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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真题 难易度:普通

辽宁省丹东市2018年中考语文试卷

阅读下面语段,回答后面小题

李德霞

    ①大清早,马兰花从蔬菜批发市场接了满满一车菜回来。车子还没扎稳,邻摊卖水果的三孬就凑过来说:“兰花姐,卖咸菜的麻婶出事了。”

    ②马兰花一惊:“出啥事啦?”三孬说:“前天晚上,麻婶收摊回家后,突发脑溢血,幸亏被邻居发现,送到医院里,听说现在还在抢救呢。”

    ③马兰花想起来了,难怪昨天就没看见麻婶摆摊卖咸菜。三孬又说:“前天上午麻婶接咸菜钱不够,不是借了你六百块钱吗?听说麻婶的女儿从上海赶过来了,你最好还是抽空跟她说说去。”

    ④整整一个上午,马兰花都提不起精神来,不时地瞅着菜摊旁边的那块空地发呆。以前,麻婶就在那里摆摊卖咸菜,不忙的时候,就和马兰花说说话,聊聊天,有时买菜的人多,马兰花忙不过来,不用招呼,麻婶就会主动过来帮个忙……

    ⑤中午,跑出租车的男人进了菜摊。马兰花就把麻婶的事跟她男人说了。男人说:“我开车陪你去趟医院吧。一来看看麻婶,二来把麻婶借钱的事跟她女儿说说,免得日后有麻烦。”马兰花就从三孬的水果摊上买了一大兜水果,坐着男人的车去了医院。

    ⑥麻婶已转入重症监护室,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门口的长椅上,麻婶的女儿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马兰花安慰了一番,放下水果就出了医院。男人撵上来,不满地对马兰花说:“我碰你好几次,你咋不提麻婶借钱的事?”

    ⑦马兰花说:“你也不看看,那是提钱的时候吗?”男人急了:“你现在不提,万一麻婶救不过来,你找谁要去?”马兰花火了:“你咋尽往坏处想啊?你就肯定麻婶救不过来?你就肯定人家会赖咱那六百块钱?啥人啊!”男人铁青了脸,怒气冲冲地上了车。一路上,男人把车开得飞快。

    ⑧第三天,有消息传来,麻婶没能救过来,昨天她女儿火化了麻婶,带着骨灰连夜飞回了上海。男人知道后,特意赶过来,冲着马兰花吼:“钱呢?麻婶的女儿还你了吗?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男人离开时,一脚踢翻一只菜篓子,红艳艳的西红柿滚了一地。马兰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⑨从此,男人耿耿于怀,有事没事就把六百块钱的事挂在嘴边。马兰花只当没听见。一天,正吃着饭,男人又拿六百块钱说事了。男人说:“咱都进城好几年了,住的房子还是租来的,你倒好,拿六百块钱打了水漂儿。”

    ⑩马兰花终于憋不住了,眼里含着泪说:“你有完没完?不就六百块钱吗?是个命!就当麻婶是我干妈,我孝敬了干妈,成了吧?”男人一撂碗,拂袖而去,把屋门摔得山响。

    ⑪日子水一样流淌。转跟,一个月过去。

    ⑫这天,马兰花卖完菜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男人系着围裙,做了香喷喷的一桌饭菜,马兰花呆了,诧异地说:“日头从西边出来啦?”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嘴快,说:“妈妈,是有位阿姨给你寄来了钱和信,爸爸高兴,说是要犒劳你的。”马兰花看着男人说:“到底咋回事?”男人挠挠头,嘿嘿一笑:“是麻婶的女儿从上海寄来的。”“信里都说了些啥?”

