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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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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宁夏育才中学2016-2017学年高二下学期语文期中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小说,按照要求完成问题。

《金大力》

汪曾祺

    金大力想必是有个大名的,但大家都叫他金大力,当面也这样叫。他姓金,块头倒是很大。他家放剩饭的淘箩,年下腌制的风鱼咸肉,都挂得很高,别人够不着,他一伸手就能取下来。身大力不亏,但是他是不是有很大的力气,没法证明。关于他的大力,没有什么传说的故事。他很老实,也没有什么本事,家里开着一爿茶水炉子,本人是个瓦匠头儿。

    他怎么会当了瓦匠头儿呢?

    按说,瓦匠里当头儿的,得要年高望重,手艺好,有两手绝活,能压众,有口才,会讲话,能应付场面,还得有个好人缘儿。前面几条,金大力都不沾。金大力是个很不够格的瓦匠,他的手艺比一个刚刚学徒的小工强不了多少,什么活也拿不起来。一般老师傅会做的活,不用说相地定基,估工算料,砌墙时挂线,布瓦时堆瓦脊两边翘起的山尖,用一把瓦刀舀起半桶青灰在瓦脊正中塑出花开四面的浮雕……这些他统统不会,他连砌墙都砌不直!当了一辈子瓦匠,只能干一些小工活,和灰送料,传砖递瓦。这人拙于言词,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老是闷声不响,他不会说几句恭喜发财、大吉大利的应酬门面话讨主人家喜欢,也不会说几句夸赞奉承、道劳致谢的漂亮话叫同行高兴,更不会长篇大套地训教小工以显示一个头儿的身份。他说的只是几句实实在在的大实话,说话很慢,声音很低,跟他那副大骨架很不相符。只有一条,他倒是具备的:他有一个好人缘儿。

    这一带人家,凡有较大的泥工瓦活,比如新建房屋,或翻盖旧房,都愿意找他。金大力听明白了是一个多大的工程,就告辞出来。他算不来所需工料、完工日期,就去找有经验的同行商议。第二天,带了一个木匠头儿、一个瓦匠老师傅,拿着工料单子,向主人家据实复告。主人家点了头,他就去约人、备料,到窑上订砖、订瓦,到石灰行订石灰。他一辈子经手了数不清的砖瓦石灰,可是没有得过一手钱的好处。

    这里兴建动工有许多风俗。先得“破土”。由金大力用铁锹挖起一小块土,铲得四方四正,用红纸包好,供在神像前面——这一方土要到完工时才撤去。然后,主人家要请一桌酒。这桌酒,主人是不陪的,只是出来道一声“诸位多辛苦”,然后就委托金大力:“金师傅,你陪陪吧!”金大力就代替了主人,举起酒杯,喝下一口淡酒。这时木匠已经把房架立好,到了择定的吉时,上了梁,——梁柱上贴了一副大红对子:“登柱喜逢黄道日,上梁正遇紫微星”,两边各立了一面筛子,筛子里斜贴了大红斗方,斗方的四角写着“吉星高照”,金大力点起一挂鞭,泥瓦工程就开工了。

    每天,金大力都是头一个来,比别人要早半小时。来了,把孩子们搬下来搭桥、搭鸡窝玩的砖头捡回砖堆上去,把碍手绊脚的棍棍棒棒归置归置,清除“脚手”板子上昨天滴下的灰泥,把“脚手”往上提一提,捆“脚手”的麻绳紧一紧,扫扫地,然后,挑了两担水来,用铁锹、抓钩和青灰、和黄泥。灰泥和好,伙计们也就来上工了。他是个瓦匠,上工时照例也在腰带里掖一把瓦刀,手里提着一个抿子。可是他的瓦刀抿子几乎随时都是干的。他一天使的家伙就是铁锹抓钩,他老是在和灰、和泥。他只能干这种小工活,也就甘心干小工活。他从来不想去露一手,去逞能卖嘴,指手画脚,到了半前晌和半后晌,伙计们照例要下来歇一会,金大力看看太阳,提起两把极大的紫砂壶就走。在壶里摄了两大把茶叶梗子,到他自己家的茶水炉上,灌了两壶水,把茶水筛在大碗里,就抬头叫嚷:“哎,下来喝茶!”傍晚收工时,他总是最后一个走。他要各处看看,看看今天的进度、质量,也看看有没有留下火星。然后,解下腰带,从头到脚,抽打一遍。走到主人家窗下,扬声告别:“明儿见啦!晚上你们照看着点!”

