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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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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湖南省衡阳市第八中学2018-2019学年高二下学期语文期末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各题。

林掌柜

贾大山

    林掌柜的“义和鞋庄”不大,只有两间作坊,两间门市。门市柜台上,除了放着算盘、笔砚、账簿,还放着一把特制的小巧玲珑的铡刀。据说,只要顾客问一声:“掌柜的,鞋底里面,垫的是纸是布呀?”林掌柜便微微一笑,一手接过鞋,一手抬起小铡刀,咔嚓一声,把鞋铡作两截,送到顾客眼皮底下看——林掌柜又叫“铡刀林”。可是,在我的记忆里,那把小铡刀从来没有用过,只是那么放着,并且总是擦得明晃晃的。

    一天,我正骑着石头狮子玩耍,杨跛子过来了,一跛一跛地走到林掌柜的柜台前面,说:“买鞋!”

    那天顾客不少,林掌柜见他来了,赶忙拿出几双鞋,让他挑选。他拿起一双鞋,朝柜台上一扔:“铡一双看看!”

    林掌柜望着他,笑而不语。

    “不敢铡?”

    “敢铡。”

    “不敢铡就不是好货!”

    “这么着吧,爷们儿!”林掌柜拿起那双鞋,一面用纸包着,一面笑着说:“这双鞋,拿去穿,钱,不忙给;鞋底磨通了,鞋帮穿烂了,好货赖货一看便知。”话儿也柔和,手儿也利落,话说完了,鞋也包好了,朝他怀里轻轻一扔,“别客气爷们儿,拿着,穿坏了再来拿!”

    杨跛子真的不客气,白白拿走一双鞋!顾客们都很气愤,林掌柜却依然笑着,说:“只当铡了一双。”

    父亲和林掌柜是至交。遇到下雪下雨的天气,或是生意不忙的时候,林掌柜便来我家杂货铺子里闲坐。两人到了一起,就要喝一点酒,“老哥,喝点儿?”“喝点儿,老哥。”他们到里间屋里,在炕上放个小桌,对面坐了,慢慢地喝。——我家卖酒,也卖松花、咸蒜、豆瓣酱。每次分别的时候,两人总要互相奉承一句:

    “我最馋你的豆瓣酱。”

    “我最服你的小铡刀。”

    我也深深喜爱林掌柜的小铡刀。有一次,他们喝着酒,我问:

    “林大叔,你那小铡刀快不快呀?”

    “快呀,飞快飞快。”

    “一年铡多少鞋?”

    “早先铡一些,后来就不铡了。”

    “既然不铡了,要它干什么?”

    “放着。”父亲说,“世界上有些东西,一定得有,用到不用的时候,便是用好了。”

    林掌柜乐了,举起酒杯说:“知我者,老哥也!”

    他们每次喝酒,总是这么快活。

    那年腊月的一天,天很晚了,父亲站在货架子前面,正自盘算什么,林掌柜把门一推,头上顶着几片雪花进来了。父亲说:“你也没睡?”

    “睡了,又起来了。”林掌柜结着扣子说,“我想喝两盅。”

    林掌柜自己下手,弄了一碟韭菜花儿,弄了一碟豆瓣酱,然后从酒坛里舀了一小壶酒,说是一醉方休——林掌柜心地坦和,总是那么快乐。

    可是,他刚抿了一口酒,突然皱起眉头:“酒里掺水了?”

    “没有。”父亲一愣。

    他又抿了一口,红着脸嚷起来:“掺水了,肯定是掺水了!”

    父亲尝了一口,脸也红了,急得拍着桌子说:“咦,这就奇了!老地方进的酒呀!”

    “最近,谁来打过酒?”

    “昨天,前天……杨跛子!”

    “披一件破大袄?”

    “披一件破大袄!”

    “要赊账?”

    “要赊账!——三斤的瓶子灌满了,提下柜台,才说要赊账。我说不赊账,他就不打了……”

    “酒呢?”

    “我又倒回去了!”

    “坏了!”林掌柜仰起脖子,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没了声音没了眼睛。他说,杨跛子打酒,惯用此法:他的破大袄里另外藏着一只瓶子,里面装满凉水……

    父亲听了,也被气笑了:“你说,这半坛酒……”

    “洒了!”