    ⑬男人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汇款单和一封信,说:“你自己看嘛。”

    ⑭马兰花接过信,就着灯光看起来。信中写道:“兰花姐,实在是对不起了。母亲去世后,我没来得及整理她的东西,就大包小包地运回上海了。前几天清理母亲的遗物时,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小本本,上面记着她借你六百块钱的事,还有借钱的日期,根据时间推断,我敢肯定,母亲没有还这笔钱。本来母亲在医院时,你还送了一兜水果过来,可你就是没提母亲借钱的事。还好我曾经和母亲到你家串过门,记着地址。不然麻烦可就大了。汇去一千元,多出来的四百块算是对大姐的一点心意吧。还有一事,我听母亲说过,大姐一家住的那房子还是租来的,母亲走了,房子我用不上,一时半会儿也卖不了,大姐如果不嫌弃,就搬过去住吧,就当帮我看房子了,钥匙我随后寄去。”

    ⑮马兰花读着信,读出满眼的泪水……

(1)、请将下面的词语正确、整地抄写在答题卡相应的方格中。

安慰  犒劳

(2)、选文中马兰花的三次流泪表达了不同的情感,请根据提示填空。

——气愤的泪——

(3)、选文第④段画线部分运用了插叙,有什么作用?
(4)、马兰花是一个怎样的人?请结合选文内容简要分析。
(5)、选文第⑦段画线句子运用了哪些人物描写方法?有什么作用?
(6)、选文第⑭段详细地叙述了麻婶女儿来信的内容,有什么作用?
(7)、马兰花、麻婶两家的故事温馨感人,她们虽是生活中最平凡、最普通的人,但她们身上却闪耀着人性的光辉,请你用抒情的笔调赞美她们,至少运用一种修辞方法。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那一声吆喝

召唤

   “腊梅,腊梅,好香的腊梅哟﹣”

    推开窗子,有雾,抓一把,浓稠得确乎有几分手感。

    一声苍老的吆喝,在雾里翻了几个跟斗,就稳稳地立在了我跟前。

    只见吆喝,不见人。我知道,这都是雾在作祟,我客居的这座山城,就是雾多。依山环绕的大黄路是从渝中区的大坪斜刺里拐绕过去的。雾大,能见度很低。当我着实地踩着那吆喝声时,才看清一位头缠毛巾的老人,跟我刚去世不久的母亲年岁差不多。老人枯瘦枯瘦的,坐在山坡上,就像一棵上了年纪的树。她背在背篓里的腊梅,活像是从她的身上长出来的,手里呢,持着一束腊梅,不停地对来往的行人显摆、吆喝。“腊梅,腊梅,刚从南山采的腊梅——”好像这偌大的山城,唯有她的腊梅最好似的。

    “腊梅?”我好奇地凑上前,“这是腊梅么?”说不来重庆话的我,不得不“憋”着一口“半罐子”普通话。“你说啥子?刚从南山采来的嘛!”老人显然不悦。老实说,我这是头一回看见有别于我故乡江汉平原的山腊梅,或许是这山城特有的水、土、雾的缘故吧,重庆腊梅竟是桔黄色的,不像我老家腊梅张扬的那种大红:主杆笔直、修长、枝叉繁多而不柔弱,花色呢,淡雅而质朴,像极了纯朴厚道的重庆山民。

    “买一束嘛!”老人催着我,“才4块钱,便宜得很!”我迟疑着。我不是拿不出这4元钱,也不是舍不得这4元钱,关键是我没这份养花的闲心。为了糊口,从湖北老家刚漂泊到重庆的我,自己都养不活,还养花?再说,一个没有栖息之地的落魄者,能有花的栖身之地吗?

    “好的,等我找到工作了一定来买。”我把玩、夸奖了一番老人的腊梅后,就走了。“我等着你——娃子!”

  一个礼拜后,四处碰壁的我,终于得到了曾获“重庆十大杰出青年奖”和“老舍文学奖”的重庆长风医药有限公司总经理巴一的赏识,他用一颗博大的爱心接纳了我。一直像浮萍一样“飘”的我,竟有了一个八平方米的“孤安居”。安顿下来后,我自然想到了老人,想到了我曾对老人的许诺。

    可是,当我踩着吆喝,风风火火地赶到山坡时,却物是人非。那不停地吆喝着的竟是一位中年妇女。

    “老人呢?”我问。中年妇女先是一愣,后是惊喜:“你找到工作啦?!”这回却轮到我发愣了:“你怎知道……我是来找老人买花……”

    “不错唦。”中年妇女说,“那老人就是我婆婆。我婆婆说,这几天有个外地娃子来重庆找工作,好多天了都没找到。还说那外地娃子只要一找到工作,就会来找她买腊梅的。听口音,那外地娃子一定是你不,大兄弟?”

