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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普通

珠海市普通高中2017届高考高三语文3月模拟考试试题(四)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五一是几号

安勇

    ①爹一共来过我的学校两次,两次都让我丢尽了脸面。

    ②第一次,爹送我报到,走到学校门口,突然停下来,把行李从左边的肩膀换到右边,咳嗽一声,冲地上重重地吐一口痰,用他山里人的嗓门儿冲我吼道:“老丫头,给爹念念,这木牌子上写的啥玩意儿?”我看见好多道含义复杂的目光,全都落在我和爹的身上,好像我们是怪物。这些目光烤得我脸红心跳,我跺跺脚,没理爹,逃似的跑进了校园里。

    ③爹根本没发现我已经不高兴,迈着大步,“咕咚咕咚”地从后面追上来。走向宿舍的一路上,爹非常兴奋,只要遇到人,不管人家理没理他,他都扯着嗓门儿,用手指着身边的我,说我是他的老丫头,考上了某某大学。还说我从小就是学习的材料。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带着怨气喊了一声爹。爹却不以为然,在宿舍里,对同学们又介绍了我一遍。然后,爹卷一支旱烟,心满意足地吸两口,又补充道,俺家老丫头是个要强的孩子,这回小家伙有了大出息!

    ④爹第二次来是在一年前,像现在一样,正是五一节前夕。同宿舍的姐妹们都在说黄金周的假期,计划着去哪里旅游。爹没有敲门,“咣当”一声推开宿舍门就闯了进来。惹得姐妹们顿时一阵惊呼,慌怍一团一一天气热,她们都穿得很少。爹一点儿也没意识到,一进门就喊我老丫头,问我,带的山野菜吃没吃光。对我说,妈让他给我又送一袋子来。我看看姐妹们,再看看爹,脸上一阵发烧。爹打开口袋,妮子妮子地叫着,用他的两只大手,从袋子里捧出一把把野菜,自作主张地放在姐妹们的床上,还不厌其烦地说,菜已经用盐腌好了,拿热水泡一泡,就能下饭吃。

    ③爹送完了礼物,卷一支烟,毫不理会姐妹们捂住鼻子嘴,坐在我床上有滋有味地吸了几口后,听见了姐妹们说黄金周旅游的事.他站起身,问她们,黄金周是什么意思?一个姐妹憋住笑告诉他,黄金周就是7天的长假,可以不用上课。爹就更加纳闷儿,问,好端端的,学校干啥要放长假?那个姐妹轻声地笑了,另有两个姐妹也笑出了声.一个姐妹忍住笑说,因为要到节日,五一劳动节,所以学校才放假。爹又问,劳动节是什么节?无法忍受爹再这样问下去,抢着告诉他,劳动节就是全世界劳动者的节日,也叫五一节。爹似乎明白了,点着头,反复念叨着劳动节和五一,从嘴里吐出一口浓浓的烟,突然又问了一句:“劳动者是些啥人呢?谁答应让他们过节的?”爹这句话说完后,宿舍里的姐妹们再也忍不住,一齐发出了响亮的笑声。爹也咧开嘴笑了笑,摸著自己的脑袋问我:“老丫头,那个劳动节一一五一是几号呢?”我羞愧得满脸通红,眼泪就流了下来。爹没看到我的泪水,又接着问姐妹们,旅一次游得花多少钱?

    ⑥爹离开学校五天后,我收到了他寄来的300元钱,在附言里写着“旅游”两个字。半个月后,我收到了爹的信。爹不识字,信是我的小学老师代写的。在信里,爹问我,寄的钱是不是已经收到了?爹还说,爹的老丫头和别人比,不缺啥也不少啥,人家去旅游,你也得去旅游,钱可能不太够,找便宜的地方去游吧!在信里,爹还说,他知道了五一是5月1号,他还知道了,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劳动者。最后,爹让我放心去旅游,不用惦念家里!在信纸的背面还写着r-句话:祝老丫头劳动节快乐!

    ⑦我没想到,暑假回到家时,竟然看见爹瘸了一条腿。爹看见我,有些慌张,咧开嘴笑了笑,响亮地冲着屋子里喊:“她妈,赶紧杀鸡,咱老丫头回来了!”妈告诉我,爹的腿是在崖上采山野菜时摔断的,那面崖很陡,但长的野菜很新鲜,一看就知道能卖好价钱。妈还说,你爹盼着多采些野菜,好快点还上那300元钱的债!

