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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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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广东省深圳市耀华实验学校2018-2019学年高二(华文部)上学期语文期末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各题。

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节选)

朱自清

    ①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平伯是初泛,我是重来了。我们雇了一只“七板子”,在夕阳已去,皎月方来的时候,便下了船。于是桨声汩——汩,我们开始领略那晃荡着蔷薇色的历史的秦淮河的滋味了

    ……

    ②秦淮河的水是碧阴阴的;看起来厚而不腻,或者是六朝金粉所凝么?我们初上船的时候,天色还未断黑,那漾漾的柔波是这样的恬静,委婉,使我们一面有水阔天空之想,一面又憧憬着纸醉金迷之境了。等到灯火明时,阴阴的变为沉沉了:黯淡的水光,像梦一般;那偶然闪烁着的光芒,就是梦的眼睛了。我们坐在舱前,因了那隆起的顶棚,仿佛总是昂着首向前走着似的;于是飘飘然如御风而行的我们,看着那些自在的湾泊着的船,船里走马灯般的人物,便像是下界一般,迢迢的远了,又像在雾里看花,尽朦朦胧胧的。这时我们已过了利涉桥,望见东关头了。沿路听见断续的歌声:有从沿河的妓楼飘来的,有从河上船里度来的。我们明知那些歌声,只是些因袭的言词,从生涩的歌喉里机械的发出来的;但它们经了夏夜的微风的吹漾和水波的摇拂,袅娜着到我们耳边的时候,已经不单是她们的歌声,而混着微风和河水的密语了。于是我们不得不被牵惹着,震撼着,相与浮沉于这歌声里了。

    ……

    ③那时河里热闹极了;船大半泊着,小半在水上穿梭似的来往。停泊着的都在近市的那一边,我们的船自然也夹在其中。因为这边略略的挤,便觉得那边十分的疏了。在每一只船从那边过去时,我们能画出它的轻轻的影和曲曲的波,在我们的心上;这显着是空,且显着是静了。那时处处都是歌声和凄厉的胡琴声,圆润的喉咙,确乎是很少的。但那生涩的,尖脆的调子能使人有少年的,粗率不拘的感觉,也正可快我们的意。况且多少隔开些儿听着,因为想象与渴慕的做美,总觉更有滋味;而竞发的喧嚣,抑扬的不齐,远近的杂沓,和乐器的嘈嘈切切,合成另一意味的谐音,也使我们无所适从,如随着大风而走。这实在因为我们的心枯涩久了,变为脆弱;故偶然润泽一下,便疯狂似的不能自主了。但秦淮河确也腻人。即如船里的人面,无论是和我们一堆儿泊着的,无论是从我们眼前过去的,总是模模糊糊的,甚至渺渺茫茫的;任你张圆了眼睛,揩净了眥垢,也是枉然。这真够人想呢。在我们停泊的地方,灯光原是纷然的;不过这些灯光都是黄而有晕的。黄已经不能明了,再加上了晕,便更不成了。灯愈多,晕就愈甚;在繁星般的黄的交错里,秦淮河仿佛笼上了一团光雾。光芒与雾气腾腾的晕着,什么都只剩了轮廓了;所以人面的详细的曲线,便消失于我们的眼底了。但灯光究竟夺不了那边的月色;灯光是浑的,月色是清的,在浑沌的灯光里,渗入了一派清辉,却真是奇迹!……但灯与月竟能并存着,交融着,使月成了缠绵的月,灯射着渺渺的灵辉;这正是天之所以厚秦淮河,也正是天之所以厚我们了。

(1)、第一段中“我们开始领略那晃荡着蔷薇色的历史的秦淮河的滋味了”一句中“蔷薇色的历史”所指的正确意思是什么?
(2)、第三段中为什么“生涩的、尖脆的调子……也正可快我们的意?其根本原因是什么?
(3)、第三段中“船里的人面,无论是和我们一堆儿泊着的,无论是从我们眼前过去的,总是模模糊糊的,甚至渺渺茫茫的”,其原因是什么?
(4)、作者写秦淮河的桨声与灯影,为什么还要写月光?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下题。