    金大力是个瓦匠头儿,可是拿的工钱很低,比一个小工多不了多少。同行师傅们过意不去,几次提出要给金头儿涨涨工钱。金大力说:“不。干什么活,拿什么钱。再说,我家里还开着茶水炉子,我不比你们指身为业。我知足。”

    金家茶炉子生意很好。一早、晌午、傍黑,来打开水的人很多,提着洋铁壶、暖壶、茶壶的,川流不息。这一带店铺人家一般不烧开水,要用开水,多到茶炉子上去买,这比自己家烧方便。茶水炉子烧的是稻糠,稻糠着得快,火力也猛。但这东西不经烧,要不断地往里续。烧火的是金大力的老婆。这是个很结实也很利索的女人。只见她用一个小铁簸箕,一簸箕一簸箕地往火口里倒糠。火光轰轰地一阵一阵往上冒,照得她满脸通红。半箩稻糠烧完,四个铁罐里的水就哗哗地开了,她就等着人来买水,一舀子一舀子往各种容器里倒。到罐里水快见底时,再烧。一天也不见她闲着。稻糠的灰堆在墙角,是很好的肥料,卖给乡下人,一个月也能卖不少钱。

    茶炉子用水很多。金家茶炉的一半地方是三口大水缸。因为缸很深,一半埋在地里。一口缸容水八担,金家一天至少要用二十四担水。这二十四担水都是金大力挑的。有活时,他早晚挑;没活时,白天挑。你要是路过金家茶炉子,常常可以看见金大力坐在一根搭在两只水桶的扁担上休息,好像随时就会站起身来去挑一担水。

    金大力不变样,多少年都是那个样子,高大结实,沉默寡言。

    不,他也老了。他的头发已经有了几根白的了,虽然还不大显,墨里藏针。

(1)、生活中不乏像金大力这样的人,金大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形象?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2)、这篇小说,用质朴的语言刻画了金大力这个普通得连他的大名都无人知晓的人物形象,也勾画出了人物生活的环境,从全文来看,作者有什么样的写作意图?请结合文本和现实,简要分析你的理解。
举一反三
现代文阅读Ⅱ

医猫记

李广贤

白雪一定是生病了。一大早刘老太太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她倍加呵护地把它从床上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双腿上。眼前的白雪僵着一张没有表情变化的脸,额上的两撮黑毛也失去了昨日的明艳。虽然保持着平日的睡姿,却没了香眠时的响亮鼾声。不行,必须带它去看医生。可儿孙都在外打工,刘老奶奶只好自己去诊所了。

“奶奶,哪里不舒服啊?”村医刘心记问。

刘老太太没理会年轻人,而是小心地打开小毯子,将白雪展示在他眼前说:“俺的白雪总不睁眼,你给看看,它咋了?”

刘心记愕然片刻,急忙替她将毯子裹了起来说:“奶奶,我这诊所只能给人看病,您还是带着猫咪去渡北李庄找李杏林吧。他开的是宠物诊所,专门给猫狗看病的。”

刘庄、李庄同属一个村委,一个在古渡之南,一个在古渡之北,相距也就二里地。可刘老太太年逾八旬,恐怕一口气走不到那儿了。在路口等了片刻,有辆小轿车停在了她面前。“老奶奶,去哪儿?”是邻居家的孙子欢欢,那问话的语气与脸上的笑容高度一致。年轻人的文明让刘老太太舒服了许多,她告诉了欢欢去处。

天飘起了细雨,车窗玻璃上很快淌起了一道道的水流。白雪就喜欢这样的天气,它常常去扑打窗户,妄图在屋里擦掉玻璃外的“泪水”。每当这样的时刻,她都会被逗得乐不可支。小轿车将她拉到了李杏林的宠物诊所门口。下车后欢欢告诉她,一个小时后他就回来,让她给白雪看完病在这儿等着。

李杏林的诊所,其实就是一间四十多平方米的房子。他六十来岁,天生的一脸喜庆,一看到刘老太太来了,那好听的声音随即布满了房间:“哎哟,刘大娘,您咋亲自来了?让谁捎个口信,我不就去了。”

“李医生,客气了。俺的白雪像是得病了,烦你给诊治诊治。”

她把白雪轻轻地放到一张小木床上。李杏林没有怠慢,遂将一只手放到了白雪身上。

“哎呀!”没想到李杏林脸色骤变,缩回手的那一刻,两只本来讨人喜欢的眼球差点没掉到地上:“都僵了,不会是……”

“别胡说!你看它的眼睛,虽然没睁开,但是笑眯眯的;你再摸摸它的皮毛,依然暖融融的。怎么可以胡乱猜想呢?”

“噢——”李杏林捋了捋自己的胸口,长长吐了一口气。闭目许久,终于用镇定替换下了吃惊。

“那么,再让我听听。”他迟疑一下,转身拿过听诊器,戴在了耳朵上。先听胸部,再听肚子。严肃的面部慢慢现出了笑意:“气若游丝,心跳时有时无。您的白雪恐怕是患上了深度睡眠症。”

“啥是深度睡眠症?”