    ⑧爹从此再没来过我的学校。(选自《中国最好的小小说》)

(1)、综观全文,分条陈述“爹”两次来校都让“我”丢脸理由。

(2)、简析第⑤段多次描写同宿舍姐妹神态动作的手法和作用。

(3)、第⑧段在全文中的作用主要有?

(4)、简要评价小说中的父亲形象。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乌镇

木心

    坐长途公车从上海到乌镇,要在桐乡换车,这时车中大抵是乌镇人了。

    五十年不闻乡音,听来乖异而悦耳,麻痒痒的亲切。“这里刚刚落呀,乌镇是雪白雪白了。”高亢清亮,中年妇女的嗓音,她从乌镇来。车上不会有人在乎这句话,像是专向我报讯的。

    到站,一下车便贪婪地东张西望。

    在故乡,食则饭店,宿则旅馆。半夜为寒气逼醒,再也不能入睡。窗帘的缝间,透露楼下的小运河,岸上人家的灯火映落在黝黑的河水里,波光微微闪动,周围是浓重的夜色,雪已经停了。

    五十年无祭奠无飨供,祖先们再有英灵也难以继存,魂魄的绝灭,才是最后的死。我,是这个古老大家族的末代苗裔,我之后,根就断了,傲固不足资傲,谦亦何以为谦?生活之网在空中飘,一无着点。我肩背小包,手提相机,单身走在故乡陌生的街上。

    寒风中冒出热气的是点心店,照例是中年的店主,照例笑呵呵,照例豆浆粽子,我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天色曦明,我得赶程“回家”。

    过望佛桥,走一阵,居然就是观音桥,我有了方向感,可以自主地向我的“童年”走去。

    当年的东大街两边全是店铺,行人摩肩接踵,货物庶盛繁缛,充满了炒锅声、锯刨声、打铁声、弹棉絮声、碗盏相击声、小孩叫声、妇女骂声,现在是一片雪后的严静。这是一条死街,要构成这样肃穆阴森的氛围是不容易的,这是一种成熟的绝望的仪式,使我不以为是目击的现实,倒像是落在噩梦中,步履虚浮地往前走。我来乌镇前调理好的老成持重的心境,至此骤尔渍乱了。

    原本正门开在高墙之下,白石铺地,绿槐遮荫,坚木的门包以厚铁皮,布满网格的铜馒头,两个狮首衔住铜环,围墙顶端作马鞍形的起伏,故称马头墙。

    现实的矮墙居中有两扇板门,推之,开了。大片瓦砖场,显得很空旷,尽头巍巍然一座三开间的高屋,栋柱梁椽撑架着大屋顶,墙壁全已圮毁。厅后应是左右退堂,中间通道,而今也只见碎砖蒿莱。

    我神思恍惚,就像我是个使者,衔命前来凭吊,要将所得的印象回去禀告主人,这主人是谁呢?

    东厢,一排落地长窗,朝西八扇,朝南是六扇,都紧闭着。这些细棂花格的长窗应是褐色的、玻璃通明的,而今长窗的上部蚀成了铁锈般的污红,下部被霉苔浸腐为烛绿,这样的凄红惨绿是地狱的色相。我向来厌恶文学技法中的物我对话,矫揉造作,伤感滥调。而此刻,我实地省知这个废弃的少年时的书房,在与我对视,它坚称它曾是我青春的精神岛屿。这样僵持了一瞬又一瞬,整个天井昏昏沉沉,我站着不动,轻轻呼吸。我认了,我爱悦于我的软弱。

    我渐渐变得会从悲惨的事物中,翻拨出罗曼蒂克的因子来。别人的悲惨,我尊重,无言:而自身的悲惨,是悲惨,但也很罗曼蒂克。此一念,诚不失为化愁苦为愉悦的良方,或许称得上是最便捷的红尘救赎,自己要适时地拉自己一把呵。