红房子

(德)黑塞

    ①从你身边经过,头一回经过时,我的流浪的乐趣就震颤地想起了它的对称极,我又一次奏起往昔经常弹奏的旋律:有一个家,绿色花园里的一幢小屋,周围一片寂静,远离村落;在小房间里,朝东放着我的床,我自己的床;在小房间里,朝南摆着我的桌子,那里我也会挂上一幅小小的古老的圣母像,那是我在早年的一次旅途中,在布雷西亚买到的。

    ②正如白昼是在清晨和夜晚之间,我的人生也是在旅行的欲望和安家的愿望之间渐渐消逝的。也许有朝一日我会达到这样的境地,旅途和远方在心灵中属我所有,我心灵中有它们的图像,不必再把它们变成为现实。也许有朝一日我还会达到这样的境地,我的心灵中有家乡,那就不会再向花园和红房子以目送情了——心灵中有家乡!

    ③如果有一个中心,所有的力从这个中心出发向两端摆动。那是,生活会是多么不同啊!

    ④但是,我的生活没有这样一个中心,而是震颤地在许多组正极和负极之间摇摆。这边是眷恋在家安居,那边是思念永远在旅途中。这边是渴望孤独和修道院,那边是思慕爱和团体!我收集过书籍和图画,但又把它们送掉。我曾摆过阔,染上过恶戏,也曾转而去禁欲与苦行。我曾经虔诚地把生命当做根本来崇敬,后来却又只能把生命看作是功能并加以爱护。

    ⑤但是,把我变成另一个模样,这不是我的事情。这是神奇的事情。谁要寻找神奇,谁要把他引来,谁要帮助它,它就逃避谁。我的事情是,漂浮在许多紧张对立的矛盾之间,并且做好了精神准备,如果奇迹突然降临到我头上的话。我的事情是,不满并忍受着动荡不安。

    ⑥绿色中的红房子!我对你已经有过体验,我可不想再次体验了。我曾经有过家乡,建造过一幢房屋,丈量过墙壁和屋顶,筑过花园里的小径,也曾把自己的画挂在自己的墙上。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欲望——我也想按这种欲望来生活!我的许多愿望已经在生活中实现了。我想成为诗人,也真的成了诗人。我想有一所房子,也真为自己建造了一所。我想有妻室和孩子,后来也都有了。我要同人们谈话并影响他们,我也做了。可是每当一个愿望实现了以后,很快就变成了不满足。但这是我所不能忍受的。我于是怀疑起写诗来了。我觉得房屋变狭窄了。已经达到的目的,都谈不上是目的,每条路都是一条弯路,每次休憩都产生新的渴望。我还会走许多弯路,还将实现许多愿望,但到头来仍将使我失望。总有一天一切都将显示它的意义。

    ⑦那儿,矛盾消失的地方 , 是涅槃境界。可是,可爱的眷念的群星还向我放射出明亮的光。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下列小题。

华阴老腔

邢小俊

    ①这一群人,似乎刚刚从田地里疲惫归来,在自家的院落里放稳锄头,把牛儿拴牢在槽上,身上分明还沾满了泥土的新鲜和芬芳。

    ②他们静默地在那里歇息,或蹲或站,横七竖八,像一群姿势各异的泥塑,神情沉稳。身后,是大片的玉米地,更远处是连绵的像馒头一样的黄色土丘,丘与太阳平行,中间是死一样静寂。

    ③“繁花似锦地,八水把城绕!”猛地,似乎天上滚过一声惊雷!一人啸起,满世界帮腔。这些人像忽然惊醒的兵马俑,全都充满力量地扭动起来。从无到有,之间没有一点迹象,从无到盛,之间没有一点过渡——这小小的场地瞬间就蒸腾起巨大的势能,静谧的空气也立即变得燥热不安起来,先前困倦的世界突然变得亢奋异常,浑圆连绵的黄土沟壑似乎也被激活了,黄尘漫天……