“就像有些动物的冬眠,长睡不醒。”

“长睡不醒?要是饿坏了咋办?老天爷,白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也没法活了。”

“大娘,可不敢胡思乱想。这样吧,您将白雪留在这儿,我保证一个星期将它治好。”

“为啥非要等上一个星期呢?”

“咋给您说呢?白雪这是神经系统出了问题,需要慢慢调理。如果下猛药让它快速醒来,恐怕会适得其反。”

“有道理,俺听您的。”

秋天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星期。仅仅七天,对刘老太太来说恍若过了半辈子。第八天一早,她草草喝点粥,也没等着搭便车,一路歇歇喘喘地去了李庄。一进门,她发现李杏林有点不对劲,她心脏像是给揪了一下。

“大娘,听我慢慢跟您说。”

“是不是要告诉俺一个不好的消息?”

“不不。这样跟您说吧,白雪是醒过来了,但是,它有可能会失忆。也就是说,它也许一时记不起您了,会对您感到陌生。”

“怎么可能呢?哦,俺的白雪呢?”刘老太太一脸的不相信。

“在那儿。”

顺着医生手指的方向,她看到了一个铁丝做的笼子,笼子内卧着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咪,亮白的额上长着的两撮黑毛也恢复了往日的明艳。

“好白雪,俺就知道你不会丢下俺的。咦!才住了几天院,俺咋就觉着你比来时年轻了?”

她蹲下去,想要打开笼子去抱它,谁知猫咪把头一缩,发出了陌生的呜呜声。“看来它真的失忆了,”说着,不无失落地站起身来。

“大娘,我向您保证,最多一个星期,它就能与您交好如初。”此时此刻,李杏林似是如释重负,露出了本真的笑容。

她满怀感激地抓过李杏林的手,端详起来。这双手除了几道像是猫爪留下的伤痕外,与别人的手也没啥两样。最后她摇了摇那双手,道了声“谢谢!”。

一个星期未过,白雪真就恢复了记忆一般与主人交好如初了。刘老太太也眼看着恢复了原先的健康气色。不过,有一点让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白雪雪白的额头上那两撮曾经明艳喜人的黑毛,竟然一天天地淡了下来,并最终也转为了雪白……

(有删改)

现代文阅读Ⅱ;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解放后第一次发作  刘澍德

新中国成立以后,老牛筋的绰号还保留着,老牛筋的脾气却不轻易发作了。减租退押时节,他很积极;土地改革时节,他更积极——斗地主时斗得狠,挖底财时办法多。当时工作同志老于,准备培养他入党。他直截了当地说:“老于同志,你看我这份性子能够做党员吗?老天爷老大,我就是老二。别人做错事可以认错,我啊,硬是不行,干不来,心里明知干错了,急得想哭,可是嘴巴子抵死也不认。我这份人入了党,一定给党添麻烦。老于同志,等我改改再说吧。”因为翻了身,心情愉快,窝心事再不临到头上,十年以来,①他仅仅发过两次老牛筋脾气。

我们已经知道:老牛筋是个“宁折不弯”的汉子,他一辈子不服软,不认输,不向贫苦低头,不对阔人说小话。他挨过反动派的毒打,瘫在地上不求饶;受到荒年的饥饿,蹲在家里不讨口,耿直,真诚,不小气,不占别人一点小便宜。合作社土地入股,高级社土地公有,他从没闹过情绪。但是到了1957年,松青社展开粮食大辩论,他的老牛筋脾气又发作了。右派分子社总支副书记谢林,趁社主任和总支书记不在家的时候,居心不良地煽动群众叫粮。在社员大会上,富裕中农王长海,端来一甑子蒸菜放在院心,老婆淌眼抹泪地说,他们早就没米吃了。王家两口一出头,一部分别有用心的人也跟在中农屁股后面“叫苦”,一时间,弄得乡政府乌烟瘴气。谢林为了“壮大”声势,想再找个能放大炮的社员,接着再轰一下,来一个火上加油,让叫粮的劲头达到“高潮”。他向群众当中看了一眼,立刻找到了老牛筋。他觉得老钮是个有威信的社员,又是农业模范,如果戳他一火,让他在会上吼上几声,大辩论就会出现个新的热闹场面,县委就不能不加以考虑了。他以为这个主意和这个对象都不错,当即站起喊道:

“老钮大爹,你家缺多少粮,可以当众说一说。”

他脸上做出关心的表情,②两只小眼睛,闪着鬼祟的亮光。

老钮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一些颠倒黑白的叫喊,气得他眼珠子快要翻转过来。几次想要发作,看见社干部、党员们都没出气,他认为,也许运动刚才开头,所以咬紧牙关忍住了。听到谢林点了他的名,知道找他当炮手,再也压不住心头的冲动。他站起来,拨开人群,几大步走到甑子跟前,抬起黑道道的眼睛,眼眉毛像两条毛辣虫似的,直向一起鼓拥。他大声大气地说:

“你问我吗?告诉你:我们完全够吃,一点也不缺!”他大喊着重复一声,“一点也不缺!”喊完,眼睛向叫粮的人们闪电般一扫。

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声咕啷着:“看,老牛筋要发作了。”

谢林吃了一惊,想道:“我把对象找错了。”立刻说,“这可真怪!人家许多户都缺,只有你们……”

③不等谢林说下去,老牛筋大手一举,插上来说:“这有什么可怪的!不缺就是不缺!”