    “是我。”我说,“我买花……是找老人。”“一样的。”中年妇女说,“我婆婆前几天到南山采腊梅,不小心摔了下来,老人一直惦记着你找工作的事,就要我来这里等你,还说如果你来买腊梅,就证明你找到了工作,她的心也就落地了。”

    我的心呼啦一热。等我买下一束腊梅后,中年妇女就立马起身,背起背篓走人,惹得要买腊梅的顾客直纳闷。

    “大姐,人家要买腊梅呢”,我不解。“傻兄弟,”大姐朝我扮了个鬼脸,“婆婆正等着我去报你的喜讯哩。”

    我不知泪是怎么流出来的。以后的日子,我总是静静地守着窗台上的那缕淡淡的不肯离去的暗香,任它们绽放、凋谢。

    雾,散了。一瓣桔黄色的阳光打在我的脸上,好是温暖,我总是时不时抬头,朝山坡上望去,可那苍老的背影,还有那熟悉的吆喝不再重现。

    再好的花,总有谢的时候。可那苍老得近乎哀伤的吆喝,总像腊梅正艳时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暗香,隐隐地、隐隐地在我心里浮动。

(选自《美文》,2006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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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夜里歌唱的鱼

    ①天空是一片灰蒙蒙的苍茫,鸟儿离开了岑寂的北方。火烧云沉到山那一边。山岗上,风一阵冷过一阵,蒿草在风中萧瑟。目光越过一道道山梁,一个人的影子就会在昏暗中挟裹着晚风,逐渐清晰。我和妹妹就在这样的黄昏,在这样的山梁上等待父亲,还有父亲手中的鱼。

    ②父亲手中提着一尾胖头鱼,这种鱼头重尾轻,是乡村廉价的鱼,很适合我父亲的购买能力。父亲微薄的工资,要养活一家六口,只能偶尔买这种鱼。他很少笑,只在递给我们拴鱼的草索时“嘿嘿”几声。在夜色中,牙齿很白,这是他留给我最深的印象。

③我飞跑着,把鱼交给母亲。妹妹在身后摇摇晃晃地追赶。母亲接过鱼,刮鳞、剔腮、破肚,把整条的鱼分成小块,娴熟而又忙乱。当菜籽油的香味混合着松枝腾起的浓烟弥敞开来的时候,厨房成了温暖的心脏,召集一家人围拢到一起,催促着母亲往炉膛添柴。火舌从灶口舔出来,母亲的影子贴上后墙,忽大忽小,斑驳摇曳。罡风缠绕窗棂发出呜咽,屋里的温度升起来,热量向着寒冷四散突围。

    ④锅中的水,沸腾起来了。咕噜咕噜,鱼开始在水中歌唱,由一个声部转入另一个声部。这是世间最美的音乐,传递口福的信息。大姐在这时也不忘记做弟妹们的表率,装模作样地伏在灶台做作业;二姐用桃木梳梳她又黑又粗的长辫,眼睛随着腾起的蒸汽升高;妹妹和我,绕着灶台打架,虚张声势,有别于平日里泄愤的争斗,而是在幸福的预感中,矫揉造作,故作娇嗔。父亲黝黑、冷峻的脸上露出慈爱和笑容,虽然沉默独坐,而他内心必然掠过一阵阵瞬间的喜悦,眼前的景象是他的成就。

    ⑤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母亲撮起嘴,吹锅盖上的蒸汽。揭开锅盖,如同揭开一个谜底。鱼怎么样了?母亲撒下大把翠绿的葱丝,鲜红的辣椒。锅盖合上时,她用毛巾环绕住锅与盖的缝隙,让蒸汽闷在锅里,但仍挡不住渗出异香。

    ⑥鱼熟了,母亲只吃鱼汤泡饭。她拨开我们几个孩子贪婪的交叉着的筷子,挑出一块大而少刺的鱼肉,放在一只小碗中。在我们茫然的眼神里走出异香氤氲的房间。

    ⑦寒冷跟随着温暖的小碗,跟随着母亲推开那间草屋的门。温暖的鱼让瞎老爷爷的冰冷的小屋同样获得了温度。老人边吃边有泪水涌出,不知道是不是太辣的缘故?