    ④吼叫中,扭动中,他们成了当年汉唐帝国的子民。青布裹头,悬汉罐烹调,独尊儒术,吼老腔自娱,显古国的荣耀和自信。

    ⑤定睛看,他们手中分明操着家伙——自制的板胡、大号、手锣、勾锣、铰子、梆子、铃铃等乐器,粗糙、简易,却有力。那个精廋的老头,没有乐器,却坐在那条四尺长的四腿木板凳上舞动着他的铜烟袋,像指挥着他的千军万马

    ⑥“太阳圆月亮弯都在天上,男人笑女人哭都在炕上…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天在上地在下你娃甭牛……”说不尽生活的简洁而厚重,命运的斑驳与苍凉。

    ⑦“一颗明珠卧沧海,浮云遮盖栋梁才。灵芝反叫蓬蒿盖,聚宝盆千年土里埋……”说不尽的英雄落魄,明珠暗投。

    ⑧“将令一声镇山川,人披盔甲马上鞍,大小三军齐呐喊,催动人马到阵前,头戴束发冠,身穿玉链环,胸前狮子扣,腰上跨龙泉……”一声吼尽千古事,双手对舞百万兵。紧锣密鼓的敲击,恍惚间髯口黑面的将军上了阵,刹那间,重现了金戈铁马的古战场,剑戟撞击,马蹄踏踏,尘烟弥漫,人喊马嘶。

    ⑨你看,这些歌者,他们无一例外地全投入进去,容不得羁绊,容不得压抑,容不得委屈,容不得平庸!所有人都在表现,所有人都是主角!

    ⑩观者无不惊愕!小小的心胸无不被强烈激荡和震撼着。被俗世生活压迫而变得逼仄窄狭的心胸,瞬间开阔舒坦,英雄之气喷薄而出,恨不得挥刀催马与贼厮杀!

    ⑾此时,领首者情绪愈发激烈,他仰天长啸,唱词激昂,豪迈奔放,像在倾诉,似在号哭。受到感应,那位蹲坐在板凳上的精瘦老人猛地跳将起来,疯了一样抄起板凳,抡过头顶,举起,举起,再举起,像竭力要用四腿长凳撑起天。板凳再放下来时,一手狠狠地摁着,腾出来另一只手,抓起一块惊木狠狠地击打板凳面,那令人惊诧的哐哐响声不啻惊雷轰鸣,围观者、帮腔者齐声吼叫。

    ⑿拉坡号子冲破天,枣木一击鬼神惊!观者的眼睛睁大了,头发竖起来了,额上的青筋跳蹦,视觉、听觉都在经受着最大的冲击和撕扯!

    ⒀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千里的乌云万里的闪电,千军万马冲撞与撕咬,嚎叫,乞求,呻吟,大笑,哭诉,痛苦抑或快乐,悲欣抑或麻木,世界在战栗着……你已听不到了唱腔,你已看不见了人,你只感觉一团躁动的热量和能量在呼啸,在聚集,在奔突,在疯狂而执拗地寻找某一个出口……

    ⒁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不知天底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像一阵狂风骤雨猛地刹住了阵脚,说停,它就戛然停止了,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⒂在它戛然而止的时候,世界出奇的静!世界似乎毁灭过了,又似乎重生过了!

    ⒃“姓姚,家住桃园桃花坞,人面桃花相映红……”一耄耋老翁分开众人,走到人前,穿青衣,面容清秀,身材精瘦,吱吱呀呀,唱词寥寥,简洁而意味深长。

    ⒄他描述的家在渭、洛、黄河交汇处,这里曾是重要的水路码头,千帆竞进,逆水行舟,千百纤夫,光膀赤脚,拉纤曳船,叩舷而歌——这些来自生活最本源的歌吟,散发出黄土地的激情、豪迈。

    ⒅人如蝼蚁,河流滔滔!他们世世代代站在这厚土上呐喊、啸叫,直起直落、宽音大嗓,这中国古代酣畅淋漓充满阳气的“摇滚”啊——好一个华阴老腔!