“每人粮食四百斤,是大家同意,会上通过的。可是有些人,白天三顿不饱,要吃上四顿;晚上开开‘消夜’,就是五顿。有些人,卖去粮食换酒喝;有些人,拿着粮食整黑市,粮食是这样不够的。你这支书可好,不问大家为什么缺粮,单问大家粮食不够吃!我敢说,你整错了!”说着,猛然一转身,一脚把甑子踢得满地乱滚——

谢林又急又气,跳起来指着老钮大喝:“好哇!你扰乱会场,破坏辩论,民兵呐,来!维持秩序!”

老牛筋并没被他吓倒。④他像一座雕像似的,屹立在谢林面前。民兵走到身边,看到老牛筋眼中迸着火星,攥紧的两只大手,生仿两个大铁锤,哪里还敢捆他。他们说了不少好话,让他回家去了。

第二天晚上,老牛筋仍然出现在会场上,仍然坐在原来的老地方。谢林看他重又到会,为了争面子,要老牛筋当众检讨,并且威吓他:如果不肯检讨,就把他送到县上。那些叫粮的人,也帮腔助威,喊着要他检讨。老牛筋站起来,走到台阶下面,指着上面的谢林,厉声问道:

“是你让我检讨吗?告诉你,谢林,你整错啦!我钮进金活了五十三岁,在反动派面前也没认过输,现在是人民当家,我没有错,不能检讨!就是错了,共产党、人民政府要我检讨,我也不在你面前检讨。我敢说:将来我两个说不定是谁来检讨!”

钮大妈站在一边,吓得全身打抖,死拖活拖地把老倌牵出会场。

第三天晚上,老牛筋还是大摇大摆地在会场上露了面。人争正气,鱼争上水,老牛筋可不是临阵退缩、胆小怕事的人。临来之前,大妈看见老倌又要闯上乡政府,她横拦竖挡了好一阵,不但没起作用,反倒遭老倌大吵一台;既然拦挡不住,只好陪着他来“冒险”了。走在路上,大妈一个劲劝说:“小新他爹,今晚如果让你检讨,你就检讨吧。”老钮回转身来,道:“你当我故意跟谢林扯筋捣蛋吗?我是为了‘三定’!他说粮食不够吃,我偏要说够吃!我要跟他见个实。他再让我检讨,我背起家里的余粮,跟他到县委会上去讲理!我检讨个球!”他又理直气壮地闯进乡政府。

走进乡政府一看,会场上的气候变了。今晚上主持会场的是总支书记,县委副书记也在场。谢林气瘪瘪地坐在一边,脸色白沙沙的,脑壳垂在胸前,好像不敢看人。那些叫粮最凶的人,一齐躲在人背后,缩头缩脑的,不像前两天那样眉飞色舞了。

今晚发言的,是另一派人。他们说出的话,又直道,又真实,而且每个人在讲话里都提到他——老牛筋,说他的意见是正确的。

老钮长长吁了一口气,立刻心平气和了。

辩论的结果——不缺粮。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原路返回

阿微木依萝

新娘子是从矮山来的,她那个地方就好比眼前这座高山的脚背,而现在她站到山的肩膀上来,已经是一处艰险的崖口,媒婆还要她继续往前走一走。

“我不走了。”新娘子流着眼泪说。汗水从她在山下画得齐齐整整的那张脸上淌下来。妆容早就花了,两只眼睛贴了假睫毛,一只哭掉了,一只勉强粘在眼皮上,画的眼线溶于泪水,眼皮周围都是黑的,脏兮兮的。

“你再往前走一走就好啦。”媒婆说,“我敢保证你会喜欢那个地方。当初你不是一眼就看中你的新郎官吗?再往前走一走,你肯定也会一眼看中他住的地方。”

“你不要再说了。难道我是瞎子看不见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看看这些山,这些石头,这些路。”

新娘子摘掉剩下的一只眼睫毛,捏在手指尖:“你说的那个地方就让它见鬼去吧。”

“我已经通知了新郎官,他会到崖口亲自接你。”

“那正好。我当面告诉他。”

  新娘子丢掉捏在手尖的假睫毛,擦一把脸上的汗水。

  新郎官到崖口了。他没想到送亲队伍会集体昏昏欲睡,尤其他的新娘子,露着一张糟糕的脏脸。

  他摇醒媒婆,希望得到一个解释。媒婆张着无辜的双眼,嘴里什么话也说不出。不过她伸手指了指新娘子。

“我来接亲。”新郎官说,他有点儿害羞。

“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谈一谈。”新娘子说道。

“我们先回家。”

