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①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②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③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

    伯牙游于泰山之阴卒④逢暴雨止于岩下心悲乃援琴而鼓之。初为《霖雨》之操⑤，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钟子期辄穷其趣。伯牙乃舍琴而叹曰：“善哉，善哉！子之听夫志，想象犹吾心也。吾于何逃声哉？”（选自《列子•汤问》）

【注释】①志：志趣、心意。②峨峨：高耸的样子。③洋洋：宽广的样子。④卒：通“猝”，突然。⑤操：琴曲。

学贵速改

    学贵速改过。人非积厚养深^① ， 孰能无过？诸凡存心制行^② ， 应事接物间，一时检点不到，便有百过交集^③；幸而知之，当速改之，绝不可有一毫畏难之心，而苟且以自安也。才说姑待明日，过便愈益深至，日为潜滋暗长而不自觉矣。故夫子曰：“过则勿惮改。”又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又曰：“已矣乎^④ ， 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改过而日内自讼，更不啻^⑤刑罚刀锯驱之于前，其吃紧^⑥示人如此。人能猛省若是，庶几私可由之以去，理^⑦可由之以存，于此渐臻无过地位无难矣。

（选自《寻乐堂学规》）

【注】①积厚养深：意为道德高尚。②制行：控制行为。③交集：一起聚集。④已矣乎：算了吧。⑤不啻：不异。⑥吃紧：紧张。⑦理，道德。

【甲】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

(节选自《鱼我所欲也》）

【乙】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节选自《孟子·告子上》

李信圭，字君信，泰和人。民有湖田数百顷，为淮安卫卒^①所夺，民代输租^②者六十年。信圭奏之，诏还民。饥民攘^⑥食人一牛，御史论死八人^④。信圭奏之，免六人。天久雨，淮水大溢，没庐舍畜产甚众。信圭奏请振贷，报可。

范希正，字以贞，吴县人。宣德三年举贤良方正，授曹县知县。有奸吏受赇^⑤ ， 希正按其罪，械送^⑥京师。吏反诬希正他事，坐逮^⑦。曹民八百余人诣^⑧京白^⑨通政司，言希正廉能，横为奸吏诬枉。侍郎许廓以公事过曹，曹父老二百余人遮道稽颡^⑩ ， 泣言朝廷夺我贤令。事并闻^⑪ ， 帝乃释希正使还县。正统十年，山东饥。惟曹以希正先积粟，得无患。

（均选自《明史·列传第一百六十九·循吏》，有删改）

【注】①卫卒：护卫的兵卒。②输租：交纳租税。③攘：盗窃，窃取。④论死八人：判处八人死刑。⑤受赇：接受贿赂。⑥械送：加刑具押送。⑦坐逮：因事被追捕。⑧诣：到……去，前往。⑨白：陈述，禀告。⑩稽颡（qǐ sǎng）：屈膝下跪，双手朝前，以额触地，表示极度的虔诚。⑪闻：上报。

湖心亭看雪

张岱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