    ⒆朝代更迭,人事兴覆!他们一茬茬出生、茁壮、老去,重归泥土,好一个黄天厚土啊——好一个华阴老腔!

    ⒇大地却总是默然无语!以沉睡的姿态,吞噬一切,悲欣交集!

(摘自2015年9月5日第8版《人民日报》,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曾雪梅

任晓雯

    曾雪梅七岁时,喜欢趴在窗台上,仰面数飞机。①飞机跟小鸟似的,翅膀不动地滑过去。时或起一记嘘声,仿佛有人吹口哨。地平线轰然颤动,团起阵阵乌云。曾雪梅觉得像是过年放鞭炮,便拍手欢呼。母亲兜头一掌道:“看啥西洋镜,东洋鬼子投炸弹呢。回头捉牢你这种不听话的小囡①,扯成两爿,蘸蘸腐乳吃掉。”

    是年,曾雪梅已开始念书。读至十三岁,校舍被日本人炸坏。曾家弃了房产,逃到法租界,在寺庙院子里搭个滚地龙。曾雪梅叉断续上了四年夜校后辍学,由邻居引荐,到日本人的福助洋行做工。曾雪梅定在门口,不肯进去。邻居反复诘问,她才憋红脸道:“日本人,会吃小囡吗?”

    曾雪梅因为识字多,被派作车间记录员。每月工资三十多元,外加大米、菜油、黄豆各十斤。逾数月,养得颊圆颐润。工头二本松是日本人,夫人千代子,也在车间工作。一次,千代子邀了几个中国女工去她家吃饭。曾雪梅走过南京路时,浑身觳觫.谎称不舒服,让同事们先行,自己坐到街沿上,掏出用来送礼的苹果,边啃边想心事。食罢,核子一扔,返身往回走。

    旬余,机修工钟阿宝问:“你觉得中国人好,还是日本人好?”曾雪梅睃一眼围观的同事,道:“我才不上你的老当。”

    曾雪梅回得家来,说与母亲。母亲道:“当然中国人好,有啥不敢讲的。”曾雪梅道:“我也不晓得。听说中国工头都打人的。日本大班来视察时,还给每人发十块洋钿奖金。”母亲嘴唇一抖道:“小恩小惠的,就把你收买了。若不是鬼子杀人放火,我们家就不会穷,你就会一直念书。”曾雪梅默然一晌,问:“那为啥让我去日本工厂做事?”“嘁,赚鬼子的钞票,也是爱国啊。”

    到月头,发了工资,曾雪梅背回大米和黄豆。母亲借了一座台秤过磅,忽道:“好像少脱了。”曾雪梅听得口齿有异,抬眼见她嘴巴歪斜,唇角拖下一径涎沫来。“妈,怎么了。”母亲想伸手去擦,感觉天花板一动,面孔已然贴倒在地。

    一日工间休息,千代子问曾雪梅是不是有心事。曾雪梅犹豫了一下,说:“我妈跌了跤,半边身子僵掉了。找过郎中,不见好。现在她不肯吃饭,说要早点死掉,帮我们节省钞票。”千代子取了六十块钱,让她给母亲找西医,补营养。曾雪梅推却着,收下,回去说与家人。母亲回光返照似的,嗓门铿铿响道:“我是个强硬的人,不讨日本人便宜。”一口气接不上,眼乌珠翻了白。②曾雪梅扑过去,见一滴浊黄的泪水滑过母亲的太阳穴,在鬓边略作停滞,吧嗒滴落于枕上。

    曾雪梅把钱还给千代子,自此避开她和二本松。

    一年后,曾雪梅结婚。婚后,丈夫建议曾雪梅辞工。犹豫间,日本投降,福助洋行解散。曾雪梅归得家来,专心养胎。忽一日,那位老邻居捎来二本松的信,她才晓得,厂里的日本人,都被关到了提篮桥。她瞒着丈夫,买了六包稻香村鸭肫肝,学千代子的做派,将点心盒子包起来,去提篮桥探监。