    “洒了?”

    “再卖倒字号。”

    “半坛酒,总有七八斤呀……”

    “不喝了,睡觉!”林掌柜好像生气了,起身要走,父亲赶忙拦住他:“怎么了,老哥?”

    “人也有字号!”

    我赶紧开开门,抱起酒坛子,把“酒”洒到街里去了。林掌柜拍着我的头顶笑了笑,说:“这小子长大了做买卖能发财。”我要去给他们打好酒,他说不用了,父亲也说不用了,催我去睡觉。

    我不想睡觉,看他们喝酒,听他们说话。鸡叫头遍了,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最后三举杯:头杯酒,三十年打早抹黑,苦巴苦干,两家都有吃有穿,没饿着没冻着,喝了;二杯酒,两家相识相知,老不哄少不欺,谁也没有做过亏心的买卖,喝了;最后一杯没有喝,他们把酒洒在地上,敬了天地财神,算盘和秤,还有那把小铡刀。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以契合人物职业身份的“鞋”和“酒”为道具来串连情节,并由此构设画面感极强的送鞋和喝酒场面,构思巧妙,文脉清晰。 B、“世界上有些东西,一定得有,用到不用的时候,便是用好了”,这是父亲对“我”的教育,也是父亲对与林掌柜深厚情谊的肯定。 C、小说结尾聚焦于父亲与林掌柜的三举杯,这一情景极具仪式感,既是雪夜酒叙情节的收束,也是全文的升华,带给读者无限遐思。 D、小说多用简短而又鲜活的人物对话,“赖货”“打早抹黑”“苦巴苦干”等方言词语也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整体语言风格质朴自然。
(2)、“小铡刀”在文中多次出现,这样安排有什么用意?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3)、“我”和杨跛子在文中所起的作用有同有异,请结合作品对此进行简要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风  语

胡炎

    风,卷着梦的香气,一阵一阵,撩得人难受。

    村头老杨树下,他蹲着,目光铸在密密匝匝的枝叶间。叶片上,昨夜的梦还在跳荡,金光灿灿,晃得人眼晕。抬头捋一把,那叶子全是钱,新崭崭香喷喷,揣进怀里,平素蔫软的腰杆硬是生生挺得笔直。

    身前,烟屁股滚了一地。最后一支抽尽,再把烟屁股捡起来,点燃,狠狠地补几口。

    心,也给灼得火烧火燎:这财,别人发得,我怎就发不得?

    “爹!”进家,他叫。

    “弄啥?”爹不看他,手里的锤子起起落落,自顾加固他的锄头。

    “钱……我得用。”

    爹的手停了,翻他一眼:“那是留着给你娶媳妇的。”

    “媳妇不急,钱急。”他给爹敬支烟。

    “到底弄啥?”

    “正事,别问!”他把字咬得很重。

    爹不再言语。这是他唯一的儿。儿一贯是老实本分的,他不能不依他。

    叔、伯、舅、姑……挨个借了个遍。然后村西的、村东的,南头的、北头的,挨门槛进,讨好地笑,把一张脸都给拉伤了。

    “就你,也做白日梦?”村人的眼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他依旧笑,心里却骂:“狗眼看人低,等着瞧!”

    购置设备、联系货商、组织人手……第一批成品终于出炉。没想到,事儿来了。

    一块黑砖,拍晕了他:“敢跟老子抢生意?”

    他摸索着爬起来,捂着流血的后脑勺:“疤哥,我不懂事,您老人家大人大量,抬抬手,给兄弟条生路。”

    疤哥叉着腰:“这砖,挨得亏不亏?”

    “不亏。”

    “想不想再挨一砖?”