    ⑧同样是一个冬天的夜晚,这位孤寡老人孤单地走了。临终前,他告诉在场的人,他庆幸的时刻是那个冬夜,因为他吃到了我母亲送给他的鱼。他用手摸着胸口,说:“这里,很暖!”

    ⑨另一个冬天。黄昏,我们不再去那个山岗张望。我父亲在这年的秋天去世了。妹妹的黄发已经扎成了小辫,我们渐渐长大成人。但我们常常想念那样的冬夜,温暖只会在寒冷中感知,冬夜是我人生最初的一门课程。

    ⑩严寒来袭时,需要取暖,并且不让一个人孤单。

(选自《读者》,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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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窗光影

宫利民

    一生中,总有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被我们忽视。可是,忽然有一天,当我们自身也成为那些被忽视的小事里的主角时,才知道这些看似简单的小事里蕴涵着的,却是暖融融的深情……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父母虽然不辞辛劳地忙碌着,可生活依然模式般地向前运行。母亲的身体本就很差,却像男人一样上班出力干活。有一次,我看见妈妈在剧烈地咳嗽之后,吐了一口鲜红的血,我吓得哇哇大哭担心妈妈会死去,母亲则爱抚着我的小脑袋轻声地说:

    没事,孩子,你没有长大,妈妈怎么会死呢。

    那时,年幼的我们远没有像现在的孩子如小皇帝一般倍受父母长辈们娇宠,上下学都是靠自己的小腿小脚不知疲劳地丈量着家和学校之间的距离,风雨兼程。

    北方的冬天,是最难挨的。一入冬,淘气的我们总爱往雪深处跑,棉手套、棉鞋里都灌满了雪。当走进燃着火炉的教室后,雪便化成了水,手套、棉鞋都被浸湿。放学后,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会儿工夫它们就被冻得硬梆梆的,完全失去了保温的作用,手脚也冻得生疼,眼泪直往下落。心里又很害怕,担心手脚被冻掉。常常是回到家后,母亲马上用雪为我搓手搓脚,好一阵儿才能缓过来。冬天白昼特别短,家离学校又远,每当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总是屋顶上袅袅的炊烟和跳跃不定的一窗烛光。

    烛光一直陪我度过了不知愁滋味的少年时光……

    还记得,刚参加工作时,区里举行文艺汇演,喜欢唱歌的我被单位推荐参加了厂里的文工团。白天上班,晚上排练。当排练结束走出单位时,朦朦胧胧的月色静谧而安宁,仿佛一切生命都静止了,只听见自己嚓嚓的脚步声。此时,月儿羞答答地躲在云层后面,如同来了陌生人就悄悄地藏在自家门后的邻家那个俏丽的小女孩儿一般。走着走着,忽然,远处传来几声犬吠,音色完美,高亢回旋。也许是睡眼惺忪的夜风,惊醒了沉睡中的看家狗。几声完美的亮音之后,一切又归于静寂。此刻,夜风倒是精神了许多,摇摇树,动动草,停一停,跑一跑。它不但在地下闹,还把天上的云彩吹得眉开眼笑。逗得羞涩的月儿拨开云层,露出了圆圆的笑脸。星星也迫不及待地探出头,窥视着夜色中的灯火人间。然而,像这样富有韵味的夜景极少,大都是黑夜遮目,罕见路人,甚至排练时存留的热情也化作一缕微风飘散在夜的帘幕里了。