    登记、盘问、等待。听到喊她名字,已是入暮时分。晃眼见一个灰发女人,穿看空阅的囚服,挪着碎步出来,深鞠一躬,泪水甩在点心盒上。是日临别,千代子送了她一包童装,都是亲手缝制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在中国生孩子。曾雪梅怕丈夫见怪,留了一件电机纱短褂,其余的送去了典当铺。

    三个月后,曾雪梅开始做母亲。她将电机纱短褂给大儿穿,很快短小了,便收起来,转与二儿穿。怀第三胎时,解放军来了。派出所唤了她去,“日本人撤离前,把工厂机器运到吴淞口,扔进海里了。你晓不晓得这件事?”她说不晓得。又盘问几句,才放她走。

    曾雪梅把在弄堂里玩耍的二儿揪回家,闭紧房门,剥了他身上的电机纱短褂,剪成一条条,混着废报纸烧掉。二儿号啕不已,被她甩了一巴掌:“日本鬼子良心忒坏,啥人稀罕他们的破烂衣裳。”二儿道:“你说千代子阿姨蛮好的。”“呸呸,什么千代子万代子,乱话三千。当心日本鬼子把你撕成两爿,蘸蘸腐乳吃掉。”二儿嘶了一声,不再说话。

(选自2017年3月第5期《读者·文苑·浮生》,有删节)

【注】①小囡:方言,小孩儿。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林掌柜

贾大山

    林掌柜的“义和鞋庄”不大,只有两间作坊,两间门市。门市柜台上,除了放着算盘、笔砚、账簿,还放着一把特制的小巧玲珑的铡刀。据说,只要顾客问一声:“掌柜的,鞋底里面,垫的是纸是布呀?”林掌柜便微微一笑,一手接过鞋,一手抬起小铡刀,咔嚓一声,把鞋铡作两截,送到顾客眼皮底下看——林掌柜又叫“铡刀林”。可是,在我的记忆里,那把小铡刀从来没有用过,只是那么放着,并且总是擦得明晃晃的。

    一天,我正骑着石头狮子玩耍,杨跛子过来了,一跛一跛地走到林掌柜的柜台前面,说:“买鞋!”

    那天顾客不少,林掌柜见他来了,赶忙拿出几双鞋,让他挑选。他拿起一双鞋,朝柜台上一扔:“铡一双看看!”

    林掌柜望着他,笑而不语。

    “不敢铡?”

    “敢铡。”

    “不敢铡就不是好货!”

    “这么着吧,爷们儿!”林掌柜拿起那双鞋,一面用纸包着,一面笑着说:“这双鞋,拿去穿,钱,不忙给;鞋底磨通了,鞋帮穿烂了,好货赖货一看便知。”话儿也柔和,手儿也利落,话说完了,鞋也包好了,朝他怀里轻轻一扔,“别客气爷们儿,拿着,穿坏了再来拿!”

    杨跛子真的不客气,白白拿走一双鞋!顾客们都很气愤,林掌柜却依然笑着,说:“只当铡了一双。”

    父亲和林掌柜是至交。遇到下雪下雨的天气,或是生意不忙的时候,林掌柜便来我家杂货铺子里闲坐。两人到了一起,就要喝一点酒,“老哥,喝点儿?”“喝点儿,老哥。”他们到里间屋里,在炕上放个小桌,对面坐了,慢慢地喝。——我家卖酒,也卖松花、咸蒜、豆瓣酱。每次分别的时候,两人总要互相奉承一句:

    “我最馋你的豆瓣酱。”

    “我最服你的小铡刀。”

    我也深深喜爱林掌柜的小铡刀。有一次,他们喝着酒,我问:

    “林大叔,你那小铡刀快不快呀?”