    “疤哥,您说笑。”

    “识相点,拜老子的山头,有钱大家赚。”

    “懂了,疤哥,您是爷。”

    “好孙子。”疤哥又朝他的后脑勺拍了两下,这次不是砖,是手。

    有了疤哥,生意竟出奇的红火。

    人前人后,他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老实蛋子”,好烟潇洒地掷过去,说话便有了十足的底气。

    村人的眼光,也把他托了起来。

   唯有爹,一张瘦瘦的黑脸平静得像十月的秋空,怎么也拧不出个表情。或许在他心中,只有锄头、泥土和庄稼,那是他生命的全部。

    这晚,他置了好酒、好菜,硬把爹从牛棚子里拉到餐桌旁。

    “爹,喝一口解解乏,咱爷儿俩好好说说话。”他捧起酒碗,敬爹。

    爹的手沾满泥土,接过碗,却没喝。沉吟了一会儿,爹说:“带上酒菜,跟爹走。”

    他不知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拾掇了酒菜,跟着走。

    月光下,爹的身影更显得瘦削,那是日晒的、风吹的、雨淋的。他不由心痛,日后,是得让爹好好歇歇,可劲儿享一把清福了。

    出村向北,穿过一片树林,半山坡上,是自家的祖坟。

    墓碑前,摆好酒菜。爹拉他一把:“给先人跪下。”

    四周静得出奇,唯有虫声唧唧。

    爹说:“儿呀,当着先人的面,你要说实话。”

    “嗯”

    “你干的,是正经营生吧?”

    “是……”他低着头,不敢看碑。

    “那就好,咱家世世代代没啥本事,可都是老实人、正经人,你爷爷走时跟我说,种好田,养好儿,吃安稳饭是大福。可别辱没了祖宗。”

    ……他哑然,心底被一只手狠狠掏了一把,底气全给掏光了。然而,一阵风吹过,底气一下子又回来。

    订单越来越多,运气来了,山都挡不住。

    车买了,楼盖了,漂亮媳妇娶了,四面都是风光。唯有爹,照样耕他的田,犁他的地,侍弄他的庄稼。地是他的命,随他吧。

    然而有一日,他从风声里,听到了异样。

    风很猛,揪下了叶片上的梦。脊骨一软,腰杆儿竟再也挺不起了。

    两月后,一条新闻充斥大街小巷:“全国特大地沟油案主犯被判无期徒刑……”

    这天,荒草萋萋的祖坟前,爹长跪不起。末了,一头撞在碑上。

    风,依旧卷着梦的香气,撩着很多汉子的心。一张张焦裂的嘴,吐出一团团墨蓝的烟雾,在风中飘啊飘,飘啊飘……

(选自《百花园》2016年第1期,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荒漠一夜

付浩勇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已在大漠的荒滩里跋涉了整整一夜。

    他蠕动着苦涩僵硬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上叠透的干血泡,面对一望无际的沙梁,不由回望一眼身后伴随的追敌——晨雾里闪着两点绿光的饥饿的野狼,心里又掠过一阵恐惧和绝望。

    他是昨天下晌为了拍摄到沙漠上的绿洲,他离开了驼队,深入到荒滩深处。当黄昏降临的时候,沙梁上传来一声凄凉血性的狼嚎声,他回首寻望,蓦然发现了暮色里浮动着两点闪亮的寒光,倏地,疲惫夹带饥饿一同向他袭来……

    整整一夜,他别无选择,慌惶地在大漠里奋力向前进。途中,他为补充体力,备带的干粮吃完了,水壶里面水喝干了,肩上压着沉沉的摄影机和行囊背包。但他不忍心将拍到的海市蜃楼般的别致风景一掷了之,那可是他艺术生命的价值所在。然而,野狼显然盯上他了,将他视成大漠里惟一的补充营养的佳肴,他只好拼力地在沙漠里走着。他心里明白,在荒漠里,缺水是最大的灾难,野狼同他较量的是毅力和意志,自己若是稍有松懈,在沙梁上倒下,野狼就会冲上前,挥舞双爪,将他撕成碎条,充饥解渴,而他拍摄的荒漠上的别致风景将化为乌有。

    他回望野狼时,明显发现野狼的浑身抽搐,脊梁的骨节更加突起,干瘪的肚皮贴在沙土上。喘气声越来越粗重,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长……渐渐地,野狼举步维艰,停下来了。他心里不由掠过一阵狂喜,野狼终于撵不上自己了。少顷,又见到野狼嚎叫一声,转头调向,灰溜溜地往回逃窜,他不由挺直身躯,英雄般地傲立在沙梁上,似乎嘲笑野狼意志的崩溃瓦解。