“回家?不不不,我的家不在这里。”

“你在出嫁的路上,家当然在前面。翻过这个崖口就到了。”

“那是你家。”

“也是你家。”

“我连那儿的一口水都没喝过,那个地方的泥土一脚都没有踩过,那儿的天什么样子从来没见过。那儿不是我家。”

“只要翻过这个崖口就到了。”

“我为什么要翻过这个崖口?我已经想清楚了,那不是我要去的地方。”

“你已经快走到那个地方了。”

“那又怎样?我还在路上,还没有走到那个地方,跨进那道门槛。”

“我听明白了,你要悔婚。”

“你看这些山,这些石头,这些路。”新娘子毫不客气地说出心里话。她的眼睛、嘴巴、鼻子、耳朵都是痛苦的——痛苦的一整张脸。

“我以为今天是个好日子。”新郎官说。

“出门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新娘子说。

“你看我全身上下穿得新新的。”新郎官说。

“我也是。”新娘子说。

然后他们就不说话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从嘴巴里传出来。不过风声一直从他们那儿传出来,就仿佛他们两个的心里都有一个深深的峡谷,风在峡谷里面左跳右跳,跳得人一阵一阵心慌魄乱。

“你们走了很长的路……天不亮就出门了。”

“是呀,天不亮就出门。你看我的鞋子都要走坏了。我还以为你会雇一匹马来接我。”

“我是故意让你走路来的。”

“为什么?”

“你看到了,这些山,这些石头,这些路,如果新娘子能一直走到这个地方再翻过这个崖口,那她一定是下了决心要跟我走后面的路。”

“她要是不翻过这个崖口呢?”

“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了。在你之前已经有两个女子从这儿原路返回。她们和你一样,都快走到我住的地方,只需要翻过这个崖口就可以看到我住的地方,却不走了。”

“你要是雇一匹马,她们或许就走过去了。”

“不能。马不能代替人的双脚。马有马的路,人有人的路。”

“你请了很多人参加婚礼吗?”

“不,一个也没有。”

“噢?”

“如果有人真正愿意翻过崖口,我和她的婚礼才会真正开始。”

“这会儿天要黑了。”

“是呀,我看到了。”

“路要变成黑色的。我是说,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月亮。有月亮也躲在云层后面照不清路。天黑下来空气也会变冷。”

“你想让我留下来。”

“是这个意思。”

新娘子站起身,从崖口的风尖上站了起来。

“我要回去了。”她说。

“噢。”新郎官说。

新郎官眼里的光在一点一点熄灭,在暗下来,因为天色暗下来了。

  新娘子眼里的光在一点一点熄灭,在暗下来,因为天色暗下来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新郎官打破沉寂。

“是呀。”新娘子附和道。

  然后他们沉默下来,像崖口上方被黑暗死死咬住的石头,沉默下来。

“喝杯酒再走,夜路风凉。”新郎官对新娘子说。

“好。”

  新娘子接过酒瓶,喝了满满一口。“算是我向你赔罪的。”她说。

  新郎官接回酒瓶,喝了满满一口。他什么都没说。

  天擦黑了,最后一丝阳光在对面的山顶滑下去。空气果然冷了许多,接下来会更冷。来自矮山的新娘子从未体验过的高处的寒冷,将很快降临在她身上。

  有星子从天空中冒出来。紧接着,堆积了好几个晚上厚厚的云层逐渐变薄,月亮出来了。黑了好几个晚上的天空亮起来,他们的心情瞬间有了改变。

“路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变成黑色,我能照着月亮回家。”新娘子说,她心情愉快。

“是啊!你回去的路上亮晶晶的,本来这儿黑了好久的天。两个人分开的路都是亮的,那说明我们应该分开。也许你翻过崖口走到那边,走到我家,天空说不定一直黑下去,月亮不会出来。”新郎官说。他的心情变得舒畅,仿佛看到一大片桐子树开花。

“是我做得不对,但这个崖口我不想走过去了。我习惯在矮山生活,那些路我闭着眼睛就能走。”新娘子说。

“我知道。每个人都会在自己习惯的路上走。”新郎官说。

新郎官伸手到嘴边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匹马跑来了。

“骑着走吧。它很听话,会稳稳地将你送到山下。”

“我要怎么将它还给你?”

