献身于实现人类理想的社会》同步练习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题目。

在一个共同体或社会中,秩序并不是一种随意达成的状态,而是通过一系列制度安排形成的特定状态或情势。滕尼斯划分了两类秩序:一类是共同体的秩序,它的产生立足于“意志的协调一致,基本上是建立在和睦的基础之上,通过习俗与宗教产生并改良”;另一类是社会的秩序,它是“以聚合一起的,联合的选择意志即惯例为基础的,通过政治的立法获得其安全,通过公众舆论而得到其思想的和有意识的解释,即获得自我辩护”。

秩序在分工和交往的发展过程中形成,并随着它们的变化而调整和变动。对于一个共同体或社会说,秩序的起方式可能是多样的,甚至是偶然的。

秩序起后,必须能够维持一定的时期才能发挥功能并进行再生产。秩序维持的基本条件有:(1)暴力手段是垄断的而不是分散的,防止了共同体或社会内部冲突的无限扩大;(2)建立了有效的惩罚和激励机制,能对行为者行为产生必要的约束和引导;(3)具有对弱者的最低限度的保护机制,可以把各种关系控制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4)能发展起调节或协调内部关系的中介物,使行为者之间能够正常地、便利地交往,并形成相对稳定的预期。

秩序在形成过程中被赋予了价值或意义,承载着特定群体的目的或所有群体达成的共识。用布尔(Bull)的话说,“社会生活的秩序并非个人或群体之间达成的任何一种情势,而是一种能带特定结果的格局、一种能实现社会生活中某些目标或价值的安排。”因此,秩序是具有价值意义和目标取向的,是共同体(或社会)内部关系以及共同体(或社会)与周围环境的关系的集中反映。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一书中说:“一切社会团体的建立,其目的总是为了完成某些善业——所有人类的每一种作为,在他们自己看,其本意总是在求取某一善果。”中国古代的老子对“善”的推崇,孔子对“仕”的诠释,都是对秩序赋予的最高价值。在现代社会,秩序实现的价值可以被归纳为:生命的安全、遵守承诺和保护财产,或者是生命、真理和财产。因此,社会生活的秩序是指“一种能维持社会生活达到这样一些基本的、首要的或普遍目标的人类活动模式”。当然,这种目标赋予秩序终极性的价值要求,是理想的秩序功能。

根据文章内容,分条概括建立良好的秩序的条件。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亚父之死

房占民

月上弦,围几粒星子,明明灭灭

项王大帐里,酒香流溢。亚父范增与项王对饮。亚父分析着当前的战情,项王不置可否,脸沉似水,亚父心里有疑,便不再多言。

蚊虫舞,不时有巡营的兵士从帐前走过。

大王,您有心事?

项王无语,脸色愈加阴沉。

您累了,咱们改日再议吧。亚父起身作揖。

等——等——项王把手一挥,战袍一甩,身子兀自不动。烛火在风里摇摇晃晃。

你,年事已高,我看——项王的话没有说下去,可亚父明白,项王是想把自己赶走。瞬间,亚父感觉苍老了许多。他踉踉跄跄地离了大帐。夜深了,灯火里,一片静寂。

亚父,谋于人臣,多次献奇策,楚军因之战无不胜。项王愈喜之、愈忧之。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赶走亚父的是吕马童。

吕马童,项王的乡人,幼年的玩伴,战场上曾替项王挡过一箭,项王视之为亲信。

彭城一战后,项王带兵围汉于荥阳,项王派吕马童入汉,陈平用反间计。

吕马童回项王:亚父已生二心,不可用。

亚父走了,走时,他眼望项王那如山的背影,心如刀割,老泪纵横。

月挂中天,如盘,兵急走。

垓下,项王心力交瘁。鼾声时而疾如奔矢,时而缓如清溪。不知觉中来到一处所在,高崖危耸,松涛震耳,有阴森的凄号声从渊里传来。那云雾缭绕之处,一独舟无所凭依般从渊里渡来,渐近渐明,那摆渡人,神似了亚父范增,正琢磨该如何对话之际,崖壁忽然向斜刺里倒去。项王一惊,口喊,亚父救我——睁眼一看,帐中灯火还明。虞姬卧在身边,温柔地望着他,轻轻地说:大王,亚父已经死了。