    当野狼的背影逃遁远去,他又一下子瘫倒在沙梁上,他该往哪里走?何方才能寻到驼铃队?哪里才有水源?严重的缺水,他已鼻孔出血,七窍冒烟,四肢乏力。忽而,他转念回想,猝然想到,野狼的转向莫非预告着前方是一条通向大漠腹地的死亡之路,于是,他意识到只有重新振作,尾随野狼,或许才有可能离开大漠,找到驼队,使别致风景焕发艺术之光。

    他复而挺起疲惫的身躯,沿着野狼逃遁的方向赶去。为了避免同野狼的孤注一掷,他既不能尾随太近,那样会惊扰它;当然又不能太远,如果稍有松懈,就会迷失跋涉的方向。

    芨芨草是大漠里跋涉者的救命圣草,沙梁坎下,野狼过处,芨芨草已被啃尽;他随踪而来,只好刨出草茎,细嚼取湿。野狼困乏了,停下来回头对峙地盯着他;他也停靠下身,机警地准备应付对野狼的反扑。有多少回,狼跑他奔,狼歇他停。有几阵子,狼的双腿摇摆踉跄,迷迷茫茫地迈步,他就象虚脱一般神情恍惚,晕晕蒙蒙地跟着……

    狼撵人整整一夜,人追狼足足一天,又是日头西斜的时分,终于,沙梁坎下出现了一片罕见的沙洲——那是内陆河被沙漠侵袭仅有的一汪清水。

    野狼仿佛忘却了疲惫,奋着四蹄奔过去。

    他喜出望外,狠狠地咬了一下血唇,忽而,一阵熟悉的驼铃声响过,昨天同行的地质勘探队出现在前方。他顿感泪水漾出眼眶,朦胧中,他看见两名地质队员正端枪向着吸水的野狼瞄准,他声嘶力竭的喊:别打它,没有它,我走不出荒漠,是它救了我的命……

    声落枪响,野狼猝然倒在甘泉一般的水边,枯瘦的四肢也懒得一动。

    他一个踉跄,向前一个滚翻,昏了过去。

(选自《微型小说鉴赏辞典》)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大先生

赵威

    先生姓凌,有绝活儿,能把戏里的场景搬到木头上,一块巴掌大的破木板,只需半炷香的工夫,就能让人瞧明白刻的是“桃园三结义”还是“三英战吕布”。所以凌先生起初是凌木匠。

    凌木匠不是本地人,早年间逃荒来的。可老话不是说了吗,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凌木匠说,那是没尝尝小清河一带盐碱地的威力,十年九荒,一到冬天,家家都得出去讨饭。那年,又是个只种不收的年景,日子还没挨到冬天,就过不下去了,凌木匠兄弟俩从小清河以北的广饶县,一路讨到胶东。弟弟半路得了伤寒,死了,只剩下孤苦伶仃的凌木匠。

    凌木匠来到村里的日子,是那年冬天日头最短的时候。薄暮下,先是一根打狗棍进了三叔家的院门,继而是一个身影,像用那根棍子挑进来的,破衣旧絮,褡裢挂在肩头,趿拉着一双单布鞋的脚,有一只似乎受了伤,缠着破布条。正在院里喂鸡的三婶,委实被吓着了,以为大白天撞到鬼。刚要喊人,“鬼”却先开口,怯生生地道:“大娘啊,要饭的来了,给口吃的吧。”三婶仔细一瞧,是个讨饭的。只见他端着搪瓷缸子的手捂在胸口,哀求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给完吃的,三叔三婶看他可怜,天又冷,就留他在磨坊里过夜。凌木匠望着三叔三婶的眼睛,变得浑浊了。天亮后,他见磨坊里堆着打磨了一半的木料,知道这家要盖房。就对三叔说,他会做木工,可以帮忙,给口吃的就行。三叔寻思,正好雇的木匠有事,就让他试试吧。没想到,凌木匠的手艺精得很,不但会做门窗,还会木雕,窗棂花饰、门簪颂语,好看极了。聊着聊着,又知他不光有好手艺,还装着一肚子墨水。嘿,正好村小缺个先生。