“留着吧,说不定你会骑着它再来找我——哈哈哈,我开玩笑呢!将它拴在山下岔路的最上边那条路上,那条路上的第一户人家是我的朋友,你就将马儿拴在门口那棵桃树上。”

新娘子骑马而去。她将重新跨越峡谷的河水,走到对面那片山林,回到她熟悉的路上。

(选自《小说选刊》2021年第3期,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回答问题。

山前该有一棵树

张者

这是个啥地方嘛,都是光秃秃的石头,裸山。

树不知道跑哪去了,草也难觅踪迹,花儿那些娇惯的美丽都躲在人们的记忆里了。

这是一个矿区,属于天山深处的神秘所在,一个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可是,由于找到了一种神秘的石头,兵团突然从三个建制团中抽调了近千人,集结到了这里,并起名506矿。506矿到底有什么矿?我第一次听到它的传说是在晚上熄灯后,我那刚上一年级的弟弟从被窝那边爬到我这头,然后对我耳语道:“你知道506矿是什么矿吗?”我问什么矿?他神秘地说:“是铀矿。”铀矿是什么矿呢?弟弟又降低声音回答:“铀矿是造原子弹的。”

原子弹的赫赫威名谁不知道,于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就有了一种神秘色彩,哪怕是喝着苦泉水也不觉得苦了,因为我们的父母正干着一件天大的事情。

父母被调入矿山后,我们这些孩子就跟随着父母上了山,这样,一个简陋的学校就在山前用石头搭建了起来,屋顶用的是红柳枝和油毡。每天的上课铃声让正在开矿的父母们十分安心,只是他们开山的炮声却让我们十分惊恐。在炮声隆隆中上课,飞石砸在房顶上,如天神的战鼓。

胡老师正领读课文《曹刿论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听到房顶的咚咚声,我们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大家就会心一笑。胡老师也笑,望望房顶说,三而竭了,没事。同学们就哄堂大笑,疲惫的午后课堂突然就活泼了一下。胡老师是一个大学教授,右派,发配到新疆就成了我们的小学老师。我们这些在绿洲出生的新疆兵团人的二代,通过胡老师了解到外面的大千世界。他坚持让我们每周写一篇作文,比方:《苦泉水》《戈壁滩》等。当他望着远方的戈壁和漫山遍野的石头让我们写《树》时,我们不干了,因为我们的眼前根本没有绿色,更别说树了。

有同学就喊,胡老师,我们山上连一棵树都没有,怎么写?胡老师就说,眼前没树,心中难道没有树吗?回家问问父母吧。

于是,同学们就写了很多不一样的树。有村口的大榕树,有门前的大槐树。我爹给我讲了老家的大桑树。他边讲边咽着口水,说起了小时候吃桑葚的故事,那些黑紫的甜蜜安慰了他童年的饥饿和贫困。父母们都是有故乡的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屯垦戍边来到了新疆。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棵树,而每一种树都寄托着他们的乡愁。比方:写大槐树的父母是北京人,写大榕树的老家是福建人……我爹是河南人,他给我讲了门前大桑树的故事。

可是,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兵二代”,眼前连一棵树都没有。我们望着窗外所有的石头,喊:“山前该有一棵树!”

我们是从山下绿洲来的,那里就有树。有沙枣树、白杨树……还有一棵最茁壮的胡杨树,就生长在胜利渠边上。水罐车从胜利渠给我们拉淡水,会从那棵孤独的胡杨树边路过。

那棵茂密的胡杨树孤独地生长着,在夏季它给我们带来一片巨大的绿荫,到了秋天,它那金黄的叶子展开来照亮了荒原。它是那么茁壮,又是那么孤独,美得却让人震撼。

那次关于树的作文课,让我们想起了那棵胡杨树,大家就齐声喊,把那棵胡杨树移到我们山前吧,让我们回家能找到路。

胡老师说:“山上没有水,树不能活。”

同学们喊:“山上没有树,人不能活。”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我们可以喝山上的苦泉水,用山下拉来的甜水浇灌。胡老师被我们打动了,眼眶有些红,下课时他没有和我们告别,就独自走了。

没想到,我们的无理要求有了结果。矿长派出了东方红拖拉机,拉着爬犁子,还派了一辆水罐车,要去为我们移那棵胡杨树了。胡老师让同学们坐上了水罐车,下山去看移树的过程,让同学们好好观察,要写作文。

那棵美丽的胡杨树将移到我们的山前,成为我们的故乡树。从此,我们的心里也有一棵大树了,无论将来走到哪里,那棵树都会存在。无论我们走多远,那棵树都会在山前指引着我们回家。那棵胡杨树还没有生叶,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萌芽。但我们知道它会有枝繁叶茂的那一天。大人们沿着胡杨树四周挖了一个大圆圈,然后那圆圈越挖越深,挖了一个很大的坑。树根终于露了出来,大人们就用稻草绳把带土的根部绑成了一个大圆球,再然后用撬杠和拖拉机拉动大圆球,让它滚上大爬犁。

它实在太高大了,树根那个大圆球和树干被捆在爬犁子上,有一半树枝还拖在地上。拖拉机拉着爬犁在前,累得直冒黑烟。装满了甜水的水罐车跟在后面,整个队伍开始向山上移动,远远望去像一个送亲的队伍。