    茶馆,江南水乡的特色,我点燃纸烟,斜倚在小桥的石栏上。阳光淡淡地从彤云间射下,街面亮了些,茶馆内堂很暗,对面又是一条较宽的河,反映着纯白的天光。

    烟蒂烧及手指,我一惊而醒。走下石桥,桥堍有石级及水面,运河的水是淡绿、含混的,芸芸众庶几百年几百年地饮用过来。

    儿时,我站在河埠头,呆看淡绿的河水慢慢流过,一圆片一圆片地拍着岸滩,微有声音,不起水花。现在我又看到了,与儿时所见完全一样,我愕然心喜,这岂非类似我惯用的文体吗?况且我还将这样微有声息不起水花地一圆片一圆片地写下去。

(本文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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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羊

李德霞

    我和母亲赶着羊群走出村口时,日头就要坠到西山背后了。

    下午,镇食品站的王站长在我们村收了四十只羊。我们村在山旮旯里,拉羊的车进不来,王站长就想从我们村雇个人往山外送羊。送一只羊两毛钱,四十只就是八块钱。母亲好不容易争来这份差事,忙喊来刚刚放学到家的我,让我和她一块儿往山外送羊。

    路上,母亲对我说:“等把羊送到山外,挣了钱,娘给你买热烧饼吃,再去扯几尺布,给你缝个新书包。”我抿嘴笑着,使劲地摇着羊鞭,撵羊的劲头更足了。出村不远,从对面的山坡上围过来一群羊。母亲担心两群羊混杂在一起,叫我盯紧点。原来,那群羊是母亲娘家村的,放羊人是母亲的六叔,我叫他六姥爷。隔老远,六姥爷就冲母亲打招呼:“是凤英啊,给食品站送羊啊?”

    母亲说:“是啊,是啊,六叔还没回呀?”

    六姥爷把羊群撵到一边,拎着羊铲踱过来,看着我们送的羊说:“凤英,六叔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行不?”

    母亲笑着说:“六叔,你说。”

    六姥爷把羊铲戳到地上说:“叔有十只羊,个头小一点,下的羔也少,想跟你送的羊调换几只。”

    母亲一下愣住了,随即摇摇头说:“不行吧,六叔你看,我送的羊人家都涂了抹子的呀。”

    六姥爷弯腰逮住一只羊,用手捏了捏羊背上的抹子,然后直起腰来,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得意地说:“抹子是油漆的,六叔这儿也有。六叔把换给你的羊也涂上抹子不就成了,保准你不会出事。嘿嘿。”

    母亲没辙了。想了半天,母亲又说:“六叔,我送羊可是挣了人家钱的呀,咱咋能干这事?” “羊不是公家的吗?要是你自家的,六叔提也不提。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母亲为难极了。六姥爷又说:“六叔也不白求你。这样吧,调换一只,六叔给你两毛钱。”

    母亲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我想,是我给母亲解围的时候了。我抡起鞭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噼噼啪啪,一顿猛抽。羊群受了惊,你追我赶,蜂拥着朝前冲去。我和母亲紧撵着羊群,听不清六姥爷在背后嚷嚷什么。

    出了山口,天已黑透。十几里山路,走得我两腿酸软,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王站长早已等在村口,见我们到来,忙把我们领到村头的一个大院门口。门楼上吊一盏大汽灯,贼亮贼亮的。一辆拉羊车就停在一旁。王站长对母亲说:“大姐,你们娘俩先歇个脚,等我们装完羊,就给你钱。”母亲放松地点点头,拉着我坐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几个村里人帮着往车上装羊。奇怪的是,每抓到一只羊,临上车前,王站长总要猫下腰,拿手电照照羊肚子,然后再送到车上去。我悄悄问母亲:“他照啥呢?”母亲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四十只羊就要装完了。母亲凑过去说:“王站长,你刚才拿手电照啥呢?”

    王站长不说话,提起一只羊腿让母亲看。

    王站长说:“是这样的。上次,我也从山里收了几十只羊,也是雇人送到这里的,等回到食品站才发现,有一半的羊被人半道上调了包,大的换成小的,肥的换成瘦的……所以,下午在你们村收羊时,我除了在羊背上涂了抹子,还在羊肚子上加了个抹子……我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并不是针对大姐的,哈哈哈……”

    好悬啊!我和母亲相视一笑。

    王站长掏出十块钱说:“大姐拿着,这是你的工钱。过年我要是去你们村收羊的话,还雇你送羊。”

    母亲掏遍口袋,只掏出一块钱。母亲尴尬地搓着手说:“我零钱不够,王站长就给八块吧。”

    王站长说:“不用找,拿着吧。多出的两块钱,送孩子吧。”

    母亲不安地说:“那咋成啊?”