    就这样,凌木匠留在了我们村,成了凌先生。“手艺人”在村人口中格外尊贵,而凌先生的尊贵,一部分来自他的手艺,一部分来自肚子里的墨水。因此,“手艺人”和“先生”似乎都配不上凌先生了,村人便称他为“大先生”。

    大先生活儿细,字儿好,可闷头做活儿可以,写信作文也行,只是嘴太笨,肚子里的学问也便像茶壶里的饺子,倒不出来。而大先生却总认为自己的理儿多,不光要讲个“知其然”,还要讲个“知其所以然”,于是越讲越糊涂,化简单为复杂了。渐渐地,就不受娃们待见,老是捉弄他。一开始,大先生气得直跺脚,骂道:“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后来,习惯了,也便没了火气,只顾讲他的,哪管下面乱成一锅粥?大先生是文人,文人最瞧不上文人,他总是跟我们讲,历代风流才子中只佩服李白,还是半个。他说李白一半是诗,一半是酒,他最讨厌喝酒,也便只佩服半个李白了。大先生认为我们是朽木,而我是个例外,说我虽然嘴拙,但悟性高。我上学的第一天,跟着邻家二姐去祠堂(兼作村小)报名,二姐路上问我:“会算数吗?”我摇摇头。“会数手指头吗?”我继续摇头。二姐一脸愁容地道:“见到大先生,第一件事就是数手指头,不会数就报不上名啦。”于是,一路上,二姐不但教会了我数手指头,还教我若不够用就借脚指头。到了大先生那里,顺利过关,给我一个结论:“这娃悟性高。”

    大先生喜欢讲唐诗,尤其是李白的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大先生说李白的床不是床,而是井栏。说这话时,身为木匠的大先生显得颇有把握。我们却哄堂大笑,床就是床,怎么可能是井栏呢?每次我们一笑,他就一窘,嗓门提高了,像是要争辩,说:“你们想想,床在屋里,窗户是木头的,还贴着纸,哪会看得见月光?在院子里,就着月光,看到井栏,才会思乡,背井离乡嘛!”

    讲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扭头望着窗外,我们也停止了议论,只有窗外不知谁家的羊在不知趣地叫着。大先生陷入沉思,眼睛变得浑浊。然后,他又扭过头来,说:“这是思归之辞也!”教室里又是一片笑声,“死鬼之词”,大先生骂李白是个死鬼哩……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灵感,我站起来说了一句:“就是想家了嘛!”大先生用浑浊的目光向我投来赞许之意,似乎还念叨了一句:“孺子可教也。”

    农村撤点并校后,大先生也退了。教了几十年的书,一下子闲下来,不知所措,于是,大先生又拾起了木匠活儿。第一件作品,就是把祠堂里的旧课桌搬回家,拆掉,打磨,又合到一起,变成一口棺材,严丝合缝。漆了好多遍,晾干,放到厢房里,是留给自己的。不教书了,自己也老了,大先生认为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只等着哪天躺进去了,身为木匠,那是一生最大的幸福。可是,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却越活越精神。

    想不明白的事不只这一件。国家针对民办教师的新政策出台后,给大先生补上了退休待遇。头次领到工资,他就跑到支书家里,不干了,说:“我教书时,每月不到300块,现在不教了,怎么还拿3000块呢?不能白拿这钱。”支书跟他掰扯了半天,也没讲明白,命令道:“国家的政策,不拿也得拿!”大先生的眼睛又浑浊起来。

    后来,大先生用每月领到的钱买了好多木料,做了结实的课桌椅,给镇上的学校送去。再后来,还设了助学金,村里谁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他就赞助一笔。直到有一天,他心满意足地躺进自己打制的棺材。

    大先生死的那天,我特地查了《辞海》,其中一条写:“床,井上围栏。”

(选自《人民日报》2016年2月22日)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那年书事

刘涛

    ①“跑书”这个词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北岛在《时间的玫瑰》中提及这一类人,然而他所谓的跑书和我所说的跑书,又难免有意义上的分歧。

    ②跑书,从一个书市跑到另一个书市,从一个书摊跑向另一个书摊,这一个和另一个究竟有多远?也许是几米、几公里,也许是几百公里,几千公里。他们新到一个城市,往往背包还扛在肩上,就会急切地问:“哎,你们这儿有没有旧书市场?”