项王知道,亚父在去往彭城的路上,已经死了。项王眼里有泪,未滴下,心里痛。

月下弦,围几粒星子,明明灭灭。

项王兵少食尽。汉军及各路诸侯将项王围得水泄不通。楚歌声起。闻者垂泣,项王看了一眼自己心爱的虞姬,悲饮酒,歌数阕。虞姬散乱的发在血液里铺开,裙裾掩去了她梅雪般的芬芳。项王泪如雨注。最后破喉之泣定格了项王这一生爱的记忆。

项王上马,八百人突围,疾走至乌江畔,只余二十骑。此时,从江心渡过一船,定睛一看,是项王的故人乌江亭长。远远地便招呼项王上船渡江。项王仰望微明的天空上的那一淡白月痕,又看了一眼远处追来的汉军,慨然长叹:我少年离乡,有八千兵士相随,而今,二十人,二十人啊!我,我还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说罢,早已盈眶的泪再也止不住,风中传来了乌骓马的嘶鸣。

项王双膝一软,跪在了江岸。

老伯,项羽无能,向江东父老谢罪了。说着,项王的头如鸡啄,片刻,额上血肉模糊。

兵士们望着浩渺的江面,皆泣不成声。

项王大喝,快渡江,善待乌骓!声音在江面上飘荡。

小舟越行越远,渐消失在了清晨的江雾里。

项王对敌汉军,疲力挣扎,可手中剑依然若梨花雪舞,在空中上下翻飞,近之者死,触之即亡。再加之项王雷霆般的怒吼,一时之间,汉军竟无一人近前,尤恐避之不及。

项王视敌军中有一熟悉面孔。竟是乡人吕马童!

项王一怔,左肩就中了一剑。项王定睛细看,没错,是吕马童。

吕马童,我待你不薄,你何至于此?

吕马童不答,口里只是不停地喊着,杀项羽,封侯王!项王怒从中来,二目灼灼,望着吕马童,大有恨不能撕之而后快之意。他虚做手势招他近前,吕马童不进反退,口里仍喊着:杀项羽,封侯王!

项王再不等待,一跃而起,剑在吕马童面门前一晃,顿时血花四溅,吕马童的半张脸就开了花,吕马童颓然倒地。项王瞧着呻吟的吕马童,把剑往颈上一放,对着天空大喊:亚父,我来了。

忽停,又喊,天亡我也!三声过后,自刎而死。

吕马童得项王一躯体,汉王封他为中水侯。

项王哪里知道,汉王用反间计,厚赂吕马童,为防项王再度起用亚父,吕马童暗暗使人尾随范增,在一僻静之所,暗箭射亚父,谎报称亚父死于恶疾。史云:疽发背而死。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聚宴

符浩勇

    ①下班的时候,阿炳打来电话说,让我到他的城南音像店去一下。

    ②我犹豫了,从我这儿到他的城南音像店几乎绕大半个城,下班这当儿车流人河,我蹬自行车就得大半个小时呢。我说,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③阿炳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来一下就知道了。随即,他挂了电话,那口气仿佛有什么不见面就不好说或不能说的。

    ④我了解他的执拗,知道跟他再说也不会有变,只好骑自行车绕道城郊向着城南蹬去。

    ⑤我和阿炳认识是在朋友的饭局上。席间,他几乎不动声息,比我的话还少。有好事者欺我不胜酒力,企图借势灌醉我,吵嚷之间,他竟横身夺过我的酒杯往他嘴里倒。这让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他。

    ⑥那晚,阿炳送我回家,到了我楼下,有个孕妇跪在街边,面前摊着一张白纸,写着歪歪扭扭的字,不用看也能猜出大概内容。我竟发现阿炳搀扶着我时,也不忘掏出五元钱丢在纸上……