    王站长伸手摸摸我的头:“小家伙,饿坏了吧?走,到屋里吃饭去!”

    母亲赶忙说:“不了不了,我们这就回去。”

    王站长不让,拉着我的手朝屋里走。饭是莜面鱼鱼,我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那个香啊,我一气吃下两大碗。

    往回走的路上,头顶悬着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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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

刘平

    矮坨一动不动趴在那块布满青苔的岩石后面,警觉的目光盯着前面不远那片箭竹林。他肯定那只熊瞎子就在里面,打了几十年猎,矮坨追踪猎物的经验十分丰富。旁边林子里,几只兔子悠闲地啃着青草,松鼠在松枝间跳跃,可因为那只熊瞎子闯入了矮坨警觉的网,矮坨对兔子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就不感兴趣了,他手中猎枪的枪口一直瞄着前面那片箭竹林。

    “狗日的!你的死期到了!”矮坨想,有些兴奋。

    矮坨就靠手中的猎枪喝酒吃肉和到山下镇上享乐,那些兔子、野鸡、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他们常常鲜血淋漓被绑上腿挑在猎枪管上,晃晃悠悠变成矮坨的下酒菜或被弄下山换成钱。而那只熊瞎子就不一样了,熊掌、熊胆、皮毛、还有肉,那是一大堆现大洋。是猎人,就会眼红。

    那只狡猾的熊瞎子多年来一直在这片山林里游荡,矮坨和另一个叫坑头的猎人曾经联合起来围剿它,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围剿都失败了。在最后一次围剿中,矮坨瘸了一条腿,那天傍晚他心生一计扮成熊瞎子引诱那家伙,却被坑头开枪打中左腿。

    在这片大山里,矮坨和坑头的两个最有经验的猎人,他们常常一起喝酒吃肉交流心得,关系密切得像两兄弟。开始,矮坨认定坑头那一枪是故意的,他想独吞那只熊瞎子!可坑头赌咒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他真的把他当成熊瞎子了。矮坨说:“你哄鬼吧!”

    三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坑头独自一人就去找那家伙复仇,结果被那家伙咬断了喉管。

    坑头的坟就在矮坨身后的林子里,清明那天,矮坨去给坑头烧了一大堆纸钱。矮坨烧纸钱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他有些怀疑坑头那一枪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坑头死了,这件事就成了永远的谜,矮坨心里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他知道这片山林里少了一个顶尖的猎人,那只熊瞎子就属于他一个人的了。一大堆现大洋,他可以在小镇上买房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那只熊瞎子大摇大摆从箭竹林里走出来了。矮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那家伙,它大得像头牛犊,嘴张着,矮坨仿佛闻到了一股血腥气。熊瞎子没有意识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瞄着它,它悠闲地在那里晃悠,这儿闻闻,那儿看看,一只蝴蝶飞到它面前,它还伸出一只爪子去拍。“畜生!你的死期到了!”矮坨又想,心里愈发兴奋了。

    矮坨觉得命中注定该自己发财,他和坑头联手围剿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而且坑头还把命丢了,今天,熊瞎子却自己往他的枪口走来!矮坨只要一扣动扳机,他和坑头的恩怨就彻底烟消云散了,啊,对了!小镇上那个满脸络腮胡的餐馆老板看到熊掌不知道有多高兴哪,嗯,不能轻易卖给他,要狠狠敲他一笔!

    那只熊瞎子还在那儿悠闲地玩耍,它把一丛白色的野花拔了起来,放鼻子上闻闻,又扔了。它似乎又对旁边树干上的一团蘑菇产生了兴趣,伸出一只爪子去拍。就在这时候,矮坨扣动了扳机!

    “砰——!”