    ③旧书市场上有许多个图书室的书籍,大多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书。这一次你抓起一本书,上面盖有×××单位的章子,这些公章很好看,淡红色的,但字迹还很清晰,盖章时是用了力的,就好像给一位心仪的姑娘搽上了胭脂。想一想吧,这是三十年前盖的章子,曾经摆在书架上无人问津。有一个事实,二三十年前企业单位的图书并不是向所有人开放。尤其是《鲁迅全集》这样的书,都是摆在单独一间小屋,只向为数不多的人开放。这些人在单位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可以钻进昏暗寂静的藏书室里一本一本地挑书,借书后往兜里一揣,背着手走了。而面向大众开放的只有两个小窗口,木框子,绿油油。借书的工人一来,图书管理员把一大摞书往窗台上一撂,卷了边的,封皮上都有裂纹,画面全是花花绿绿的美女侠客。一双黑乎乎的手从窗口上伸进来,在日光灯下吧嗒吧嗒翻了一阵儿,管理员从翻书的节奏都可以感觉到人的表情。

    ④“怎么,你还想看《二十四史》不成,给你看得懂吗?”手把书往旁边一推,笑嘻嘻地说,“再拿一些吧,上班时翻着玩。”这些管理员也不是一般人,不是哪个科长的七大姑八大姨,也会是厂领导的老婆、干女儿之类。你看她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粉嘟嘟水灵灵的,哪耐得住黑手这番折腾:“哎你到底借不借?不借就算。”

    ⑤想想这些二十年前天天发生的事,转头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如今人去楼空,书卖光了,图书馆两层楼窗口的钢筋已经全被人夜里扒光卖破烂了。从黑洞洞的窗口往里看,蜘蛛网被风一吹擦得人脸上痒痒的。两个借书的窗口还在,玻璃被孩子们打烂了,窗口上方贴着收款处之类字样的白纸,应该是后来又当作卖纱卖布的办公室。如今纱厂也倒了,布厂也被内地老板收购了,于是最后一批人也撤走了,只剩下坚固的防盗门,生锈的防盗锁,拆,拆不掉;扒,扒不动。

    ⑥在书摊上,你经常可以看到从这些图书馆流出来的书。如果有大批书是从一些单位图书馆流出来,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个企业倒闭了。破产后的企业人都不知到哪里去活命,谁还怜惜这些书呢?卖吧,该卖的都卖吧,有人疼惜,有人无奈,有人咬牙切齿。到了这时,书的命运等同于秦淮河上浪迹的歌女,任人凌辱,任人玩弄。

    ⑦书的命,人的命,一本书被撕光扯净,一把火烧掉算立刻玩完。如果偶或留几张残片,五十年后,地摊老板会扯着嗓子给你讲:看看吧,五十年前的书,有收藏价值,现在哪有这样好的书啊!

    ⑧书的命与国家的命、单位的命、人的命紧密相连。国亡书亡,单位亡书亡,人亡书亡。公元前47年,恺撒一把大火不是烧光了亚历山大图书馆的七十万卷图书吗?其中有许多手稿,或许有柏拉图的手稿,亚里士多德的手稿——焚书的时代就是黑暗时代。

    ⑨有时候,书的命运是和读书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读书人在,会时不时拿起这书摸一摸,那书读一读;有时候想起来一本书,就翻箱倒柜,书摆了一地,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连孩子进来都会说:哇,这么多书。

    ⑩一旦读书人死了,他的儿子或孙子根本不读书,再多的书也失去了意义。他儿子兴许会说:我爸咋买这么多书,看这些破书有什么用,一辈子连个官都当不上!也或者读书人老了,眼花了,守着大堆的书看不成,儿子、孙子又不读书,不卖咋办?写到这里,我的脑子里突然闪现这样一句话——你写出来的东西,标志着你的恐惧。

    ⑪是啊,最害怕书毁人亡。

    ⑫一本书,千万别往收书人手中送。我曾见过那种血腥的场面,一所巨大的图书室,瞬间就被收书人扫荡得一无所有。两元一斤,挑出来的书三元一斤,可以吧?处理图书的人,原以为这近万册图书至少能卖上万把元钱,面对这惨无人道的收书人只得作罢。