    ⑦没想到,我绕道城郊走,路上行人并不稀疏,一条本不宽敞的小路被挤得更窄小了。丁字路口处,那堵围墙后破败的院落,是阿炳曾经上班的地方。阿炳告诉过我,他是参加工作三年后听人鼓弄下海去的,却什么也没捞着。如今好不容易在城南租个小铺面开了一家音像店,赚利很薄,刚能抵上养家糊口。但阿炳乐在其中,按他的话说,别看音像店门脸小,声乐的世界可大着呢。我和他一来二往混熟后,不时就相邀小聚,大多是到郊外农家菜馆去,要几样应时的小菜。阿炳酒量并不见好,独独喜欢三春椰酒,喝到醉眼曚昽时,便学着电视里的广告词,戏说你好我也好。由此我常常想起认识他的那个宴席上他为我挡酒,心里便陡增些许敬意。

    ⑧街边车水马龙,一个老汉沿街乞讨着。记不清多少次了,我和阿炳走在街边,见到乞丐或残疾人,他总是像准备好了似的,悄然丢下三五元钱。我说,那些都是装出来的。有电视台采访一位在街边乞讨的孕妇,结果她拔腿就跑,原来大肚子是垫起来的。他听了只是笑笑。我知道他未必相信我的话,或者就不打算相信。有一次,我明知不能说服他,却还是说:“你就图个心安?”他却说:“不是心安不安。只要他们高兴,而且这付出也是我能承受的。”

    ⑨也许这只是缘起。后来一件窝囊透顶的事,弄得我的心情很不平静,想必阿炳的心情也不会平静。

    ⑩那是朋友的朋友介绍的朋友的朋友,从贵州大山里赶来,办了一个小型慈善讲座。主讲人林山似乎还没有抖落从远山而来的疲惫,他给我们看了九幅富有感染力的照片——木板钉成的墙壁、渴求的眼神、龟裂的手指等等,诉求贵州远山深谷里教育亟待拯救。他的演说声泪俱下,震撼了在场所有的人。现场募捐时,我掏了600元,阿炳捐了2000元。我知道那是他筹集的进货款。那时,他的音像店几乎没有进账。

⑪事后一个月,阿炳似乎还没有从贵州的大山里走出来。他说,如果可能,真想去贵州支教,哪怕是一个月。于是我设法联系朋友的朋友,可是林山似乎人间蒸发了,倒是打听到那天在场41人捐了16.4万元。朋友的朋友找到朋友,说是林山的手机关了,他们也只是在一家网站上认识林山的。我特意上了那个网站,网站上有林山贴的很多图片,色括演讲现场见到的那些照片;还有很多帖子,呼吁社会关注贵州大山里的孩子。林山失踪后,网站上的资料也就停止了更新。种种情况表明:我们受骗了。但阿炳并无失落,他始终相信他固执的直觉:林山深遂的眼眸里燃烧着诚意……

    ⑫一年过去,我和阿炳仍会在朋友聚会小酌时相互关照,但我心里不觉有点生分,害怕他会提起因我的冒失而引致的尴尬结果。渐渐地,我甚至觉得他每一次对我的笑都意味深长。但阿炳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对捐助贵州大山的事只字不提。不时,我和他还是相约到郊外农家菜馆去,依旧是点几样应时小菜,酒还是熟识的三春椰酒,却未见他再沉醉过。上周末,阿炳外埠的朋友来了,我还应邀到城郊农家菜馆去赴宴;今天周四,他打来电话非让我去找他,究竟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呢?

    ⑬远远的,我听到从阿炳的音像店里飘出来天籁般的旋律,正想呆在街边沐浴一番。不想阿炳从店里出来了,不容我迟疑,催我进屋。

    ⑭屋里不大的空间,摆了一张扁形饭桌,放着一瓶贵州醇白酒,还有外买的几样小菜,却摆了三个座位。我机警地问:“还有谁?”