    归心似箭。

    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泛着黄晕的一窗灯光……

    转眼,已为人父。积劳成疾的母亲最终没有经受住病痛的折磨,撒手人寰。

    人生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跨越式的变化,昨天,还拉着女儿稚嫩的小手走在家乡泥土芬芳的小路上,而今,却站在处处洋溢着古朴园林文化气息的苏州目送着女儿踏上求学的征途。

    女儿上高中时住校,周五回来。每当坐公交回到家时,夜色早已悄悄地涂满玻璃窗。一次,我做完晚饭等女儿归来,看见客厅的灯亮着,便顺手关掉了。妻子从卧室里出来见客厅黑漆漆的就又把灯打开了。我说:浪费电,关了吧。可妻言语深长:让灯亮着,孩子看见了知道我们在家等她,安心,上楼时不会着急……

    听了妻的话,我心怦然,原来,那夜色中的一窗光亮,是妈妈的守候,是母亲的温情,是母爱的释放……

    想起了妈妈……

    想起了妈妈为我亮着的一窗光影……

阅读下面文段,完成下列小题。

蚕儿

陈忠实

    ①从已经开花的粗布棉袄里撕下一疙瘩棉花,小心地撕开,轻轻地扯大,把那已经板结的棉套儿撕扯得松松软软。摊开,再把铜钱大的一块缀满蚕籽儿的黑麻纸铺上,包裹起来,装到贴着胸膛的内衣口袋里,暖着。在老师吹响的哨声里,我慌忙奔进由关帝庙改成的教室,坐在自个从家里搬来的大方桌的一侧,把书本打开。

    ②老师驼着背走进来,侧过头把小小的教室扫视一周,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老师把一张乘法表挂在黑板上,领我们读起来:“六一得六……”我念着,偷偷摸摸胸口,那软软的棉团儿,已经被身体暖热了。我想把那棉团掏出来,瞧瞧老师,那一双眼睛正盯着我,我立即挺直了身子。老师给四年级讲课了。我揭开墨盒。那两条小蚕儿出壳了吧?出壳了,千万可别压死了。终于忍不住,掏出棉团儿来。那两条蚕儿果然出壳了。我取出鸡毛,揭开小铁盒。

    ③哐,头顶挨了重重的一击,眼里直冒金星,我几乎从木凳上翻跌下去。老师背着双手,握着教鞭,站在我的身后。慌乱中,铁盒和棉团儿都掉在地上了。老师的一只大脚伸过来,一下,踩扁了那只小铁盒;又一脚,踩烂了包着蚕籽儿的棉团儿。我立时闭上眼睛,那刚刚出壳的蚕儿啊……

    ④教室里静得像空寂的山谷。

    ⑤过了几天,学校里来了一位新老师,把一、二年级分给他教了。他很年轻,站在讲台上,笑着介绍自己:“我姓蒋……”捏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说:“我叫蒋玉生。”多新鲜啊!四十来个学生的小学,只有一位老师,称呼中是不必挂上姓氏的。新老师自报姓名,无论如何算是一件新奇事。

    ⑥那天,我爬上村后那棵老桑树摘桑叶,慌忙中松了手,摔到地上,脸上擦出血了。“你干什么去了?脸上怎么弄破了?”蒋老师吃惊地说。我站在教室门口,低下头,不敢吭声。他牵着我的胳膊朝他住的小房子走去。走进小房子,他从桌斗里翻出一团棉花,撕下一块,缠在一根火柴棒上,又在一只小瓶里蘸上红墨水一样的东西,就往我的脸上涂抹。我感到伤口又扎又疼,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温暖。“摘桑叶做啥用?”他似乎很感兴趣。“喂蚕儿。”“你养了多少?”“我……”我忽然难受了,“没养。”“那好。”他不知我的内情,喜眯眯的眼睛里,闪出活泼的好奇的光彩,“你们养蚕干什么?”“给墨盒儿做垫子。”我说着话又多了,“把蚕儿放在一个空盒里,它就网出一片薄丝来了。”“多有意思!”他高兴了,拍着手,“把大家的蚕养在一起,搁到我这里,课后咱们去摘桑叶,给同学们每人网一张丝片儿,铺墨盒,你愿意吗?”“好哇!”我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⑦于是,后晌,他领着我们满山满沟跑,采摘桑叶。初夏的傍晚,落日的余晖里,霞光把小河的清水染得一片红。蒋老师领着我们,脱了衣服,跳进水里打泼刺,和我们打水仗。我们联合起来,从他的前后左右朝他泼水。他举起双手,闭着眼睛,脸上流下一股股水来,佯装着求饶的声调,投降了……