    野兔、野鸡、松鼠们惊得四下逃窜,一股刺鼻的硝烟味弥散开来。可熊瞎子没有倒下,它肚子上淌着血愤怒地朝这边冲来。

    瘸了一条腿的矮坨还没来得及重新装弹,熊瞎子以愤怒地向他扬起了巴掌。矮坨感到脑袋被猛击了一下。

    那一瞬间矮坨还有一点意识,他突然想到了坑头,感到后悔不已!熊瞎子扑咬坑头的时候,他其实就在附近,那天他也在悄悄追踪熊瞎子。熊瞎子带伤跑到坑头面前时是他很好的开枪机会,那家伙脑袋的侧面正对着他的枪口。可他没有开枪,因为坑头打他的那一枪。

    那天,只要矮坨开枪,就可以救坑头的命。

    “完了!”矮坨绝望地哀鸣,可没有人能够听见了。

    拍昏了矮坨,熊瞎子又一巴掌将地上那杆猎枪拍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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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笛

    朗风站在考场中间,周围坐满了老师。他操着笛子向大家鞠了个躬,不等口令就开始吹起来。朗风是个不太守规矩的孩子,在梁老师家里,他也总是操起笛子就吹。

    朗风吹的是《乌苏里船歌》,这是他特别喜欢的一首曲子。这曲子很甜,第一次听梁老师吹奏时,朗风就感受到那条大河在初春破冰,感受到渔民喜悦的心情。朗风的银笛晃动着,舌尖一下子欢快起来,梁老师为这首曲子加了不少修饰音,依附着甜美的旋律跳跃着,朗风反反复复地吹奏着船歌一段,像舞台上最鲜艳的红绸子不断翻舞着相同的花。

    吹着吹着朗风忽然就停下来,怯生生地问:“老师,还没让我吹吧?”

    大家一下子都笑了。刚才看这小孩冲进考场,大家就想笑,他太有个性了,棉袄上系了根红围巾,头发跟鸟窝一样。可大家都不敢笑,这孩子一定是自己从大老远来的,别一笑把孩子笑毛了。

    “你接着吹吧,孩子”,大个子老师说,“还有什么曲子?”

    “我想吹一下我老师的一部作品,《森林舞曲》。”朗风说。他操起笛子演奏起来。这是第一乐章《夏末林中》,朗风用花舌和颤音不断模仿着各种鸟的声音,从一只小雏燕欢蹦乱跳,到一群乌鸦用翅膀扑打着落叶,再后来是一群大雁从蓝天上飞过。梁老师写的这段曲子,明快而顺畅。朗风想起梁老师带他去听林中漂亮的雉鸡叽叽咕咕地叫,告诉他这嗓音非常自然,是凭着本能随心发出来,然后用笛音来解释它的发音技巧。

    第二乐章叫作《年儿》,这一段旋律太欢快了,连朗风家的黄狗听到都会摇晃尾巴。朗风想起,他这大山里的孩子第一次听到梁老师的笛声,不由入神地痴呆着,然后用口哨把刚才的曲子吹了出来,梁老师吃惊地看着他,嘴里更快更拐弯地又吹出一段,朗风又用口哨把这段吹了出来。后来,梁老师主动教朗风吹笛子,爸爸不明白梁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他坚信梁老师是真正的艺术家。他学吹笛子时,梁老师总是一遍遍地吹给他听,让他感受曲子的每一个细节。长笛是有魔力的乐器,气息的着落点会构成不同的音色,但开始时他总是拿不准,有点想放弃了,可梁老师不厌其烦的示范、鼓励的眼神,让他终究没有放下长笛。朗风吹着吹着,旋律变得激昂起来,随后秧歌调就扭了进来。朗风记得,过年的时候,梁老师把那条红色长围巾系在腰上,和全村男女老少都对扭了一遍,嘴里念念有词,哼着什么调,后来他把这些都变成这段音乐。

    第三部分《农忙》,那是梁老师在雪夜里点着油灯写的,在夏天看着河畔开满的野花写的。朗风想起春耕的时候,刚下放到农场的梁老师学开拖拉机,但他开的那辆车总是歪歪扭扭,不能犁出笔直的麦道。大家都在笑。休息时,梁老师吹响这根银笛,笛声悠扬,像从很古远的时候传过来的,也像一阵阵夏日里的微风。梁老师教给他,学音乐要听,当音符被演奏者变成声音时,它们就有了生命,用心听懂这些声音比什么都重要。