    “快呀,飞快飞快。”

    “一年铡多少鞋?”

    “早先铡一些,后来就不铡了。”

    “既然不铡了,要它干什么?”

    “放着。”父亲说,“世界上有些东西,一定得有,用到不用的时候,便是用好了。”

    林掌柜乐了,举起酒杯说:“知我者,老哥也!”

    他们每次喝酒,总是这么快活。

    那年腊月的一天,天很晚了,父亲站在货架子前面,正自盘算什么,林掌柜把门一推,头上顶着几片雪花进来了。父亲说:“你也没睡?”

    “睡了,又起来了。”林掌柜结着扣子说,“我想喝两盅。”

    林掌柜自己下手,弄了一碟韭菜花儿,弄了一碟豆瓣酱,然后从酒坛里舀了一小壶酒,说是一醉方休——林掌柜心地坦和,总是那么快乐。

    可是,他刚抿了一口酒,突然皱起眉头:“酒里掺水了?”

    “没有。”父亲一愣。

    他又抿了一口,红着脸嚷起来:“掺水了,肯定是掺水了!”

    父亲尝了一口,脸也红了,急得拍着桌子说:“咦,这就奇了!老地方进的酒呀!”

    “最近,谁来打过酒?”

    “昨天,前天……杨跛子!”

    “披一件破大袄?”

    “披一件破大袄!”

    “要赊账?”

    “要赊账!——三斤的瓶子灌满了,提下柜台,才说要赊账。我说不赊账,他就不打了……”

    “酒呢?”

    “我又倒回去了!”

    “坏了!”林掌柜仰起脖子,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没了声音没了眼睛。他说,杨跛子打酒,惯用此法:他的破大袄里另外藏着一只瓶子,里面装满凉水……

    父亲听了,也被气笑了:“你说,这半坛酒……”

    “洒了!”

    “洒了?”

    “再卖倒字号。”

    “半坛酒,总有七八斤呀……”

    “不喝了,睡觉!”林掌柜好像生气了,起身要走,父亲赶忙拦住他:“怎么了,老哥?”

    “人也有字号!”

    我赶紧开开门,抱起酒坛子,把“酒”洒到街里去了。林掌柜拍着我的头顶笑了笑,说:“这小子长大了做买卖能发财。”我要去给他们打好酒,他说不用了,父亲也说不用了,催我去睡觉。

    我不想睡觉,看他们喝酒,听他们说话。鸡叫头遍了,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最后三举杯:头杯酒,三十年打早抹黑,苦巴苦干,两家都有吃有穿,没饿着没冻着,喝了;二杯酒,两家相识相知,老不哄少不欺,谁也没有做过亏心的买卖,喝了;最后一杯没有喝,他们把酒洒在地上,敬了天地财神,算盘和秤,还有那把小铡刀。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红高粱

莫言

    一九三九年古历八月初九,我父亲这个土匪种十四岁多一点。他跟着后来名满天下的传奇英雄余占鳌司令的队伍去胶平公路伏击日本人的汽车队。奶奶披着夹袄,送他们到村头。余司令说:“立住吧,”奶奶就立住了。奶奶对我父亲说:“豆官,听你干爹的话。”父亲没吱声,他看着奶奶高大的身躯,嗅着奶奶的夹袄里散出的热烘烘的香味,突然感到凉气逼人,他打了一个冷战,肚子咕噜噜响一阵。余司令拍了一下父亲的头,说:“走,干儿。”

    天地混沌,景物影影绰绰,队伍的杂沓脚步声已响出很远。父亲眼前挂着蓝白色的雾幔,挡住他的视线,只闻队伍脚步声,不见队伍形和影。父亲紧紧扯住余司令的衣角,双腿快速挪动。奶奶像岸愈离愈远,雾像海水愈近愈汹涌,父亲抓住余司令,就像抓住一条船舷。