    ⑮只见阿炳抖出一张发皱的都市报,神情有些异样,他说:“还记得吗?那位贵州大山来的林山,他,他没有骗我们,他是在回贵州途中遭遇不测的……好在那个无意伤害他的人发现了那些钱(捐款)的来路……最终那些钱用在山区小学的建设上了……”

    ⑯那晚,我和阿炳都喝得酩酊烂醉;那晚,我和阿炳畅游在音乐的潮浪里,我只记得阿炳的眼眸里好亮好亮。

(选自《第六届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奖作品》,有删改)

阅读下面文章,完成后面各题。

在河之洲

陈忠实

    ①车过渭河,田堰层叠的渭北高原,被青葱葱的麦子覆盖着,如此博大深沉,又如此舒展柔曼,让人顿然生发对黄土高原深蕴不露的神奇伟力的感动。

    ②我的心绪早已舒展欢愉起来,却不完全因为满川满原的绿色的浸染和撩拨,更有潜藏心底的一个极富诱惑的期盼,即将踏访2000多年前那位“窈窕淑女”曾经生活和恋爱的“在河之洲”了。

    ③我是少年时期初读那首被称做中国第一首爱情诗歌的。一诵便成记,终生难忘。在河之洲,在哪条河边的哪一块芳草地上,曾经出现过一位窈窕淑女,而且演绎出千古诵唱不衰的美丽的爱情诗篇?神秘而又圣洁的“在河之洲”,就在我的心底潜存下来。后来听说这首爱情绝唱就产生在渭北高原,却不敢全信。直到朋友确凿而又具体地告诉我,洽水在合阳县投入黄河,这一片黄河道里的滩地古称洽川,就是千百年来让初恋男女梦幻情迷的在河之洲。我现在就奔着那方神秘而又圣洁的芳草地来了。

    ④远远便瞅见了黄河。它冲出禹门,又冲出晋陕大峡谷,到这里才放松了,温柔了,也需要抒情低吟了,抖落下沉重的泥沙,孕育出渭北高原这方秀美的河洲。这里坦坦荡荡铺展开的绿莹莹的芦苇,在人初见的一瞬便感到巨大的摇撼和震颤。那潜存心底的“在河之洲”,完全不及现实的洽川之壮美。

    ⑤芦苇正长到和我一般高,齐刷刷,绿莹莹,宽宽的叶子上绣积着一层茸茸白毛,纯净到纤尘不染,我漫步在芦苇荡里青草铺垫的小道上,似可感到正值青春期的芦苇的呼吸,我自然想到那位身姿窈窕的淑女,也许在麦田里锄草,在桑树上采摘桑叶,在芦苇丛里聆听鸟鸣。高原的地脉和洽川芦荡的气颤,孕育出窈窕壮健的身姿和洒脱清爽的质地,才会让那个万众景仰的周文王一见钟情,倾心求爱。就在这莽莽苍苍郁郁葱葱的芦苇荡里,留下《诗经》开篇的爱情诗篇,萦绕在这个民族每一个子孙的情感之湖里,滋润了2000余年,依然在诵着吟着品着咂着,成了一种永恒。

    ⑥雨下起来了。芦苇荡里白茫茫一片铺天盖地的雨雾,腾起排山倒海般雨打苇叶的啸声,一波一波撞击人的胸膛。走到芦苇荡里一处开阔地时,看到一幅奇景,好大的一个水塘里,竟然有几十个人在戏水。这个时月里的渭北高原,又下着大雨,气温不过十度,那些人只穿泳衣在水塘里戏闹着,似乎不可思议。这是一个温泉,大约从文王向民间淑女求爱之前就涌流到今天了。温泉蒸腾着白色的水汽,像一只沸滚的大锅,一团一团温热湿润的水汽向四周的芦苇丛里弥漫,幻如仙境。洽川人得了这一塘好水,冬夏都可以尽情洗浴了。温泉自地下冒涌出来,冲起沙粒,对浴者的皮肤冲击搓磨,比现代浴室超豪华设施美妙得远了。在洽川,这样的泉有多处,细如蚁穴,大如车轮。《水经注》等多种典籍都有生动具体的描绘。现在成了各地旅客观赏或享受沙浪浴的好去处了。