    ⑧三天之后,有两三条蚕儿爬到竹箩沿儿上来,浑身金黄透亮,扬着头,摇来摆去,斯斯文文地像吟诗。它要网茧儿咧!老师把一个大纸盒拆开,我们帮着剪成小片,又用针线串缀成一个个小方格,把已经停食的蚕儿提到方格里。我们把它吐出的丝儿压平;它再网,我们再压,强迫它在纸格里网出一张薄薄的丝片来。老师和我们,沉浸在喜悦的期待中。“我的墨盒里,就要铺一张丝片儿了!”老师高兴得按捺不住,像个小孩,“是我教的头一班学生养蚕网下的丝片儿,多有意义!我日后不管到什么地方,一揭墨盒,就看见你们了……”

    ⑨第二天,早饭后,上第一节课了。他走进教室,讲义夹上搁着书本,书本上搁着粉笔盒,走上讲台,和往常一模一样。我在班长叫响的“起立”声中站起来,一眼看见,老师那双眼睛里有一缕难言的痛楚。

    ⑩他站在讲台上,却忘了朝我们点头还礼,一只手把粉笔盒儿也碰翻了,情绪慌乱,说话结结巴巴:“同学们,我们上音乐课……”老师勉强笑着:“我教,你们跟着唱:‘春风,吹遍了原野……’”我突然看见,刚唱完一句,他的眼角淌下一股泪水,立即转过身,用手抹掉了。然后再转过身来,颤着声,又唱起来:“春风,吹遍了原野……”教室里,没有一个人应着唱。“我要走了,心想给大家留下一支歌儿……”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又窜下来,当着我们的面,用手绢擦着,提高嗓音,“同学们,唱啊!”他自己也唱不出来了,勉强笑着,突然转过身,走出门去了。

    ⑪我们一下子拥出教室,挤进老师窄小的房子,全都默默地站着。他的被卷和书籍,早已捆扎整齐。他站在桌边,强笑着,说:“我等不到丝片儿网成了。你们……把蚕儿……拿回家去吧!”说罢,他提起网兜,背上被卷。我们从他手中夺过行李,走出小房。我终于忍不住,问:“蒋老师,为啥要走呢?”老师瞧着我,淡淡地说:“上级调动。”“为啥要调动呢?你刚来!”。蒋老师说:“有人把我反映到上级那儿,说我把娃娃惯坏了!”

    ⑫我迷蒙的心里透出一条缝儿,于是就想到村子里许多议论来。乡村人看不惯这个新式先生,整天和娃娃耍闹,没得一点儿先生的架式嘛!自古谁见过先生脱了衣裳,跟学生在河里打水仗?失了体统嘛!他们却居然不能容忍孩子喜欢的一位老师!

    ⑬三十多年后的一个春天,我在县教育系统奖励优秀中小学教师的大会上,意外地握住了蒋老师的手。他的胸前挂着“三十年教龄”纪念章,金光给他多皱的脸上增添了光彩。

    ⑭他向我讨要我发表过的小说。我却从日记本里给他取出一张丝片来。“你真的给我保存了三十年?”他吃惊了。哪能呢?我告诉他,在我中学毕业以后,回到乡间,也在那个拆掉古庙新盖的小学里教书。第一个春天,我就记起来该暖蚕籽儿了。和我的学生一起养蚕儿,网一张丝片,铺到墨盒里,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带着我踏上社会的第一个春天的情丝……

    ⑮老人把丝片接到手里,看着那一根一缕有条不紊的金黄的丝片,两滴眼泪滴在上面了……

(选自《陈忠实文集》,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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