    ⑬两千元吧,这么多书两千元不贵吧。

    ⑭一千五百元,爱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⑮这些收书人真正懂得书的价值,书的命运,书的品位。他们会分门别类把书挑选出来,哪些书什么人会喜欢,他们揣测得一清二楚。买书人买的是个侥幸,收书人卖的是个眼力。

    ⑯世界上有三个时代,让书流通的时代,让书拉动GDP的时代和让书毁灭的时代……这三个时代交替出现,不会有太多的规律性,更无所谓哪个是悲剧,哪个是喜剧。

(选自2018年5期《朔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北京,南京

侯发山

    老歪这两天特兴奋,以至于晚上都睡不着,烙油馍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

    是啊,这事换到谁身上都淡定不了。两个孩子都在电话里说,说他一辈子没出过门,趁着现在还能走动,让他到城里逛一逛,想住了就住下来。老歪到过最远的地方是镇上,赶集时去一趟,县城都没有去过。两个孩子像是商量好似的,说这几天就把车票给快递过来,让他做好准备。

    村里人说,老歪该享清福了。可不是吗,老歪的一双儿女都成家立业了,都出息了,他还不该享福吗?

    老伴走的时候,两个孩子还小,儿子六岁,女儿三岁。当时,亲戚朋友都劝老歪再找一个,说孩子没妈不行。老歪那时还是小歪,挺倔的,说啥也不找。他说,有了后妈,不一定是孩子的福气。就这样,他既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泪地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供他们上大学。两个孩子也算争气,学业完成后都留在了城里。唯一遗憾的是,两个孩子不在一个地方,儿子在北京,女儿在南京。

    两个孩子还算孝顺,没少给他打钱,没少给他寄东西,电话里也没少说话。他们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也曾邀请老歪到城里去,尽管老歪也特想去,却一直没有成行,他怕给孩子们增加负担,现在不一样了,都有房子了,都成家了,该去看看他们。这次邀请他进城,也就是在前几天的电话里说的。

    就这样,老歪睡不着了。

    北京?还是南京?这几天,村里人见了老歪,都会这样问他。

    老歪呢,咧着嘴嘿嘿直乐。说实话,他也没决定好到底是上北京还是下南京。这两个孩子也真是的,说寄车票都寄车票,说不寄都不寄。

    儿子在北京上班,儿子是去年结的婚,媳妇是日本闺女。他们举行的是集体婚礼,单位操办的。就没有去。老歪没见过媳妇的面,不能说没见过——儿子给老歪买了个智能手机,在手机里见过,还给他拜过年呢,叽里咕噜的,像是鸟语。老歪想等到孙子出生后再过去,儿子似乎知道老歪的心思,在上次的电话里却轻松地说,他们不打算要孩子了!这还了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得去好好数落数落儿子。

    这边牵挂着儿子,那边女儿也连着心。女儿在南京上的大学,女婿是她大学期间就认识的。今年五一结的婚,女婿是南京一家企业的老板。哼,老板有啥了不起,收破烂的也叫老板,女儿是旅游结的婚。老歪见过相片,女婿是个秃顶,似乎比老歪小不了多少,女儿说他是二婚。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女儿一直没把女婿领回来过。女儿说,这个老板带来两个孩子,她自己不打算再要了。啧啧,女儿真傻,没有一个亲生的会中?都说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儿子指靠不了,还得依靠女儿呢。女儿过不好,也是自己的一块心病。

    到底是去北京还是南京?去北京,女儿不高兴,去南京,儿子不高兴。有了,谁的票到的早去谁那里!主意一定,老歪才想起收拾自己,去镇里洗了澡,破天荒请人搓了搓背,理了理发,刮了刮脸,还拿出新衣服让邻居家的媳妇给熨烫了一下。

    过了一天,老歪收到了一个快递员送来的两个快递——两张卧铺车票,一张去南京的,一张去北京的,车票上的车次居然是同一天时间!

    快递员的到来早已把左邻右舍吸引过来了,他们相互传递着火车票,眼里写满了羡慕,还一边取笑老歪:你不会分身术,看你这次去哪里!