    ⑦这肯定是我见过的最绝妙的温泉了,也肯定是我观赏到的最壮观最气魄的芦苇荡了,造化给缺雨干旱的渭北高原赐予这样迷人的一方绿地一塘好水,弥足珍贵。我在孙犁的小说散文里领略过荷花淀和芦苇荡的诗意美,前不久从媒体上看到有干涸的危机,不免扼腕;从京剧《沙家浜》里知道江南有可藏匿新四军的芦苇荡,不知还有芦苇否?芦苇丛生的湿地沙滩,被誉为地球的肺。无需特意强调,谁都知道其对于人类生存不可或缺的功能。

    ⑧在黄河滩的洽川,芦苇在蓬勃着,温泉在涌着冒着,现代淑女和现代君子,在这一方芳草地上,演绎着风流。

现代文阅读 II;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伤逝—— 涓生的手记

鲁迅

如果我能够, 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 为子君, 为自己。

会馆里被遗忘在偏僻里的破屋是这样地寂静和空虚 。 时光过得真快 ,我爱子君 ,仗着她逃出这 寂静和空虚, 已经满 一 年了 。 事情又这么不凑巧 ,我重来时,偏偏空着的又只有这 一 间屋 。依然是 这样的破窗 ,这样的窗外的半枯的槐树和老紫藤 ,这样的窗前的方桌 ,这样的败壁 ,这样的靠壁的 板床 。深夜中独自躺在床上 ,过去 一年中的时光全被消灭 ,全未有过 ,我并没有曾经从这破屋子搬 出 ,在吉兆胡同创立了满怀希望的小小的家庭。

“ 我是我自己的, 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

这是我们交往了半年, 又谈起她在这里的胞叔和在家的父亲时 ,她默想了 一会之后, 分明地、 坚决地 、 沉静地说了出来的话 。 其时是我已经说尽了我的意见 、 我的身世 、 我的缺点 ,很少隐瞒; 她也完全了解的了 。这几句话震动了我的灵魂, 此后许多天还在耳中发响, 而且说不出的狂喜,知 道中国女性, 并不如厌世家所说那样的无法可施  , 在不远的将来, 便要看见辉煌的曙色

寻住所实在不是容易事 ,看了二十多处 ,这才得到可以暂且敷衍的处所 ,是吉兆胡同 一 所小屋 里的两间南屋; 主人是 一 个小官, 自住着正屋和厢房 。他只有夫人和 一 个不到周岁的女孩子 ,只要 孩子不啼哭 ,是极其安闲幽静的 。我们的家具很简单,但已经用去了我筹来的款子的大半; 子君还 卖掉了她唯 一 的金戒指和耳环 。我拦阻她 ,还是定要卖 ,我也就不再坚持下去了; 我知道不给她加 入 一 点股份去 ,她是住不舒服的。

和她的叔叔,她早已闹开 ,使他气愤到不再认她做侄女;我也陆续和几个自以为忠告 ,其实是 替我胆怯, 或者竟是嫉妒的朋友绝了交 。 然而这倒很清静。

我的路铸定了, 每星期中的六天, 是由家到局, 又由局到家 。在局里便坐在办公桌前抄, 抄, 抄些公文和信件;在家里是和她相对, 或帮她生白炉子, 煮饭, 蒸馒头。

我所预期的打击果然到来 。双十节的前 一 晚,我呆坐着,她在洗碗 。听到打门声,我去开门时, 是局里的信差, 交给我 一 张油印的纸条 。 我就有些料到了, 到灯下去 一看, 果然, 印着的就是:

奉局长谕史涓生毋庸到局办事秘书处启 十月九号

我很踌蹰, 不知道怎样措辞好, 当停笔凝思的时候 ,转眼去 一 瞥她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 又 很见得凄然 。我真不料这样微细的小事情, 竟会给坚决的 、无畏的子君以这么显著的变化 。她近来 实在变得很怯弱了 ,但也并不是今夜才开始的。