    第四部分是《无言曲》,朗风记得梁老师说,每个音乐家都有自己的一首《无言曲》,那是奏给自己听的。梁老师独自一人时,会对着山峰和森林吹奏,笛声平静、清澈,梁老师告诉朗风,就像落叶在水面上漂浮着一样,有时候最简单的声音能吹出最丰富的心灵。朗风的笛声飞扬着,自由地变化,就像梁老师那样,他用笛子感觉自己内在的心思,感觉那些扑面而来的隐在情感。在他的演奏中,《无言曲》越来越远离当初他记录下来的样子,更像是随风而逝的记忆。一会儿,山林呼啸,那尘封的年代,从卡车上下来的那么多戴眼镜的人,梁老师瘦小单薄的身板,脖子上红色的围巾。一会儿,山谷里飘来春天的气息,梁老师给他重新起的名字,晴朗的朗,像风一样自由自在。一会儿,山风浩荡,他想起梁老师和他一起重奏这段音乐,彼此的呼应像一问一答,也像相互的问候。一会儿,山间大雪弥漫,梁老师没能挺过漫长的严冬,草场边的河滩上,大家为他建了个“家”,这是他的遗愿,他希望留在这里,每年听到春暖花开、冰雪融化的声音。从此,朗风经常来这里,他为梁老师吹笛子,再也没有人指点他,但站在这里,他觉得很多难题会迎刃而解。

    老师们沉默着,大个子老师摘下眼镜,擦了擦,拿过朗风的笛子,端详着,然后递给其他老师,他们传看着。最后笛子被小心地送回到朗风手里。“是把好笛子,孩子。它原来的主人这里很多人都认识,他是个很好的笛师。”

    朗风的眼睛有点红,低下头,他想起梁老师生前不止一次对他说的话:“有一天,你会站在音乐学院的乐台上的。”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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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经纪人的浪漫史

〈美国〉欧·亨利

    证券经纪人哈维·麦克斯韦尔事务所的机要秘书皮彻,在上午九点半的时候,看到他的老板和那个年轻的女速记员一起匆匆进来,他那毫无表情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诧异和惊奇。麦克斯韦尔飞快地说了声“早上好,皮彻”,就朝他的办公桌冲去,仿佛要跳过它似的。接着,他就埋头在一大堆等着他处理的信件和电报里。

    那个年轻姑娘已经替麦克斯韦尔当了一年速记员。她的美丽是一般速记员所没有的。她并不采用那种华丽诱人的庞巴杜式的发型。也不戴什么项链、手镯、鸡心之类的东西。她根本没有准备接受人家邀请去吃饭的神气。她的灰色衣服虽然很朴素,但穿在她身上非但合适,而且文雅。她那俊俏的黑色无边帽上插了一支金绿色的鹦鹉羽毛。今天上午,她身上有一种温柔而羞怯的光辉。她的眼睛梦也似的晶莹,她的脸颊桃花般的娇艳,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神色和追怀的情调。

    皮彻仍旧有点好奇,注意到她今天早晨的举止有些异样。她不像往常那样,径直走进她办公桌所在的套间里去,却有点踌躇不决地逗留在外面的办公室里。有一次,她挨近麦克斯韦尔的办公桌,近得仿佛要让他知道自己在场。

    坐在办公桌前的人简直成了一部机器;它是一个忙碌的纽约市的经纪人,由那些营营作响的齿轮和正在展开的发条推动着。

    “哦——怎么?有事吗?”麦克斯韦尔粗声粗气地问道。他那些拆开了的信件堆在那张杂乱的办公桌上,好像舞台上的假雪。他那锐利的灰色眼睛唐突而不近人情,有点不耐烦地扫了她一下。

    “没事。”速记员回答道,微笑着走开了。

    “皮彻先生,”她对机要秘书说,“麦克斯韦尔先生昨天有没有对你说起另请一个速记员?”