    父亲就这样奔向了耸立在故乡通红的高粱地里属于他的那块无字的青石墓碑。他的坟头上已经枯草瑟瑟,曾经有一个光屁股的男孩牵着一只雪白的山羊来到这里,山羊不紧不忙地啃着坟头上的草,男孩子站在墓碑上,怒气冲冲地撒了一泡尿,然后放声高唱:“高粱红了——日本人来了——同胞们准备好——开枪开炮——”

    有人说这个放羊的男孩就是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我曾经对高密东北乡极端热爱,曾经对高密东北乡极端仇恨,长大后努力学习马克思主义,我终于悟到:高密东北乡无疑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生存在这块土地上的我的父老乡亲们,喜食高粱,每年都大量种植。八月深秋,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汪洋的血海。高粱高密辉煌,高粱凄婉可人,高粱爱情激荡,秋风苍凉,阳光很旺,瓦蓝的天上游荡着一朵朵丰满的白云,高粱上滑动着一朵朵丰满白云的紫红色影子,一队队暗红色的人在高粱棵子里穿梭拉网,几十年如一日,他们杀人越货,精忠报国,他们演出过一幕幕英勇悲壮的舞剧,使我们这些活着的不肖子孙相形见绌。

    出村之后,队伍在一条狭窄的土路上行进,人的脚步声中夹杂着路边碎草的窸窣声响。雾奇浓,活泼多变。我父亲的脸上,无数密集的小水点凝成大颗粒的水珠,他的一撮头发,粘在头皮上。从路两边高粱地里飘来的幽淡的薄荷气息和成熟高粱苦涩微甘的气味,我父亲早已闻惯,不新不奇。在这次雾中行军里,父亲闻到了那种新奇的、黄红相间的腥甜气息。那味道从薄荷和高粱的味道中隐隐约约地透过来,唤起父亲心灵深处一种非常遥远的回忆。

    七天之后,八月十五日,中秋节。一轮明月冉冉升起,遍地高粱肃然默立,高粱穗子浸在月光里,像蘸过水银,汩汩生辉。我父亲在剪破的月影下,闻到了比现在强烈无数倍的腥甜气息。那时候,余司令牵着他的手在高粱地里行走,三百多个乡亲叠股枕臂、陈尸狼藉,流出的鲜血灌溉了一大片高粱,把高粱下的黑土浸泡成稀泥,使他们拔腿迟缓。腥甜的气味令人窒息,一群前来吃人肉的狗,坐在高粱地里,目光炯炯地盯着父亲和余司令。余司令掏出自来得手枪,甩手一响,两只狗眼灭了;又一甩手,灭了两只狗眼。群狗一哄而散,坐得远远的,呜呜地咆哮着,贪婪地望着死尸。他对着那群狗打完了所有的子弹,狗跑得无影无踪。

    余司令对我父亲说:“走吧,儿子!”一老一小,便迎着月光,向高粱深处走去。那股弥漫田野的腥甜味浸透了我父亲的灵魂,在以后更加激烈更加残忍的岁月里,这股腥甜味一直伴随着他。

(节选自《红高粱家族》,略有改动)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麻脸铁匠

彬彬

    城东头的一片竹林里,有个茅棚,里面立着一个铁匠炉。麻脸铁匠五短身村,结实得像个石子。因得过天花,落下一脸麻子,加上常年的烟熏火燎,大家反忘了他的名姓,就只叫他麻脸铁匠。

    麻脸从哪里来的,人们都不如道,只知道他最擅长的活计是打钉,准确地说是打棺材钉。他打的棺材钉形如耙齿,长而锋利,带着倒口刺,钉进去便再也拔不出来。每颗棺材钉,他都能錾上一个寿字。

    铁匠无妻无子,家里挂满了打好的棺材钉,看着有些恐怖。他脾气也怪,自从1937年以后,他从不给别人打犁、锄、菜刀这些寻常铁器,因此村里除了老了人口去他那买几颗棺材钉,平时大家很少去他那里,他也乐得自在。