胡杨树被运上山后,就栽在我们小学校操场中央。如果你上山,很远就能看见它。它高高地,耸立着,成了上山者的路标。坐在教室里依窗而望,也能看到它伟岸而又粗壮的树干,这让我们安心,给我们带来希望。栽树的时候全矿的人都来了,那简直就是一个节日。人们眼巴巴地望着从水罐车内放出的甜水浇灌它,用舌头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人们都来看栽树,因为不仅是孩子,成年人同样需要一棵树,这是人们对崇高精神的共同追求。

一口水只能解一时之渴,一棵树却能带来永远的绿荫。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老牛

余华

苦根①死后第二年,我买牛的钱凑够了,看看自己还得活几年,我觉得牛还是要买的。牛是半个人,它能替我干活,闲下来时我也有个伴,心里闷了就和它说说话。①牵着它去水边吃草,就跟拉着个孩子似的。

  买牛那天,我把钱揣在怀里走着去新丰,那里是个很大的牛市场。路过邻近一个村庄时,看到晒场上转着一群人,走过去看看,就看到了这头牛,它趴在地上,歪着脑袋吧哒吧哒掉眼泪,旁边一个赤膊男人蹲在地上霍霍地磨着牛刀,围着的人在说牛刀从什么地方刺进去最好。我看到这头老牛哭得那么伤心,心里怪难受的。想想做牛真是可怜。累死累活替人干了一辈子,老了,力气小了,就要被人宰了吃掉。

我不忍心看它被宰掉,便离开晒场继续往新丰去,走着走着心里总放不下这头牛,它知道自己要死了,脑袋底下都有一滩眼泪了。

我越走心里越是定不下来,后来一想,干脆把它买下来。

我赶紧往回走,走到晒场那里,他们已经绑住了牛脚,我挤上去对那个磨刀的男人说:“行行好,把这头牛卖给我吧。”

赤膊男人手指试着刀锋,看了我好一会才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买这牛。”

他咧开嘴嘻嘻笑了,旁边的人也哄地笑起来,我知道他们都在笑我,我从怀里抽出钱放到他手里,说:“你数一数。”赤膊男人马上傻了,他把我看了又看,还搔搔脖子,问我:“你当真要买。”

我什么话也不去说,蹲下身子把牛脚上的绳子解了,站起来后拍拍牛的脑袋,这牛还真聪明,知道自己不死了,一下子站起来,也不掉眼泪了。我拉住缰绳对那个男人说:“你数数钱。”

那人把钱举到眼前像是看看有多厚,看完他说:“不数了,你拉走吧。”

我便拉着牛走去,他们在后面乱哄哄地笑,②我听到那个男人说:今天合算,今天合算。

牛是通人性的,我拉着它往回走时,它知道是我救了它的命,身体老往我身上靠,亲热得很,我对它说:“你呀,先别这么高兴,我拉你回去是要你干活,不是把你当爹来养着的。”

我拉着牛回到村里,村里人全围上来看热闹,他们都说我老糊涂了,买了这么一头老牛回来,有个人说:“福贵,我看它年纪比你爹还大。”

会看牛的告诉我,说它最多只能活两年三年的,我想两三年足够了,我自己恐怕还活不到这么久。谁知道我们都活到了今天,村里人又惊又奇,就是前两天,还有人说我们是——“两个老不死。”

牛到了家,也是我家里的成员了,该给它取个名字,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叫它福贵好。定下来叫它福贵,我左看右看都觉得它像我,心里美滋滋的,后来村里人也开始说我们两个很像,我嘿嘿笑,心想我早就知道它像我了。

福贵是好样的,有时候嘛,也要偷偷懒,可人也常常偷懒,就不要说是牛了。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让它干活,什么时候该让它歇一歇,只要我累了,我知道它也累了,就让它歇一会,我歇得来精神了,那它也该干活了。

老人说着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向池塘旁的老牛喊了一声,那牛就走过来,走到老人身旁低下了头,老人把犁扛到肩上,拉着牛的缰绳慢慢走去。

两个福贵的脚上都沾满了泥,走去时都微微晃动着身体。

我②听到老人对牛说:“今天有庆,二喜耕了一亩,家珍,风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苦根还小都耕了半亩。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要羞你。话还得说回来,你年纪大了,能耕这么些田也是尽心尽力了。”

老人和牛渐渐远去,我听到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嗓音在远处传来,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老人唱道:

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

炊烟在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消隐了。

女人吆喝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男人挑着粪桶从我跟前走过,扁担吱呀吱呀一路响了过去。慢慢地,田野趋向了宁静,四周出现了模糊,霞光逐渐退去。

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

(节选自余华《活着》,有删改,标题是编者加的)【注】①苦根:老人福贵的外孙,此时是其唯一的亲人。下文的“有庆”“二喜”等人都是福贵已故的亲人。②“我”是老人福贵故事的听众,前文的“我”其实是福贵在自述自己的故事。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春风夜