    当天晚上,老歪捧着妻子的相片喃喃自语:我实指望到时带上你去城里逛一逛,现在不可能了。我决定了,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守着你。说罢,老歪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淌满了泪水。

    去南京的车票是儿子寄来的。去北京的车票是女儿寄来的。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嘱咐

孙犁

与日寇殊死搏斗了八年的水生,随部队经过平原时,请假回家。他在门口遇见了水生嫂,亲热地喊了一声:“你!”

女人一怔,睁开大眼睛,咧开嘴笑了笑,就转过身抽抽搭搭地哭了。水生看见她的白布鞋,知道父亲准是不在了,两个人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还是水生把门掩好说:“不要哭了,家去吧!”他在前面走,女人在后面跟,走进院里,女人紧走两步赶到前面,到屋里去点灯。

水生看着她。离别八年,她好像并没有老多少,今年29岁,头发虽乱而黑,脸孔苍白,可两眼里的光还是那么强烈。他望着她身上那自织自纺的棉衣和屋里的陈设,身上心里,都表现出是一种深藏的志气支撑,闯过了无数关口。

水生告诉女人,自己在外想家。“我们可常想你,黑夜白日,你能猜猜我们想你的苦情吗?我们想你,可没有想叫你回来,那时日本人在村边。可夜里一觉醒来,我就想,你能像天上星星在我眼前晃一晃就好了。可能够吗?”

“这不回来晃一晃吗?明天早上起去参加保卫冀中平原的战斗,同志们都来了。”女人呆了。

她低下头去,又无力的仄在炕上。过了好半天,她说:“明天我撑冰床去送你。”

鸡叫三遍,女人给水生做了饭吃。这是一个大雾天,地上堆满了霜雪。女人背上冰床,锁了梢门,送丈夫上路。出了村,她要丈夫到爹的坟上去看看。水生说等以后回来再说,女人不肯。她说:“你去看看,爹这一辈子为了我们。八年,你只在家里待了一个晚上,爹叫你出去打仗了,是他一个人照顾了全家。这是什么太平日子呀?整天介东逃西窜。因为你不在家,爹对我们娘俩,照顾得唯恐不到。只怕一差二错,对不起在外抗日的儿子。每逢夜里一有风声,他老人家就先在院里把我叫醒,说,水生家起来吧,给孩子穿上衣裳。不管是风里雨里,多冷多热,老人背上孩子跑,累得哮喘咳嗽。是这苦日子、遭难的日子、担惊受怕的日子把老人家累死。还有那年大饥荒……”

在河边,他们上了冰床。女人轻轻跳上后尾,像只蜻蜓爬上草。轻轻用竿子一点,冰床就飞起来,像离开冰面行走,推起的冰屑打起团团旋花。她的围巾向后飘起来,脸冻得通红,嘴里却冒着热气。前面一条窄小的冰缝,水在里面汹汹的流,她只说了声“小心”,两脚轻轻用劲,冰床像受惊的蛇,抬起头来窜了过去。水生警告她:“你疯了吗?慢些!”女人没言语,呆望着丈夫,停了一会儿,轻轻的喘了两口气,说:“你知道,我心里很乱。八年我才见到你,又送你去。我为什么撑得这么快?为什么急着把你送到战场去?是想你快快去,快快打走了进攻我们的敌人,你才能再快快的回来,和我见面。我们这些留家里的女人,最盼胜利。我们在地洞里、在高粱地里等这一天。这天来了,我们的高兴是不能和别人说的。进攻我们的敌人,是坐飞机来的;他们(国民党)躲在后方,妻子团聚了八九年。他们来了,可把我们的幸福打破了,他们打破了我们的心,他们罪孽这么重,一定要把他们全消灭!”

太阳从冰面升起来,冲开了雾,形成了一条红色胡同,照在冰床上。女人说:“爹活着时常说,水生出去是打开一条活路,打开了这条活路,我们就能活,不然我们就活不了了。八年,他老人家焦愁死了。如今国民党又和日本一样,想把我们活着的人逼死。你记着爹的话,向上长进,不要分心,好好的打仗。八年过去了,时间不算长。只要你还在前方,我等你到死!”

水生上了岸,望着呆呆站在冰床上的女人说:“村里去吧。”女人忍住泪,笑着说:“快去你的吧。记着,好好打仗,快回来,我们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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