我和她闲谈, 故意地引起我们的往事 ,提到文艺, 涉及外国的文人及作品 ,如《娜拉》《海的女人》 等 。称赞娜拉的果决 … … 也还是去年在会馆的破屋里讲过的那些话 ,但现在已经变成空虚, 从我的嘴传入自己的耳中。

“ 是的。”她沉默了 一会 ,说,“但是, … … 涓生, 我觉得你近来很不 一样了 。 可是的? 你,— — 你老实告诉我。”

我觉得这似乎给了我当头 一 击 ,但也立即定了神 ,说出我的意见和主张来:“你要我老实说; 是的, 人是不该虚伪的 。 我老实说吧: 因为, 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

她脸色陡然变成灰黄 ,死了似的; 瞬间便又苏醒, 眼里也发了稚气的闪闪的光泽 。这眼光射向 四处, 正如孩子在饥渴中寻求着慈爱的母亲 ,但只在空中寻求, 恐怖地回避着我的眼。

我们总算度过了极难忍受的冬天, 这北京的冬天; 就如蜻蜓落在恶作剧的坏孩子的手里 一般,被系着细线 ,尽情玩弄 ,虐待, 虽然幸而没有送掉性命, 结果也还是躺在地上 ,只争着 一 个迟早之间。

然而觉得要来的事 ,却终于来到了。

这是冬春之交的事, 风已没有这么冷, 我也更久地在外面徘徊; 待到回家, 大概已经昏黑。

我照常没精打采地回来, 一 看见寓所的门, 也照常更加丧气 ,使脚步放得更缓。

但终于走进自己的屋子里了, 没有灯火; 摸火柴点起来时, 是异样的寂寞和空虚!

正在错愕中, 官太太便到窗外来叫我出去。

“今天子君的父亲来到这里, 将她接回去了。”她很简单地说。

这似乎又不是意料中的事, 我便如脑后受了 一 击, 无言地站着。

我的心觉得沉重 。我为什么偏不忍耐几天,要这样急急地告诉她真话的呢? 现在她知道,她以 后所有的只是她父亲的烈日 一般的严威和旁人的赛过冰霜的冷眼。此外便是虚空。负着虚空的重担, 在严威和冷眼中走着所谓人生的路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呵! 而况这路的尽头 ,又不过是—— 连墓碑也没有的坟墓。

我要离开吉兆胡同 ,不得已去拜访 一 个久不问候的世交 。他是我伯父的幼年的同窗, 大概因为 衣服的破旧吧, 一 登门便很遭门房的白眼 。好容易才相见, 也还相识 ,但是很冷落 。 我们的往事, 他全都知道了。

“ 自然,你也不能在这里了,”他听了我托他在别处觅事之后,冷冷地说,“但那里去呢? 很难。 —— 你那, 什么呢, 你的朋友吧, 子君, 你可知道 ,她死了。”

我惊得没有话。

“ 真的? ”

“自然真的 。 我家的王升的家, 就和她家同村。”

我知道他是不说谎话的; 子君总不会再来的了, 四周是广大的空虚, 还有死的寂静。

初春的夜 ,还是那么长 。长久的枯坐中记起上午在街头所见的葬礼 ,前面是纸人纸马 ,后面是 唱歌 一般的哭声 。 我现在已经知道他们的聪明了, 这是多么轻松简洁的事。

然而子君的葬礼却又在我的眼前 ,是独自负着虚空的重担,在灰白的长路上前行, 而又即刻消 失在周围的严威和冷眼里了。

我愿意真有所谓鬼魂 ,真有所谓地狱 ,那么, 即使在孽风怒吼之中 ,我也将寻觅子君, 当面说 出我的悔恨和悲哀, 祈求她的饶恕; 否则, 地狱的毒焰将围绕我 ,猛烈地烧尽我的悔恨和悲哀。

我活着, 我总得向着新的生路跨出去, 那第 一 步—— 却不过是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 为子君,为自己。

一 九二五年十月二 十 一 日毕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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