铁凝

俞小荷晚上睡觉前花了很长时间洗澡,洗得仔细,近于隆重。等在门外的刘姐就隔着门喊:差不多就行了吧,要是在别的主人家,谁能容你这么洗呀!俞小荷站在淋浴间的莲蓬喷头下,把调好温度的水龙头开到最大,缩着脖子眯着眼,享受着热水沐浴的快乐。她不理会刘姐的叫喊和不满,不搭她的腔,也不生她的气。在赵女士家里,刘姐主管买菜做饭。新来的俞小荷负责打扫卫生、洗衣服、照料室内的花卉,和刘姐两人同居一个房间。俞小荷的老公名叫王大学,开一辆大车跑运输,夫妻俩半年没见面了。明天王大学路过北京,两人约好见一面。这一夜她睡得不好,早晨一起床,就又去洗了个澡。这个澡洗得有点理亏,主人虽然不会说什么,可身为保姆一天洗两次澡,还是过分了。

三月的北京,春寒料峭。俞小荷急匆匆地出了花源湾,跨着大步往公交车站赶。她这一路要换两次公交车,再乘一段地铁,目的地是方庄。王大学给她发短信说,方庄附近有个叫“春风”的旅馆,跑车的司机们常住,便宜,管一顿早饭。五个多月前,因女儿在北京上大学,俞小荷从山西老家来到北京,经家政公司介绍到赵家上班。为了给主人一个稳定、踏实的好印象,也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她连春节都没回家。

俞小荷找到了春风旅馆102房。房间里黑咕隆咚,一股又一股烟臭、脚臭和汗酸气扑向俞小荷。从前她对这些气味并不陌生,但是今天她觉得这房间的气味真是呛人。他们和女儿见了面,一家三口就在同仁医院附近一个涮羊肉的小饭馆吃了晚饭。吃过饭,女儿说学校还有事,要先走。

天已经全黑。这样的春夜,是催人回家的夜晚,王大学和俞小荷在这样的晚上虽然无家可回,但有一个旅馆的房间在今夜属于他们,也足够他们心生喜悦了。他们回到春风旅馆,掀起被人掀过无数次的厚重的旅馆门帘,走进已不陌生的前厅,他们被前台的服务员叫住了。

服务员向俞小荷要证件。俞小荷恰恰忘了带身份证。她对服务员说早上出来得急,忘带身份证了。服务员说那就对不起了,你不能和他进房间。俞小荷想过回花源湾去拿身份证,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念头。一来一去需要两个多钟头,往返车钱得花12块。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一点十分,坐在屋角的服务员站起来对俞小荷下了逐客令。俞小荷对王大学说,那我就回了。他们一前一后出了春风旅馆。黑更半夜,人生地疏。比起别处,还是旅馆门前最安全。一会儿,俞小荷指着旅馆临街一扇亮灯的窗户说,那不是102房啊?两人就奔到窗下。王大学说,你看屋里屋外其实只隔一扇窗户,在这儿多站一会儿,没准儿我真当这外头是屋里,那屋里是外头呢。看,咱这“屋里”的地方比那“外头”还宽绰!俞小荷附和道,也是。两人就又开始在便道上来来回回地走。一阵夜风袭来,王大学“哼”了一声说,外头到底不比屋里,还是冷啊。俞小荷说,再冷也不是冬天那股劲了。

夜深人静,如果不能安睡,就是诉说衷肠的好时候。春风旅馆亮灯的窗户一扇接一扇地黑了,只有102的窗户亮着,就像为俞小荷、王大学的团聚固执地照着明。他们在这扇明窗的照耀下说了很多总也没工夫细说的话,他们的儿女,积蓄。也说到老人和买房。他们盘算着一家人往后的光景,盘算着他们最终会在哪里安家……凌晨五点了,俞小荷看看手机提醒男人说。王大学说,那你也回吧。俞小荷说,下趟什么时候过北京?王大学说,没个准头,哪儿有货,车就往哪儿开。

俞小荷回到花源湾时,赵女士一家还在安睡。刘姐问俞小荷怎么回来这么早,俞小荷讲了缘由。俞小荷的手机来了信息,是王大学发来的,上面写着俞小荷要他当面说给她听的那句话。俞小荷鼻子一酸,就要掉下泪来,可她忍住了。

俞小荷打量着温暖、宽敞的厨房,打量着兴致不错的刘姐,一阵困意袭了上来。这里也不是她的家,但这里能够让她歇息。是人都需要歇息,不管你前边还有多远的路。她有点不甘,又有点知足,在这儿闭一小会儿眼,她该去楼梯旁边的工具间拿她的拖把和抹布。

房间传出老人的咳嗽声,就这样,新的一天开始了。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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