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下面小题。寒梅未著仍渗芳
①梅岭注“古道上铺满了碎石,那是从山里就地取材挖来铺设上去的。梅岭古道还没开通前,由岭南通往中原,靠的是“庚岭未开,南北通衢也”的另一条位于乌迳新田村的古道。其间,新田村古道“日屯万担米,夜行百只船”,非常热闹繁华。
②走进南雄乌迳有一千七百年历史的新田村,仿佛感到时间是凝固的,但分明有种难以言说的气息在散发,从时间捆绑的绳索中挣脱出来,我在一片土黄的颜色诱感下穿过狭窄的巷道,感受着时光的老去,有东西埋藏在这里,并没有【甲】(淹没/湮灭)它藏在那些用红黄的泥土砌成的倾颓的墙体中,藏在疯长的野草掩盏的野径上。
③在一处祠堂高悬的匾额上,见到“祖德重光”几个字,这座祠堂的房顶不是岭南比较多见的大耳房檐,而是状如官帽;从这建筑形制可看出中原文化的影迹。褪色的香案,冷寂的残灰,由于没有人打扫,新田村的祠堂变得冷清,有几座祠堂祖先的牌位还供奉在那儿,估计只有到了节日祭祀,这些祠堂才会重新热闹起来,打破往日的沉寂。青砖砌成的祠堂院墙,泛着苍黑的光泽,祠堂的建筑风格与簇拥在祠堂周围的泥坯土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一片村舍的土黄是如此的耀目,它沉稳地烘托起祠堂的辉煌,突显了祠堂在乡村中所具有的中心地位。
④那些泥坯砌成的房舍,是岭南粤北乡村基本的建筑式样,它的来源并不费功夫,中原迁徙过来的人,从落地生根那天起,他们就与这红黄的泥土产生了亲和力,从挖出的第一抔土开始,那些泥团与他们的汗水相互搅和,经过无数次的翻滚揉搓,再掺杂进禾秆草梗加以固形,阳光晾晒后,一块块垒筑起来,住在里头能嗅到泥的气息、草的芬芳,这些泥坯房总是带着烟火的味道。因为它所要承担的是起居饮食,生儿育女。而祠堂是属于精神的,是每一个迁徙者魂灵所系的居所,是精神依存的地方,祠堂很自然就有了一份庄重与典雅。
⑤夕阳荒草,整座村子显得寥落,祠堂的烟火也冷寂多时。祠堂维系着宗族的根,象征着一种精神的存在,哪怕再破败,它依然延续着香火,哪怕游子迁徙到远方,总有安家的地方,有家了,祠堂就屹立在哪儿,那是一个宗族的魂灵所在,香火的冷寂与有无,不是重要的,它始终在那些后人心中燃点,毁掉了又重建。
⑥梅岭上的秋天,绿薄了,但繁密的树丛还没有层林尽染的秋深气象。城楼上“岭南第一关”几个大字赫然在目,那就是梅关了。苍黑的城砖,写实般见证着岁月和人世的浮沉。自张九龄奉唐玄宗之命修筑梅岭古道以来,走过古老的城门下,踏上这崎岖古道的,就有六祖惠能,韩愈、苏东坡、汤显祖;但是更多从梅美走过的,是囚徒,貶谪的官员、失意的文人,天涯的倦客、被迫流落他乡的迁徙者。
⑦山石凹凸不平,我想象着那些迁徙者穿过梅美的城檯,流落到岭南各地的身影,他们逝去的足音,已无法寻觅。我如今踩着那些迁徙者曾经走过的足迹,顿时感到脚下的石头仿佛变柔软,它仿佛让你的指尖触摸到一页尘封已久的隐秘的历史。
⑧梅岭古道作为一条南迁之路,它打通的不仅是岭南与中原的交通要道,实际上也打通了一条文明的根脉,中原文化通过这里与岭南文化相融合。张九龄奉旨历经两年艰辛修建的梅岭古道,后来沟通了长江与珠江两大水系,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中转站,而与梅岭古道相连的珠玑巷也逐渐【乙】(演变/蜕变)为古道上最重要的商业重镇。
⑨二百年间,由梅岭古道穿过梅关,再由珠玑巷南迁岭南,有记载的迁徙就达一百三十多次,其中大规模的南迁有两次:第一次南迁是为逃避金兵的杀戮而南迁,发生在北宋末徽宗、钦宗二帝被俘,史称“靖康之耻”前后;第二次南迁,是南宋灭亡前后,为逃避元兵追杀而迁。
⑩梅岭古道,在某种程度上为延续文化的命脉留下了一线生机。何况依靠珠江水系的出海口,开通了海上丝绸之路,那更是向海洋文明张开了怀抱。文化是需要交流的,而梅关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起点,与海外相连,这让古老的中华文明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⑪由于族群的大迁徙,那些不得不离开故土的人,以开拓者的姿态,来到岭南,先在梅岭下的珠玑巷落脚。以梅关为界,迁徙者将中原文化与岭南的凤俗文化及地理坏境融合,逐渐形成了新的文化体系:广府文化、客家文化、潮汕文化,还有四邑侨乡的华侨文化,这几大文化,随着那些不同姓氏的族群的迁徙,以珠玑巷为根据地,逐渐散布于岭南各地,更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拓展传播至海外。
⑫现在是秋天,梅岭上难觅梅花的影踪,但经冬终要绽放的梅花,总会把一段香,留在寒冬的枝条上,那在霜雪中盛开的寒梅,目送着那些从古道走过并远去的迁徙之人。古道虽然发出过带枷囚徒镣铐刺耳的悲鸣,难免带着悲情,但也留下了像六祖慧能、韩愈和苏轼等衣袂飘飘的身影。经过历代重修的梅岭古道,山石坚硬,好像要让我们感受那些迁徙者如梅花一样傲立寒冬的坚定和意志,我们虽然看不到梅花的姿影,但它不灭的香魂仿佛早就驻留在这梅岭古道,这时候我仿佛嗅到了夹杂在梅岭山野上仍没有散尽的梅花的香气,那幽香中恐怕也渗入了迁徙者的汗水。
(取材于杜璞君同名散文)
注:梅岭,即大庾岭,因岭上多植梅树雨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