    “说过。”皮彻回道,“他吩咐我另找一位。昨天下午我就通知了介绍所。”

    “那么,在有人顶替之前,”那年轻女人说,“我照常工作好啦。”她说罢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把那顶插着金绿色鹦鹉毛的黑色无边帽挂在老地方。

    谁没见过一个生意大忙时的纽约经纪人,谁就没有资格当人类学家。诗人歌颂了“灿烂的生命中一个忙碌的时辰”。对经纪人来说,不但时辰是忙碌的,他的每一分每一秒也都忙碌不堪。

    今天正是哈维·麦克斯韦尔的忙日。股票行情自动收录器开始痉挛地吐出一卷卷的纸条,电话机犯了不断营营发响的毛病。人们开始拥进事务所,在栏杆外探进身来向他呼唤,有的高兴,有的慌张,有的疾言厉色,有的刻薄狠毒。送信的小厮捧着信件和电报奔进奔出。事务所里的办事员跳来跳去。

    交易所里有了飓风,山崩,暴风雪,冰川移动和火山爆发;自然界的剧变在经纪人的事务所里小规模地重演了。麦克斯韦尔把椅子往墙边一推,腾出身子来处理业务,忙得仿佛在跳脚尖舞。他从股票行情自动收录器跳到电话机旁,从办公桌边跳到门口。

    正在这个忙得不可开交,愈来愈紧张的当口,经纪人忽然瞥见一堆高耸的金黄色头发,上面是一顶颤动的丝绒帽子和驼毛帽饰,一件人造海豹皮的短外衣,是一个从容不迫的年轻姑娘。皮彻正准备介绍。

    “速记员介绍所派来的小姐,来应聘的。”皮彻说。

    麦克斯韦尔打了半个转身,双手还捧着一堆纸张和股票行情的纸条。

    “应什么聘?”他皱皱眉头说。

    “应聘当速记员。”皮彻说,“昨天你吩咐我打电话,叫他们今天早晨派一个来的。”

    “你头脑搞糊涂了,皮彻。”麦克斯韦尔说,“我干吗要这样吩咐你?莱斯利小姐在这儿的一年里工作令人十分满意。只要她愿意继续干下去,这个职位永远是她的。对不起,小姐,这儿并没有空位置。皮彻,赶快向介绍所取消要人的话,别再引谁进来啦。”

    那个年轻姑娘愤愤离去。皮彻在百忙中对速记员说,老板近来好像越发心不在焉,越发容易忘事了。

    业务越来越忙,节奏越来越快。麦克斯韦尔像一部高速运转,精巧坚固的机器——紧张万分,开足马力,正确精密,从不犹豫,言语、动作和决断都像钟表的机件那样恰当而迅速。证券和公债,借款和抵押,保证金和担保品——这是一个金融的世界,其中没有容纳人类世界或是自然界的丝毫空隙。将近午餐时间,喧嚣暂时平静下来。

    麦克斯韦尔站在办公桌边,手里满是电报和备忘便条,右耳上夹着一支自来水笔,一绺绺的头发凌乱地垂在前额上。他的窗子是打开的,因为可爱的女门房,春天姑娘,已经在大地的暖气管里添了一些热气。

    窗口飘进了一股迷惘的气息——一股紫丁香优雅的甜香,刹那间使经纪人动弹不得。因为这种气息是属于莱斯利小姐的;是她的,只是她一个人的。

    那股气息使她的容貌栩栩如生地,几乎是触摸得到地显现在他眼前。金融的世界突然缩成一个遥远的小黑点。她就在隔壁房间里——相距不出二十步远。

    “天哪,我现在就去。”麦克斯韦尔脱口说了出来,“我现在就去要求她。我不明白为什么早不去做。”

    他一股劲儿冲进里面的办公室,像一个做空头的人急于补进一样。他向速记员的办公桌冲过去。

    “莱斯利小姐,”他匆匆开口说,“我只有一点空闲。我利用它来说几句话。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我实在没有时间用普通的方式跟你谈情说爱,但是我确实爱你。请你快回答吧——那帮人正在抢购太平洋铁路的股票呢。”

    “喔,你说什么?”年轻女人嚷道。她站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他。

    “你不明白吗?”麦克斯韦尔着急地说,“我要求你跟我结婚。我爱你,莱斯利小姐。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所以事情稍微少一点时就抽空跑来。他们又打电话找我了。皮彻,让他们等一会儿。你肯不肯,莱斯利小姐?”

    速记员的举动非常蹊跷。起先她似乎诧异得愣住了;接着,泪水从她惊讶的眼睛里奔涌而出;之后,她泪花晶莹地愉快地笑了,一条胳臂温柔地勾住经纪人的脖子。

    “我现在懂得啦,”她柔声说,“这种生意经快要把你打垮了。起初我吓了一跳。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哈维?我们昨晚八点钟在街角的小教堂里举行过婚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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