    山村的黄昏格外热闹,除了麻脸铁匠,夕阳下大家都爱聚在乌桕树下乘凉聊天,还是和往常一样,鸭子李最先打开话匣子:“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和那麻脸做邻居,天天晚上敲打个不停,能有多少人死、哪里要那么多棺村钉?”鸭子李这么一说,大家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列举麻脸铁匠最近的诡异之处。

    人群里,只有诸葛半没说话。他是牛贩子,常去城里,见多识广。见他不讲话,大家都觉得心痒痒。想鼓捣他说说,诸葛半微微一笑:“你们不知道麻脸的精明,小日本都打到府城了,说不定哈时候到咱这儿,到时候怕是这些棺材钉都不够用的……”他这么一说,村里人既觉得茅塞顿开,又觉得悚然,对麻脸铁匠这种发国难财的人又气又恨。但大家也没证据,只能作罢。

    “麻险,帮我打个镰刀吧,等着用。”王大旺急得屁股冒烟,硬着头皮央求。铁匠正往墙上挂棺材钉,说:“不打,没铁”王大旺顿时火冒三丈:“小日本都打到家门口了,你一个铁匠,不打点儿大刀片、矛子头,天天打棺材钉,留给你自己用怎的?”麻脸只自顾自地干活,并不理会。王大旺越说越气,扭头就走了。

    1942年初秋的一个早晨,村子里突然鸡飞狗跳,保长挨家挨户地叫人起来,到乌柏树下集合。大家看到,一队穿着呢子大衣的鬼子也在树下,他们还押着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是王大旺。

    “太君是为保护大家来的,他却带人去谋害皇军,还死不改悔……”翻译官大声吼着。砰砰两枪,乌桕树也震颤两下,落下许多血红的叶子……

    王大旺的棺材停在祠堂里。他儿子说,他离家前曾留下遗言,不打走鬼子,不下葬,不许用麻脸的棺材钉……

    这以后,村子里的人不光恨日本鬼子,也恨起了麻脸铁匠,但鬼子住在府城里,太远了,所以他们打算先对付麻脸铁匠。为了这,村里人常去请教诸葛半,在他的精心谋划下,铁匠铺周围的竹林被砍光了,成了村里的放猪场;溪流被堵上,改道了;铁匠家田里的庄稼和屋后的果树,经常莫名其妙地被毁坏。

    没过多久,大家发现麻脸走了,听说是推着架子车,在黄昏时候走的。

    铁匠一走,村子里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像给王大旺报了仇一样。但是没过多久大家就发现,没了麻脸铁匠,村子空虚了不少,都有些无所事事,连聊天也没那么精彩了。

    半月后一个冬夜,尖厉的叫声划破了村里的宁静——是诸葛半的声音。大家纷纷跑到诸葛半家中,只见诸葛半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眼像铃铛一样瞪着,手里拿着两个带血的棺材钉,钉上赫然錾着“寿”字。

    诸葛半老婆说:“今年早上他去城里贩牛,回来就这样了。”

    “肯定是麻脸,他躲在村子周围害咱们。”鸭子李急吼吼地说。

    一层恐怖的阴影弥漫开来,仿佛麻脸就在窗外窥伺一样,好一会儿,诸葛半缓过气来。

    “今天我贩牛回来,路过十丈坡,看见铁道铆钉被拔了,鬼子的一辆运兵车翻了,死了不少鬼子。那坡下面插满了棺村钉……”说着,诸葛半老泪纵横起来。

    这以后,村里人四处找过麻脸,可再也没找到。有人说他参了军,也有人说他为了不连累村子,远走他乡了,但到底没了音信。后来,大家将铁匠铺周围的竹子又种起来,小溪也重新疏通了,铺子前后的果园、农田也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抗战胜利之后,诸葛半拿出捡回来的那两颗带血的棺材钉,钉在了王大旺的棺材上,全村老少尽着丧服,将王大旺葬在了铁匠铺后面的竹园里。那里,有麻脸铁匠的衣冠冢。

(选自《小说月刊》201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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